朱子語類卷第九十三 孔孟周程張子
作者：朱熹看圣賢代作，未有孔子，便無論語之書 ；未有孟子，便無孟子之書 ；未有堯 舜，便無典謨；未有商周，便無風雅頌。賀孫。
此道更前后圣賢，其說始備 。自堯 舜以下，若不生箇孔子，后人去何處討分曉 ？孔子后若無箇孟子，也未有分曉 。孟子后數(shù) 千載，乃始得程先生兄弟發(fā)明此理。今看來 漢唐以下諸儒說道理見在史策者，便直是說夢！ 只有箇韓文公依稀說得略似耳。文蔚。
「天不生仲尼，萬古長如夜！」唐子西嘗於一郵亭梁間見此語。季通云：「天先生伏羲堯 舜文王，后不生孔子，亦不得；后又不生孟子，亦不得；二千年后又不生二程，亦不得?！狗健！缚鬃犹斓亻g甚事不理會 過！若非許大精神，亦吞許多不得?！挂蝗找蛟捰终f：「今覺見朋友間，都無大精神?！刮奈?。
問：「『定禮樂 』，是禮記所載否？」曰：「不見得?！构?jié)復 問「贊易」之「贊」。曰：「稱述其事，如『大哉干元』之類是贊?！构?jié)。
戰(zhàn) 國 秦漢間，孔子言語存者尚多有之。如孟子所引「仁不可為 眾」，「為 此詩者，其知道乎」！又如劉向 所引之類。夫子度量極大，與堯 同。門弟子中如某人輩，皆不點檢他，如堯 容四兇在朝相似。必大。人杰 錄云：「堯 容四兇在朝。夫子之門，亦何所不容！」
問：「孔子不是不欲仕，只是時未可仕？」曰：「圣人無求仕之義。君不見用，只得且恁地做?！广?。
或問：「孔子當衰周時，可以有為 否？」曰：「圣人無有不可為 之事，只恐權(quán) 柄不入手。若得權(quán) 柄在手，則兵隨印轉(zhuǎn)，將 逐符行。近溫 左氏傳 ，見定哀時煞有可做底事?！箚枺骸腹淌鞘ト藷o不可為 之事。圣人有不可為 之時否？」曰：「便是圣人無不可為 之時。若時節(jié)變了，圣人又自處之不同?！褂謫枺骸缚鬃赢斔ブ?，豈不知時君必不能用己？」曰：「圣人卻無此心。豈有逆料人君能用我與否？到得后來 說『吾不復 夢 見周公』，與『鳳鳥不至，河不出圖，吾已矣夫』時，圣人亦自知其不可為 矣。但不知此等話是幾 時說。據(jù) 『陳恒弒其君，孔子沐浴而朝請討之』時，是獲麟之年，那時圣人猶欲有為 也?！箯V。
問：「看圣人汲汲皇皇，不肯沒身逃世，只是急於救世，不能廢君臣之義。至於可與不可，臨時依舊裁之以義?！乖唬骸腹淌?。但未須說急於救世，自不可不仕。」又問：「若據(jù) 『危邦不入，亂邦不居』，『有道則見，無道則隱』等語，卻似長沮桀溺之徒做得是？」曰：「此為 學者言之。圣人做作，又自不同?！褂謫枺骸甘ト艘嗝髦乐豢蔀?否？」曰：「也不是明知不可。但天下無不可為 之時，茍可以仕則仕，至不可處便止。如今時節(jié)，臺諫固不可做，州縣也自做得。到得居位守職，卻教自家枉道廢法，雖一簿尉也做不得，便著去位?！鼓局?。
某嘗疑誅少正卯無此事，出於齊魯陋儒欲尊夫子之道，而造為 之說。若果有之，則左氏記載當時人物甚詳，何故有一人如許勞 攘，而略不及之？史傳 間不足信事如此者甚多。僩。衛(wèi)靈公無道如此，夫子直欲扶持之，戀 戀 其國 ，久而不去。不知是何意，不可曉 。必大。
孔子在衛(wèi)國 居得甚久。想是靈公有英雄之氣 ，孔子見其可與有為 ，故久居而欲輔之。壽昌 。
問：「自孔子后，何故無圣人？」曰：「公且看三代而下，那件不??？文章、字、畫亦可見，只緣氣 自薄?！挂騿枺骸缚倒?jié)『一元開物閉物』之說是否？」曰：「有此理。不易他窺測至此！」浩。揚錄云：「自周后氣 薄，亦不生圣賢?！?br>或問：「孔子當孟子時如何？」曰：「孔子自有作用，然亦須稍加峻厲。」又問：「孔子若見用，顏子還亦出否？」曰：「孔子若用，顏子亦須出來 做他次一等人。如孔子做宰相，顏子便做參 政?！谷?。
龜山謂「孔子如知州，孟子如通判權(quán) 州」，也是如此。通判權(quán) 州，畢竟是別人事，須著些力去做，始得。廣。
問：「『顏子合下完具，只是小，要漸漸恢廓；孟子合下大，只是未粹，要索學以充之?！淮四遣啪哂挟?？」曰：「然。孟子覺有動 蕩底意思?！箍蓪W。
或問：「顏子比湯 如何？」曰：「顏子只據(jù) 見在事業(yè)，未必及湯 。使其成就，則湯 又不得比顏子。前輩說禹與顏子雖是同道，禹比顏子又粗些。顏子比孟子，則孟子當粗看，磨稜合縫，猶未有盡處；若看諸葛亮，只看他大體正當，細看不得?！勾笱拧?br>才仲問顏子，因舉先生舊語云：「顏子優(yōu)於湯 武。」「如何見得？」曰：「公只且自做工夫，這般處說不得。據(jù) 自看，覺得顏子渾渾無痕跡?！官R孫。
問：「顏子之學，莫是先於性情上著工夫否？」曰：「然。凡人為 學，亦須先於性情上著工夫。非獨於性情上著工夫，行步坐立，亦當著工夫?！篃?。謨錄云：「學者固當存養(yǎng)性情。然處事接物，動 止應酬 ，皆是著工夫處，不獨性情也?！股蹪h臣問顏淵仲尼不同。曰：「圣人之德，自是無不備 ，其次則自是易得不備 。如顏子已是煞周全了，只比之圣人，更有些未完。如仲弓則偏於淳篤，而少顏子剛明之意。若其他弟子，未見得。只如曾子則大抵偏於剛毅，這終是有立腳處。所以其他諸子皆無傳 ，惟曾子獨得其傳 。到子思也恁地剛毅，孟子也恁地剛毅。惟是有這般人，方始湊合得著。惟是這剛毅等人，方始立得定。子思別無可考，只孟子所稱，如『摽 使者出諸大門之外，北面再拜稽首而不受』；如云『事之云乎，豈曰友之云乎』之類，這是甚么樣 剛毅！」賀孫。
孔門只一箇顏子合下天資純粹。到曾子便過於剛，與孟子相似。世衰道微，人欲橫流，不是剛勁 有腳跟底人，定立不住。淳。
問：「若使曾子為 邦，比顏子如何？」曰：「想得不似顏子熟。然曾子亦大故有力。曾子子思孟子大略皆相似。」問：「明道比顏子如何？」曰：「不要如此問，且看他做工夫處?！沟旅?。
曾點開闊，漆雕開深穩(wěn)。振。曾點父子為 學不同。點有康節(jié)底意思，將 那一箇物玩弄。道夫。
曾子父子相反，參 合下不曾見得，只從 日用間應事 接物上積累做去，及至透徹 ，那小處都是自家底了。點當下見得甚高，做處卻又欠闕。如一座大屋，只見廳堂大概，裏面房室元不曾經(jīng)歷，所以夷考其行而有不掩，卒歸於狂。儒用。
曾子真積力久。若海。
曾子說話，盛水不漏。敬仲。
曾子太深，壁立萬仞！振。
孔門弟子，如子貢后來 見識煞高，然終不及曾子。如一唯之傳 ，此是大體。畢竟他落腳下手立得定，壁立萬仞！觀其言，如「彼以其富，我以吾仁」，「可以托六尺之孤」，「士不可以不弘毅」之類，故后來 有子思孟子，其傳 永。孟子氣 象尤可見。士毅。
曾子本是魯拙，后來 既有所得，故守得夫子規(guī)矩定。其教人有法，所以有傳 。若子貢則甚敏，見得易，然又雜；往往教人亦不似曾子守定規(guī)矩，故其后無傳 。因竇問子貢之學無傳 。德明。
子貢俊敏，子夏謹嚴 。孔子門人自曾顏而下，惟二子，后來 想大故長進。僩。但將 論語子夏之言看，甚嚴 毅。節(jié)。子游是箇簡易人，於節(jié)文有未至處。如譏子夏之門人，與「喪 致乎哀」而止。廣。
子張過高，子夏窄狹。端蒙。
子張是箇務 外底人，子游是箇高簡、虛曠 、不屑細務 底人，子夏是箇謹守規(guī)矩、嚴 毅底人。因觀荀子論三子之賤儒，亦是此意，蓋其末流必至是也。僩。
問：「孔門學者，如子張全然務 外，不知如何地學卻如此?！乖唬骸敢哺伤麑W甚事？他在圣門，亦豈不曉 得為 學之要？只是他資質(zhì)是箇務 外底人，所以終身只是這意思。子路是箇好勇底人，終身只是說出那勇底話。而今學者閑時都會 說道理當如何；只是臨事時，依前只是他那本來 底面目出來 ，都不如那閑時所說者。」僩。
子路全義理，管仲全功利。振。孟子極尊敬子路。問：「韓子稱『孔子之道大而能博』。大是就渾淪，博是就該貫處否？」曰：「韓子亦未必有此意。但如此看，亦自好?！怪羻枺骸溉绾问恰簩W焉而皆得其性之所近』？」曰：「政事者就政事上學得，文學者就文學上學得，德行言語者就德行言語上學得?！怪?。
「看來 人全是資質(zhì)。韓退之云：『孔子之道大而能博，門弟子不能遍觀而盡識也，故學焉而皆得其性之所近?！淮苏f甚好?？磥?資質(zhì)定了，其為 學也只就他資質(zhì)所尚處，添得些小好而已。所以學貴公聽並觀，求一箇是當處，不貴徒執(zhí) 己自用。今觀孔子諸弟子，只除了曾顏之外，其他說話便皆有病。程子諸門人，上蔡有上蔡之病，龜山有龜山之病，和靖有和靖之病，無有無病者?！够騿枺骸敢彩呛髞?做工夫不到，故如此?！乖唬骸敢彩呛舷乱姷貌恢鼙?，差了?！褂衷唬骸付窦倭钣H見圣人說話，盡傳 得圣人之言不差一字，若不得圣人之心，依舊差了，何況猶不得其言？若能得圣人之心，則雖言語各別，不害其為 同。如曾子說話，比之孔子又自不同。子思傳 曾子之學，比之曾子，其言語亦自不同。孟子比之子思又自不同。然自孔子以后，得孔子之心者，惟曾子子思孟子而已。后來 非無能言之士，如揚子云法言模倣論語，王仲淹中說亦模倣論語，言愈似而去道愈遠。直至程子方略明得四五十年，為 得圣人之心。然一傳 之門人，則已皆失其真矣。云云。其終卒歸於『擇 善固執(zhí) 』，『明善誠\身』，『博文約禮』而已，只是要人自去理會 ?！箖g。
孟子比之孔門原憲，謹守必不似他。然他不足以及人，不足以任道，孟子便擔 當?shù)檬?。淳。孟子?br>孟子不甚細膩，如大匠把得繩墨定，千門萬戶 自在。又記「千門」字上有「東南西北」字。節(jié)。
鄧子禮問：「孟子恁地，而公孫萬章之徒皆無所得?！乖唬骸敢仓皇侵鹈献由仙舷孪?，不曾自去理會 。」又曰：「孔子於門人恁地提撕警覺，尚有多少病痛！」賀孫。問：「周子是從 上面先見得？」曰：「也未見得是恁地否。但是周先生天資高，想見下面工夫也不大故費力。而今學者須是從 下學理會 ，若下學而不上達，也不成箇學問。須是尋 到頂頭，卻從 上貫下來 ?！官鐚O。周子。
季通云：「濂溪之學，精愨 深密。」端蒙。
濂溪清和?？捉?jīng)甫祭其文曰：「公年壯 盛，玉色金聲；從 容和毅，一府皆傾。」墓碑亦謂其「精密嚴 恕」，氣 象可想矣。道夫。
「周子看得這理熟，縱橫妙用，只是這數(shù) 箇字都括盡了。周子從 理處看，邵子從 數(shù) 處看，都只是這理。」砥曰：「畢竟理較精粹?！乖唬骸笍?理上看則用處大，數(shù) 自是細碎。」砥。
「今人多疑濂溪出於希夷；又云為 禪學，其諸子皆學佛?！箍蓪W云：「濂溪書 具存，如太極圖，希夷如何有此說？或是本學老、佛而自變了，亦未可知?！乖唬骸竾L讀張忠定公語錄。公問李畋云：『汝還知公事有陰陽否？』云云。此說全與濂溪同。忠定見希夷，蓋亦有些來 歷。但當時諸公知濂溪者，未嘗言其有道?！箍蓪W曰：「此無足怪。程太中獨知之。」曰：「然?！褂謫枺骸该鞯乐畬W，后來 固別。但其本自濂溪發(fā)之，只是此理推廣之耳。但不如后來 程門授業(yè)之多。」曰：「當時既未有人知，無人往復 ，只得如此。」可學。
「濂溪在當時，人見其政事精絕，則以為 宦業(yè)過人；見其有山林之志，則以為 襟袖灑落，有仙風道氣 ，無有知其學者。惟程太中獨知之。這老子所見如此，宜其生兩 程子也。只一時程氏，類多好人?！古e橫渠祭太中弟云：「父子參 點。」又祭明道女兄云：「見伯淳言，汝讀孟子有所見，死生鬼神之蘊，無不洞曉 。今人為卿 相大臣者，尚不能知。」先生笑曰：「此事是譏富公。」竇問：「韓公一家氣 象如何？」曰：「韓公天資高，但學識淺\，故只做得到那田地，然其大綱皆正。」又云：「明道當初想明得煞容易，便無那渣滓。只一再見濂溪，當時又不似而今有許多言語出來 。不是他天資高，見得易，如何便明得？」德明問：「遺書 中載明道語，便自然灑落明快?！乖唬骸缸允撬姷萌菀?。伊川易傳 卻只管修改，晚年方出其書 。若使明道作，想無許多事。嘗見門人有祭明道文云：『先生欲著樂 書 ，有志未就?！徊恢鋾?要如何作?！沟旅?。周程。
問：「明道濂溪俱高，不如伊川精切?！乖唬骸该鞯勒f話超邁，不如伊川說得的確。濂溪也精密，不知其他書 如何，但今所說這些子，無一字差錯。」問明道不著書 。曰：「嘗見某人祭明道文說蹺蹊，說明道要著樂 書 ?！笜?」音「洛」。樂 ，如何著得書 ？」德輔。
汪端明嘗言二程之學，非全資於周先生者。蓋通書 人多忽略，不曾考究。今觀通書 ，皆是發(fā)明太極。書雖不多，而統(tǒng)紀已盡。二程蓋得其傳 ，但二程之業(yè)廣耳。。
二程不言太極者，用劉 絢記程言，清虛一大，恐人別處走。今只說敬，意只在所由，只一理也。一理者，言「仁義中正而主靜」。方。濂溪靜一，明道敬。方子。
明道說話渾淪，煞高，學者難看。淳。程子。
明道說底話，恁地動 彈流轉(zhuǎn)。方子。明道語宏大，伊川語親切。方。明道說話，一看便好，轉(zhuǎn)看轉(zhuǎn)好；伊川說話，初看未甚好，久看方好。義剛。
明道說話，亦有說過處，如說「舜有天下不與」。又其說闊，人有難曉 處，如說「鳶飛魚躍」，謂「心勿忘勿助長」處。伊川較子細，說較無過，然亦有不可理會 處。又曰：「明道所見甚俊偉 ，故說得較快，初看時便好，子細看亦好；伊川說，初看時較拙，子細看亦拙。」又曰：「明道說經(jīng)處較遠，不甚協(xié)注?！箵P。
說明道言語盡寬平；伊川言語初難看，細讀有滋味。又云：「某說大處自與伊川合，小處卻持有意見不同。說南軒見處高，如架屋相似，大間架已就，只中間少裝折?！褂?。
「明道曾看釋老書 ，伊川則莊列亦不曾看?！瓜壬疲骸负髞?須著看。不看，無緣知他道理?！?br>伊川好學論，十八時作。明道十四五便學圣人，二十及第，出去做官，一向長進。定性書 是二十二三時作。是時游山，許多詩甚好。義剛。
問：「明道可比顏子，伊川可比孟子否？」曰：「明道可比顏子。孟子才高，恐伊川未到孟子處。然伊川收束檢制處，孟子卻不能到?！篃?。竇問：「前輩多言伊川似孟子。」曰：「不然。伊川謹嚴 ，雖大故以天下自任，其實不似孟子放腳放手。孟子不及顏子，顏子常自以為 不足?！沟旅?。鄭問：「明道到處響應 ，伊川入朝成許多事，此亦可見二人用處。」曰：「明道從 容，伊川都挨不行?！龟惡笾畣枺骸敢链ㄗ鰰r似孟子否？」曰：「孟子較活絡?！箚枺骸该献幼鏊埔烈瘢俊瓜壬卓?。又曰：「孟子傳 伊尹許多話，當時必有一書 該載?！勾?。
問：「學於明道，恐易開發(fā)；學於伊川，恐易成就。」曰：「在人用力。若不用力，恐於伊川無向傍處。明道卻有悟人處?！狗健?br>伊川說話，如今看來 ，中間寧無小小不同？只是大綱統(tǒng)體說得極善。如「性即理也」一語，直自孔子后，惟是伊川說得盡。這一句便是千萬世說性之根基！理是箇公共底物事，不解會 不善。人做不是，自是失了性，卻不是壞 了著修。賀孫。
明道詩云：「旁人不識予心樂 ，將 謂偷閑學少年?！勾耸呛笊鷷r氣 象眩露，無含蓄。學蒙。
或問明道五十年猶不忘游獵之心。曰：「人當以此自點檢。須見得明道氣 質(zhì)如此，至五十年猶不能忘。在我者當益加操守方是，不可以此自恕?！棺?。
東坡見伊川主司馬公之喪 ，譏其父在，何以學得喪 禮如此？然后人遂為 伊川解說，道伊川先丁母艱。也不消如此。人自少讀書 ，如禮記儀禮，便都已理會 了。古人謂居喪 讀喪 禮，亦平時理會 了，到這時更把來 溫 審，不是方理會 。賀孫。
因論司馬文呂 諸公，當時尊伊川太高。自宰相以下皆要來 聽講，遂致蘇孔諸人紛紛。曰：「宰相尊賢如此，甚好。自是諸人難與語。只如今賭錢喫 酒等人，正在無禮，你卻將 禮記去他邊讀，如何不致他惡 ！」揚。
伊川令呂 進伯去了韓安道。李先生云：「此等事，須是自信得及，如何教人做得！」揚。
至之問：「程先生當初進說，只以『圣人之說為可 必信，先王之道為 可必行，不狃滯 於近規(guī)，不遷惑於眾口，必期致天下如三代之世』，何也？」先生曰：「也不得不恁地說。如今說與學者，也只得教他依圣人言語恁地做去。待他就裏面做工夫有見處，便自知得圣人底是確然恁地。荊公初時與神宗語亦如此，曰：『愿陛下以堯 舜禹湯 為 法。今茍能為 堯 舜禹湯 之君，則自有皋夔稷契伊傅之臣。諸葛亮魏征，有道者所羞道也。』說得甚好，只是他所學偏，后來 做得差了，又在諸葛魏征之下?！沽x剛。
有咎伊川著書 不以示門人者，再三誦之，先生不以為 然也。因坐復 嘆。先生曰：「公恨伊川著書 不以示人，某獨恨當時提撕他不緊。故當時門人弟子布在海內(nèi)， 炳如日星，自今觀之，皆不滿人意。只今易傳 一書 散滿天下，家置而人有之，且道誰曾看得他箇！果有得其意者否？果曾有行得他箇否？」道夫。
聞伯夷柳下惠之風者，頑廉薄敦，皆有興起；此孟子之善想像者也?！缚鬃樱獨?也；顏子，和風慶云也；孟子，泰山巖巖之氣 象也?！勾顺谭蜃又葡胂裾咭?。今之想像大程夫子者，當識其明快中和處；小程夫子者，當識其初年之嚴 毅，晚年又濟 以寬平處。豈徒想像而已哉？必還以驗之吾身者如何也。若言論風旨，則誦其詩，讀其書 ，字字而訂之，句句而議之，非惟求以得其所言之深旨，將 併 與其風范氣 象得之矣。大雅。
書 無所不讀，事無所不能，若作強記多能觀之，誠\非所以形容有道之君子。然在先生分上正不妨。書 之當讀者無所不讀，欲其無不察也；事之當能者無所不能，以其無不通也。觀其平日辯異端，辟邪說，如此之詳，是豈不讀其書 而以耳剽決之耶？至於鄙賤之事雖瑣屑，然孰非天理之流行者？但此理既得，自然不習而無不能耳。故孔子自謂「多能鄙事」，但以為 學者不當自是以求之，故又曰「不多」也。今欲務 於強記多能，固非所以為 學。然事物之間分別太甚，則有修飭邊幅，簡忽細故之病，又非所以求盡心也。鎬。伊川快說禪病，如后來 湖南龜山之弊，皆先曾說過。湖南正以為 善。龜山求中於喜怒哀樂 之前。方。
居仁謂伊川顢頇語，是親見與病叟書 中說。方。伊川告詞如此，是紹興初年議論，未免一褒一貶之雜也。謨。程先生傳 甚備 ，見徽廟實錄，呂 伯恭撰。振。
叔器問：「橫渠似孟子否？」曰：「一人是一樣， 規(guī)模各不同。橫渠嚴 密，孟子宏闊。孟子是箇有規(guī)矩底康節(jié)。」安卿曰：「他宏闊中有縝密處，每常於所謂『「不見諸侯，何也？」曰：「不敢也?！埂弧骸纲n之則不受，何也？」曰：「不敢也?！埂淮藘?處，見得他存心甚畏謹，守義甚縝密?！乖唬骸腹淌恰！怪林唬骸该献悠秸?；橫渠高處太高，僻處太僻。」曰：「是。」義剛。張子。橫渠將 這道理抬弄得來 大，后更柰何不下。必大。
橫渠盡會 做文章。如西銘及應 用之文，如百碗燈詩，甚敏。到說話，卻如此難曉 ，怕關(guān)西人語言自如此。賀孫。
橫渠之學是苦心得之，乃是「致曲」，與伊川異。以孔子為 非生知，渠蓋執(zhí) 「好古敏以求之」，故有此語。不知「好古敏以求之」，非孔子做不得?？蓪W。
問：「橫渠之教，以禮為 先。浩恐謂之禮，則有品節(jié)，每遇事，須用秤停當，禮方可遵守。初學者或未曾識禮，恐無下手處。敬則有一念之肅，便已改容更貌，不費安排，事事上見得此意。如何？」先生曰：「古人自幼入小學，便教以禮；及長，自然在規(guī)矩之中。橫渠卻是用官法教人，禮也易學。今人乍見，往往以為 難。某嘗要取三禮編成一書 ，事多蹉過。若有朋友，只兩年 工夫可成。」浩。
張橫渠傳 ，當時人推范純夫作，見神宗實錄。揚。
明道之學，從 容涵泳之味洽；橫渠之學，苦心力索之功深。端蒙。程張。
橫渠之於程子，猶伯夷伊尹之於孔子。若海。
問：「孔子六經(jīng)之書 ，盡是說道理內(nèi) 實事故，便覺得此道大。自孟子以下，如程張之門，多指說道之精微，學之要領(lǐng)，與夫下手處，雖甚親切易見，然被他開了四至，便覺規(guī)模狹了，不如孔子六經(jīng)氣 象大?！乖唬骸负髞?緣急欲人曉 得，故不得不然，然亦無他不得。若無他說破，則六經(jīng)雖大，學者從 何處入頭？橫渠最親切。程氏規(guī)模廣大，其后學者少有能如橫渠輩用工者。近看得橫渠用工最親切，直是可畏！學者用工，須是如此親切。更有一說奉祝：老兄言語更多些，更須刪削見簡潔處，方是?！勾笱拧?br>閭丘次孟云：「諸先生說話，皆不及小程先生，雖大程亦不及?！乖唬骸覆蝗弧Ｃ鞯勒f話盡高，那張說得端的處，盡好。且如伊川說『仁者天下之公，善之本也』，大段寬而不切。如橫渠說『心統(tǒng)性情』，這般所在，說得的當。又如伊川謂『鬼神者造化之跡』，卻不如橫渠所謂『二氣 之良能也』?！怪鼻湓唬骸溉绾危俊乖唬骸赋套又f固好，但只渾淪在這裏。張子之說，分明便見有箇陰陽在。」曰：「如所謂『功用則謂之鬼神』，也與張子意同?！乖唬骸钢粸?他渾淪在那裏?！归偳鹪唬骸该鲃t有禮樂 ，幽則有鬼神?！乖唬骸钢贿@數(shù) 句便要理會 。明便如何說禮樂？ 幽便如何說鬼神？須知樂 便屬 神，禮便屬 鬼。他此語落著，主在鬼神?！挂蛑父收嵩唬骸父氏銡?便喚 做神，其漿汁便喚 做鬼?！怪鼻湓唬骸赶蜃x中庸所謂『誠\之不可掩』處，竊疑謂鬼神為 陰陽屈伸，則是形而下者。若中庸之言，則是形而上者矣?！乖唬骸附褚睬抑痪托味抡哒f來 。但只是他皆是實理處發(fā)見，故未有此氣 ，便有此理；既有此理，必有此氣 。」道夫。
今且須看孔孟程張四家文字，方始講究得著實，其他諸子不能無過差也。理。
此道更前后圣賢，其說始備 。自堯 舜以下，若不生箇孔子，后人去何處討分曉 ？孔子后若無箇孟子，也未有分曉 。孟子后數(shù) 千載，乃始得程先生兄弟發(fā)明此理。今看來 漢唐以下諸儒說道理見在史策者，便直是說夢！ 只有箇韓文公依稀說得略似耳。文蔚。
「天不生仲尼，萬古長如夜！」唐子西嘗於一郵亭梁間見此語。季通云：「天先生伏羲堯 舜文王，后不生孔子，亦不得；后又不生孟子，亦不得；二千年后又不生二程，亦不得?！狗健！缚鬃犹斓亻g甚事不理會 過！若非許大精神，亦吞許多不得?！挂蝗找蛟捰终f：「今覺見朋友間，都無大精神?！刮奈?。
問：「『定禮樂 』，是禮記所載否？」曰：「不見得?！构?jié)復 問「贊易」之「贊」。曰：「稱述其事，如『大哉干元』之類是贊?！构?jié)。
戰(zhàn) 國 秦漢間，孔子言語存者尚多有之。如孟子所引「仁不可為 眾」，「為 此詩者，其知道乎」！又如劉向 所引之類。夫子度量極大，與堯 同。門弟子中如某人輩，皆不點檢他，如堯 容四兇在朝相似。必大。人杰 錄云：「堯 容四兇在朝。夫子之門，亦何所不容！」
問：「孔子不是不欲仕，只是時未可仕？」曰：「圣人無求仕之義。君不見用，只得且恁地做?！广?。
或問：「孔子當衰周時，可以有為 否？」曰：「圣人無有不可為 之事，只恐權(quán) 柄不入手。若得權(quán) 柄在手，則兵隨印轉(zhuǎn)，將 逐符行。近溫 左氏傳 ，見定哀時煞有可做底事?！箚枺骸腹淌鞘ト藷o不可為 之事。圣人有不可為 之時否？」曰：「便是圣人無不可為 之時。若時節(jié)變了，圣人又自處之不同?！褂謫枺骸缚鬃赢斔ブ?，豈不知時君必不能用己？」曰：「圣人卻無此心。豈有逆料人君能用我與否？到得后來 說『吾不復 夢 見周公』，與『鳳鳥不至，河不出圖，吾已矣夫』時，圣人亦自知其不可為 矣。但不知此等話是幾 時說。據(jù) 『陳恒弒其君，孔子沐浴而朝請討之』時，是獲麟之年，那時圣人猶欲有為 也?！箯V。
問：「看圣人汲汲皇皇，不肯沒身逃世，只是急於救世，不能廢君臣之義。至於可與不可，臨時依舊裁之以義?！乖唬骸腹淌?。但未須說急於救世，自不可不仕。」又問：「若據(jù) 『危邦不入，亂邦不居』，『有道則見，無道則隱』等語，卻似長沮桀溺之徒做得是？」曰：「此為 學者言之。圣人做作，又自不同?！褂謫枺骸甘ト艘嗝髦乐豢蔀?否？」曰：「也不是明知不可。但天下無不可為 之時，茍可以仕則仕，至不可處便止。如今時節(jié)，臺諫固不可做，州縣也自做得。到得居位守職，卻教自家枉道廢法，雖一簿尉也做不得，便著去位?！鼓局?。
某嘗疑誅少正卯無此事，出於齊魯陋儒欲尊夫子之道，而造為 之說。若果有之，則左氏記載當時人物甚詳，何故有一人如許勞 攘，而略不及之？史傳 間不足信事如此者甚多。僩。衛(wèi)靈公無道如此，夫子直欲扶持之，戀 戀 其國 ，久而不去。不知是何意，不可曉 。必大。
孔子在衛(wèi)國 居得甚久。想是靈公有英雄之氣 ，孔子見其可與有為 ，故久居而欲輔之。壽昌 。
問：「自孔子后，何故無圣人？」曰：「公且看三代而下，那件不??？文章、字、畫亦可見，只緣氣 自薄?！挂騿枺骸缚倒?jié)『一元開物閉物』之說是否？」曰：「有此理。不易他窺測至此！」浩。揚錄云：「自周后氣 薄，亦不生圣賢?！?br>或問：「孔子當孟子時如何？」曰：「孔子自有作用，然亦須稍加峻厲。」又問：「孔子若見用，顏子還亦出否？」曰：「孔子若用，顏子亦須出來 做他次一等人。如孔子做宰相，顏子便做參 政?！谷?。
龜山謂「孔子如知州，孟子如通判權(quán) 州」，也是如此。通判權(quán) 州，畢竟是別人事，須著些力去做，始得。廣。
問：「『顏子合下完具，只是小，要漸漸恢廓；孟子合下大，只是未粹，要索學以充之?！淮四遣啪哂挟?？」曰：「然。孟子覺有動 蕩底意思?！箍蓪W。
或問：「顏子比湯 如何？」曰：「顏子只據(jù) 見在事業(yè)，未必及湯 。使其成就，則湯 又不得比顏子。前輩說禹與顏子雖是同道，禹比顏子又粗些。顏子比孟子，則孟子當粗看，磨稜合縫，猶未有盡處；若看諸葛亮，只看他大體正當，細看不得?！勾笱拧?br>才仲問顏子，因舉先生舊語云：「顏子優(yōu)於湯 武。」「如何見得？」曰：「公只且自做工夫，這般處說不得。據(jù) 自看，覺得顏子渾渾無痕跡?！官R孫。
問：「顏子之學，莫是先於性情上著工夫否？」曰：「然。凡人為 學，亦須先於性情上著工夫。非獨於性情上著工夫，行步坐立，亦當著工夫?！篃?。謨錄云：「學者固當存養(yǎng)性情。然處事接物，動 止應酬 ，皆是著工夫處，不獨性情也?！股蹪h臣問顏淵仲尼不同。曰：「圣人之德，自是無不備 ，其次則自是易得不備 。如顏子已是煞周全了，只比之圣人，更有些未完。如仲弓則偏於淳篤，而少顏子剛明之意。若其他弟子，未見得。只如曾子則大抵偏於剛毅，這終是有立腳處。所以其他諸子皆無傳 ，惟曾子獨得其傳 。到子思也恁地剛毅，孟子也恁地剛毅。惟是有這般人，方始湊合得著。惟是這剛毅等人，方始立得定。子思別無可考，只孟子所稱，如『摽 使者出諸大門之外，北面再拜稽首而不受』；如云『事之云乎，豈曰友之云乎』之類，這是甚么樣 剛毅！」賀孫。
孔門只一箇顏子合下天資純粹。到曾子便過於剛，與孟子相似。世衰道微，人欲橫流，不是剛勁 有腳跟底人，定立不住。淳。
問：「若使曾子為 邦，比顏子如何？」曰：「想得不似顏子熟。然曾子亦大故有力。曾子子思孟子大略皆相似。」問：「明道比顏子如何？」曰：「不要如此問，且看他做工夫處?！沟旅?。
曾點開闊，漆雕開深穩(wěn)。振。曾點父子為 學不同。點有康節(jié)底意思，將 那一箇物玩弄。道夫。
曾子父子相反，參 合下不曾見得，只從 日用間應事 接物上積累做去，及至透徹 ，那小處都是自家底了。點當下見得甚高，做處卻又欠闕。如一座大屋，只見廳堂大概，裏面房室元不曾經(jīng)歷，所以夷考其行而有不掩，卒歸於狂。儒用。
曾子真積力久。若海。
曾子說話，盛水不漏。敬仲。
曾子太深，壁立萬仞！振。
孔門弟子，如子貢后來 見識煞高，然終不及曾子。如一唯之傳 ，此是大體。畢竟他落腳下手立得定，壁立萬仞！觀其言，如「彼以其富，我以吾仁」，「可以托六尺之孤」，「士不可以不弘毅」之類，故后來 有子思孟子，其傳 永。孟子氣 象尤可見。士毅。
曾子本是魯拙，后來 既有所得，故守得夫子規(guī)矩定。其教人有法，所以有傳 。若子貢則甚敏，見得易，然又雜；往往教人亦不似曾子守定規(guī)矩，故其后無傳 。因竇問子貢之學無傳 。德明。
子貢俊敏，子夏謹嚴 。孔子門人自曾顏而下，惟二子，后來 想大故長進。僩。但將 論語子夏之言看，甚嚴 毅。節(jié)。子游是箇簡易人，於節(jié)文有未至處。如譏子夏之門人，與「喪 致乎哀」而止。廣。
子張過高，子夏窄狹。端蒙。
子張是箇務 外底人，子游是箇高簡、虛曠 、不屑細務 底人，子夏是箇謹守規(guī)矩、嚴 毅底人。因觀荀子論三子之賤儒，亦是此意，蓋其末流必至是也。僩。
問：「孔門學者，如子張全然務 外，不知如何地學卻如此?！乖唬骸敢哺伤麑W甚事？他在圣門，亦豈不曉 得為 學之要？只是他資質(zhì)是箇務 外底人，所以終身只是這意思。子路是箇好勇底人，終身只是說出那勇底話。而今學者閑時都會 說道理當如何；只是臨事時，依前只是他那本來 底面目出來 ，都不如那閑時所說者。」僩。
子路全義理，管仲全功利。振。孟子極尊敬子路。問：「韓子稱『孔子之道大而能博』。大是就渾淪，博是就該貫處否？」曰：「韓子亦未必有此意。但如此看，亦自好?！怪羻枺骸溉绾问恰簩W焉而皆得其性之所近』？」曰：「政事者就政事上學得，文學者就文學上學得，德行言語者就德行言語上學得?！怪?。
「看來 人全是資質(zhì)。韓退之云：『孔子之道大而能博，門弟子不能遍觀而盡識也，故學焉而皆得其性之所近?！淮苏f甚好?？磥?資質(zhì)定了，其為 學也只就他資質(zhì)所尚處，添得些小好而已。所以學貴公聽並觀，求一箇是當處，不貴徒執(zhí) 己自用。今觀孔子諸弟子，只除了曾顏之外，其他說話便皆有病。程子諸門人，上蔡有上蔡之病，龜山有龜山之病，和靖有和靖之病，無有無病者?！够騿枺骸敢彩呛髞?做工夫不到，故如此?！乖唬骸敢彩呛舷乱姷貌恢鼙?，差了?！褂衷唬骸付窦倭钣H見圣人說話，盡傳 得圣人之言不差一字，若不得圣人之心，依舊差了，何況猶不得其言？若能得圣人之心，則雖言語各別，不害其為 同。如曾子說話，比之孔子又自不同。子思傳 曾子之學，比之曾子，其言語亦自不同。孟子比之子思又自不同。然自孔子以后，得孔子之心者，惟曾子子思孟子而已。后來 非無能言之士，如揚子云法言模倣論語，王仲淹中說亦模倣論語，言愈似而去道愈遠。直至程子方略明得四五十年，為 得圣人之心。然一傳 之門人，則已皆失其真矣。云云。其終卒歸於『擇 善固執(zhí) 』，『明善誠\身』，『博文約禮』而已，只是要人自去理會 ?！箖g。
孟子比之孔門原憲，謹守必不似他。然他不足以及人，不足以任道，孟子便擔 當?shù)檬?。淳。孟子?br>孟子不甚細膩，如大匠把得繩墨定，千門萬戶 自在。又記「千門」字上有「東南西北」字。節(jié)。
鄧子禮問：「孟子恁地，而公孫萬章之徒皆無所得?！乖唬骸敢仓皇侵鹈献由仙舷孪?，不曾自去理會 。」又曰：「孔子於門人恁地提撕警覺，尚有多少病痛！」賀孫。問：「周子是從 上面先見得？」曰：「也未見得是恁地否。但是周先生天資高，想見下面工夫也不大故費力。而今學者須是從 下學理會 ，若下學而不上達，也不成箇學問。須是尋 到頂頭，卻從 上貫下來 ?！官鐚O。周子。
季通云：「濂溪之學，精愨 深密。」端蒙。
濂溪清和?？捉?jīng)甫祭其文曰：「公年壯 盛，玉色金聲；從 容和毅，一府皆傾。」墓碑亦謂其「精密嚴 恕」，氣 象可想矣。道夫。
「周子看得這理熟，縱橫妙用，只是這數(shù) 箇字都括盡了。周子從 理處看，邵子從 數(shù) 處看，都只是這理。」砥曰：「畢竟理較精粹?！乖唬骸笍?理上看則用處大，數(shù) 自是細碎。」砥。
「今人多疑濂溪出於希夷；又云為 禪學，其諸子皆學佛?！箍蓪W云：「濂溪書 具存，如太極圖，希夷如何有此說？或是本學老、佛而自變了，亦未可知?！乖唬骸竾L讀張忠定公語錄。公問李畋云：『汝還知公事有陰陽否？』云云。此說全與濂溪同。忠定見希夷，蓋亦有些來 歷。但當時諸公知濂溪者，未嘗言其有道?！箍蓪W曰：「此無足怪。程太中獨知之。」曰：「然?！褂謫枺骸该鞯乐畬W，后來 固別。但其本自濂溪發(fā)之，只是此理推廣之耳。但不如后來 程門授業(yè)之多。」曰：「當時既未有人知，無人往復 ，只得如此。」可學。
「濂溪在當時，人見其政事精絕，則以為 宦業(yè)過人；見其有山林之志，則以為 襟袖灑落，有仙風道氣 ，無有知其學者。惟程太中獨知之。這老子所見如此，宜其生兩 程子也。只一時程氏，類多好人?！古e橫渠祭太中弟云：「父子參 點。」又祭明道女兄云：「見伯淳言，汝讀孟子有所見，死生鬼神之蘊，無不洞曉 。今人為卿 相大臣者，尚不能知。」先生笑曰：「此事是譏富公。」竇問：「韓公一家氣 象如何？」曰：「韓公天資高，但學識淺\，故只做得到那田地，然其大綱皆正。」又云：「明道當初想明得煞容易，便無那渣滓。只一再見濂溪，當時又不似而今有許多言語出來 。不是他天資高，見得易，如何便明得？」德明問：「遺書 中載明道語，便自然灑落明快?！乖唬骸缸允撬姷萌菀?。伊川易傳 卻只管修改，晚年方出其書 。若使明道作，想無許多事。嘗見門人有祭明道文云：『先生欲著樂 書 ，有志未就?！徊恢鋾?要如何作?！沟旅?。周程。
問：「明道濂溪俱高，不如伊川精切?！乖唬骸该鞯勒f話超邁，不如伊川說得的確。濂溪也精密，不知其他書 如何，但今所說這些子，無一字差錯。」問明道不著書 。曰：「嘗見某人祭明道文說蹺蹊，說明道要著樂 書 ?！笜?」音「洛」。樂 ，如何著得書 ？」德輔。
汪端明嘗言二程之學，非全資於周先生者。蓋通書 人多忽略，不曾考究。今觀通書 ，皆是發(fā)明太極。書雖不多，而統(tǒng)紀已盡。二程蓋得其傳 ，但二程之業(yè)廣耳。。
二程不言太極者，用劉 絢記程言，清虛一大，恐人別處走。今只說敬，意只在所由，只一理也。一理者，言「仁義中正而主靜」。方。濂溪靜一，明道敬。方子。
明道說話渾淪，煞高，學者難看。淳。程子。
明道說底話，恁地動 彈流轉(zhuǎn)。方子。明道語宏大，伊川語親切。方。明道說話，一看便好，轉(zhuǎn)看轉(zhuǎn)好；伊川說話，初看未甚好，久看方好。義剛。
明道說話，亦有說過處，如說「舜有天下不與」。又其說闊，人有難曉 處，如說「鳶飛魚躍」，謂「心勿忘勿助長」處。伊川較子細，說較無過，然亦有不可理會 處。又曰：「明道所見甚俊偉 ，故說得較快，初看時便好，子細看亦好；伊川說，初看時較拙，子細看亦拙。」又曰：「明道說經(jīng)處較遠，不甚協(xié)注?！箵P。
說明道言語盡寬平；伊川言語初難看，細讀有滋味。又云：「某說大處自與伊川合，小處卻持有意見不同。說南軒見處高，如架屋相似，大間架已就，只中間少裝折?！褂?。
「明道曾看釋老書 ，伊川則莊列亦不曾看?！瓜壬疲骸负髞?須著看。不看，無緣知他道理?！?br>伊川好學論，十八時作。明道十四五便學圣人，二十及第，出去做官，一向長進。定性書 是二十二三時作。是時游山，許多詩甚好。義剛。
問：「明道可比顏子，伊川可比孟子否？」曰：「明道可比顏子。孟子才高，恐伊川未到孟子處。然伊川收束檢制處，孟子卻不能到?！篃?。竇問：「前輩多言伊川似孟子。」曰：「不然。伊川謹嚴 ，雖大故以天下自任，其實不似孟子放腳放手。孟子不及顏子，顏子常自以為 不足?！沟旅?。鄭問：「明道到處響應 ，伊川入朝成許多事，此亦可見二人用處。」曰：「明道從 容，伊川都挨不行?！龟惡笾畣枺骸敢链ㄗ鰰r似孟子否？」曰：「孟子較活絡?！箚枺骸该献幼鏊埔烈瘢俊瓜壬卓?。又曰：「孟子傳 伊尹許多話，當時必有一書 該載?！勾?。
問：「學於明道，恐易開發(fā)；學於伊川，恐易成就。」曰：「在人用力。若不用力，恐於伊川無向傍處。明道卻有悟人處?！狗健?br>伊川說話，如今看來 ，中間寧無小小不同？只是大綱統(tǒng)體說得極善。如「性即理也」一語，直自孔子后，惟是伊川說得盡。這一句便是千萬世說性之根基！理是箇公共底物事，不解會 不善。人做不是，自是失了性，卻不是壞 了著修。賀孫。
明道詩云：「旁人不識予心樂 ，將 謂偷閑學少年?！勾耸呛笊鷷r氣 象眩露，無含蓄。學蒙。
或問明道五十年猶不忘游獵之心。曰：「人當以此自點檢。須見得明道氣 質(zhì)如此，至五十年猶不能忘。在我者當益加操守方是，不可以此自恕?！棺?。
東坡見伊川主司馬公之喪 ，譏其父在，何以學得喪 禮如此？然后人遂為 伊川解說，道伊川先丁母艱。也不消如此。人自少讀書 ，如禮記儀禮，便都已理會 了。古人謂居喪 讀喪 禮，亦平時理會 了，到這時更把來 溫 審，不是方理會 。賀孫。
因論司馬文呂 諸公，當時尊伊川太高。自宰相以下皆要來 聽講，遂致蘇孔諸人紛紛。曰：「宰相尊賢如此，甚好。自是諸人難與語。只如今賭錢喫 酒等人，正在無禮，你卻將 禮記去他邊讀，如何不致他惡 ！」揚。
伊川令呂 進伯去了韓安道。李先生云：「此等事，須是自信得及，如何教人做得！」揚。
至之問：「程先生當初進說，只以『圣人之說為可 必信，先王之道為 可必行，不狃滯 於近規(guī)，不遷惑於眾口，必期致天下如三代之世』，何也？」先生曰：「也不得不恁地說。如今說與學者，也只得教他依圣人言語恁地做去。待他就裏面做工夫有見處，便自知得圣人底是確然恁地。荊公初時與神宗語亦如此，曰：『愿陛下以堯 舜禹湯 為 法。今茍能為 堯 舜禹湯 之君，則自有皋夔稷契伊傅之臣。諸葛亮魏征，有道者所羞道也。』說得甚好，只是他所學偏，后來 做得差了，又在諸葛魏征之下?！沽x剛。
有咎伊川著書 不以示門人者，再三誦之，先生不以為 然也。因坐復 嘆。先生曰：「公恨伊川著書 不以示人，某獨恨當時提撕他不緊。故當時門人弟子布在海內(nèi)， 炳如日星，自今觀之，皆不滿人意。只今易傳 一書 散滿天下，家置而人有之，且道誰曾看得他箇！果有得其意者否？果曾有行得他箇否？」道夫。
聞伯夷柳下惠之風者，頑廉薄敦，皆有興起；此孟子之善想像者也?！缚鬃樱獨?也；顏子，和風慶云也；孟子，泰山巖巖之氣 象也?！勾顺谭蜃又葡胂裾咭?。今之想像大程夫子者，當識其明快中和處；小程夫子者，當識其初年之嚴 毅，晚年又濟 以寬平處。豈徒想像而已哉？必還以驗之吾身者如何也。若言論風旨，則誦其詩，讀其書 ，字字而訂之，句句而議之，非惟求以得其所言之深旨，將 併 與其風范氣 象得之矣。大雅。
書 無所不讀，事無所不能，若作強記多能觀之，誠\非所以形容有道之君子。然在先生分上正不妨。書 之當讀者無所不讀，欲其無不察也；事之當能者無所不能，以其無不通也。觀其平日辯異端，辟邪說，如此之詳，是豈不讀其書 而以耳剽決之耶？至於鄙賤之事雖瑣屑，然孰非天理之流行者？但此理既得，自然不習而無不能耳。故孔子自謂「多能鄙事」，但以為 學者不當自是以求之，故又曰「不多」也。今欲務 於強記多能，固非所以為 學。然事物之間分別太甚，則有修飭邊幅，簡忽細故之病，又非所以求盡心也。鎬。伊川快說禪病，如后來 湖南龜山之弊，皆先曾說過。湖南正以為 善。龜山求中於喜怒哀樂 之前。方。
居仁謂伊川顢頇語，是親見與病叟書 中說。方。伊川告詞如此，是紹興初年議論，未免一褒一貶之雜也。謨。程先生傳 甚備 ，見徽廟實錄，呂 伯恭撰。振。
叔器問：「橫渠似孟子否？」曰：「一人是一樣， 規(guī)模各不同。橫渠嚴 密，孟子宏闊。孟子是箇有規(guī)矩底康節(jié)。」安卿曰：「他宏闊中有縝密處，每常於所謂『「不見諸侯，何也？」曰：「不敢也?！埂弧骸纲n之則不受，何也？」曰：「不敢也?！埂淮藘?處，見得他存心甚畏謹，守義甚縝密?！乖唬骸腹淌恰！怪林唬骸该献悠秸?；橫渠高處太高，僻處太僻。」曰：「是。」義剛。張子。橫渠將 這道理抬弄得來 大，后更柰何不下。必大。
橫渠盡會 做文章。如西銘及應 用之文，如百碗燈詩，甚敏。到說話，卻如此難曉 ，怕關(guān)西人語言自如此。賀孫。
橫渠之學是苦心得之，乃是「致曲」，與伊川異。以孔子為 非生知，渠蓋執(zhí) 「好古敏以求之」，故有此語。不知「好古敏以求之」，非孔子做不得?？蓪W。
問：「橫渠之教，以禮為 先。浩恐謂之禮，則有品節(jié)，每遇事，須用秤停當，禮方可遵守。初學者或未曾識禮，恐無下手處。敬則有一念之肅，便已改容更貌，不費安排，事事上見得此意。如何？」先生曰：「古人自幼入小學，便教以禮；及長，自然在規(guī)矩之中。橫渠卻是用官法教人，禮也易學。今人乍見，往往以為 難。某嘗要取三禮編成一書 ，事多蹉過。若有朋友，只兩年 工夫可成。」浩。
張橫渠傳 ，當時人推范純夫作，見神宗實錄。揚。
明道之學，從 容涵泳之味洽；橫渠之學，苦心力索之功深。端蒙。程張。
橫渠之於程子，猶伯夷伊尹之於孔子。若海。
問：「孔子六經(jīng)之書 ，盡是說道理內(nèi) 實事故，便覺得此道大。自孟子以下，如程張之門，多指說道之精微，學之要領(lǐng)，與夫下手處，雖甚親切易見，然被他開了四至，便覺規(guī)模狹了，不如孔子六經(jīng)氣 象大?！乖唬骸负髞?緣急欲人曉 得，故不得不然，然亦無他不得。若無他說破，則六經(jīng)雖大，學者從 何處入頭？橫渠最親切。程氏規(guī)模廣大，其后學者少有能如橫渠輩用工者。近看得橫渠用工最親切，直是可畏！學者用工，須是如此親切。更有一說奉祝：老兄言語更多些，更須刪削見簡潔處，方是?！勾笱拧?br>閭丘次孟云：「諸先生說話，皆不及小程先生，雖大程亦不及?！乖唬骸覆蝗弧Ｃ鞯勒f話盡高，那張說得端的處，盡好。且如伊川說『仁者天下之公，善之本也』，大段寬而不切。如橫渠說『心統(tǒng)性情』，這般所在，說得的當。又如伊川謂『鬼神者造化之跡』，卻不如橫渠所謂『二氣 之良能也』?！怪鼻湓唬骸溉绾危俊乖唬骸赋套又f固好，但只渾淪在這裏。張子之說，分明便見有箇陰陽在。」曰：「如所謂『功用則謂之鬼神』，也與張子意同?！乖唬骸钢粸?他渾淪在那裏?！归偳鹪唬骸该鲃t有禮樂 ，幽則有鬼神?！乖唬骸钢贿@數(shù) 句便要理會 。明便如何說禮樂？ 幽便如何說鬼神？須知樂 便屬 神，禮便屬 鬼。他此語落著，主在鬼神?！挂蛑父收嵩唬骸父氏銡?便喚 做神，其漿汁便喚 做鬼?！怪鼻湓唬骸赶蜃x中庸所謂『誠\之不可掩』處，竊疑謂鬼神為 陰陽屈伸，則是形而下者。若中庸之言，則是形而上者矣?！乖唬骸附褚睬抑痪托味抡哒f來 。但只是他皆是實理處發(fā)見，故未有此氣 ，便有此理；既有此理，必有此氣 。」道夫。
今且須看孔孟程張四家文字，方始講究得著實，其他諸子不能無過差也。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