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第三　勉學(xué)

勉學(xué)第八〔一〕
自古明王圣帝，猶須勤學(xué)，況凡庶乎！此事遍于經(jīng)史，吾亦不能鄭重〔二〕，聊舉近世切要，以啟寤〔三〕汝耳。士大夫子弟，數(shù)歲已上，莫不被教，多者或至禮、傳〔四〕，少者不失詩、論〔五〕。及至冠婚，體性〔六〕稍定；因此天機(jī)〔七〕，倍須訓(xùn)誘。有志尚者，遂能磨礪，以就素業(yè)〔八〕；無履立〔九〕者，自茲墮慢〔一０〕，便為凡人。人生在世，會當(dāng)〔一一〕有業(yè)：農(nóng)民則計(jì)量耕稼，商賈則討論貨賄〔一二〕，工巧則致精器用，伎藝則沈思〔一三〕法術(shù)，武夫則慣習(xí)弓馬，文士則講議經(jīng)書。多見士大夫恥涉農(nóng)商，差務(wù)工伎，射則〔一四〕不能穿札〔一五〕，筆則纔記姓名〔一六〕，飽食醉酒，忽忽無事，以此銷日〔一七〕，以此終年?；蛞蚣沂烙嗑w〔一八〕，得一階半級〔一九〕，便自為足，全忘修學(xué)〔二０〕；及有吉兇大事，議論得失，蒙然張口〔二一〕，如坐云霧〔二二〕；公私宴集，談古賦詩，塞默低頭〔二三〕，欠伸而已〔二四〕。有識旁觀，代其入地〔二五〕。何惜數(shù)年勤學(xué)，長受一生愧辱哉〔二六〕！
〔一〕吳從先小窗自紀(jì)一曰：“顏之推勉學(xué)一篇，危語動(dòng)人，錄置案頭，當(dāng)令神骨竦惕，無時(shí)敢離書卷?！敝燧Y曰：“此篇反復(fù)曉諭，真摯剴切，精粗具備，本末兼賅，凡為學(xué)者，皆宜熟玩。”黃侃文心雕龍?jiān)浭骂惼唬骸皣L謂文章之功，莫切于事類，學(xué)舊文者，不致力于此，則不能逃孤陋之譏，自為文者，不致力于此，則不能免空虛之誚；試觀顏氏家訓(xùn)勉學(xué)、文章二篇所述，可以知其術(shù)矣?！薄捕尘缚稻|素雜記二：“漢書王莽傳稱：‘非皇天所以鄭重降符命之意?！⒃疲骸嵵兀q言頻煩也?！伿霞矣?xùn)亦云云，此真得漢書之義。近沈存中筆談言石曼卿事云：‘他日試使人通鄭重，則閉門不納，亦無應(yīng)門者。’即以鄭重為殷勤，不知何所據(jù)而云然？不爾，曾謂使人通頻煩可乎？魏志倭人傳云：‘使知國家哀汝，故鄭重賜汝好物也。’亦有頻煩之意。今人有以鄭重為慎重者，又誤矣?！秉S生義府下：“予謂漢書、顏訓(xùn)是也，然得其意而未得其聲，蓋鄭重即申重（平聲）之轉(zhuǎn)去者爾。三國志云云，顏氏家訓(xùn)云云，此用鄭重字，皆與顏?zhàn)⒑?。至白居易詩：‘千里故人心，鄭重又交情。’鄭重字相似。沈括筆談云云，此又用為珍重之意，非本指也?！卑福罕R文弨、郝懿行并據(jù)漢書王莽傳為說，無煩復(fù)緟也。
〔三〕盧文弨曰：“啟，開也；寤，覺也，與悟通?！逼靼福赫f郛本“啟”作“終”。
〔四〕器案：本書序致篇：“雖讀禮、傳?！卞X馥曰：“傳蓋謂春秋三傳也?！卑福憾Y指禮經(jīng)。〔五〕盧文弨曰：“論謂論語?！逼靼福簼h、魏、六朝人簡稱論語為論，皇侃論語疏敘引別錄：“魯人所學(xué)，謂之魯論；齊人所學(xué)，謂之齊論；孔壁所得，謂之古論?！焙侮陶撜Z集解敘：“安昌侯張禹本受魯論、兼講齊說，善者從之，號曰張侯論?！睗h書張禹傳載時(shí)人為之語曰：“欲為論，念張文?！闭f郛本“詩”作“經(jīng)”，不可據(jù)。
〔六〕體性，即謂體質(zhì)。國語楚語上：“且夫制邑若體性焉，有首領(lǐng)股肱，至于手拇毛脈?！眳问洗呵镗杖骸芭Ｖ圆蝗粞颍蛑圆蝗綦??！备咦ⅲ骸靶元q體也?！鄙w單言之曰體曰性，兼言之則曰體性也。文選袁宏三國名臣序贊：“子瑜都長，體性純懿?！崩钌谱ⅲ骸岸奸L，謂體貌都閑，而雅性長厚也。”
〔七〕莊子大宗師：“其耆欲深者，其天機(jī)淺?！背尚⑹瑁骸疤烊粰C(jī)神淺鈍。”南齊書文學(xué)傳論：“若夫委自天機(jī)，參之史傳?！?br>〔八〕盧文弨曰：“素業(yè)，清素之業(yè)。魏志徐胡傳評：‘胡質(zhì)素業(yè)貞粹。’”器案：本書誡兵篇：“違棄素業(yè)?！彪s藝篇：“直運(yùn)素業(yè)。”義俱同。晉書陸納傳：“汝不能光益父叔，乃復(fù)穢我素業(yè)邪！”
〔九〕盧文弨曰：“履立，謂操履樹立?！薄惨唬啊辰渥油ㄤ浂皦櫋弊鳌岸琛薄１R文弨曰：“墮，徒果切，與惰同?！?br>〔一一〕劉淇助字辨略四：“會，廣韻：‘合也?！薨福汉弦舱?，應(yīng)也，言應(yīng)當(dāng)也。本是會合之會，轉(zhuǎn)為應(yīng)合耳。魏志崔琰傳注：‘男兒居世，會當(dāng)?shù)脭?shù)萬兵千匹騎著后耳?！伿霞矣?xùn)云云，會即當(dāng)也，會當(dāng)重言之也?！毙路窖葬屟裕骸胺残挠兴テ冢Ｑ栽粫?dāng)?！?br>〔一二〕羅本、顏本、程本、胡本、何本、朱本、別解“討”作“計(jì)”，與上句復(fù)，疑誤。盧文弨曰：“賈，音古，周禮天官大宰：‘商賈阜通貨賄?！ⅲ骸鹩裨回?，布帛曰賄?！?br>〔一三〕說郛本、程本、胡本“沈”作“深”。文選思玄賦：“雜伎藝以為珩?！弊ⅲ骸笆旨吭患?，體才曰藝?！?br>〔一四〕說郛本、羅本、顏本、程本、胡本、何本、朱本及奇賞、別解“則”作“既”，少儀外傳上、合璧事類續(xù)六、新編事文類聚翰墨大全己四引亦作“既”。
〔一五〕盧文弨曰：“札，甲葉也。左氏成十六年傳：‘潘尪之黨與養(yǎng)由基蹲甲而射之，徹七札焉?！?br>〔一六〕盧文弨曰：“史記項(xiàng)羽本記：‘書足以記姓名而已。’”
〔一七〕抱經(jīng)堂本“銷”誤“消”，各本及少儀外傳、戒子通錄、事文類聚后九、合璧事類俱作“銷”，今據(jù)改正。
〔一八〕少儀外傳“余緒”作“緒余”，莊子讓王篇：“其緒余以為國家?！薄惨痪拧橙龂緟菚櫽簜鳎骸爱愖鸨爸Y，使高下有差，階級踰邈?！睍x書張載傳：“又為榷論曰：‘今士循常習(xí)故，規(guī)行矩步，積階級，累閥閱，碌碌然以取世資?！北笔沸騻鳎骸皼_舉曰：‘吾少無宦情；豈以垂老之年，求一階半級？’”
〔二０〕宋本原注云：“一本云：‘便謂為足，安能自若?！卑福赫f郛本、羅本、傅本、顏本、程本、胡本、何本、朱本、黃本、奇賞、別解及少儀外傳、戒子通錄引同一本。黃叔琳曰：“勉學(xué)篇言近旨遠(yuǎn)，多深于閱歷之言?！?br>〔二一〕少儀外傳“蒙”作“懵”。盧文弨曰：“蒙然，如說苑雜言篇惠子所云‘蒙蒙如未視之狗’。張口，猶所謂‘舌撟而不能下’（案：見史記扁鵲倉公列傳）也。”
〔二二〕器案：世說新語賞譽(yù)篇：“王仲祖、劉真長造殷中軍談。談竟，俱載出，劉謂王曰：‘淵源真可?！踉唬骸涔蕢櫰湓旗F中?！焙笫姥栽评镬F里，本此?！捕橙蛔髀?，如口塞然。三國志魏書臧洪傳：“學(xué)薄才鈍，不足塞詰?！比至x近。
〔二四〕儀禮士相見禮：“君子欠伸?！弊ⅲ骸爸揪雱t欠，體倦則伸?！?br>〔二五〕盧文弨曰：“家語屈節(jié)解：‘季孫聞宓子之言，赧然而愧曰：地若可入，吾豈忍見宓子哉！’”器案：北齊書許惇傳：“雖久處朝行，歷官清顯，與邢邵、魏收、陽休之、崔劼、徐之才之徒，比肩同列，諸人或談?wù)f經(jīng)史，或吟詠詩賦，更相嘲戲，欣笑滿堂；惇不解劇談，又無學(xué)術(shù)，或竟坐杜口，或隱幾而睡，深為勝流所輕?！敝扑I，蓋即此人。
〔二六〕盧文弨論學(xué)札說曰：“顏延之云：‘尊朋臨坐，稠覽博論，而言不入于高聽，人見棄于眾視，則慌若迷涂失偶，黡如深夜撤燭，銜聲茹氣，晪嘿而歸?！佒圃疲骸獌创笫?，議論得失，蒙然張口，如坐云霧；公私宴集，談古賦詩，塞默低頭，欠伸而已。有識旁觀，代其入地。何惜數(shù)年勤學(xué)，長受一生愧辱哉！’噫，二顏之語，其形容不學(xué)之人，致為刻酷。夫知不足，然后能自反也，知困，然后能自強(qiáng)也；若夫不知恥者，又安望其能免恥哉！”
梁朝全盛之時(shí)，貴游子弟〔一〕，多無學(xué)術(shù)，至于諺云：“上車不落則著作，體中何如則秘書〔二〕?！睙o不熏衣剃面〔三〕，傅粉施朱〔四〕，駕長檐車〔五〕，跟高齒屐〔六〕，坐棋子方褥〔七〕，憑斑絲隱囊〔八〕，列器玩于左右，從容出入，望若神仙〔九〕。明經(jīng)求第〔一０〕，則顧人答策〔一一〕；三九公燕
〔一二〕，則假手賦詩〔一三〕。當(dāng)爾之時(shí)，亦快士也
〔一四〕。及離亂之后，朝市遷革〔一五〕，銓衡〔一六〕選舉，非復(fù)曩者〔一七〕之親；當(dāng)路秉權(quán)〔一八〕，不見昔時(shí)之黨。求諸身而無所得，施之世而無所用。被褐而喪珠〔一九〕，失皮而露質(zhì)〔二０〕，兀若枯木
〔二一〕，泊若窮流，鹿獨(dú)戎馬之間〔二二〕，轉(zhuǎn)死溝壑之際〔二三〕。當(dāng)爾之時(shí)，誠駑材也〔二四〕。有學(xué)藝者，觸地而安。自荒亂已來，諸見俘虜?！捕濉畴m百世小人，知讀論語、孝經(jīng)者，尚為人師；雖千載冠冕，〔二六〕不曉書記者，莫不耕田養(yǎng)馬。以此觀之，安可不自勉耶〔二七〕？若能常保數(shù)百卷書〔二八〕，千載終不為小人也〔二九〕?！惨弧潮R文弨曰：“周禮地官師氏：‘凡國之貴游子弟學(xué)焉。’鄭玄注：‘貴游子弟，王公之子弟；游，無官司者。杜子春云：“游當(dāng)為猶，言雖貴猶學(xué)?！薄逼靼福罕阕油馄缃蹋骸百F游子弟，生乎深宮之中，長乎婦人之手，憂懼之勞，未嘗經(jīng)心，或未免于襁褓之中，而加青紫之官，纔勝衣冠，而居清顯之位?！彼耘c此可互證；而唐代詩人，以貴游名篇者，尤數(shù)見不鮮矣。〔二〕少儀外傳上“于”作“有”，紺珠集四、翰苑新書二四、新編事文類聚翰墨大全己四引二“則”字都作“即”。隋書經(jīng)籍志史部總論云：“魏、晉已來，其道逾替，南、董之位，以祿貴游，政、駿之司，罕因才授，故梁世諺曰：‘上車不落則著作，體中何如則秘書?！庇[二三三引后魏書：“秘書郎，自齊、梁之末，多以貴游子弟為之，無其才實(shí)，故當(dāng)時(shí)諺曰：‘上車不落則著作，體中何如則秘書?！碧屏涫幻貢∶貢稍ⅲ骸傲褐攘偈＝蠖嗳钨F游年少，而梁代尤甚，當(dāng)時(shí)諺言：‘上車不落則著作，體中何如則秘書?！保毠俜旨o(jì)十六同）通典職官八：“秘書郎，自齊、梁之末，多以貴游子弟為之，無其才實(shí)。”原注云：“當(dāng)時(shí)諺曰：‘上車不落則著作，體中何如則秘書?！辈⒈绢伿洗宋?。郭茂倩樂府詩集八七謂此出南史，今南史無文，蓋記憶之誤。陳漢章曰：“初學(xué)記卷十二：‘秘書郎與著作郎，自置以來，多起家之選，在中朝或以才授，江左多仕貴游，而梁世尤甚，當(dāng)時(shí)諺曰：“上車不落為著作，體中何如則秘書。”言其不用才也?！瘡埨y傳：‘秘書郎四員，為甲族起家之選，他人不得與?！逼靼福和躞夼c長沙王別書：“筠頓首頓首，高秋凄爽，體中何如？”能改齋漫錄二：“今世書問往還，必曰‘不審比來起居何如’?！鄙w“體中何如”為當(dāng)時(shí)尺牘客套語，此言貴游子弟，無其才實(shí)，僅能作一般問候起居之書信而已。
〔三〕“熏”原作“熏”，少儀外傳、類說、戒子通錄二、野客叢書五、事文類聚后九作“熏”，今據(jù)改。
〔四〕史記佞幸傳：“故孝惠時(shí)，郎侍中皆冠◆，貝帶，傅脂粉，化閎、籍之屬也?！焙鬂h書李固傳：“固獨(dú)胡粉飾貌，搔頭弄姿?！比龂疚簳芩瑐髯⒁郝裕骸昂侮绦宰韵矂?dòng)靜，粉白不去手，行步顧影?！北饼R書文宣紀(jì)：“帝或袒露形體，涂傅粉黛。”則男子傅粉之習(xí)，起自漢、魏，至南北朝猶然也。
〔五〕倭名類聚鈔三引“駕”作“乘”，注云：“俗云庇剌車是也。”盧文弨曰：“檐謂轅也，轅長則坐者安。”器案：盧說非是。檐謂車蓋之前檐，猶屋楹之有檐也。字又作檐。晉書輿服志：“通幔車，駕牛，猶如今犢車制，但其幔通覆車上也?！遍L檐蓋通幔異名。段成式柔卿解籍戲呈飛卿三首：“長檐犢車初入門?！庇謶蚋呤逃呤祝骸扮榕＊?dú)駕長檐車。”則唐時(shí)猶有長檐車。今所見六朝壁畫，多存其制。蘇軾椰子冠詩：“更著短檐高屋帽，東坡何事不違時(shí)?！遍茏至x與此同，今則作帽沿矣。
〔六〕黃本及少儀外傳“跟”作“躡”。盧文弨曰：“跟，古痕切，說文：‘足踵也?！屆骸愫笤桓?。’依此文則當(dāng)有著義，或字當(dāng)為趿也。屐，奇逆切。釋名：‘屐，搘也，為兩足搘以踐泥也?！福鹤詴x以來，士大夫多喜著屐，雖無雨亦著之。下有齒。謝安因喜，過戶限，不覺屐折齒，是在家亦著也。舊齒露卯，則當(dāng)如今之釘鞋，方可露卯。晉泰元中不復(fù)徹。今之屐下有兩方木，齒著木上，則亦不能徹也?！逼靼福荷鎰?wù)篇：“梁世士大夫皆為褒衣博帶，大冠高履。”高履即高屐也。世說新語簡傲篇：“子敬兄弟見郗公，躡履問訊，甚修外生禮；及嘉賓死，皆著高屐，儀容輕慢。”〔七〕少儀外傳引“棋子”下有“布”字。器案：棋子方褥，即以織成方格圖案之綺，制成之方形坐褥。釋名釋采帛：“綺，有棋文，方文如棋也?！碧屏渖袝鴳舨烤淼谌骸鞍嗽唤系?，古揚(yáng)州之南境，今潤、常……凡五十有一州焉……厥貢紗編綾綸……?！痹ⅲ骸皾欀莘狡逅ňc?！逼遄樱且云彖伊L目形容方格。文選博弈論：“所務(wù)不過方罫之間?！睆堛娮⒃唬骸傲L，線之間方目也?！彼囄念惥哿乓汉單牡壑x賚碧慮棋子屏風(fēng)啟，則在當(dāng)時(shí)用此種圖案設(shè)計(jì)，實(shí)為傳統(tǒng)之工藝美術(shù)矣。東京夢華錄八秋社：“以豬羊肉……之屬，切作棋子片樣?！庇罉反蟮湟灰涣耙龎塾H養(yǎng)老新書有羊肉◆棋子、豬腎棋子。葉昌熾語石九棋子方格：“唐以前碑至精者，無不畫方罫，端正條直，有如棋枰?！鄙吓e諸例，俱謂其為方塊形也。〔八〕楊升庵文集六七：“晉以后士大夫尚清談，喜晏佚，始作麈尾；隱囊之制，今不可見，而其名后學(xué)亦罕知。顏氏家訓(xùn)云云，王右丞詩（酬張諲）：‘不學(xué)城東游俠兒，隱囊紗帽坐彈棋?！庇衷唬骸叭龂静芄黛グ概P視，六朝人作隱囊，柔軟可倚，又便于欹案?！必戳治澹骸半[囊之名，宋、齊尚未見也。王元美以為昔人知隱囊之制，宛委余編曰：‘古字穩(wěn)皆作隱，疑即穩(wěn)囊也?！枰怆[字如隱幾之隱，即憑義耳。壬戌夏，予于荻渚，與崔孟起泛舟而下，至石硊，密雨連江，輕舟凝滯，翻南史：‘陳后主時(shí)，百司啟奏，并因宦者蔡臨兒、李善度進(jìn)請，后主倚隱囊，置張貴妃于膝上共決之?！鑶柮掀穑[囊何義？答云：‘今京師中官坐處，常有裁錦為褥，形圓如球，或以抵膝，或以搘脅，蓋是物也?！苯迫粎矚埿≌Z：“隱囊形制，未有詳言者，蓋即今之圓枕，俗名西瓜枕，又名拐枕，內(nèi)實(shí)棉絮，外包綾緞，設(shè)于床榻，柔軟可倚，正尚清談喜晏佚者一需物也。隱音印，即隱幾之隱?！痹龢闼模骸敖裾黹介g方枕，俗呼靠枕，即隱囊也。通鑒（一七六）注云：‘隱囊者，為囊實(shí)以細(xì)軟，置諸坐側(cè)，坐倦則側(cè)身曲肱以隱之。’馥案：隱讀如孟子隱幾之隱，昔人用于車中，說文：‘●，車●也?！本推骸瘛瘛瘛癜拌s鐊?！?zhàn)ⅲ骸?，韋囊，在車中，人所憑伏也。今謂之隱囊?！敝煲鄺澣簳浭骸半[囊，如今之靠枕，杜少陵詩：‘屏開金孔雀，褥隱繡芙蓉。’亦其義也。”盧文弨曰：“隱囊，如今之靠枕。南史杜崱傳：‘杜嶷斑絲纏槊?！钱?dāng)時(shí)有此名，今未能詳也?！逼靼福喊呓z謂雜色絲之織成品。清人王士禛蠶尾續(xù)詩十、吳翊鳳止稽齋叢稿十之隱囊詩，俱以斑絲為言。
〔九〕后漢書郭泰傳：“游于洛陽……后歸鄉(xiāng)里，衣冠諸儒，送至河上，車數(shù)千兩，林宗唯與李膺同舟而濟(jì)，眾賓望之，以為神仙焉。”世說新語企羨篇：“孟昶未達(dá)時(shí)，家在京口，嘗見王恭乘高輿，被鶴氅裘。于時(shí)微雪，昶于籬間窺之，嘆曰：‘此真神仙中人?！眲t所謂魏、晉風(fēng)流，漢末已開其端，而齊、梁猶襲其弊也。
〔一０〕日知錄十六：“唐制有六科：一曰秀才，二曰明經(jīng)，三曰進(jìn)士，四曰明法，五曰書，六曰算。當(dāng)時(shí)以詩賦取者謂之進(jìn)士，以經(jīng)義取者謂之明經(jīng)?！庇衷唬骸疤茣r(shí)入仕之?dāng)?shù)，明經(jīng)最多。考試之法，令其全寫注疏，謂之帖括?！逼靼福簼h舊儀上：“刺史舉民有茂材，移名丞相，丞相考召，取明經(jīng)一科，明律令一科，能治劇一科，各一人?！眲t以明經(jīng)取士，自漢已然。文選永明九年策秀才文李周翰注：“高等明經(jīng)，謂德行高遠(yuǎn)，明于經(jīng)國之道，第一者也?！保⒈荆﹦t六朝之明經(jīng)，與唐有別。
〔一一〕朱本及類說、戒子通錄二、合璧事類續(xù)六引“顧”作“雇”。陸繼輅合肥學(xué)舍札記三：“漢書：‘丙吉以私錢顧胡組、郭征卿養(yǎng)視皇曾孫?！伿霞矣?xùn)：‘明經(jīng)求第，則顧人答策?！駝e作‘雇’，非?！逼靼福簼h書晁錯(cuò)傳：“斂民財(cái)以顧其功?！睅煿旁唬骸邦櫲艚裱怨唾U也?！睆V韻十一暮：“雇，本音戶，九雇鳥也，相承借為雇賃字。”借雇為顧，蓋始于六朝、唐人。又案：漢書蕭望之傳注：“對策者，顯問以政事經(jīng)義，令各對之，而觀其文辭，定高下也?！蔽倪x集注殘本卷七十一策秀才文：“鈔曰：‘策，畫也，略也，言習(xí)于智略計(jì)畫，隨時(shí)問而答之。策有兩種：對策者，應(yīng)詔也，若上召而問之者，曰對策；州縣舉之者曰射策也。對策所興，興于前漢，謂文帝十五年，詔舉天下賢良俊士，使之射策?！懮平?jīng)曰：‘漢武帝始立其科?！?br>〔一二〕何焯曰：“三九，似謂上巳重陽。”孫志祖讀書脞錄七引徐北溟（鯤）曰：“三九謂公卿也。后漢書郎顗傳：‘陛下踐阼以來，勤心眾政，而三九之位，未見其人?！⒃疲骸徘湟??！ū阕觾?nèi)篇辨問云：“蔑三九之官，背玉帛之聘?！保┯治倪x張銑注王仲宣公燕詩：‘此侍曹操燕，時(shí)操未為天子，故云公燕。’據(jù)此，則公燕屬公卿可知?！崩钤斣唬骸皡侵就蹀瑐髋崴芍⒁齾卿洠骸缭饺胖?。’亦指公卿而言?！眲⑴嗡煸唬骸叭呷?，九者九卿，簡稱三九，此實(shí)為漢以后之習(xí)語，如隸釋載孫叔敖碑：‘三九無嗣?！檫m注云：‘三，三公；九，九卿也?！阕油馄獫h通篇：‘宦者奪人主之威，三九死庸豎之手?！智彖b篇：‘勇力絕倫者，則上將之器；洽聞治亂者，則三九之才也?！泊?，皆以三九與宦者、人主、上將為對文，明三九為公卿無疑矣?！逼靼福盒臁O、李、劉說是，何說非。本書雜藝篇：“三九燕集?！绷x與此同。抱樸子正郭篇：“林宗名振于朝廷，敬于一時(shí)，三九肉食，莫不欽重。”梁書長沙嗣王業(yè)傳：“善述文辭，尤好古體，自非公燕，未嘗妄有所為。”又王筠傳：“筠為文，能押強(qiáng)韻，每公宴并作，辭必妍美?！庇趾觽鳎骸懊吭诠?，必強(qiáng)賦詩?！庇仲R琛傳：“我自除公宴，不食國家之食。”文選公燕詩呂延濟(jì)注：“公燕者，臣下在公家侍燕也?！薄惨蝗称靼福鹤髠麟[公十一年：“而假手于我寡人。”杜注：“借手于我寡德之人?！眹Z晉語：“無必假手于武王?！表f注：“假，借也?！焙鬂h書張奐傳：“上天震怒，假手行誅?！庇株柷騻鳎骸扒蜃嗔T鴻都文學(xué)云：‘假手請字?！蔽男牡颀?jiān)t策篇：“安、和政弛，禮閣鮮才，每為詔敕，假手外請?！彼鍟鴦㈧艂鳎骸办抛誀钤疲骸劣诠轿暮?，未嘗假手?！笔吠ㄝd文篇說魏、晉已下，偽謬?yán)淄в形?，其三曰假手。葉紹泰曰：“六朝之文，惟梁稱盛，而貴游子弟，為朝士羞，此名人集中所以多代人之作也?！?br>〔一四〕器案：雜藝篇亦有“才學(xué)快士”語，本篇下文“人見鄰里親戚有佳快者”，北史劉延明傳有快女婿，義俱同，快即有佳意。
〔一五〕朝市，猶言朝廷。觀我生賦：“訖變朝而易市。”與此言“朝市遷革”意同。周禮考工記：“匠人營國，面朝后市?！鄙w市之前即為朝，朝之后即為市，故言者多以朝市指朝廷。隋書盧思道傳載思道孤鴻賦：“雖籠絆朝市，且三十載，而獨(dú)往之心，未始去懷抱也?！?br>〔一六〕晉書吳隱之傳：“若居銓衡，當(dāng)用此人?！?br>〔一七〕文選北征賦注：“曩，猶向時(shí)也。”
〔一八〕孟子公孫丑上：“夫子當(dāng)路于齊。”趙岐注：“如使夫子得當(dāng)仕路于齊，而可以行道?！?br>〔一九〕說郛本、顏本、胡本、奇賞“被”作“披”。盧文弨曰：“圣人被褐懷玉?！?br>〔二０〕盧文弨曰：“法言吾子篇：‘羊質(zhì)而虎皮，見草而說，見豺而戰(zhàn)，忘其皮之虎也?！?br>〔二一〕盧文弨曰：“陸機(jī)文賦：‘兀若枯木，豁若涸流?！础僧?dāng)作‘●’，下文引說文：●，淺水貌?！水?dāng)用之。匹白切。”器案：續(xù)漢書祭祀志上注引應(yīng)劭漢官載馬第伯封禪儀記：“遙望其人，端如行朽兀?！必Ｗ钟梅ㄅc此同。朽兀，即兀若枯木也?！捕痴f郛本、程本、何本、奇賞及戒子通錄二“鹿獨(dú)”作“孤獨(dú)”；今從宋本，少儀外傳上、事文類聚后九引亦作“鹿獨(dú)”。盧文弨曰：“禮記王制正義引釋名：‘無子曰獨(dú)，獨(dú)，鹿也，鹿鹿無所依也?！謴埲A拂舞賦：‘獨(dú)漉獨(dú)漉，水深泥濁?！?dú)漉’一作‘獨(dú)祿’，亦作‘獨(dú)鹿’，當(dāng)是彳亍之意，本無定字，故此又倒作‘鹿獨(dú)’也?！苯寡子噼€錄十八：“鹿獨(dú)，今俗呼作捋奪。”郝懿行曰：“‘鹿獨(dú)’疑當(dāng)為‘獨(dú)鹿’，荀子成相篇云：‘剄以獨(dú)鹿棄之江?！⒃疲骸?dú)鹿與屬鏤同?！职福郝躬?dú)或當(dāng)時(shí)方言，流離顛沛之意，不得援荀子‘剄以獨(dú)鹿’為解也。存以俟知者?！蔽嘀郯福骸盎蚴恰淀亍?，味全句神似也。”
〔二三〕器案：轉(zhuǎn)死即轉(zhuǎn)尸。孟子梁惠王下：“君之民老弱轉(zhuǎn)乎溝壑?！焙⊥ㄨb三一注引應(yīng)劭曰：“死不能葬，故尸流轉(zhuǎn)在溝壑之中?！?br>〔二四〕何焯曰：“后人所罵奴才，亦駑材耳。”盧文弨曰：“字林：‘駑，駘也?！w駘，下乘，此亦謂下材也?！标懤^輅合肥學(xué)舍札記三曰：“駑材，金圣嘆謂始于郭令公之罵其子，非也。劉元海云：‘成都王穎不用吾言，逆自奔潰，真駑材也?！蹙奥栽疲骸饺菰u真駑材也?！Z皆在前。又魏尒朱榮謂元天穆曰：‘葛榮之徒，本是駑材?！w駑材者，駑下之材。顏氏家訓(xùn)云：‘貴游子弟，離亂之后，失皮露質(zhì)，當(dāng)此之時(shí)，真駑材也?！壁w翼陔余叢考三八謂駑材即奴才，引證大同。案陳士元俚言解二：“郭子儀自稱諸子皆奴材。劉元海謂成都王穎曰：‘逆自奔潰，真奴材也?！镝略唬骸\氐奴材，欲覬非分?！瘎㈣皥?zhí)姚洪，洪罵曰：‘汝奴材，固無??；吾義士豈忍為汝所為?！恼?，言奴仆之所能，皆卑賤事也?！标?、趙之說，蓋又本于陳士元?！捕濉成賰x外傳上、類說引“虜”作“掠”。〔二六〕文選奏彈王源李善注引袁子正書：“古者，命士已上，皆有冠冕，故謂之冠族?！?br>〔二七〕宋本“安”作“汝”，少儀外傳上、事文類聚后九引同。
〔二八〕類說“?！弊鳌帮枴?。
〔二九〕類說、事文類聚后六無“千載”二字。類說“不”作“免”。敬齋古今黈五曰：“世之勸人以學(xué)者，動(dòng)必誘之以道德之精微，此可為上性言之，非所以語中下者也。上性者常少，中下者常多，其誘之也非其所，則彼之昧者日愈惑，頑者日愈偷，是其所以益之者，乃所以損之也。大抵今之學(xué)，非古之學(xué)也。今之學(xué)不過為利而勤，為名而修爾；因其所為而引之，則吾之勸之者易以入，而聽之者易以進(jìn)也。求之前賢，蓋得二說焉：齊顏之推家訓(xùn)云：‘有學(xué)藝者，觸地而安。自荒亂以來，雖百世小人，知讀論語、孝經(jīng)者，尚為人師；雖千載冠冕，不曉書記者，莫不耕田養(yǎng)馬。以此觀之，安可不自勉耶？若能常保數(shù)百卷書，千載終不為小人也。諺曰：“積財(cái)千萬，不如薄技在身?！薄瘎t今人所謂‘良田千頃，不如薄藝隨身’者也。韓退之為其侄符作讀書城南詩：‘金璧雖重寶，費(fèi)用難貯儲；學(xué)問藏之身，身在即有余?！瘎t今世俗所謂‘一字值千金’者也。古今勸學(xué)者多矣，是二說者，最得其要，為人父兄者，蓋不可以不知也。”
夫明六經(jīng)之指，涉百家之書〔一〕，縱不能增益德行，敦厲風(fēng)俗，猶為一藝〔二〕，得以自資。父兄不可常依，鄉(xiāng)國不可常保，一旦流離，無人庇蔭，當(dāng)自求諸身耳。諺曰：“積財(cái)千萬，不如薄伎在身〔三〕?！奔恐琢?xí)而可貴者〔四〕，無過讀書也。世人不問愚智，皆欲識人之多，見事之廣，而不肯讀書，是猶求飽而懶營饌，欲暖而惰裁衣也。夫讀書之人〔五〕，自羲、農(nóng)巳〔六〕來，宇宙之下，凡識幾人，凡見幾事，生民〔七〕之成敗好惡，固不足論，天地所不能藏，鬼神所不能隱也。
〔一〕盧文弨曰：“六經(jīng)依禮記經(jīng)解所列，則詩、書、樂、易、禮、春秋是也。經(jīng)不可以不明，百家之書，則但涉獵而已?！薄捕称靼福阂凰嚰匆唤?jīng)。漢書藝文志六藝略：“古之學(xué)者耕且養(yǎng)，三年而通一藝，承其大體，玩經(jīng)文而已。是故用日少而畜德多，三十而五經(jīng)立也?！薄踩辰渥油ㄤ洝⒕待S古今黈五“伎”作“技”；野客叢書二九引“薄伎在身”作“薄藝隨身”；事文類聚后六引此二句作“積錢千萬，無過讀書”，蓋總下文言之，非舉諺也。太公家教：“積財(cái)千萬，不如明解一經(jīng)；良田千頃，不如薄藝隨軀?！敝琳庇浫骸爸V云：‘日進(jìn)千文，不如一藝防身?！w言習(xí)藝之人，可終身得托也?！绷x與此同。
〔四〕戒子通錄“伎之”作“而況”。敦煌殘卷勤讀書抄（伯。二六０七）引“貴”上有“富”字。
〔五〕戒子通錄二引自此句起，跳行另起，則宋人所見之本，自此分段。靖康緗素雜記引此五句在“世人不問愚智”六句之前，蓋以臆自為移易。
〔六〕靖康緗素雜記“已”作“以”。
〔七〕勤讀書抄“生民”作“生人”，避唐太宗李世民諱改。
有客難主人〔一〕曰：“吾見強(qiáng)弩長戟〔二〕，誅罪安民，以取公侯者有矣；文義習(xí)吏〔三〕，匡時(shí)富國，以取卿相者有矣；學(xué)備古今，才兼文武，身無祿位，妻子饑寒者，不可勝數(shù)〔四〕，安足貴學(xué)乎？”主人對曰：“夫命之窮達(dá)，猶金玉木石也；修以學(xué)藝，猶磨瑩雕刻也〔五〕。金玉之磨瑩，自美其◆璞〔六〕，木石之段塊，自丑其雕刻；安可言木石之雕刻，乃勝金玉之◆璞哉？不得以有學(xué)之貧賤，比于無學(xué)之富貴也。且負(fù)甲為兵，咋筆為吏〔七〕，身死名滅者如牛毛，角立杰出者如芝草〔八〕；握素披黃〔九〕，吟道詠德〔一０〕，苦辛無益者如日蝕，逸樂名利者如秋荼〔一一〕，豈得同年而語矣〔一二〕。且又聞之：生而知之者上，學(xué)而知之者次〔一三〕。所以學(xué)者，欲其多知〔一四〕明達(dá)耳。必有天才，拔群出類〔一五〕，為將則闇與孫武、吳起〔一六〕同術(shù)，執(zhí)政則懸〔一七〕得管仲、子產(chǎn)之教〔一八〕，雖未讀書，吾亦謂之學(xué)矣〔一九〕。今子即〔二０〕不能然，不師古之蹤跡，猶蒙被而臥耳〔二一〕。
〔一〕盧文弨曰：“難，乃旦切。主人，之推自謂也。”
〔二〕盧文弨曰：“說文：‘弩，弓有臂者?！屆骸浔槐?，鉤弦曰牙，牙外曰郭，下曰懸刀，合名之曰機(jī)?！瘯咨希骸粲輽C(jī)張，往省括于度則釋?！瘋鳎骸畽C(jī)，弩牙也?！嵶⒖脊び洠骸?，今三鋒戟也?！屆骸?，格也，旁有枝格也?！逼靼福簼h書晁錯(cuò)傳：“勁弩長戟，射疏及遠(yuǎn)?！?br>〔三〕說郛本、羅本、顏本、程本、胡本、何本、朱本、別解“吏”作“史”。盧文弨曰：“大戴禮保傅篇：‘不習(xí)為吏，視已成事?！蛔鳌?xí)史’，亦可通，謂習(xí)史書也。漢書藝文志：‘太史試學(xué)童，能諷書九千字以上，乃得為史；又以六體試之，課最者，以為尚書、御史、史書令史?！逼靼福鹤鳌笆贰闭咝谓`，下文“咋筆為吏”，即承為言，字正作“吏”。
〔四〕盧文弨曰：“勝，音升。數(shù)，色主切?！?br>〔五〕說文玉部：“瑩，玉色也。”段注：“謂玉光明之貌，引申為磨瑩?！逼靼福簞⒆映鐚W(xué)章：“鏡出于金而明于金，瑩使然也?！庇忠蝻@章：“夫火以吹爇生焰，鏡以瑩拂成鑒。火不吹則無外耀之光，鏡不瑩必闕內(nèi)影之照；故吹為火之光，瑩為鏡之華。人之居代，亦須聲譽(yù)以發(fā)光華，比火鏡假吹瑩也?！?br>〔六〕盧文弨曰：“◆，古猛切，本作●，亦作◆、礦。周禮地官●人：‘掌金玉錫石之地?！ⅲ骸裰缘V也，金玉未成器曰礦?！衿骸保裎粗握??！薄财摺潮R文弨曰：“咋，仕客切，嚙也。北齊書徐之才傳：‘小史好嚼筆。’”
〔八〕后漢書徐稚傳：“角立杰出”注：“如角之特立也。”〔九〕盧文弨曰：“古者，書籍以絹素寫之。太平御覽六百六引風(fēng)俗通曰：‘劉向?yàn)樾⒊苫实鄣湫嗄辏韵葧?，改易刊定，可繕寫者，以上素也。’黃者，黃卷也；古者，書并作卷軸，可卷舒，用黃者，取其不蠹?！?br>〔一０〕文選嘯賦：“精性命之至機(jī)，研道德之玄奧?！崩钌谱ⅲ骸肮茏釉唬骸摕o無形者謂之道，化育萬物謂之德?！?br>〔一一〕說郛本、羅本、顏本、程本、胡本、何本、朱本“如秋荼”作“幾秋荼”。盧文弨曰：“日蝕，喻不常有也。鹽鐵論刑德篇：‘秦法繁于秋荼?！敝燎锒娣?，喻其多也。”〔一二〕文選過秦論：“試使山東之國，與陳涉度長絜大，比權(quán)量力，則不可同年而語矣。”朱軾曰：“以上為不學(xué)者言學(xué)，以下為學(xué)者言實(shí)學(xué)。”
〔一三〕論語季氏篇：“孔子曰：‘生而知之者，上也；學(xué)而知之者，次也；困而學(xué)之者，又其次也；困而不學(xué)，民斯為下矣?！?br>〔一四〕羅本、顏本、程本、胡本、何本、朱本、別解“知”作“智”，古通。
〔一五〕孟子公孫丑上：“出于其類，拔乎其萃。”趙岐注：“萃，聚也?！绷簳鴦@傳：“聰明特達(dá)，出類拔群?！?br>〔一六〕盧文弨曰：“史記孫子吳起列傳：‘孫子武者，齊人也，以兵法見吳王闔廬。闔廬以為將，西破強(qiáng)楚，入郢，北威齊、晉，顯名諸侯。吳起者，衛(wèi)人也，好用兵，魏文侯以為將。起與士卒最下者同衣食，臥不設(shè)席，行不乘騎，親裹贏糧，與士卒分勞苦，用兵廉平，盡能得士心。后之楚，南平百越，北幷陳、蔡，卻三晉，西伐秦。后為貴族所害?！?br>〔一七〕器案：下文“懸見排蹙”。金樓子立言篇上：“鑒人則懸知善惡?！蔽男牡颀埜綍骸胺蚰軕以O(shè)湊理，然后節(jié)文自會?！睉易至x同。劉淇助字辨略二：“懸猶預(yù)也。凡預(yù)計(jì)遙揣皆曰懸者，懸是系物之稱，物系則有不定之勢；預(yù)計(jì)遙揣，有未定之意，故云懸也?！崩钫{(diào)元剿說四說同。
〔一八〕盧文弨曰：“史記管晏列傳：‘管仲夷吾者，潁上人也，任政于齊，桓公以霸?！袅袀鳎骸赢a(chǎn)者，鄭之列大夫，相鄭二十六年而死，丁壯號哭，老人兒啼?！?br>〔一九〕論語學(xué)而篇：“雖曰未學(xué)，吾必謂之學(xué)也。”
〔二０〕朱本“即”作“既”。
〔二一〕盧文弨曰：“言其一物無所見也?！比艘娻徖镉H戚有佳快者〔一〕，使子弟慕而學(xué)之，不知使學(xué)古人，何其蔽也哉〔二〕？世人但見跨馬被甲，長槊〔三〕強(qiáng)弓，便云我能為將；不知明乎天道，辯乎地利〔四〕，比量逆順，鑒達(dá)興亡之妙也。但知承上接下，積財(cái)聚谷，便云我能為相；不知敬鬼事神〔五〕，移風(fēng)易俗〔六〕，調(diào)節(jié)陰陽〔七〕，薦舉賢圣之至也〔八〕。但知私財(cái)不入，公事夙辦，便云我能治民；不知誠己刑物〔九〕，執(zhí)轡如組〔一０〕，反風(fēng)滅火〔一一〕，化鴟為鳳之術(shù)也〔一二〕。但知抱令守律〔一三〕，早刑晚舍〔一四〕，便云我能平獄；不知同轅觀罪〔一五〕，分劍追財(cái)〔一六〕，假言而奸露〔一七〕，不問而情得之察也〔一八〕。爰及農(nóng)商工賈，廝役奴隸，釣魚屠肉，飯牛牧羊，皆有先達(dá)，可為師表〔一九〕，博學(xué)求之，無不利于事也。
〔一〕盧文弨曰：“佳快，言佳人快士，異乎庸流者也。”郝懿行曰：“快，廣韻云：‘稱心也，可也?！鬂h書蓋勛傳：‘卓問司徒王允曰：“欲得快司隸校尉，誰可作者？”’”器案：胡三省通鑒一一二注：“江東人士，其名位通顯于時(shí)者，率謂之佳勝、名勝?！奔芽炫c佳勝義近?！捕成賰x外傳上、戒子通錄二無“哉”字。
〔三〕“槊”原作“弰”，永樂大典一八二０八引同；朱本及戒子通錄引作“槊”，今據(jù)改正。龔道耕先生曰：“‘弰’當(dāng)作‘槊’，與槊同，矛長丈八謂之槊。弰，玉篇訓(xùn)‘弓使箭’，集韻訓(xùn)‘弓末’，不得云長弰也?！?br>〔四〕盧文弨曰：“孫子始計(jì)篇：‘天者，陰陽寒暑時(shí)制也。地者，遠(yuǎn)近險(xiǎn)易廣狹生死也?！抉R法定爵篇：‘凡戰(zhàn)，順天，阜財(cái)，懌眾，利地，右兵：是謂五慮。順天，奉時(shí)；阜財(cái)，因敵；懌眾，勉若；利地，守隘險(xiǎn)阻；右兵，弓矢御，殳矛守，戈戟助?！薄参濉潮R文弨曰：“漢書郊祀志：‘元帝好儒，貢禹、韋玄成、匡衡等建言，祭祀多不應(yīng)古禮，乃多所更定?！?br>〔六〕盧文弨曰：“孝經(jīng)：‘移風(fēng)易俗，莫善于樂?！?br>〔七〕盧文弨曰：“書周官：‘三公燮理陰陽?！瘽h書陳平傳：‘文帝以平為左丞相，對上曰：“主臣！宰相佐天子，理陰陽，調(diào)四時(shí)，理萬物，撫四夷?！薄薄舶恕潮R文弨曰：“案：漢之三公，得自辟舉士，士之有行義伏巖穴者，常征上公車，賢者多出其中?！?br>〔九〕何本、別解及戒子通錄二引“刑”作“型”。趙曦明曰：“‘刑’與‘型’同。”〔一０〕鮑本“如”下注云：“一本作‘生’字?！卑福焊当咀鳌吧?。盧文弨曰：“呂氏春秋先己篇：‘詩曰：“執(zhí)轡如組?！笨鬃釉唬骸皩彺搜砸?，可以為天下。”子貢曰：“何其躁也？”孔子曰：“非謂其躁也，謂其為之于此，而成文于彼也；圣人組修其身，而成文于天下矣?！薄福杭艺Z好生篇亦載此，以為鄁詩，而幷引‘兩驂如’，殊誤。其載孔子之言曰：‘為此詩者，其知政乎！夫?yàn)榻M者，總紕?dòng)诖耍晌挠诒?；言其?dòng)于近，行于遠(yuǎn)也。執(zhí)此法以御民，豈不化乎！竿旄之忠告，至矣哉！’案：毛詩傳云：‘御眾有文章，言能治眾，動(dòng)于近，成于遠(yuǎn)也。’語意正相合?！逼靼福喉n詩外傳二：“故御馬有法矣，御民有道矣，法得則馬和而歡，道得則民安而集。詩曰：‘執(zhí)轡如組，兩驂如舞?！酥^也?！眲t詩今古文都以“執(zhí)轡如組”取譬御民。
〔一一〕趙曦明曰：“后漢書儒林傳：‘劉昆，字桓公，陳留東昏人。光武除為江陵令，時(shí)縣連年火災(zāi)，昆輒向火叩頭，多能降雨止風(fēng)。遷弘農(nóng)太守，虎皆負(fù)子渡河。建武二十二年，征代杜林為光祿勛。詔曰：“前在江陵，反風(fēng)滅火，后守弘農(nóng)，虎北渡河：行何德政而致是事？”對曰：“偶然耳?！钡蹏@曰：“此乃長者之言也?！薄?br>〔一二〕趙曦明曰：“后漢書循吏傳：‘仇覽，字季智，一名香，陳留考城人?？h選為蒲亭長。有陳元者，獨(dú)與母居，而母詣?dòng)[，告元不孝。覽親到元家，與其母子飲，為陳人倫孝行，譬以禍福之言。元卒成孝子。鄉(xiāng)邑為之諺曰：“父母何在在我庭，化我鸤\鸮哺所生?！笨汲橇钔鯗o聞?dòng)[以德化民，署為主簿，謂曰：“主簿聞陳元之過，不罪而化之，得無少鷹鹯之志耶？”覽曰：“以為鷹鹯不若鸞鳳?！睖o謝遣曰：“枳棘非鸞鳳所棲，百里非大賢之路?！币砸辉路顬橘Y，令入太學(xué)?！?br>〔一三〕漢書杜周傳：“前王所是著為律，后王所是疏為令?！?br>〔一四〕“早刑晚舍”，宋本原作“早刑時(shí)舍”，注云：“‘時(shí)舍’，一本作‘晚舍’?！卑福赫f郛本、羅本、顏本、程本、胡本、何本、朱本、別解作“晚舍”，戒子通錄二作“晚舍”，今據(jù)改正。意謂早上判刑，晚上立刻赦免也。
〔一五〕朱亦棟曰：“左傳成公十七年：‘郄犨與長魚矯爭田，執(zhí)而梏之，與其父母妻子同一轅。’杜注：‘系之車轅?！拼司浔敬?。然此事非明察類，不解之推何以用之？抑或別有所本耶？”李詳說同。
〔一六〕趙曦明曰：“太平御覽六百三十九引風(fēng)俗通：‘沛郡有富家公，貲二千余萬。子纔數(shù)歲，失母，其女不賢。父病，令以財(cái)盡屬女，但遺一劍，云：“兒年十五，以還付之?！逼浜笥植豢吓c兒，乃訟之。時(shí)太守大司空何武也，得其辭，顧謂掾吏曰：“女性強(qiáng)梁，婿復(fù)貪鄙，畏害其兒，且寄之耳。夫劍者所以決斷；限年十五者，度其子智力足聞縣官，得以見伸展也?！蹦讼Z財(cái)還子?！薄惨黄摺弛w曦明曰：“魏書李崇傳：‘（崇）為揚(yáng)州刺史。先是，壽春縣人茍?zhí)┯凶尤龤q，遇賊亡失，數(shù)年，不知所在，后見在同縣人趙奉伯家，泰以狀告，各言己子，并有鄰證。郡縣不能斷。崇曰：“此易知耳?！绷疃概c兒各在別處，禁經(jīng)數(shù)旬，然后遣人告之曰：“君兒遇患，向已暴死。”茍?zhí)┞?，即號咷，悲不自勝；奉伯咨嗟而已，殊無痛意。崇察知之，乃以兒還泰?！?br>〔一八〕趙曦明曰：“晉書陸云傳：‘（云）為浚儀令。人有見殺者，主名不立，云錄其妻而無所問。十許日遣出，密令人隨后，謂曰：“不出十里，當(dāng)有男子候之與語，便縛來。”既而果然。問之，具服，云：“與此妻通，共殺其夫，聞其得出，故遠(yuǎn)相要候?！庇谑且豢h稱其神明?！薄惨痪拧弛w曦明曰：“古圣賢如舜、伊尹皆起于耕，后世賢而躬耕者多，不能以遍舉。尸子曰：‘子貢，衛(wèi)之賈人。’左傳載鄭商人弦高及賈人之謀出荀瑩而不以為德者，皆賢達(dá)也。工如齊之◆輪及東郭牙；廝役仆隸如兒寬為諸生都養(yǎng)，王象為人仆隸而私讀書；釣魚屠牛，皆齊太公事；飯牛，寧戚事；卜式、路溫舒、張華，皆嘗牧羊：史傳所載，如此者非一?！?br>夫所以讀書學(xué)問〔一〕，本欲開心明目，利于行耳〔二〕。未知養(yǎng)親者，欲其觀古人之先意承顏〔三〕，怡聲下氣〔四〕，不憚劬勞，以致甘◆〔五〕，惕然慚懼，起而行之也〔六〕；未知事君者，欲其觀古人之守職無侵〔七〕，見危授命〔八〕，不忘誠諫〔九〕，以利社稷，惻然自念，思欲效之也；素驕奢者，欲其觀古人之恭儉節(jié)用，卑以自牧〔一０〕，禮為教本，敬者身基〔一一〕，瞿然自失〔一二〕，斂容抑志也〔一三〕；素鄙吝者〔一四〕，欲其觀古人之貴義輕財(cái)，少私寡欲，忌盈惡滿〔一五〕，赒窮恤匱〔一六〕，赧然〔一七〕悔恥，積而能散也〔一八〕；素暴悍者，欲其觀古人之小心黜己〔一九〕，齒弊舌存〔二０〕，含垢藏疾〔二一〕，尊賢容眾〔二二〕，苶然沮喪〔二三〕，若不勝衣也〔二四〕；素怯懦者，欲其觀古人之達(dá)生委命〔二五〕，強(qiáng)毅正直，立言必信〔二六〕，求福不回，〔二七〕勃然奮厲，不可恐懾也〔二八〕：歷茲以往，百行皆然〔二九〕?？v不能淳〔三０〕，去泰去甚〔三一〕。學(xué)之所知，施無不達(dá)。世人讀書者〔三二〕，但能言之，不能行之，忠孝無聞，仁義不足；加以斷一條訟〔三三〕，不必得其理；宰千戶縣，不必理其民〔三四〕；問其造屋，不必知楣橫而梲豎也〔三五〕；問其為田，不必知稷早而黍遲也〔三六〕；吟嘯談謔，諷詠辭賦，事既優(yōu)閑，材增迂誕〔三七〕，軍國經(jīng)綸，略無施用：故為武人〔三八〕俗吏所共嗤詆，良由是乎！
〔一〕黃叔琳曰：“文氣極平易，義理卻極精實(shí)?！?br>〔二〕盧文弨曰：“家語六本篇：‘忠言逆耳，而利于行?！卑福好鲄窃G小學(xué)集解五引熊氏曰：“學(xué)在知行二者。能知而不能行，與不學(xué)同。然欲行之，必先知之。今有人焉，心無所知，目無所見，而欲足之能行，無是理也。故必讀書學(xué)問，開心明目，而后可利于行耳?！?br>〔三〕盧文弨曰：“禮記祭義：‘曾子曰：“君子之所謂孝者，先意承志，諭父母于道?！薄瘯x書孝友傳：‘柔色承顏，怡怡以樂?！?br>〔四〕盧文弨曰：“禮記內(nèi)則：‘父母有過，下氣怡色柔聲以諫。’”
〔五〕“◆”，宋本作“◆”，原注云：“一本作‘旨’?！庇罉反蟮湟灰涣话溯d壽親養(yǎng)老新書引作“●”，蓋即“◆”之訛誤；朱本、鮑本作“◆”，自警編小學(xué)門引小學(xué)引作“脆”。盧文弨曰：“案：廣韻：‘◆，肉◆?！x若嫩?！襞c◆、暖同，非其義。”案：◆蓋即◆字之借，◆，◆也，故可引申為熟爛，◆則◆之或體也。其作“◆”者，俗別字；作“脆”，則以臆改之耳。
〔六〕荀子性惡篇：“故坐而言之，起而可設(shè)，張而可施行。”
〔七〕器案：侵謂越局侵上，左傳成公十六年：“侵官，冒也。”
〔八〕論語子張篇：“士見危致命?！奔猓骸翱装矅唬骸旅?，不愛其身?！?br>〔九〕宋本、少儀外傳上“誠”作“箴”，說郛本、小學(xué)外篇嘉言仍作“誠”。案：“誠”避隋文帝父“忠”字諱改。
〔一０〕卑以自牧，盧文弨曰：“易謙初六象傳文。”案：王弼注：“牧，養(yǎng)也?！?br>〔一一〕盧文弨曰：“禮記曲禮上：‘人有禮則安，無禮則危?！Ч珕枺骸鬃訉ΠЧ唬骸八灾味Y，敬為大，君子無不敬也，敬身為大。不能敬其身，是傷其親；傷其親，是傷其本；傷其本，枝從而亡。”’”嚴(yán)式誨曰：“案：春秋成十三年左傳：‘禮，身之干也；敬，身之基也?！?br>〔一二〕盧文弨曰：“禮記檀弓上：‘曾子聞之瞿然。’瞿然，驚變之貌，紀(jì)具切。列子仲尼篇：‘子貢茫然自失?！?br>〔一三〕離騷注：“抑，案也。”文選注作“按也”，字同。
〔一四〕羅本、傅本、顏本、程本、胡本、何本、朱本、黃本、戒子通錄二、自警篇、別解“吝”作“◆”，俗別字。說文口部：“吝，恨惜也?！毙煦C曰：“今俗別作◆，非是?！薄惨晃濉潮R文弨曰：“易謙彖辭：‘天道虧盈而益謙，地道變盈而流謙，鬼神害盈而福謙，人道惡盈而好謙?！瘯笥碇儯骸疂M招損?！?br>〔一六〕盧文弨曰：“赒，周也。高誘注呂氏春秋季春紀(jì)：‘◆寡孤獨(dú)曰窮?！瘏T，乏也?！?br>〔一七〕盧文弨曰：“赧，奴版切，小爾雅：‘面慚曰戁?！瘧谂c赧同?！薄惨话恕潮R文弨曰：“積而能散，禮記曲禮上文。”
〔一九〕勤讀書抄“黜”作“屈”。盧文弨曰：“說文：‘黜，貶下也?！?br>〔二０〕趙曦明曰：“說苑敬慎篇：‘常摐有疾，老子往問焉，張其口而示老子曰：“吾舌存乎？”老子曰：“然?！痹唬骸拔猃X存乎？”老子曰：“亡?！背溤唬骸白又?？”老子曰：“夫舌之存也，豈非以其柔耶？齒之亡也，豈非以其剛耶？”常摐曰：“嘻，是已。天下之事已盡，無以復(fù)語子哉！”’”〔二一〕趙曦明曰：“左氏宣十五年傳：‘川澤納污，山藪藏疾，瑾瑜匿瑕，國君含垢，天之道也。’”案：杜注：“藏疾，山之有林藪，毒害者居之?！?br>〔二二〕論語子張篇：“君子尊賢而容眾，嘉善而矜不能。”邢昺疏曰：“君子之人，見彼賢則尊重之，雖眾多，亦容納之。”
〔二三〕說郛本、羅本、顏本、程本、胡本、何本、朱本、黃本、戒子通錄、小學(xué)、自警編、別解“苶”作“薾”，朱本注云：“苶同，音涅，疲也?！逼靼福浩}者薾之俗，薾又●之變也。說文：“●，智少力劣也?！睆V雅釋詁：“●，弱也?！北R文弨曰：“莊子齊物論：‘苶然疲役，而不知所歸?！}，奴結(jié)切；沮，慈呂切；喪，蘇浪切?！薄捕摹弛w曦明曰：“禮記檀弓下：‘趙文子退然如不勝衣，其言吶吶然如不出諸其口?！卑福赫x曰：“其形退然柔和，似不勝衣，言形貌之早退也?！?br>〔二五〕勤讀書抄“委”作“知”。盧文弨曰：“莊子達(dá)生篇：‘達(dá)生之情者，不務(wù)生之所無以為；達(dá)命之情者，不務(wù)知之所無奈何?！靼福何q言委心任命，文選班孟堅(jiān)答賓戲：“委命供己，味道之腴。”
〔二六〕論語子路篇：“言必信?！?br>〔二七〕趙曦明曰：“詩大雅旱麓：‘豈弟君子，求福不回。’回，違也，邪也?！?br>〔二八〕小學(xué)、自警編“懾”作“懼”。盧文弨曰：“禮記曲禮上：‘貧賤而知好禮，則志不懾。’之涉切?！?br>〔二九〕百行，注見治家篇。
〔三０〕自警編“淳”作“純”?！踩弧弛w曦明曰：“韓非子外儲說左下：‘季孫好士，終身莊處，衣服常如朝廷；而季孫適懈，有過失；客以為厭易己，相與怨之，遂殺季孫。故君子去泰去甚?！北R文弨曰：“‘圣人去甚，去奢，去泰。’老子道德經(jīng)文?！?br>〔三二〕“世人讀書者”句上，宋本有“今”字，原注云：“一本無‘今’字?！卑福盒W(xué)、少儀外傳引無“今”字，并無“者”字。
〔三三〕胡三省通鑒二七注：“顏師古曰：‘凡言條者，一一而疏舉之，若木條然也?！?br>〔三四〕盧文弨曰：“漢書百官公卿表：‘縣萬戶以上為令，減萬戶為長?！福航裱郧簦宰钚≈h，猶不能理也?！?br>〔三五〕宋本、羅本、傅本、顏本、程本、胡本、何本、朱本“豎”作“◆”。盧文弨曰：“釋名：‘楣，眉也，近前，若面之有眉也，棳，儒也，梁上短柱也；棳儒猶侏儒，短，故以名之也。’案：爾雅釋宮作梲，亦作棳，同音拙。豎，臣庾切，說文：‘豎，立也?！?br>〔三六〕宋本、羅本“遲”作“稚”，宋本原注云：“一本作‘遲’字。”盧文弨曰：“尚書大傳唐傳：‘主春者，張昏中可以種稷；主夏者，火昏中可以種黍?！嵶⒍Y記月令首種云：‘舊說謂稷?！卑福涸婔旐為s宮傳：“先種曰稙，后種曰稚。”但顏氏上言早，則下文自當(dāng)作遲，使人易曉，不必迂取稚字為配，故不從宋本。
〔三七〕史記封禪書：“言神事，事如迂誕?！睗h書藝文志方技略神僊家：“誕欺怪迂之文，彌以益多?！睅煿旁唬骸罢Q，大言也。迂，遠(yuǎn)也。”〔三八〕抱樸子行品篇：“奮果毅之壯烈，騁干戈以靜難者，武人也?！?br>夫?qū)W者所以求益耳。見人讀數(shù)十卷書，便自高大，凌忽長者，輕慢同列；人疾之如讎敵，惡之如鴟梟〔一〕。如此以學(xué)自損〔二〕，不如無學(xué)也。
〔一〕盧文弨曰：“詩大雅瞻卬：‘懿厥哲婦，為梟為鴟?！{：‘梟鴟，惡聲之鳥?！嘧鳌\\鸮’，見前‘化鴟’注?！?br>〔二〕小學(xué)外篇嘉言、戒子通錄二、自警編、明霍韜霍氏家訓(xùn)子弟第八引此句作“如此學(xué)以求益，今反自損”，少儀外傳引同宋本。古之學(xué)者為己，以補(bǔ)不足也；今之學(xué)者為人，但能說之也〔一〕。古之學(xué)者為人，行道以利世也；今之學(xué)者為己，修身以求進(jìn)也〔二〕。夫?qū)W者猶種樹也〔三〕，春玩其華，秋登其實(shí)〔四〕；講論文章，春華也，修身利行，秋實(shí)也。
〔一〕論語憲問篇：“古之學(xué)者為己，今之學(xué)者為人?！奔猓骸翱装矅唬骸疄榧?，履而行之；為人，徒能言?！?br>〔二〕王楙野客叢書二八：“范曄后漢論（桓榮傳）曰：‘古之學(xué)者為己，今之學(xué)者為人。為人者，憑譽(yù)以顯物；為己者，因心以會道?！伿霞矣?xùn)曰：‘古之學(xué)者為己，輔不足也；今之學(xué)者為人，但能說之也。古之學(xué)者為人，行道以濟(jì)世也；今之學(xué)者為己，修身以求進(jìn)也?！f不同，皆非吾夫子之意?！币宋摹耙匝a(bǔ)”二字作“輔”，“利”作“濟(jì)”。黃叔琳曰：“翻轉(zhuǎn)說，其義乃備?！?br>〔三〕盧文弨曰：“左氏昭十八年傳：‘閔子馬曰：“夫?qū)W，殖也，不殖將落?！薄薄菜摹痴f郛本“玩”作“翫”。御覽二０“登”作“取”。盧文弨曰：“韓詩外傳七：‘簡主曰：“春樹桃李，夏得陰其下，秋得食其實(shí)?！薄褐拘巷J傳：‘采庶子之春華，忘家丞之秋實(shí)。’”器案：三國志吳書諸葛恪傳注引志林：“虞喜曰：‘世人奇其英辯，造次可觀，而哂呂侯無對為陋。不思安危終始之慮，是樂春藻之繁華，而忘秋實(shí)之甘口也?！蔽男牡颀埍骝}篇：“翫華而不墜其實(shí)?！苯饦亲又鴷骸按喝A秋實(shí)，懷哉何已。”北齊書文苑傳序：“開四照于春華，成萬寶于秋實(shí)?！倍家匀A實(shí)喻學(xué)與用。
人生小幼，精神專利，長成已后，思慮散逸，固須早教，勿失機(jī)也。吾七歲時(shí)，誦靈光殿賦〔一〕，至于今日，十年一理，猶不遺忘；二十之外，所誦經(jīng)書，一月〔二〕廢置，便至〔三〕荒蕪矣。然人有坎壈〔四〕，失于盛年，猶當(dāng)晚學(xué)，不可自棄?？鬃釉疲骸拔迨詫W(xué)易，可以無大過矣〔五〕?！蔽何?、袁遺〔六〕，老而彌篤〔七〕，此皆少學(xué)而至老不倦也。曾子七十乃學(xué)，名聞天下〔八〕；荀卿五十，始來游學(xué)，猶為碩儒〔九〕；公孫弘四十余，方讀春秋，以此遂登丞相〔一０〕；朱云亦四十，始學(xué)易、論語〔一一〕；皇甫謐二十，始受孝經(jīng)、論語〔一二〕：皆終成大儒，此并早迷而晚寤也。世人婚冠未學(xué)，便稱遲暮〔一三〕，因循面墻〔一四〕，亦為愚耳。幼而學(xué)者，如日出之光，老而學(xué)者，如秉燭夜行〔一五〕，猶賢乎瞑目而無見者也〔一六〕。
〔一〕抱經(jīng)堂本“靈”上有“魯”字，各本俱無，今據(jù)刪。趙曦明曰：“后漢書文苑傳：‘王逸子延壽，字文考，有俊才，少游魯國，作靈光殿賦?！褚娢倪x?！?br>〔二〕宋本原注：“‘月’一本作‘日’字?！滨U本誤作“一本有‘日’字?！卑福侯愓f作“日”。
〔三〕宋本原注：“一本無‘至’字?！卑福侯愓f無“至”字。〔四〕盧文弨曰：“坎壈，苦感、盧感二切，亦作坎廩，音同。楚辭九辯：‘坎廩兮，貧士失職，而志不平。’五臣注文選：‘坎壈，困窮也。’”〔五〕文見論語述而篇，集解：“易窮理盡性，以至于命。年五十而知天命。以知命之年，讀至命之書，故可以無大過也?！敝祆浼ⅲ骸皩W(xué)易，則明乎吉兇消長之理，進(jìn)退存亡之道，故可以無大過?！?br>〔六〕趙曦明曰：“魏志武帝紀(jì)注：‘太祖御軍三十余年，手不舍書，晝則講武策，夜則思經(jīng)傳，登高必賦，及造新詩，被之管弦，皆成樂章。袁遺，字伯業(yè)，紹從兄，為長安令。河間張超嘗薦遺于太尉朱俊，稱遺有冠世之懿，干時(shí)之量。太祖稱：長大而能勤學(xué)，惟吾與袁伯業(yè)耳?！逼靼福喝龂緟菚鴧蚊蓚髯⒁韨鳎骸皩O權(quán)語蒙曰：‘孟德亦自謂老而好學(xué)?！绷合疚澹骸安苊系聡L言：‘老而好學(xué)，惟吾與袁伯業(yè)耳?！瘱|坡云：‘此事不獨(dú)今人不能，即古人亦自少也?！?br>〔七〕勤讀書抄“篤”作“固”。
〔八〕類說“七十”作“十七”。黃叔琳曰：“曾子少孔子四十六歲，非晚始學(xué)者，（郝懿行說同）當(dāng)別有曾子?！睂O志祖讀書脞錄四：“盧抱經(jīng)據(jù)高誘淮南子說林注：‘呂望年七十，始學(xué)讀書，九十為文王作師。’疑‘曾子’為‘呂望’之訛。蓋曾子少孔子四十六歲，則其從游，必在少年也。志祖疑‘七十’為‘十七’之訛，然于書傳亦無確證。又宋書建平王宏子景素傳內(nèi)載劉琎疏云：‘曾子孝親，而沈乎水?！帧硬荒嫘蕉啵洳粸楸┮??！粍t后人所述曾子事之無考者多矣?！敝熳訔澣簳浭骸鞍福捍蟠鞫Y曾子立事篇：‘三十四十之間而無藝，即無藝矣。五十而不以善聞，則不聞矣。七十而無德，雖有微過，亦可以勉矣。其少不諷誦，其壯不議論，其老不教誨，亦可謂無業(yè)之人矣?！普么苏Z，是文章活用之法，不必刻舟以求也。宋景文筆記卷中：‘曾子年七十，文學(xué)始就，乃能著書。孔子曰：“參也魯?！鄙w少時(shí)止以孝顯，未如晚節(jié)之該洽也。’則癡人說夢矣。”器案：孫說是，類說正作“十七”，下文“皇甫謐二十始受孝經(jīng)、論語”，蓋顏氏以十七、二十之年，俱為晚學(xué)矣。許慎說文解字?jǐn)⒃唬骸拔韭桑骸畬W(xué)僮十七已上，始試諷籀書九千字，乃得為史。又以八體試之，郡移太史，不正，輒舉劾之?！贝松w承周、秦舊制而言。古者，“八歲入小學(xué)”，（見大戴禮記保傅篇、白虎通辟雍篇、漢書食貨志及藝文志、說文解字?jǐn)ⅲ┠晔咭焉鲜荚?，中律者得?xí)為吏；而曾子年十七乃學(xué)，（此已是入仕之年）較之八歲，已遲九年，故亦謂之晚學(xué)也。
〔九〕趙曦明曰：“史記孟荀列傳：‘荀卿，趙人。年五十，始來游學(xué)于齊?！麟[：‘荀卿，名況。卿者，時(shí)人相尊而號曰卿也?！?br>〔一０〕勤讀書抄引“春秋”下有“雜說”二字，與漢書本傳合；又“丞相”作“卿相”。趙曦明曰：“漢書公孫弘傳：‘弘，甾川薛人。年四十余，乃學(xué)春秋雜說，六十為博士，免歸。武帝元光五年，復(fù)征賢良文學(xué)，策詔諸儒，弘對為第一，拜為博士，待詔金馬門。元朔中，代薛澤為丞相，封平津侯。’”器案：御覽六一四引應(yīng)璩答韓文憲書：“昔公孫弘皓首入學(xué)。”
〔一一〕勤讀書抄無“語”字。趙曦明曰：“漢書朱云傳：‘云，字游，魯人。少時(shí)通輕俠，年四十乃變節(jié)，從博士白子友受易，又事將軍蕭望之，受論語，皆能傳其業(yè)。當(dāng)世高之?！薄惨欢场笆堋保鞅揪阕鳌笆凇?，抱經(jīng)堂本校定作“受”；案：勤讀書抄、類說正作“受”，今從之。趙曦明曰：“晉書皇甫謐傳：‘謐，字士安，安定朝那人。年二十，不好學(xué)，游蕩無度所，后叔母任氏，對之流涕；乃感激，就鄉(xiāng)人席坦受書，勤力不怠，遂博綜典籍百家之言，以著述為務(wù)，自號玄晏先生。’”器案：齊民要術(shù)三引崔寔四民月令：“冬十一月，命幼童入小學(xué)，讀孝經(jīng)、論語、篇、章。”漢書匡衡傳：“論語、孝經(jīng)，圣人言行之要，宜先究其意。”是孝經(jīng)、論語，漢時(shí)為初學(xué)必讀之書；士安年二十始受孝經(jīng)、論語，蓋魏、晉時(shí)猶仍沿襲漢制云。
〔一三〕離騷：“惟草木之零落兮，恐美人之遲暮?！蓖跻葑ⅲ骸斑t，晚也?！?br>〔一四〕盧文弨曰：“書周官：‘不學(xué)墻面?！逼靼福赫撜Z陽貨篇：“人而不為周南、召南，其猶正墻面而立也歟！”通鑒五十漢安帝六年詔康等曰：“面墻術(shù)學(xué)，不識臧否?！焙∽⒃唬骸吧袝唬骸W(xué)墻面?！哉龎γ娑?，無所見?！?br>〔一五〕盧文弨曰：“說苑建本篇：‘師曠曰：“少而好學(xué)，如日出之陽；壯而好學(xué)，如日中之光；老而好學(xué)，如炳燭之明。炳燭之明，孰與昧行乎？”’”器案：藝文類聚八０引尚書大傳：“晉平公問師曠曰：‘吾年七十，欲學(xué)，恐已暮?！瘞煏缭唬骸悸劺隙鴮W(xué)者，如執(zhí)燭之明。執(zhí)燭之明，孰與昧行？’公曰：‘善?！闭f苑即本尚書大傳。文選古詩：“人生不滿百，常懷千歲憂；晝短苦夜長，何不秉燭游？”
〔一六〕抱樸子外篇勖學(xué)：“若乃絕倫之器，盛年有故，雖失之于旸谷，而收之于虞淵；方知良田之晚播，愈于卒歲之荒蕪也。日燭之喻，斯言當(dāng)矣?！?br>學(xué)之興廢，隨世輕重。漢時(shí)賢俊，皆以一經(jīng)弘圣人之道〔一〕，上明天時(shí)，下該人事〔二〕，用此致卿相者多矣〔三〕。末俗〔四〕已來不復(fù)爾〔五〕，空守章句〔六〕，但誦師言，施之世務(wù)，殆無一可。故士大夫子弟，皆以博涉〔七〕為貴，不肯專儒〔八〕。梁朝皇孫以下，總丱〔九〕之年，必先入學(xué)〔一０〕，觀其志尚，出身〔一一〕已后，便從文史〔一二〕，略無卒業(yè)者〔一三〕。冠冕〔一四〕為此者，則有何胤〔一五〕、劉瓛〔一六〕、明山賓〔一七〕、周舍〔一八〕、朱異〔一九〕、周弘正〔二０〕、賀琛〔二一〕、賀革、〔二二〕蕭子政〔二三〕、劉絳〔二四〕等，兼通文史，不徒講說也。洛陽亦聞崔浩〔二五〕、張偉〔二六〕、劉芳〔二七〕，鄴下又見邢子才〔二八〕：此四儒者〔二九〕，雖好經(jīng)術(shù)，亦以才博擅名。如此諸賢，故為上品，以外率多田野閑人，音辭鄙陋，風(fēng)操蚩拙〔三０〕，相與專固〔三一〕，無所堪能，問一言輒酬數(shù)百，責(zé)其指歸〔三二〕，或無要會〔三三〕。鄴下諺云：“博士買驢，書券〔三四〕三紙，未有驢字?！笔谷暌源藶閹?，令人氣塞?？鬃釉唬骸皩W(xué)也祿在其中矣〔三五〕?！苯袂跓o益之事，恐非業(yè)也。夫圣人之書，所以設(shè)教，但明練經(jīng)文，粗通注義〔三六〕，常使言行有得，亦足為人〔三七〕；何必“仲尼居”即須兩紙疏義〔三八〕，燕寢講堂〔三九〕，亦復(fù)何在？以此得勝〔四０〕，寧有益乎？光陰可惜，譬諸逝水〔四一〕。當(dāng)博覽機(jī)要〔四二〕，以濟(jì)功業(yè)；必能兼美，吾無閑焉〔四三〕。
〔一〕趙曦明曰：“弘，大之也?！逼靼福簼h有通經(jīng)致用之說，謂治一經(jīng)必得一經(jīng)之用也。如平當(dāng)以禹貢治河（見漢書本傳），夏侯勝以洪范察變（見漢書本傳），董仲舒以春秋決獄，（漢書藝文志六藝略有公羊董仲舒治獄十六篇，后漢書應(yīng)劭傳：“董仲舒作春秋決獄二百三十二事?！保┩跏揭匀傥迤?dāng)諫書（見漢書儒林傳），皆其例證。論語衛(wèi)靈公篇：“子曰：‘人能弘道，非道弘人?！奔猓骸巴趺C曰：‘才大者道隨大，才小者隨小，故不能弘人。’”
〔二〕黃叔琳曰：“兼此八字，方不媿為窮經(jīng)之儒?！?br>〔三〕盧文弨曰：“事皆具漢書儒林傳?！薄菜摹碀h書朱博傳：“今末俗之弊，政事煩多，宰相之材不及古，而丞相獨(dú)兼三公之事。”末俗謂末世之風(fēng)俗也。
〔五〕盧文弨曰：“‘爾’字疑當(dāng)重?！眲⑴嗡煸唬骸鞍矗毫寺室誀栕魅绱擞?，如世說新語品藻篇：‘外人論殊不爾。’又云：‘身意正爾。’任誕篇云：‘未能免俗，聊復(fù)爾耳。’又云：‘溫往衛(wèi)許亦爾?！螘着d宗傳云：‘卿不得爾?！?jīng)注三十三：‘今則不能爾?！私砸誀栕魅绱擞弥衫?。盧氏不悉當(dāng)時(shí)文法，故有此失?！?br>〔六〕黃叔琳曰：“俗儒之學(xué)，古人所訾；若今人中有此，吾當(dāng)?shù)皖^拜之矣?！奔o(jì)昀曰：“先生固詞宗也，奈何輕量天下士！”
〔七〕器案：本書有涉務(wù)篇，涉字義同。漢書賈山傳：“涉獵書記?！睅煿旁唬骸把匀羯嫠C獸，不專精也。”桂馥札樸三曰：“漢時(shí)書少，學(xué)者皆能專精。晉、宋以后，四部之書，卷袟千萬，遂有涉獵之學(xué)。南齊書柳世隆傳：‘世隆性愛涉獵，啟太祖借秘閣書，上給二千卷?！?br>〔八〕宋本此句作“不肯專于經(jīng)業(yè)”，原注：“一本作‘專儒’?！壁w曦明曰：“儒者，專治經(jīng)也，宋本作‘不肯專于經(jīng)業(yè)’，疑是后人所改?！眲⑴嗡煲齾浅惺嗽唬骸拔骸x以來，清談始興，故多以玄儒相對，齊、梁閑又分文史玄儒四科，是專目治經(jīng)者為儒也?！逼靼福赫摵獬嫫骸肮史蚰苷f一經(jīng)者為儒生，博覽古今者為通人，采掇傳書以上書奏記者為文人，能精思著文，連結(jié)篇章者為鴻儒?！鳖伿纤^專儒，即仲任之所謂儒生，以其僅能說一經(jīng)，非鴻儒之比，故謂之專儒。文心雕龍才略篇：“仲舒專儒，子長純史?！?br>〔九〕盧文弨曰：“詩齊風(fēng)甫田：‘婉兮孌兮，總角丱兮?！瘋鳎骸偨?，聚兩髦也；丱，幼稚也?！?br>〔一０〕錢大昕曰：“梁書武帝紀(jì)：‘天監(jiān)九年三月乙未詔曰：王子從學(xué)，著自禮經(jīng)，貴游咸在，實(shí)惟前誥，所以式廣義方，克隆教道。今成均大啟，元良齒讓，自茲以降，并宜肄業(yè)?；侍蛹巴鹾钪樱暝趶膸熣?，可令入學(xué)?！?br>〔一一〕漢書酷吏郅都傳：“常稱日己背親而出身，固當(dāng)奉職，死節(jié)官下?！蔽倪x禰正平鸚鵡賦：“臣出身而事主?！背錾?，謂出仕則致身于君。
〔一二〕“便從文史”，宋本作“使從文吏”，羅本、傅本、顏本、程本、胡本、何本、朱本、文津本、鮑本、汗青簃本“史”作“吏”。盧文弨曰：“漢書東方朔傳：‘三冬文史足用。’史謂史書也；但此亦兼文章三史而言，舊本作‘吏’字，非?！碧脐虘戔蛛S筆上：“盧抱經(jīng)校顏氏家訓(xùn)，最稱善本；然亦有不足者。如勉學(xué)篇：‘出身以后，使從文吏?！搜粤撼F游子弟，多不向?qū)W，故云：‘總丱之年，必先入學(xué)，出身已后，便從文吏，略無卒業(yè)者?！湮牧x甚明。而盧氏改為‘文史’，而引漢書東方朔傳‘文史足用’為注，失本義矣?！卑福禾普f是，此文當(dāng)從各本作“便從文吏”。
〔一三〕三國志魏書牽招傳：“年十余歲，詣同縣樂隱受學(xué)；后隱為車騎將軍何苗長史，招隨卒業(yè)?！?br>〔一四〕文選奏彈王源：“衣冠之族?！崩钌谱⒁诱龝唬骸肮耪?，命士已上，皆有冠冕，故謂之冠族?！?br>〔一五〕趙曦明曰：“梁書處士傳：‘何胤，字子季，點(diǎn)之弟也。師事沛國劉瓛，受易及禮記、毛詩；入鐘山定林寺，聽內(nèi)典，其業(yè)皆通。辭職，居若邪山云門寺。世號點(diǎn)為大山，子季為小山，亦曰東山。注周易十卷，毛詩總集六卷，毛詩隱義十卷，禮記隱義二十卷，禮答問五十五卷?！?br>〔一六〕抱經(jīng)堂本“瓛”誤“巘”。趙曦明曰：“已見一卷。”
〔一七〕趙曦明曰：“梁書本傳：‘明山賓，字孝若，平原鬲人。七歲，能言玄理；十三，博通經(jīng)傳。梁臺建，置五經(jīng)博士，山賓首膺其選，東宮新置學(xué)士，又以山賓居之。俄兼國子祭酒。累居學(xué)官，甚有訓(xùn)導(dǎo)之益。所著吉禮儀注二百二十四卷，禮儀二十卷，孝經(jīng)喪禮服義十五卷?！?br>〔一八〕趙曦明曰：“梁書本傳：‘周舍，字升逸，汝南安成人。博學(xué)多通，尤精義理。高祖即位，博求異能之士，范云言之于高祖，召拜尚書祠部郎。居職屢徙，而常留省內(nèi)，國史詔誥，儀體法律，軍旅謨謀，皆兼掌之。預(yù)機(jī)密者二十余年，而竟無一言漏泄機(jī)事，眾尤嘆服之。’”
〔一九〕趙曦明曰：“梁書本傳：‘朱異，字彥和，吳郡錢唐人。遍治五經(jīng)，尤明禮、易，涉獵文史，兼通雜藝，博弈書算，皆其所長。有詔求異能之士，明山賓表薦之。高祖召見，使說孝經(jīng)、周易義，謂左右曰：“朱異實(shí)異?！敝苌嶙?，異代掌機(jī)謀，方鎮(zhèn)改換，朝儀國典，詔誥敕書，并兼掌之。每四方表疏，當(dāng)局部領(lǐng)，咨詢詳斷，填委于前，頃刻之間，諸事便了。所撰禮、易講疏，及儀注、文集百余篇，亂中多亡逸?！?br>〔二０〕趙曦明曰：“陳書本傳：‘周思行，汝南安成人。幼孤，及弟弘讓、弘直，俱為叔父舍所養(yǎng)。十歲，通老子、周易。起家梁太學(xué)博士，累遷國子博士。時(shí)于城西立士林館，弘正居以講授，聽者傾朝野焉。特善玄言，兼明釋典，雖碩學(xué)名僧，莫不請質(zhì)疑滯。所著周易講疏、論語疏、莊子、老子疏、孝經(jīng)疏及集行于世?！?br>〔二一〕趙曦明曰：“梁書本傳：‘賀琛，字國寶，會稽山陰人。伯父玚，授其經(jīng)業(yè)，一聞便通義理，尤精三禮。為通事舍人，累遷，皆參禮儀事。所撰三禮講疏、五經(jīng)滯義及諸儀法，凡百余篇?！?br>〔二二〕趙曦明曰：“梁書儒林傳：‘賀玚子革，字文明。少通三禮，及長，遍治孝經(jīng)、論語、毛詩、左傳。湘東王于州置學(xué)，以革領(lǐng)儒林祭酒，講三禮，荊、楚衣冠，聽者甚眾?！?br>〔二三〕趙曦明曰：“隋書經(jīng)籍志：‘周易義疏十四卷，系辭義疏三卷，古今篆隸雜字體一卷?！ⅲ骸憾脊偕袝捵诱??！?br>〔二四〕趙曦明曰：“已見二卷。”
〔二五〕趙曦明曰：“魏書本傳：‘崔浩，字伯淵，清河人。少好文學(xué)，博覽經(jīng)史，玄象陰陽百家之言，無不關(guān)綜；研精義理，時(shí)人莫及。太宗好陰陽術(shù)數(shù)，聞浩說易及洪范五行，善之，因命浩筮吉兇，參觀天文，考定疑惑。浩綜核天人之際，舉其綱紀(jì)，諸所處決，多有應(yīng)驗(yàn)。恒與軍國大謀，甚為寵密?！?br>〔二六〕趙曦明曰：“魏書儒林傳：‘張偉，字仲業(yè)，小名翠螭，太原中都人。學(xué)通諸經(jīng)，講授鄉(xiāng)里，受業(yè)常數(shù)百人，儒謹(jǐn)泛納，勤于教訓(xùn)，雖有頑固，問至數(shù)十，偉告喻殷勤，曾無慍色。常依附經(jīng)典，教以孝悌；門人感其仁化，事之如父。’”〔二七〕趙曦明曰：“魏書本傳：‘劉芳，字伯文，彭城人。聰敏過人，篤志墳典，晝則傭書以自資給，夜則誦讀，終夕不寢。為中書侍郎，授皇太子經(jīng)，遷太子庶子，兼員外散騎常侍。從駕洛陽，自在路及旋師，恒侍坐講讀。芳才思深敏，特精經(jīng)義，博聞強(qiáng)記，兼覽蒼、雅，尤長音訓(xùn)，辨析無疑；于是禮遇日隆，賞賚優(yōu)渥。撰諸儒所注周官、儀禮、尚書、公羊、谷梁、國語音、后漢書音、毛詩箋音義證、周官、儀禮、禮記義證等書?！薄捕恕弛w曦明曰：“北齊書邢邵傳：‘邵字子才，河間鄚人。十歲，便能屬文。少在洛陽，會天下無事，與時(shí)名勝專以山水游宴為娛，不暇勤業(yè)。嘗因霖雨，乃讀漢書五日，略能遍記之，復(fù)因飲謔倦，方廣尋經(jīng)史，五行俱下，一覽便記，無所遺忘。文章典麗，既贍且速。年未二十，名動(dòng)衣冠。孝昌初，與黃門侍郎李琰之對典朝儀。自孝明之后，文雅大盛；邵雕蟲之美，獨(dú)步當(dāng)時(shí)，每一文出，京都為之紙貴，讀誦俄遍遠(yuǎn)近。晚年，尤以五經(jīng)章句為意，窮其旨要，吉兇禮儀，公私諮稟，質(zhì)疑去惑，為世指南。有集三十卷?！?br>〔二九〕宋本原注：“一本無‘此’字?！卑福赫f郛本、羅本、傅本、顏本、程本、胡本、何本、朱本無“此”字。
〔三０〕盧文弨曰：“蚩，無知之貌。詩衛(wèi)風(fēng)氓：‘氓之蚩蚩?！薄踩弧硨９蹋瑢］m而頑固。書仲虺之誥：“好問則裕，自用則小?！眰鳎骸皢杽t有得，所以足；不問專固，所以小?！?br>〔三二〕器案：嚴(yán)君平有道德指歸，王僧虔戒子書：“汝曹未窺其題目，未辨其指歸，而終日自欺欺人，人不受汝欺也?！惫睜栄判颍骸胺驙栄耪撸酝ㄔb訓(xùn)之指歸。”邢昺疏：“指歸，謂指意歸鄉(xiāng)也。”〔三三〕器案：要會，謂要領(lǐng)總會。禮記樂記鄭玄注：“要猶會也?！?br>〔三四〕盧文弨曰：“券，去愿切，下從刀。說文：‘契也。’”器案：陸游讀書詩：“文辭博士書驢券，職事參軍判馬曹。”本此?！踩濉痴撜Z衛(wèi)靈公篇文。
〔三六〕盧文弨曰：“練，練習(xí)也。戰(zhàn)國秦策：‘簡練以為揣摩?！?，才古切，略也?！逼靼福荷鎰?wù)篇：“明練風(fēng)俗?！?br>〔三七〕黃叔琳曰：“唐人所以重進(jìn)士而卑明經(jīng)也。今之設(shè)科，合進(jìn)士明經(jīng)而一之，然其效可睹矣?！?br>〔三八〕“仲尼居”，孝經(jīng)開宗明義第一章章首文。趙曦明曰：“陸德明孝經(jīng)釋文：‘居，說文作◆，音同。鄭康成云：◆，◆講堂也。王肅云：閑居也?！卑福菏枇x，系對經(jīng)注而言，注以釋經(jīng)文，疏以演注義。六朝義疏之學(xué)頗盛行，為唐人五經(jīng)正義導(dǎo)夫前路也。郝懿行曰：“桓譚新論云：‘秦近君說堯典篇首兩字之說，十余萬言，但說“曰若稽古”三萬言。’亦此類也?！?br>〔三九〕器案：燕寢，閑居之處；講堂，講習(xí)之所。此言解經(jīng)之家，對居字理解不同，各持一端。
〔四０〕宋本“以”作“爭”。
〔四一〕金樓子立言篇：“馳光不留，逝川焂忽，尺日為寶，寸陰可惜?！?br>〔四二〕孔安國書序：“刪夷煩亂，剪裁浮辭，舉其閎綱，攝其機(jī)要?！睓C(jī)要，謂機(jī)微精要也。
〔四三〕論語泰伯篇：“禹，吾無閑然矣?！笔酚浵谋炯o(jì)正義引孝經(jīng)鉤命決亦有此文。通鑒一二０：“吾無閑然。”胡三省注曰：“呂大臨曰：‘無閑隙可言其失。’謝顯道曰：‘猶言我無得而議之也?！?br>俗間儒士，不涉群書，經(jīng)緯〔一〕之外，義疏而已。吾初入鄴，與博陵〔二〕崔文彥交游，嘗說王粲集中難鄭玄尚書事〔三〕。崔轉(zhuǎn)為諸儒道之，始將發(fā)口〔四〕，懸見排蹙〔五〕，云：“文集只有詩賦銘誄〔六〕，豈當(dāng)論經(jīng)書事乎？且先儒之中，未聞?dòng)型豸右?。”崔笑而退，竟不以粲集示之。魏收〔七〕之在議曹，與諸博士議宗廟事〔八〕，引據(jù)漢書，博士笑曰：“未聞漢書得證經(jīng)術(shù)?！笔毡惴夼?，〔九〕都不復(fù)言，取韋玄成傳〔一０〕，擲之而起。博士一夜共披尋之〔一一〕，達(dá)明，乃來謝曰：“不謂玄成如此學(xué)也〔一二〕?！?br>〔一〕緯所以配經(jīng)，主要由西漢末年諸儒依附六經(jīng)而偽造之者。趙曦明曰：“后漢書方術(shù)樊英傳注：‘七緯者，易緯：稽覽圖，干鑿度，坤靈圖，通卦驗(yàn)，是類謀，辨終備也；書緯：璇機(jī)鈐，考靈曜，刑德放，帝命驗(yàn)，運(yùn)期授也；詩緯：推度災(zāi)，泛歷樞，含神霧也；禮緯：含文嘉，稽命征，斗威儀也；樂緯：動(dòng)聲儀，稽耀嘉，協(xié)圖征也；孝經(jīng)緯：援神契，鉤命決也；春秋緯：演孔圖，元命包，文耀鉤，運(yùn)斗樞，感精符，合誠圖，考異郵，保干圖，漢含孳，佑助期，握誠圖，潛潭巴，說題辭也?！北R文弨曰：“困學(xué)紀(jì)聞八：‘鄭康成注二禮，引易說、書說、樂說、春秋說、禮家說、孝經(jīng)說，皆緯候也。河洛七緯，合為八十一篇，河圖九篇，洛書六篇，又別有三十篇。（案：原文尚有“七經(jīng)緯三十六篇”句，當(dāng)補(bǔ)，始與八十一篇之?dāng)?shù)合。）又有尚書中候、論語讖，皆在七緯之外。’”器案：禮記檀弓正義引鄭志：“張逸問：‘禮注曰書說，書說何書也？’答曰：‘尚書緯也。當(dāng)為注時(shí)，時(shí)在文網(wǎng)中，嫌引秘書，故所牽圖讖，皆謂之說?！比粍t漢末人引讖緯而謂之經(jīng)說者，皆以文網(wǎng)之故耳?！捕弛w曦明曰：“隋書地理志：‘博陵郡，屬冀州。’”案：宋本作“博陸”，誤。
〔三〕趙曦明曰：“魏志王粲傳：‘粲字仲宣，山陽高平人。太祖辟為丞相掾，賜爵關(guān)內(nèi)侯。著詩賦論議，垂六十篇。’隋書經(jīng)籍志：‘后漢侍中王粲集十一卷?！鬂h書鄭玄傳：‘玄字康成，北海高密人。游學(xué)十余年，乃歸。所注周易、尚書、毛詩、儀禮、禮記、論語、孝經(jīng)、尚書大傳、中候、干象歷，又著天文七政論、魯禮禘祫義、六藝論、毛詩譜、駁許慎五經(jīng)異義、答林孝存周禮難，凡百余萬言?！北R文弨曰：“困學(xué)紀(jì)聞二：‘粲集中難鄭玄尚書事，今僅見于唐元行沖釋疑，王粲曰：“世稱伊、雒以東，淮、漢以北，康成一人而已。咸言先儒多闕，鄭氏道備。粲竊嗟怪，因求所學(xué)，得尚書注，退思其意，意皆盡矣，所疑猶未喻焉?！狈灿卸ｐ^閣書目：“粲集八卷?！卑福浩浼褚淹?，抄撮者無此難。難，乃旦切?！卑福汉萝残姓f與盧同。元行沖，唐書有傳，釋疑即見傳中。〔四〕發(fā)口，猶言出口、開口。文心雕龍總術(shù)篇：“予以為發(fā)口為言。”
〔五〕盧文弨曰：“排蹙，猶言排笮?！?br>〔六〕器案：賦為“鋪采摛文，體物寫志”的有韻之文。銘為“稱述功美”的有韻之文。誄為“累列生時(shí)行跡”的有韻之文。
〔七〕趙曦明曰：“北齊書魏收傳：‘收字伯起，小字佛助，鉅鹿下曲陽人。讀書，夏月坐板床，隨樹陰諷誦，積年，板床為之銳減，而精力不輟。以文華顯?！?br>〔八〕宋本“議”作“爭”?！簿拧乘伪?、羅本、鮑本、汗青簃本“收”作“魏”。
〔一０〕盧文弨曰：“漢書韋賢傳：‘賢少子玄成，字少翁。好學(xué)，修父業(yè)，以明經(jīng)擢為諫大夫。永光中，代于定國為丞相，議罷郡國廟，又議太上皇、孝惠、孝文、孝景廟，皆親盡宜毀，諸寢園日月閑祀，皆勿復(fù)修?！?br>〔一一〕披尋，謂披閱尋討，披即上文“握素披黃”之披，韓愈進(jìn)學(xué)解：“手不停披于百家之編。”文選琴賦注：“披，開也?！?br>〔一二〕太平廣記二五八引大唐新語：“唐張由古有吏才而無學(xué)術(shù)，累歷臺?。粐L于眾中嘆班固有大才而文章不入文選?；蛑^之曰：‘兩都賦、燕然山銘、典引等并入文選，何為言無？’由古曰：‘此并班孟堅(jiān)文章，何關(guān)班固事?！?wù)哐诳诙Α！贝瞬恢喙?，彼不知漢書，可謂無獨(dú)有偶也。夫老、莊之書，蓋全真養(yǎng)性〔一〕，不肯以物累己也〔二〕。故藏名柱史，終蹈流沙〔三〕；匿跡漆園
〔四〕，卒辭楚相，此任縱〔五〕之徒耳。何晏〔六〕、王弼〔七〕，祖述玄宗〔八〕，遞相夸尚〔九〕，景附草靡〔一０〕，皆以農(nóng)、黃〔一一〕之化，在乎己身，周、孔〔一二〕之業(yè)，棄之度外。而平叔以黨曹爽見誅，觸死權(quán)之網(wǎng)也〔一三〕；輔嗣以多笑人被疾，陷好勝之阱也〔一四〕；山巨源以蓄積取譏，背多藏厚亡之文也〔一五〕；夏侯玄以才望被戮，無支離擁腫之鑒也〔一六〕；荀奉倩喪妻，神傷而卒，非鼓缶之情也〔一七〕；王夷甫悼子，悲不自勝，異東門之達(dá)也〔一八〕；嵇叔夜排俗取禍，豈和光同塵之流也〔一九〕；郭子玄以傾動(dòng)專勢，寧后身外己之風(fēng)也〔二０〕；阮嗣宗沈酒荒迷，乖畏途相誡之譬也
〔二一〕；謝幼輿贓賄黜削，違棄其余魚之旨也〔二二〕：彼諸人者，并其領(lǐng)袖〔二三〕，玄宗所歸。其余桎梏塵滓之中〔二四〕，顛仆〔二五〕名利之下者，豈可備言乎！直取其清談雅論〔二六〕，剖玄析微，賓主往復(fù)〔二七〕，娛心〔二八〕悅耳，非濟(jì)世成俗之要也〔二九〕。洎于梁世〔三０〕，茲風(fēng)復(fù)闡〔三一〕，莊、老、周易，總謂三玄〔三二〕。武皇、簡文〔三三〕，躬自講論。周弘正奉贊大猷〔三四〕，化行都邑，學(xué)徒千余，實(shí)為盛美。元帝在江、荊〔三五〕間，復(fù)所愛習(xí)，召置學(xué)生〔三六〕，親為教授，廢寢忘食，以夜繼朝，至乃倦劇愁憤〔三七〕，輒以講自釋〔三八〕。吾時(shí)頗預(yù)末筵，親承音旨〔三九〕，性既頑魯，亦所不好云〔四０〕。
〔一〕淮南覽冥訓(xùn)：“全性保真，不虧其身?！憋涤膽嵲姡骸梆B(yǎng)素全真?！睆堛娮⒃唬骸叭?，謂養(yǎng)其質(zhì)以全真性?！薄捕嘲福呵f子天道、刻意二篇俱有“無物累”語，即秋水篇“不以物害己”之意也。
〔三〕顏本、程本、胡本、朱本、黃本、奇賞“史”誤“石”。柱史即柱下史省稱，張衡周天大象賦：“柱史記私而奏職。”省稱柱史與此同。趙曦明曰：“列仙傳：‘老子姓李，名耳，字伯陽，陳人也。生于殷時(shí)，為周柱下史。關(guān)令尹喜者，周大夫也，善內(nèi)學(xué)，常服精華，隱德修行，時(shí)人莫知。老子西游，喜先見其氣，知有真人當(dāng)過，物色而跡之，果見老子。老子亦知其奇，為著書授之。后與老子俱游流沙化胡，服苣勝實(shí)，莫知其所終。’”
〔四〕趙曦明曰：“史記老子韓非列傳：‘莊子者，蒙人，名周，為漆園吏。楚威王聞其賢，使使厚幣迎之，許以為相。周笑曰：“子獨(dú)不見郊祭之犧牛乎？養(yǎng)食之?dāng)?shù)歲，衣以文繡，以入太廟。當(dāng)是之時(shí)，雖欲為孤豚，豈可得乎？子亟去，無污我?！薄卑福捍宋谋局f子秋水篇及列御寇篇。
〔五〕徐時(shí)棟曰：“顏氏家訓(xùn)譏老、莊為任縱之徒，而北齊書之推本傳亦譏其‘多任縱，不修邊幅’。”器案：晉書胡毋輔之傳：“嗜酒任縱，不拘小節(jié)?！焙⊥ㄨb注曰：“任者，任物之自然?！?br>〔六〕趙曦明曰：“魏志曹真?zhèn)鳎骸蹋芜M(jìn)孫也。少以才秀知名，好老、莊言，作道德論及諸文賦，著述凡數(shù)十篇。’注：‘晏，字平叔。’”
〔七〕趙曦明曰：“魏志鐘會傳：‘初，會弱冠，與山陽王弼并知名。弼好論儒道，辭才逸辯，注易及老子。為尚書郎，年二十余，卒。’注：‘弼，字輔嗣。何劭為其傳曰：“弼好老氏，通辯能言。何晏為吏部尚書，甚奇弼，嘆之曰：仲尼稱后生可畏，若斯人者，可與言天人之際乎！”’”
〔八〕禮記中庸：“祖述堯、舜?！蔽倪x王仲寶褚淵碑文：“眇眇玄宗?！崩钪芎沧ⅲ骸靶?，道也?！?br>〔九〕齊書王僧虔傳：“僧虔誡子書曰：‘曼倩有言：“談何容易。”見諸玄，志為之逸，腸為之抽；專一書，轉(zhuǎn)誦數(shù)十家注，自少至老，手不擇卷，尚未敢輕言。汝開老子卷頭五尺許，未知輔嗣何所道，平叔何所說，指例何所明，而便盛于麈尾，自呼談士，此最險(xiǎn)事。設(shè)令袁令命汝言易，謝中書挑汝言莊，張吳興叩汝言老，端可復(fù)言未嘗看耶！’”案：當(dāng)時(shí)玄宗之學(xué)，遞相夸尚，景附草靡，即為人之父者，亦以此誡其子，其風(fēng)可見矣。
〔一０〕盧文弨曰：“景，于丙切，俗作影；靡，眉彼切；言如景之附形，草之從風(fēng)也?！卑福罕緯鴷C篇說景字云：“晉世葛洪字苑，傍始加◆?！闭f苑君道篇：“夫上之化下，猶風(fēng)靡草。東風(fēng)則草靡而西，西風(fēng)則草靡而東。在風(fēng)所由，而草為之靡?！薄惨灰弧潮R文弨曰：“農(nóng)、黃、神農(nóng)、黃帝，言道德者宗之。”
〔一二〕周、孔，周公、孔子，言儒學(xué)者宗之。
〔一三〕趙曦明曰：“魏志曹真?zhèn)鳎骸孀铀?，字昭伯，明帝寵待有殊。帝寢疾，引入臥內(nèi)，拜大將軍，假節(jié)鉞，都督中外諸軍事，錄尚書事，受遺詔，輔少主。乃進(jìn)敘南陽何晏等為腹心。弟羲，深以為大憂，或時(shí)以諫諭，不納，涕泣而起。車駕朝高陵，爽兄弟皆從。司馬宣王先據(jù)武庫，遂出屯洛水浮橋，奏免爽兄弟，以侯就第；收晏等下獄，后皆族誅。’注：‘魏略：“黃初時(shí)，晏無所事任。及明帝立，頗為冗官。至正始初，曲合于曹爽，用為散騎侍郎，遷侍中尚書。”’史記賈誼傳：‘服鳥賦：夸者死權(quán)?！卑福航饦亲恿⒀云骸暗兰姨摕o為本，因循為務(wù)。中原喪亂，實(shí)為此風(fēng)；何、鄧誅于前，裴、王滅于后，蓋為此也?！?br>〔一四〕羅本“多”作“參”，不可據(jù)。趙曦明曰：“何劭為王弼傳：‘弼論道，傅會文辭，不如何晏自然，有所拔得多晏也。頗以所長笑人，故時(shí)為士君子所疾。’”盧文弨曰：“家語觀周篇：‘強(qiáng)梁者不得其死，好勝者必遇其敵?！?br>〔一五〕何焯曰：“山巨源以蓄積取譏，未詳所出?！壁w曦明曰：“晉書山濤傳：‘濤字巨源，河內(nèi)懷人?！献拥陆?jīng)：‘多藏必厚亡?！北R文弨曰：“案：濤傳稱其‘貞慎儉約，雖爵同千乘，而無嬪媵，祿賜俸秩，散之親故。及薨后，范晷等上言：“濤舊第屋十間，子孫不兼容?！钡蹫橹⑹摇！灿行罘e取譏事？惟陳郡袁毅嘗為鬲令，貪濁，而賂遺公卿，以求虛譽(yù)，亦遺濤絲百斤，濤不欲異于時(shí)，受而藏于閣上；后毅事露，凡所受賂，皆見推檢，濤乃取絲付吏，積年塵埃，印封如初。此一事亦不可以蓄積之名加之，疑此語為誤?！眲⑴嗡煸唬骸吧骄拊匆僧?dāng)是王浚沖，此黃門之筆誤也。山、王同在竹林名士，故易混淆?？伎_之儉吝，如責(zé)從子之單衣，索息女之貸錢，鉆核而賣李，把籌而計(jì)資諸事，備載于世說新語儉嗇篇中，故王隱晉書記‘天下人謂為膏肓之疾’，阮步兵詆為俗物來敗人意（世說新語排調(diào)篇），其取譏也鉅矣。然則顏氏舉王浚沖以為多藏之戒，復(fù)何疑焉。”
〔一六〕趙曦明曰：“魏志夏侯尚傳：‘子玄，字太初，少知名。正始初，曹爽輔政，玄，爽之姑子也，累遷散騎常侍中護(hù)軍。爽誅，征為大鴻臚，數(shù)年，徙太常。玄以爽抑黜，內(nèi)不得意。中書令李豐，雖為司馬景王所親待，然私心在玄，遂結(jié)皇后父張緝，謀欲以玄輔政。嘉平六年二月，當(dāng)拜貴人，豐等欲因御臨軒，諸門有陛兵，誅大將軍，以玄代之。大將軍微聞其謀，請豐相見，即殺之，收玄等送廷尉。鐘毓奏豐等大逆無道，皆夷三族。玄格量弘濟(jì)，臨斬東市，顏色不變，舉動(dòng)自若。時(shí)年四十六?！f子人間世：‘支離疏者，頤隱于齊，肩高于頂，會撮指天，五管在上，兩髀為脅，挫針治繲，足以餬口，鼓筴播精，足以食十人。上征武士，則支離攘臂于其間；上有大役，則支離以有常疾，不受功；上與病者粟，則受三鐘與十束薪。夫支離其形者，猶足以養(yǎng)其身，終其天年；又況支離其德者乎？’釋文：‘會，古外切。撮，子列切。會撮，髻也，古者，髻在項(xiàng)中，脊曲頭低，故髻指天也。繲，佳賣反，司馬云：“浣衣也?！贝拮鳌?，音線。鼓筴，揲蓍鉆龜也。播精，卜卦占兆也，司馬云：“簸箕簡米也?！薄皱羞b游：‘惠子謂莊子曰：“吾有大樹，人謂之樗，其大本擁腫而不中繩墨，其小枝拳曲而不中規(guī)矩，立之途，匠者不顧?！鼻f子曰：“子患其無用，何不樹之于無何有之鄉(xiāng)，不夭斧斤，物無害者，無所可用，安所困苦哉？”’”案：才望，猶言才氣名望。晉書陸機(jī)傳：“負(fù)其才望，志匡世難?！笔勒f新語品藻篇：“會稽虞◆，元皇時(shí)與桓宣武同俠，其人有才理勝望。王丞相嘗謂◆曰：‘孔愉有公才而無公望，丁潭有公望而無公才，兼之者其在卿乎！’◆未達(dá)而喪?！?br>〔一七〕趙曦明曰：“奉倩名粲，世說惑溺篇注：‘粲別傳曰：“粲常以婦人才智不足論，自宜以色為主。驃騎將軍曹洪女有色，粲于是聘焉，專房燕婉。歷年后，婦病亡，傅嘏往喭粲，粲不明（案：宋本作“粲雖不哭”。）而神傷，歲余亦亡。亡時(shí)年二十九?！薄f子至樂論：‘莊子妻死，惠子吊之，方箕踞鼓盆而歌?；葑釉唬骸芭c人居，長子，老，身死，不哭，亦足矣，又鼓盆而歌，不亦甚乎？”莊子曰：“不然。是其始死也，我獨(dú)何能無概然！察其始而本無生，非徒無生也，而本無形，非徒無形也，而本無氣。人且偃然寢于巨室，而我噭噭然隨而哭之，自以為不通乎命，故止也?！薄薄惨话恕弛w曦明曰：“晉書王戎傳：‘戎從弟衍，字夷甫。喪幼子，山簡吊之，衍悲不自勝。簡曰：“孩抱中物，何至于此？”衍曰：“圣人忘情，最下不及于情，然則情之所鐘，正在我輩?！焙喎溲裕鼮橹畱Q。’列子力命篇：‘魏人有東門吳者，其子死而不憂，其相室曰：“公之愛子，天下無有；今子死而不憂，何也？”東門吳曰：“吾嘗無子，無子之時(shí)不憂。今子死，乃與向無子同，臣奚憂焉？”’”
〔一九〕趙曦明曰：“晉書嵇康傳：‘康字叔夜，譙國铚人。早孤，有奇才，遠(yuǎn)邁不群。長好老、莊，常修養(yǎng)性服食之事。山濤將去選官，舉康自代，乃與濤書告絕；此書既行，知其不可羈屈也。性絕巧，而好鍛。宅中有一柳樹甚茂，乃激水圓之，每夏月居其下以鍛。東平呂安服康高致，每一相思，千里命駕，康友而善之。后安為兄所枉訴，以事系獄，詞相證引，遂復(fù)收康。初康居貧，嘗與向秀共鍛于大樹之下，以自贍給。鐘會往造焉，康不為之禮，會以此憾之。及是，言于文帝曰：“嵇康，臥龍也，不可起。公無憂天下，顧以康為慮耳?！币蜃P康欲助毋丘儉，宜因釁除之。帝既信會，遂幷害之?！献拥澜?jīng)：‘和其光，同其塵?！卑福豪献酉霠栕ⅲ骸扒樾圆粍?dòng)，喜怒不發(fā)，五藏皆和同相生，與道同光塵也?！薄捕啊沉_本、顏本、何本、朱本“專”同，程本、胡本、黃本作“權(quán)”，戒子通錄二亦作“權(quán)”。趙曦明曰：“晉書郭象傳：‘象字子玄，少有才理，好老、莊，能清言。州郡辟召，不就。常閑居，以文論自娛。東海王越引為太傅主簿，遂任職當(dāng)權(quán)，熏灼內(nèi)外，由是素論去之?！献拥澜?jīng)：‘后其身而身先，外其身而身存?！?br>〔二一〕趙曦明曰：“晉書阮籍傳：‘籍字嗣宗，陳留尉氏人。本有濟(jì)世志，屬魏、晉之際，天下多故，名士少有全者，由是不與世事，遂酣飲為常。文帝初欲為武帝求婚于籍，籍醉六十日，不得言而止。鐘會數(shù)以時(shí)事問之，欲因其可否而致之罪，皆以酣醉獲免。時(shí)率意獨(dú)駕，不由徑路，車跡所窮，輒慟哭而反?！f子達(dá)生篇：‘夫畏途者十殺一人，則父子兄弟相戒也?！卑福呵f子下文云：“必盛卒徒而后敢出焉，不亦知乎！人之所取畏者，衽席之上，飯食之間，而不知為戒者，過也?！贝水?dāng)全引。
〔二二〕趙曦明曰：“晉書謝鯤傳：‘鯤字幼輿，陳國陽夏人，好老、易。東海王越辟為掾，坐家僮取官，除名。鯤不徇功名，無砥礪行，居身于可否之間，雖自處若穢，而動(dòng)不累高?！茨献育R俗篇：‘惠子從車百乘，以過孟諸，莊子見之，棄其余魚?！ⅲ骸f周見惠施之不足，故棄余魚?！?br>〔二三〕趙曦明曰：“晉書裴秀傳：‘時(shí)人為之語曰：“后進(jìn)領(lǐng)袖，有裴秀。”’”器案：世說賞譽(yù)篇下：“胡毋彥國吐佳言如屑，后進(jìn)領(lǐng)袖?！?br>〔二四〕盧文弨曰：“鄭注周禮大司寇：‘木在足曰桎，在手曰梏?！湟糍|(zhì)。梏，古毒切?！逼靼福耗鲜穭⒕葱麄髡摚骸盎蚰苷癜螇m滓，自致封侯?！眽m滓，謂塵俗滓穢。
〔二五〕盧文弨曰：“小爾雅：‘顛，殞也?！屆骸停垡??！舾啊！?br>〔二六〕宋本原注：“‘清談雅論’，一本作‘清談高論’?！卑福航渥油ㄤ浂把拧弊鳌案摺薄；茨暇衿ⅲ骸爸豹q但也。”
〔二七〕宋本“剖玄析微賓主往復(fù)”，作“辭鋒理窟，剖玄析微，妙得入微，賓主往復(fù)”，原注：“一本作‘剖玄析微，賓主往復(fù)’。”器案：晉書張憑傳：“憑為鄉(xiāng)國所稱舉，劉惔言于簡文帝，帝召與語，嘆曰：‘張憑勃●為理窟?！毙炝昱c楊仆射書：“足下素挺詞鋒，兼長理窟。”以詞鋒與理窟對文，當(dāng)為顏氏所本。又案：晉書樂廣傳：“廣命駕為剖析之?！蹦鲜芬Σ靷鳎骸安槠饰觯杂薪?jīng)據(jù)。”文選七命注：“剖，析也?！庇职福嘿e主往復(fù)，即賓主問答之意。魏、晉、南北朝人稱賓主問答為往反。世說新語文學(xué)篇：“既共清言，遂達(dá)三更。丞相與殷共相往反，其余諸賢，略無所關(guān)?！庇郑骸暗茏尤缪栽勚Ч抵v，因謹(jǐn)述開意，往反多時(shí)?！庇郑骸爸x萬作八賢論，與孫興公往反，小有利鈍?！蓖醇赐鶑?fù)也。又有自為賓主一往一復(fù)者，世說新語文學(xué)篇：“何晏因條向者勝理語弼曰：‘此理，仆以為極，可得復(fù)難不？’弼便作難，一坐人便以為屈；于是弼自為客主數(shù)番，皆一坐所不及?！薄捕恕辰渥油ㄤ洠骸皧省弊鳌扳薄?br>〔二九〕此句，宋本作“然而濟(jì)世成俗，終非急務(wù)”，原注：“一本作‘非濟(jì)世成俗之要也’?！焙萝残性唬骸皾h文用黃、老為治，而休息無為；曹參師蓋公移風(fēng)，而清靜寧一；古來濟(jì)世成俗，何必非薄老、莊，但須用得其人爾。至于魏、晉以清談?wù)`國，非老、莊之罪也?！?br>〔三０〕盧文弨曰：“洎，具冀切，及也?！?br>〔三一〕盧文弨曰：“闡，昌善切。闡明之，使廣大也?！?br>〔三二〕劉盼遂引吳承仕曰：“梁書儒林傳：‘太史叔明三玄尤精解，當(dāng)世冠絕?！愔┘?，陸德明撰經(jīng)典釋文，以老、莊繼論語之后，居爾雅之前，足以見當(dāng)時(shí)之風(fēng)尚?！逼靼福耗鲜窂堊I傳：“篤好玄言，立周易、老、莊而講授焉。沙門法才、道士姚綏皆傳其業(yè)?！庇纸鸾梻鳎骸巴ㄖ芤?、老、莊，時(shí)人言玄者咸推之?！蹦淆R書王僧虔傳，有書誡子，言及周易、老、莊，而謂：“見諸玄，志為之逸。”
〔三三〕盧文弨曰：“梁書武帝紀(jì)：‘少而篤學(xué)，洞達(dá)儒玄，造周易講疏、老子講疏?！趾單牡奂o(jì)：‘博綜儒書，善言玄理，所著有老子義、莊子義?！薄踩摹称靼福捍笸四?，周弘正啟梁主周易疑義，見陳書弘正本傳。
〔三五〕器案：江、荊，謂江陵、荊州。宋書武帝紀(jì)：“江、荊雕殘，刑政多闕。”
〔三六〕宋本“召”作“故”?！踩摺呈酚浨瓊鳎骸皠诳嗑霕O，未嘗不呼天也?！本雱〖淳霕O也。
〔三八〕盧文弨曰：“梁書元帝紀(jì)：‘承圣三年九月辛卯，于龍光殿述老子義，尚書左仆射王褒為執(zhí)經(jīng)。乙巳，魏遺其柱國萬紐、于謹(jǐn)來寇。冬十月景（丙）寅，魏軍至于襄陽，蕭率眾會之。丁卯，停講。’”
〔三九〕傅本、顏本、胡本、程本、黃本“旨”作“指”，古通。世說新語賞譽(yù)篇：“東海王敕世子毗云：‘諷味遺言，不如親承音旨?！弊⒁w吳郡行狀：“代太傅越與穆及王承、阮瞻、鄧攸書曰：‘諷味遺言，不如親承音旨?！保ㄓ忠姇x書王承傳、阮瞻傳）陶潛與子儼等疏：“四友之人，親受音旨。”廣弘明集十五沈約佛記序：“欲悟道者，必妙識所宗，然后能允得其門，親承音旨?！彼?jīng)淮水注：“丘明親承圣旨，錄為實(shí)證?！倍Y記曲禮上正義：“傳謂傳述為義，或親承音旨，或師儒相傳，故云傳?！睆垜循彆鴶嘀校骸皫熧Y大令，時(shí)亦眾矣，非無云塵之遠(yuǎn)，若親承妙旨，入于室者，唯獨(dú)此公。”漢書楚元王傳注：“師古曰：‘承指，謂取霍光之意?！贝艘嘀^親自接受梁元之講說耳。
〔四０〕朱本“不”誤“一”。器案：之推父協(xié)，釋褐湘東王國常侍，又兼府記室，見梁書協(xié)本傳。尋梁書元帝紀(jì)：“天監(jiān)十三年封湘東郡王。普通七年，出為使持節(jié)都督荊、湘、郢、益、寧、南梁六州諸軍事、西中郎將、荊州刺史。大同五年，入為安右將軍、護(hù)軍將軍、領(lǐng)石頭戍軍事。大同六年，出為使持節(jié)都督江州諸軍事、鎮(zhèn)南將軍、江州刺史?！眳f(xié)以大同五年卒于江陵，時(shí)年四十二。本書序致篇云：“年始九歲，便丁荼蓼?！眲t之推以中大通三年生于江陵，類聚二六引之推古意詩云：“寶珠出東國，美玉產(chǎn)南荊，隋侯曜我色，卞氏飛吾聲?！鄙w自道也。北齊書之推傳云：“世善周官、左氏。之推早傳家業(yè)，年十二，值繹講莊、老，便預(yù)門徒，虛談非其所好。”之推年十二時(shí)，為大同八年，時(shí)繹在江、荊間，北齊書所云，正與家訓(xùn)此文合。頑魯，謂頑鈍愚魯。晉書阮種傳：“臣猥以頑魯之質(zhì)，應(yīng)清明之舉?！?br>齊孝昭帝〔一〕侍婁太后〔二〕疾，容色憔悴〔三〕，服膳減損。徐之才〔四〕為灸兩穴，帝握拳代痛，爪入掌心，血流滿手。后既痊愈，帝尋疾崩，遺詔恨不見山陵〔五〕之事。其天性至孝如彼，不識忌諱如此，良由無學(xué)所為。若見古人之譏欲母早死而悲哭之〔六〕，則不發(fā)此言也。孝為百行之首〔七〕，猶須學(xué)以修飾之，況余事乎！
〔一〕趙曦明曰：“北齊書孝昭紀(jì)：‘帝諱演，字延安，神武第六子，文宣母弟?！北R文弨曰：“孝昭紀(jì)：‘性至孝，太后不豫，出居南宮，帝行不正履，容色貶悴，衣不解帶，殆將四旬。殿去南宮五百余步，雞鳴而去，辰時(shí)方還，來去徒行，不乘輿輦。太后所苦小增，便即寢伏合外，食飲藥物，盡皆躬親。太后常心痛，不自堪忍，帝立侍幃前，以爪掐手心，血流出袖?！?br>〔二〕趙曦明曰：“北齊書神武明皇后傳：‘婁氏，諱昭君，司徒內(nèi)干之女?！?br>〔三〕宋本、羅本、傅本、顏本、程本、胡本、何本、朱本作“悴”。
〔四〕盧文弨曰：“北齊書徐之才傳：‘之才，丹陽人，大善醫(yī)術(shù)，兼有機(jī)辯。’”
〔五〕廣雅釋丘：“秦名天子冢曰山，漢曰陵?！薄擦成蜣裨唬骸盎茨献诱f山訓(xùn)：‘東家母死，其子哭之不哀。西家子見之，歸謂其母曰：“社何愛速死，吾必悲哭社?！保ń⒒撮g謂母為社。）夫欲其母之死者，雖死亦不能悲哭矣?！?br>〔七〕器案：玉海十一引鄭玄孝經(jīng)序：“孝為百行之首?！泵献庸珜O丑上趙岐章句：“孝，百行之首。”后漢書江革傳：“孝，百行之冠?！比龂疚簳蹶苽鳎骸瓣萍艺]曰：‘夫孝敬仁義，百行之首，而立身之本也?！绷涸蹏L為吾說：“昔在會稽〔一〕，年始十二，便已好學(xué)。時(shí)又患疥〔二〕，手不得拳，膝不得屈。閑齋〔三〕張葛幃避蠅獨(dú)坐，銀甌貯山陰甜酒〔四〕，時(shí)復(fù)進(jìn)之，以自寬痛〔五〕。率意自讀史書，一日二十卷，既未師受〔六〕，或不識一字，或不解一語，要自重之，不知厭倦〔七〕?！钡圩又?，童稚之逸，尚能如此，況其庶士，冀以自達(dá)者哉？〔一〕趙曦明曰：“隋書地理志：‘會稽屬揚(yáng)州。’”案：南朝會稽治山陰，即今浙江紹興也。〔二〕“時(shí)”字抱經(jīng)堂校定本脫，各本俱有，今據(jù)補(bǔ)正。
〔三〕羅本、顏本、何本、朱本“閑齋”作“閉齋”。
〔四〕洪亮吉曉讀書齋初錄上：“今世盛行紹興酒，或以為不知起于何時(shí)。今考梁元帝金樓子云：‘銀甌貯山陰甜酒，時(shí)復(fù)進(jìn)之?！瘎t紹興酒梁時(shí)已有名。顏氏家訓(xùn)勉學(xué)篇亦引之?！标悵h章曰：“案：此言山陰酒，本金樓子。”
〔五〕“以自寬痛”，宋本原注：“一本作‘以寬此痛’。”〔六〕盧文弨曰：“師受，受于師也?；蚋摹堋癁椤凇！薄财摺潮R文弨曰：“金樓子自序：‘吾年十三，誦百家譜，雖略上口，遂感心氣疾?！衷疲骸嵝r(shí)夏夕中，下絳紗蚊幮，中有銀甌一枚，貯山陰甜酒，臥讀，有時(shí)至?xí)?，率以為常。又?jīng)病瘡，肘膝盡爛。比來三十余載，泛玩眾書。’一本‘甜酒’作‘酒’?！?br>古人勤學(xué)，有握錐〔一〕投斧〔二〕，照雪〔三〕聚螢〔四〕，鋤則帶經(jīng)〔五〕，牧則編簡〔六〕，亦為勤篤〔七〕。梁世彭城劉綺〔八〕，交州刺史勃之孫，早孤家貧，燈燭難辦〔九〕，常買荻尺寸折之，然明夜讀。孝元初出會稽〔一０〕，精選寮寀〔一一〕，綺以才華，為國常侍兼記室〔一二〕，殊蒙禮遇〔一三〕，終于金紫光祿〔一四〕。義陽〔一五〕朱詹，世居江陵，后出揚(yáng)都〔一六〕，好學(xué)，家貧無資，累日不爨，乃時(shí)吞紙以實(shí)腹〔一七〕。寒無氈被，抱犬而臥。犬亦饑虛〔一八〕，起行盜食，呼之不至，哀聲動(dòng)鄰，猶不廢業(yè)，卒成學(xué)士〔一九〕，官至鎮(zhèn)南錄事參軍〔二０〕，為孝元所禮。此乃不可為之事，亦是勤學(xué)之一人〔二一〕。東莞〔二二〕臧逢世，年二十余，欲讀班固漢書，苦假借不久，乃就姊夫劉緩乞丐客刺〔二三〕書翰紙末〔二四〕，手寫一本，軍府服其志尚，卒以漢書聞。
〔一〕趙曦明曰：“戰(zhàn)國秦策：‘蘇秦讀書欲睡，引錐自刺其股，血流至足?！?br>〔二〕趙曦明曰：“廬江七賢傳：‘文黨，字仲翁。未學(xué)之時(shí)，與人俱入山取木，謂侶人曰：“吾欲遠(yuǎn)學(xué)，先試投我斧高木上，斧當(dāng)掛?！毖龆吨?，斧果上掛，因之長安受經(jīng)?！卑福阂姳碧脮n九七、御覽六一一引。
〔三〕趙曦明曰：“初學(xué)記引宋齊語：‘孫康家貧，常映雪讀書，清淡，交游不雜?！卑福河[十二亦引宋齊語此文。
〔四〕趙曦明曰：“晉書車武子傳：‘武子，南平人。博學(xué)多通。家貧，不常得油，夏月則練囊盛數(shù)十螢火以照書，以夜繼日焉。’”
〔五〕趙曦明曰：“漢書兒寬傳：‘帶經(jīng)而鋤，休息，輒讀誦。’魏志常林傳注引魏略：‘常林少單貧，自非手力，不取之于人。性好學(xué)，漢末為諸生，帶經(jīng)耕鉏，其妻常自饋餉之，林雖在田野，其相敬如賓。’”
〔六〕趙曦明曰：“漢書路溫舒?zhèn)鳎骸疁厥?，字長君，鉅鹿東里人。父為里監(jiān)門，使溫舒牧羊，取澤中蒲，截以為牒，編用書寫。’注：‘小簡曰牒。編，聯(lián)次之?！?br>〔七〕“為”宋本作“云”，原注：“一本作‘為’?！卑福菏挛念惥蹌e四作“云”。
〔八〕器案：何遜增新曲相對聯(lián)句、照水聯(lián)句、折花聯(lián)句、搖扇聯(lián)句、正釵聯(lián)句，俱有劉綺，當(dāng)即此人。〔九〕“燈燭難辦常買荻尺寸折之然明夜讀”，宋本作“常無燈，折荻尺寸，然明夜讀書”，原注：“一本云：‘燈燭難辦，常買荻尺寸折之，然明夜讀?！绷_本、顏本、胡本、程本、何本、朱本“然”作“燃”，燃，后起字。事文類聚引作“家貧常無燈，折荻尺寸，燃則（當(dāng)作“明”）讀書”，與宋本合。
〔一０〕趙曦明曰：“梁書元帝紀(jì)：‘天監(jiān)十三年，封湘東王，邑二千戶，初為寧遠(yuǎn)將軍、會稽太守?！?br>〔一一〕文選封禪文李善注：“漢書音義曰：‘寀，官也?！睜栄裴屧b：“寮，寀，官也?！?br>〔一二〕趙曦明曰：“隋書百官志：‘皇子府置中錄事、中記室、中直兵等參軍，功曹史、錄事、中兵等參軍。王國置常侍官?！北碧脮n六九引干寶司徒儀：“記室主書儀，凡有表章雜記之書，掌創(chuàng)其草。”孔顗辭荊州安西府記室箋：“記室之局，實(shí)惟華要，自非文行秀敏，莫或居之?！彼螘最墏鳎骸耙杂浭抑?，宜須通才敏忠，加性情勤密者?！碧屏涠牛骸坝H王府記室，掌表啟書疏?！?br>〔一三〕“殊蒙禮遇”，抱經(jīng)堂本脫此四字，各本俱有，今據(jù)補(bǔ)正。
〔一四〕“終于金紫光祿”，宋本句末有“大夫”二字，原注云：“一本無‘大夫’二字?！壁w曦明曰：“隋書百官志：‘特進(jìn)、左右光祿大夫、金紫光祿大夫，并為散官，以加文武官之德聲者?！?br>〔一五〕趙曦明曰：“隋書地理志，荊州有義陽郡義陽縣?！?br>〔一六〕器案：下文云：“下?lián)P都言去海邦?！睋P(yáng)都俱指建業(yè)，即今江蘇南京市。庾闡有揚(yáng)都賦，所鋪陳者俱為建業(yè)事。隋書地理志下：“丹陽郡，自東晉已后，置郡曰揚(yáng)州，平陳，詔并平蕩耕墾，更于石頭城置蔣州?！?br>〔一七〕事類賦十五引“實(shí)”下有“其”字?！惨话恕称靼福吼囂?，猶言饑餓，謂腹中空虛而饑餓也。饑、饑古混用。三國志魏書邴原傳注引原別傳：“誠副饑虛之心?！眲t饑虛為魏、晉、南北朝人習(xí)用語。
〔一九〕“卒成學(xué)士”，宋本作“卒成太學(xué)”，原注：“一本‘卒成學(xué)士’?！卑福菏挛念惥圩鳌白涑纱髮W(xué)”，事類賦作“后以學(xué)顯”。北戶錄二引云：“朱詹饑即吞紙，寒即抱犬讀書。”
〔二０〕趙曦明曰：“梁書元帝紀(jì)：‘大同六年，出為使持節(jié)都督江州諸軍事、鎮(zhèn)南將軍、江州刺史?！卑福禾屏涠牛骸坝H王府錄事參軍，掌付勾稽，省署抄目?！?br>〔二一〕朱本“人”作“又”，屬下句讀。
〔二二〕趙曦明曰：“晉書地理志：‘徐州東莞郡，太康中置，東莞縣，故魯鄆邑?！卑福宏胺晔烙忠婏L(fēng)操篇。
〔二三〕宋本“刺”下有“或”字，原注：“一本無‘或’字?！卑福簮廴正S叢鈔二引無“或”字。胡三省通鑒一一四注：“書姓名于奏白曰刺?！?br>〔二四〕郝懿行曰：“古之客刺書翰，邊幅極長，故有余處，可容書寫，非如今時(shí)形制殺削之比也?！饼R有宦者內(nèi)參田鵬鸞〔一〕，本蠻人也〔二〕。年十四五，初為閽寺，便知好學(xué)，懷袖握書，曉夕諷誦。所居卑末，使彼苦辛，時(shí)伺閑隙，周章〔三〕詢請。每至文林館〔四〕，氣喘汗流，問書之外，不暇他語。及睹古人節(jié)義之事，未嘗不感激沈吟〔五〕久之。吾甚憐愛，倍加開獎(jiǎng)〔六〕。后被賞遇，賜名敬宣，位至侍中開府〔七〕。后主之奔青州〔八〕，遣其西出，參伺
〔九〕動(dòng)靜，為周軍所獲。問齊主〔一０〕何在，紿云
〔一一〕：“已去，計(jì)當(dāng)出境?！币善洳恍?，歐捶服之〔一二〕，每折一支〔一三〕，辭色愈厲，竟斷四體而卒。蠻夷童丱，猶能以學(xué)成忠〔一四〕，齊之將相，比敬宣之奴不若也〔一五〕。
〔一〕宋本“有”下有“主”字，原注云：“一本無‘主’字?！焙戊淘唬骸啊小勺鳌蟆虻挂蛔?。”器案：北齊書及北史傅伏傳載此事，“鵬”下都無“鸞”字。
〔二〕器案：“蠻”為當(dāng)時(shí)居住河南境內(nèi)之少數(shù)民族。水經(jīng)淮水注：“魏太和中，蠻田益宗效誠，立東豫州，以益宗為刺史。”田鵬鸞，蓋益宗之族也?！踩称靼福撼o九歌云中君：“聊遨游兮周章?！蓖跻葑ⅲ骸爸苷?，猶周流也?！睉?yīng)劭風(fēng)俗通義序：“天下孝廉衛(wèi)卒交會，周章質(zhì)問?！奔嵤惶疲骸皬拧?，行貌?！睆拧窦粗苷乱?。
〔四〕趙曦明曰：“北齊書文苑傳：‘后主屬意斯文，三年，祖珽奏立文林館；于是更召引文學(xué)士，謂之待詔文林館焉。’”案：北史齊本紀(jì)下：“后主武平四年二月景（丙）午，置文林館。”
〔五〕胡三省通鑒七五注：“沈吟者，欲決而未決之意，今人猶有此語?！卑福捍颂幧蛞饔性亣@之意。
〔六〕孔穎達(dá)尚書序：“雖有文筆之善，乃非開獎(jiǎng)之路?！遍_獎(jiǎng)，謂開導(dǎo)獎(jiǎng)勵(lì)?！财摺场拔恢潦讨虚_府”，北齊書、北史俱作“開府中侍中”。趙曦明曰：“隋書百官志：‘中侍中省，掌出入門合，中侍中二人?！逼靼福和ㄨb一七二胡注：“內(nèi)參者，諸閹宦也?！?br>〔八〕后魏時(shí)置青州于樂安，即今山東省廣饒縣治；后移治東陽，即今山東省益都縣治。
〔九〕樂府詩集四六讀曲歌：“歡但且還去，遣信相參伺。”參伺，謂參稽偵伺也。
〔一０〕羅本、傅本、顏本、程本、胡本、何本、朱本“主”作“王”。案：北齊書、北史俱作“主”。
〔一一〕盧文弨曰：“紿，徒亥切，欺也。”
〔一二〕朱本“歐”作“欲”。盧文弨曰：“歐與毆通，烏后切，捶擊也。捶，之累切?！逼靼福和ㄨb卷一七三用顏氏此文。
〔一三〕支與肢通。
〔一四〕宋本此句作“猶能以學(xué)著忠誠”，原注：“一本作‘以學(xué)成忠’?！饼彽栏壬唬骸凹矣?xùn)忠字皆作誠，避隋諱，序致篇：‘圣賢之書，教人誠孝?！瞧渥C。此當(dāng)作‘以學(xué)著誠’?！?br>〔一五〕盧文弨曰：“將相，謂開府儀同三司賀拔伏恩、封輔相、慕容鐘葵等宿衛(wèi)近臣三十余人，西奔周師；穆提婆、侍中斛律孝卿皆降周；高阿那肱召周軍，約生致齊主，而屢使人告言，賊軍在遠(yuǎn)，以致停緩被獲，顏氏故有此憤恨之言?！逼靼福罕笔诽歧邆鳎骸拔男蚯胸?zé)侍臣云：‘觀卿等不中與唐邕作奴?！闭Z意與相似。
鄴平之后，見徙入關(guān)〔一〕。思魯嘗謂吾曰：“朝無祿位，家無積財(cái)，當(dāng)肆筋力，以申供養(yǎng)。每被課篤
〔二〕，勤勞經(jīng)史，未知為子，可得安乎？”吾命之曰：“子當(dāng)以養(yǎng)為心，父當(dāng)以學(xué)為教〔三〕。使汝棄學(xué)徇財(cái)，豐吾衣食，食之安得甘？衣之安得暖？若務(wù)先王之道，紹家世之，藜羹缊褐〔四〕，我自欲之〔五〕?！?br>〔一〕趙曦明曰：“北齊后主紀(jì)：‘武平七年十月，周師攻晉州。十二月，戰(zhàn)于城南，我軍大敗。帝入晉陽，欲向北朔州，改武平七年為隆化元年，除安德王延宗為相國，委以備御，帝入鄴。延宗與周師戰(zhàn)于晉陽，為周師所虜。甲子，皇太子從北道至，引文武入朱華門，問以御周之方；群臣各異議，帝莫知所從。于是依天統(tǒng)故事，授位幼主。幼主名恒，時(shí)年八歲，改元承光。帝為太上皇帝，后為太上皇后，自鄴先趨濟(jì)州。周師漸逼，幼主又自鄴東走。乙丑，周師至紫陌橋，燒城西門。太上皇東走，入濟(jì)州。其日，幼主禪位于大丞相任城王湝。太上皇幷皇后攜幼主走青州，周軍奄至青州；太上窘急，將遜于陳，與韓長鸞、淑妃等為周將尉遲綱所獲，送鄴，周武帝與抗賓主禮，幷太后、幼主俱送長安，封溫國公，后皆賜死?！薄捕称靼福汉V讀為督，左傳昭公二十二年司馬督，古今人表作司馬篤，是二字古通之證。文選潘安仁籍田賦：“靡誰督而常勤兮，莫之課而自厲。”李善注：“字書曰：‘督，察也?！跻莩o（天問）注：‘課，試也?！币哉n督對文，與此以課篤連用，義同。漢書主父偃傳：“上自虞、夏、殷、周，罔不程督。”注：“程，課也。督，責(zé)視也?！?br>〔三〕此句，宋本作“父當(dāng)以教為事”，原注：“‘教’一本作‘學(xué)’，‘事’一本作‘教’?！薄菜摹潮R文弨曰：“漢書司馬遷傳：‘墨者，糲粱之食，藜藿之羹。’注：‘藜草似蓬?！Y記玉藻：‘缊為袍?！ⅲ骸^今纊及舊絮也?！娽亠L(fēng)七月箋：‘褐，毛布也?！逼靼福赫f苑立節(jié)篇：“曾子布衣缊袍未得完，糟糠之食，藜藿之羹未得飽，義不合則辭上卿。不恬貧窮，安能行此?！币岳埮坜几ρ裕?dāng)為此文所本。
〔五〕“我自欲之”，各本皆如此作，抱經(jīng)堂校定本誤作“吾自安之”，今據(jù)改正。書曰：“好問則裕〔一〕。”禮云：“獨(dú)學(xué)而無友，則孤陋而寡聞〔二〕。”蓋須切磋相起〔三〕明也。見有閉門讀書，師心自是，〔四〕稠人廣坐〔五〕，謬誤差失〔六〕者多矣。谷梁傳稱公子友與莒挐相搏，左右呼曰“孟勞”〔七〕。“孟勞”者，魯之寶刀名，亦見廣雅〔八〕。近在齊時(shí)，有姜仲岳謂：“‘孟勞’者〔九〕，公子左右，姓孟名勞，多力之人，為國所寶?！迸c吾苦諍。時(shí)清河郡守邢峙〔一０〕，當(dāng)世碩儒，助吾證之，赧然而伏。又三輔決錄〔一一〕云：“靈帝殿柱題曰：‘堂堂乎張，京兆田郎。’”蓋引論語，偶以四言，目京兆人田鳳也〔一二〕。有一才士，乃言：“時(shí)張京兆及田郎二人皆堂堂耳?！甭勎岽苏f，初大驚駭，其后尋媿悔焉。江南〔一三〕有一權(quán)貴，讀誤本蜀都賦注〔一四〕，解“蹲鴟，芋也”，乃為“羊”字〔一五〕；人饋羊肉〔一六〕，答書云：“損惠〔一七〕蹲鴟。”舉朝驚駭，不解事義〔一八〕，久后尋跡〔一九〕，方知如此〔二０〕。元氏〔二一〕之世，在洛京時(shí)〔二二〕，有一才學(xué)重臣，新得史記音〔二三〕，而頗紕繆〔二四〕，誤反“顓頊”字，頊當(dāng)為許錄反〔二五〕，錯(cuò)作許緣反〔二六〕，遂謂朝士言〔二七〕：“從來謬音‘專旭’，當(dāng)音‘專翾’耳?！贝巳讼扔懈呙?，翕然信行；期年之后，更有碩儒，苦相究討，方知誤焉。漢書王莽贊云：“紫色◆聲〔二八〕，余分閏位〔二九〕?！敝^以偽亂真耳。昔吾嘗共人談書，言及王莽形狀，有一俊士，自許史學(xué)，名價(jià)甚高〔三０〕，乃云：“王莽非直鴟目虎吻，亦紫色蛙聲〔三一〕?！庇侄Y樂志云：“給太官挏馬酒〔三二〕?！崩钇孀ⅲ骸耙择R乳為酒也，揰挏〔三三〕乃成?！倍植氖帧_〔三四〕挏〔三五〕，此謂撞搗〔三六〕挺挏之，今為酪酒亦然〔三七〕。向?qū)W士又以為種桐時(shí)，太官釀馬酒乃熟。其孤陋遂至于此。太山羊肅〔三八〕，亦稱學(xué)問，讀潘岳賦〔三九〕：“周文弱枝之棗〔四０〕”，為杖策之杖；世本：“容成造歷〔四一〕?！币詺v為碓磨之磨
〔四二〕。
〔一〕趙曦明曰：“仲虺之誥文?！?br>〔二〕趙曦明曰：“學(xué)記文。”
〔三〕詩衛(wèi)風(fēng)淇奧：“如切如磋?！睜栄裴層?xùn)：“如切如磋，道學(xué)也?！惫弊ⅲ骸肮窍箜毲写瓒鵀槠?，人須學(xué)問以成德?！闭撜Z八佾篇：“起予者商也?！奔猓骸鞍唬骸鬃友宰酉哪馨l(fā)明我意?！?br>〔四〕盧文弨曰：“莊子齊物論：‘夫隨其成心而師之，誰獨(dú)且無師乎？’”
〔五〕史記灌夫傳：“稠人廣眾，薦寵下輩，士以此多之。”
〔六〕宋本“差失”作“羞慚”，原注：“一本有‘差失’字，無‘羞’字?！卑福焊鞅揪阕鳌靶邞M”。
〔七〕趙曦明曰：“事在僖元年，傳無‘呼’字?！卑福横屛脑疲骸懊蟿?，寶刀名?！薄舶恕弛w曦明曰：“孟勞，刀也，見釋器?！敝煲鄺澣簳浭骸鞍福好蟿诙郑凑Z為刀，此左右之隱語，即當(dāng)時(shí)之切音也。若姜仲岳所云，是以刀字訛作力字，真堪資笑談之一噱也?！?br>〔九〕宋本原注：“一本無‘孟勞者’三字?！卑福毫_本、傅本、顏本、程本、胡本、何本、朱本、文津本及天中記二九無此三字。
〔一０〕趙曦明曰：“北齊書儒林傳：‘邢峙，字士峻，河間鄚人。通三禮、左氏春秋?；式ǔ酰瑸榍搴犹?，有惠政?！鍟乩碇?，冀州有清河郡。”
〔一一〕趙曦明曰：“隋書經(jīng)籍志：‘三輔決錄七卷，漢太仆趙岐撰，摯虞注。’”
〔一二〕器案：目謂題目，即品題也。后漢書許劭傳：“曹操微時(shí)，常卑辭厚禮，求為己目?！崩钯t注：“命品藻為題目?！焙⊥ㄨb七一注：“目者，因其人之才品為之品題也?！壁w曦明曰：“初學(xué)記十一引三輔決錄注：‘田鳳為尚書郎，容儀端正，入奏事，靈帝目送之，題柱曰：“堂堂乎張，京兆田郎。”’漢書百官公卿表：‘右扶風(fēng)與左馮翊、京兆尹，是為三輔?！卑福赫撜Z子張篇：“堂堂乎張也，難與并為仁矣?！?br>〔一三〕太平廣記二五引“江南”作“梁”?！惨凰摹弛w曦明曰：“李善文選注：‘左思三都賦成，張載為注魏都，劉逵為注吳、蜀?！?br>〔一五〕郝懿行曰：“篆文羊字作●，與芋形尤近，所以易訛，亦如李林甫讀‘有杖之杜’矣?！?br>〔一六〕廣記引此句作“后有人饋羊肉?！?br>〔一七〕羅本、程本、胡本、何本“損惠”誤作“捐惠”。
〔一八〕本書文章篇：“文章當(dāng)以理致為心腎，氣調(diào)為筋骨，事義為皮膚，華麗為冠冕。今世相承，趨末棄本，率多浮艷，辭與理競，辭勝而理伏，事與才爭，事繁而才損?！逼靼福簱?jù)此則之推之所謂事義，猶文心雕龍事類篇之所謂事類，與文選序之所謂“事出于沈思，義歸乎翰藻”，分事與義為二者，區(qū)以別矣。
〔一九〕廣記引“尋跡”作“尋繹”。案：劉子妄瑕章：“今忌（志）人之細(xì)短，忘人之所長，以此招賢，是書空而尋跡，披水而覓路，不可得也?！眲t“尋跡”為南北朝人習(xí)用語，廣記作“尋繹”，當(dāng)出臆改。
〔二０〕朱亦棟群書札記十：“伊世珍瑯?gòu)钟洠骸畯埦琵g知蕭炅不學(xué)，相調(diào)謔。一日送芋，書稱蹲鴟，蕭答云：“損芋拜嘉，惟蹲鴟未至耳；然仆家多怪，亦不愿見此惡鳥也?！本琵g以書示客，滿坐大笑?！福菏酚涁浿硞鳎骸渴显唬骸拔崧勩肷街挛忠?，下有蹲鴟，至死不饑?！薄ⅲ骸鞆V曰：“古蹲字作踆?！斌S案：漢書音義曰：“水鄉(xiāng)多鴟，其山下有沃野灌溉。一曰大芋?！薄瘎t蹲鴟原有別解，第二子之不學(xué)，則真可哂耳。（李善文選注－－器案：當(dāng)作劉逵注：“蹲鴟，大芋也，其形類蹲鴟?！保崩畲茹懺唬骸鞍福航饦亲与s記篇述王翼向謝超宗借看鳳毛事云：‘翼即是于孝武坐呼羊肉為蹲鴟者，乃其人也。’”孫詒讓札迻十、劉盼遂說同。案：太平廣記二五九引譚賓錄：“唐率府兵曹參軍馮光震入集賢院校文選，嘗注蹲鴟云：‘蹲鴟者，今之芋子，即是著毛蘿卜也。’蕭令（案：即蕭嵩）聞之，拊掌大笑?！保ㄓ忠姶筇菩抡Z九著述。）此又以蹲鴟貽為笑柄者。
〔二一〕廣記“元氏”作“元魏”。
〔二二〕趙曦明曰：“魏書高祖孝文皇帝紀(jì)：‘太和十八年十一月，自代遷都洛陽。二十一年正月，詔改拓拔姓為元氏?！?br>〔二三〕趙曦明曰：“隋書經(jīng)籍志：‘史記音三卷，梁輕車都尉參軍鄒誕生撰?！?br>〔二四〕禮記大傳注：“紕繆，猶錯(cuò)也。”
〔二五〕太平廣記二五八引“錄”作“綠”。
〔二六〕盧文弨曰：“反與翻同?！薄捕摺场八熘^朝士言”，宋本原注：“一本作‘遂一一謂言’?！卑福毫_本、傅本、顏本、程本、胡本、何本、朱本、文津本同一本。
〔二八〕廣記、類說引“◆”作“蛙”，字同。
〔二九〕續(xù)家訓(xùn)七：“紫色，不正之色。◆聲，不正之聲也。閏位者，不正之位也；故嬴秦、后魏、朱梁，皆為閏位?！北R文弨曰：“漢書注：‘◆者，樂之淫聲。近之學(xué)者，便謂蛙鳴，已乖其義，更欲改為蠅聲，益穿鑿矣?！逼靼福罕R引漢書注，見敘傳“淫◆而不可聽”下。
〔三０〕名價(jià)，謂名譽(yù)聲價(jià)。南史張敷傳：“父邵使與高士南陽宗少文談系、象……少文嘆：‘吾道東矣?！谑敲麅r(jià)日重?！?br>〔三一〕盧文弨曰：“漢書王莽傳：‘莽為人侈口◆顄，露眼赤睛，大聲而嘶，反膺高視，瞰臨左右，待詔曰：莽，所謂鴟目虎吻，豺狼之聲者矣?！薄踩潮R文弨曰：“漢書百官公卿表：‘少府屬官有太官?！ⅲ骸伲魃攀??！卑福和跤^國學(xué)林三：“前漢禮樂志曰：‘師學(xué)百四十二人，其七十二人，給太官挏馬酒?！钇孀⒃唬骸择R乳為酒，撞挏乃成也。’顏師古注曰：‘挏，音動(dòng)，馬酪味如酒，而飲之亦可醉，故呼為酒也?！智皾h百官公卿表曰：‘武帝太初元年，更名家馬為挏馬?！瘧?yīng)劭注曰：‘主乳馬，取其汁挏治之，味酢可飲，因以名官也?！绱驹唬骸魅轳R，以韋革為夾兜，受數(shù)斗，盛馬乳，挏取其上肥，因名曰挏馬，今梁州亦名馬酪為馬酒?！瘯x灼曰：‘挏音挺挏之挏?！^國案：挏馬者，乃官號，非酒名也。前漢百官公卿表曰：‘太仆掌輿馬，有家馬令，五丞一尉?！亷煿抛⒃唬骸荫R者，主供天子私用，非大祀、戎事、軍國所須，故謂之家馬?！涞厶踉?，更名家馬為挏馬，則改家馬之官名為挏馬耳。若然，則太仆有挏馬令一人，有挏馬丞五人，有挏馬尉一人，其所治亦主供天子私用之馬。則挏馬者，乃太仆之屬官也。字書曰：‘挏，擁也，引也?！該硪漶R為義，故曰挏馬。禮樂志曰：‘師學(xué)百四十二人，其七十二人，給太官挏馬酒’者，乃是以七十二人給事太官，令役以造酒而供挏馬官也。以禮樂志上下文考之可以見。志曰：‘河間獻(xiàn)王雅樂。至成帝時(shí)，謁者常山王禹，世受河間樂，其弟子宋煜等上書言之，下公卿，以為久遠(yuǎn)難明，議寢。是時(shí)，鄭聲尤甚，哀帝自為定陶王時(shí)疾之，及即位，乃下詔罷樂官，在經(jīng)非鄭、衛(wèi)之樂者條奏。丞相孔光、大司馬何武奏其不應(yīng)經(jīng)法，或鄭、衛(wèi)之聲皆罷，其名號數(shù)千，或罷或不罷者也。師學(xué)百四十二人，其七十二人，給太官挏馬酒，其七十人可罷者?！w師學(xué)乃習(xí)學(xué)之有祿食者也，師學(xué)百四十二人者，冗員如此之多也。其七十二人給太官挏馬酒者，以此七十二人撥隸太官，使之役之以造酒，而供挏馬之所用也。蓋挏馬令五丞一尉，其官吏必多，當(dāng)時(shí)挏馬所用之酒，太官令供之，故給此七十二人使從役于太官，而使之造酒，而其七十人則罷而不用。蓋師學(xué)百四十二人，以七十二人撥隸他局，而其余七十人又罷而不用，是師學(xué)百四十二人皆省而不在樂府矣，此皆不應(yīng)經(jīng)法者也。哀帝疾鄭聲而省樂官，本志首尾甚詳，而諸家注釋漢書，乃以挏馬為酒名，則誤矣。志曰：‘郊祭樂人員六十二人，給祠南北郊?！衷唬骸o祠南郊用六十七人。’又曰：‘鄭四會員六十二人，一人給事雅樂，六十一人可罷?！泊私苑Q給，蓋給屬別局，與給太官之給同也。如諸家注釋漢書者，乃以給為給酒，則愈誤矣。顏氏家訓(xùn)牽于漢書注釋之說，不能稽考辨明，而卒取撞挏之義，又謂挏為桐，當(dāng)桐花開時(shí)造馬酒，其鑿愈甚矣。”器案：王說給太官義甚是，而謂“役之以造酒而供挏馬之所用”，又云：“挏馬所用之酒”則非是，說詳下。又漢書地理志上：“太原郡注：‘有家馬官?！辑懺唬骸疂h有家馬廄，一廄萬匹。時(shí)以邊表有事，故分來在此。家馬后改曰挏馬也?！瘞煿旁唬骸畳溡魟?dòng)?！贝俗阊a(bǔ)王說之不逮。
〔三三〕類說“揰”作“撞”。
〔三四〕宋本原注：“揰，都統(tǒng)反?！崩m(xù)家訓(xùn)書證篇同，抱經(jīng)堂本作“都孔反”。
〔三五〕宋本原注：“挏，達(dá)孔反?！逼靼福簼h書百官公卿表上：“武帝太初元年，更名家馬為挏馬?！弊ⅲ骸皶x灼曰：‘挏音挺挏之挏?！瘞煿旁唬骸畷x音是也，挏音徒孔反?！?br>〔三六〕類說“搗”作“搗”。
〔三七〕趙曦明曰：“漢書百官公卿表：‘武帝太初元年，更名家馬為挏馬。’注：‘應(yīng)劭曰：“主乳馬，取其汁挏治之，味酢可飲?！比绱驹唬骸耙皂f革為夾兜，受數(shù)升，盛馬乳，挏取其上肥。今梁州亦名馬酪為馬酒。”’釋名：‘酪，澤也，乳汁所作，使人肥澤也?！编囃E雙研齋筆記四：“漢百官公卿表有挏馬官，……說文曰：‘挏，●引也。漢有挏馬官作馬酒?！福捍朔ㄖ两裎鞅眱陕忿转q然，其法以革囊盛馬乳，一人抱持之，乘馬絕馳，令乳在囊中自相撞動(dòng)，所謂挏也。往復(fù)數(shù)十次，即可成酒。余在西域時(shí)，親見額魯特，及移駐之察哈爾，皆沿此俗。”器案：元耶律鑄雙溪醉隱集六行帳八珍詩，“麆沆：麆沆，馬駧也。漢有挏馬，注曰：‘以韋革為夾兜，盛馬乳，挏治之，味酢可飲，因以為官?！侄Y樂志大官挏馬酒，注曰：‘以馬乳為酒?！話溨鄂t不然，愈挏治則味愈甘，挏逾萬杵，香味醇濃甘美，謂麆沆。麆沆，奄蔡語也，國朝因之?！保ㄑ俨?，西漢西域傳無音，大宛傳宛王昧蔡，師古曰：“蔡，千葛切?！睍骸岸倮锊獭！泵雾崳骸安蹋岣鹎?。”廣韻亦然。奄蔡，蔡，千葛切為是，今有其種，率皆從事挏馬。）
〔三八〕趙曦明曰：“羊肅，注見卷二?！薄踩拧弛w曦明曰：“晉潘岳，字安仁，著閑居賦，今見文選?！?br>〔四０〕文選閑居賦李善注：“西京雜記曰：‘上林苑有弱枝棗?！瘡V志曰：‘周文王時(shí)有弱枝之棗甚美，禁之不令人取，置樹苑中?！崩钪芎沧ⅲ骸爸芪耐鯐r(shí)有弱枝棗樹，味甚美?！?br>〔四一〕趙曦明曰：“漢書藝文志：‘世本十五篇?！ⅲ骸攀饭儆淈S帝以來訖春秋時(shí)諸侯大夫。’案：今不傳，諸書尚有引用者。注云：‘容成，黃帝之臣?！卑福鹤⒃敃C篇。
〔四二〕段玉裁曰：“古書字多假借，世本假‘磨’為‘歷’，致有此誤。古書歷磿通用，同郎擊切。碓，都內(nèi)切，舂具。磨，模臥切，說文作，石硙也?！逼靼福汗艜暸c歷通，為例甚多，如周官遂師注：“磿者，適歷?！鄙胶＝?jīng)中山經(jīng)：“歷山之石?！惫ⅲ骸盎蜃鞔暋！笔酚浉咦婀Τ己畋恚骸按暫喓畛毯凇?，漢表作“歷”，春申君傳：“濮磿之北。”新序善謀篇作“歷”；樂毅傳：“故鼎返乎磿室?！睉?zhàn)國策燕策作“歷”，俱其證。又案：文選閑居賦李善注：“大山肅（脫“羊”字）亦稱學(xué)問，讀岳賦‘周文弱枝之棗’為杖策之杖，世本‘容成造歷’為碓磨之磨?！奔幢敬宋摹?br>談?wù)f制文，援引古昔〔一〕，必須眼學(xué)，勿信耳受〔二〕。江南閭里閑，士大夫或不學(xué)問，羞為鄙樸〔三〕，道聽涂說〔四〕，強(qiáng)事飾辭〔五〕：呼征質(zhì)為周、鄭〔六〕，謂霍亂為博陸〔七〕，上荊州必稱陜西〔八〕，下?lián)P都言去?？ぁ簿拧?，言食則餬口〔一０〕，道錢則孔方〔一一〕，問移則楚丘〔一二〕，論婚則宴爾〔一三〕，及王則無不仲宣〔一四〕，語劉則無不公干〔一五〕。凡有一二百件，傳相祖述〔一六〕，尋問莫知原由，施安〔一七〕時(shí)復(fù)失所。莊生有乘時(shí)鵲起之說〔一八〕，故謝朓〔一九〕詩曰：“鵲起登吳臺〔二０〕。”吾有一親表，作七夕詩云：“今夜吳臺鵲，亦共往填河〔二一〕。”羅浮山記云〔二二〕：“望平地樹如薺?！惫蚀鲿薄捕吃娫疲骸伴L安樹如薺〔二四〕。”又鄴下有一人詠樹詩云：“遙望長安薺。”又嘗見謂矜誕為夸毗〔二五〕，呼高年為富有春秋〔二六〕，皆耳學(xué)〔二七〕之過也。
〔一〕“援引古昔”，抱經(jīng)堂本脫此句，各本俱有，今補(bǔ)。
〔二〕郝懿行曰：“耳受不如眼學(xué)，眼學(xué)不如心得，心得則眼與耳皆收實(shí)用矣。朱子所謂‘一心兩眼，痛下工夫’是也。”
〔三〕抱經(jīng)堂本“樸”作“樸”，各本俱作“樸”，少儀外傳上同，今據(jù)改正?！菜摹痴撜Z陽貨篇：“道聽而涂說?！奔庖R融曰：“聞之于道路，則傳而說之。”邢昺疏：“若聽之于道路，則于道路傳而說之?！睗h書藝文志：“小說家者流，蓋出于稗官，街談巷語，道聽涂說者之所造也?！?br>〔五〕類說“事”作“辨”。黃叔琳曰：“繆種流傳，古今同慨?！秉S侃文心雕龍?jiān)浽唬骸鞍福簳x來用字有三弊，……三曰用典飾濫：呼征質(zhì)為周、鄭，謂霍亂為博陸，言食則糊口，道錢則孔方，稱兄則孔懷，論昏則宴爾，求莫而用為求瘼，計(jì)偕而以為計(jì)階，轉(zhuǎn)相祖述，安施失所，比喻乖方，斯亦彥和所云‘文澆之致弊’也?！闭f即本此?！擦弛w曦明曰：“左隱二年傳：‘周、鄭交質(zhì)?！北R文弨曰：“質(zhì)，音致，說文：‘質(zhì)以物相贅。’案：贅如贅婿，謂男無娉財(cái)，以身自質(zhì)于妻家也?！?br>〔七〕趙曦明曰：“漢書嚴(yán)助傳：‘夏月暑時(shí)，歐泄霍亂之病相隨屬也?！只艄鈧鳎骸庾肿用?，封博陸侯?！卑福罕緜髯ⅲ骸拔姆f曰：‘博，大；陸，平；取其嘉名，無此縣也?！瘞煿旁唬骸嗳∴l(xiāng)聚之名以為國號，非必縣也，公孫弘平津鄉(xiāng)則是矣?！?br>〔八〕“陜”，各本并如此作，抱經(jīng)堂本作“峽”，云：“荊在巴峽西?！贝瞬恢鳎謴亩鵀橹o者也。錢大昕曰：“南齊書州郡志：‘江左大鎮(zhèn)，莫過荊、揚(yáng)。周世二伯總諸侯，周公主陜東，召公主陜西，故稱荊州為陜西也?！咨埽阋躁兾鞔曛Q，則昧于地理，故顏氏譏之?！饼彽栏壬唬骸敖髢S置雍州于襄陽，襄陽為荊州郡，故稱荊州為陜西耳。”劉盼遂曰：“案：北周書王褒傳：‘周弘讓復(fù)褒書云：“與弟分袂西陜，言返東區(qū)?！薄苏G州傾沒，與褒分散之事也，此西陜斥荊州明矣。陳書周弘正傳：‘弘正與仆射王褒言于元帝，宜輿駕入建業(yè)，時(shí)荊、陜?nèi)耸?，咸言王、周皆是東人，弘正面折之曰：“若東人勸東，謂為非計(jì)；君等西人欲西，豈是良策?！薄G、陜連言，且與東人為對，益明當(dāng)時(shí)通以陜西稱荊州矣?！逼靼福菏勒f新語識鑒篇：“王忱死，西鎮(zhèn)未定，……晉孝武欲拔親近腹心，遂以殷為荊州，事定，詔未出。王珣問殷曰：‘陜西何故未有處分？’”宋書蔡興宗傳：“興宗出為南郡太守，行荊州事，外甥袁顗曰：‘舅今出居陜西。’”又鄧琬傳：“荊州刺史臨海王子頊練甲陜西?！蹦鲜泛罹皞鳎骸巴{曰：‘荊州天子挺應(yīng)著?！駨R樹重青，必彰陜西之瑞，議者以為湘東軍下之征?！庇种芎胝齻鳎骸皶r(shí)朝議遷都，但元帝再臨荊陜，前后二十余年，情所安戀，不欲歸建業(yè)?！标悤沃獋鳎骸爸髁旱湫蛟疲骸└咦骊恬{之年，太宗幽辱之歲，謳歌獄訟，向陜西不向東都，不庭之民，流逸之士，征伐禮樂，歸世祖不歸太宗?！彼躁兾?，俱指荊州。又宋書王弘傳、謝晦傳皆稱荊州刺史為分陜，文選齊竟陵文宣王行狀：“初，沈攸之跋扈上流，稱亂陜服?！崩钌谱ⅲ骸瓣皹s緒晉書曰：‘武陵王令曰：“荊州勢據(jù)上流，將軍休之，委以分陜之重?！薄庇[一六七引盛弘之荊州記：“元嘉中，以京師根本之所寄，荊楚為重鎮(zhèn)，上流之所總，擬周之分陜，晉、宋以降，此為西陜。”胡三省通鑒一三０注：“蕭子顯曰：‘江左大鎮(zhèn)，莫過荊、揚(yáng)?！朕r(nóng)郡陜縣，周二伯主諸侯，周公主陜東，召公主陜西，故稱荊州為陜西?！鄙w東晉以后，揚(yáng)、荊兩州刺史，膺分陜之任，故荊州有陜西之稱。梁元帝封湘東王，是時(shí)正在荊州也?！簿拧潮Ы?jīng)堂本“郡”作“邦”，各本俱作“郡”，今改。少儀外傳上引“言去?？ぁ弊鳌耙院？ぁ?，戒子通錄七引辨志錄引、類說引俱作“要云?？ぁ?，“要云”“要言”，都與上“必稱”對文，義較今本為勝。
〔一０〕趙曦明曰：“左氏昭七年傳：‘正考父之鼎銘云：“饘于是，鬻于是，以餬余口?！薄逼靼福鹤髠麟[公十一年：“而使餬其口于四方?！闭f文食部：“餬，寄食也?！?br>〔一一〕趙曦明曰：“晉魯褒錢神論：‘親愛如兄，字曰孔方?！薄惨欢弛w曦明曰：“左氏閔二年傳：‘僖之元年，齊桓公遷邢于夷儀，封衛(wèi)于楚丘。邢遷如歸，衛(wèi)國忘亡?！?br>〔一三〕類說“婚”作“昏”，“宴”作“燕”，少儀外傳、戒子通錄“宴”作“燕”，古俱通。趙曦明曰：“詩邶谷風(fēng)：‘宴爾新昏，如兄如弟。’”〔一四〕趙曦明曰：“王粲已見?！?br>〔一五〕趙曦明曰：“魏志，東平劉楨字公干，附見王粲傳。”
〔一六〕類說“傳”作“轉(zhuǎn)”。器案：陸游老學(xué)庵筆記八：“國初尚文選，文人專意此書，故草必稱王孫，梅必稱驛使，月必稱望舒，山水必稱清暉。至慶歷后，惡其陳腐，諸作始一洗之。方其盛時(shí)，士子至為之語曰：‘文選爛，秀才半。’”則齊、梁余風(fēng)，宋初猶大扇也。
〔一七〕“施安”，少儀外傳作“施行”，戒子通錄作“文翰”。
〔一八〕趙曦明曰：“太平御覽九百二十一引莊子云：‘鵲上高城之垝，而巢于高榆之顛，城壞巢折，陵風(fēng)而起。故君子之居世也，得時(shí)則蟻行，失時(shí)則鵲起也?！W(xué)紀(jì)聞（卷十）載莊子逸篇有之?！逼靼福侯惥郯税?、九二、文選和伏武昌登孫權(quán)故城詩注又贈(zèng)馮文熊詩注并引莊子此文。嵇康集一附秀才答詩：“當(dāng)流則蟻行，時(shí)逝則鵲起?！眲t全用莊子此文。〔一九〕趙曦明曰：“南齊書謝朓傳：‘朓字玄暉，少好學(xué)，有美名。文章清麗，善草隸，長五言詩，沈約常云：二百年來無此詩也?！?br>〔二０〕案：文選載謝玄暉和伏武昌登孫權(quán)故城詩作“鵲起登吳山，鳳翔陵楚甸”，李注：“孫氏初基武昌，后都建鄴，故云吳山、楚甸也。”孫志祖讀書脞錄七：“六朝人用鵲起二字為美詞，謝靈運(yùn)述征賦：‘初鵲起于富春，果鯨躍于川湄?！倪x謝玄暉和伏武昌詩云云，其意并同。據(jù)李善注引莊子云云，然則鵲起非美詞矣?！眳球q拜經(jīng)樓詩話一：“‘吳臺’，謝宣城集及文選皆作‘吳山’，黃門所見，蓋是朓原本如此。何義門謂吳臺即姑蘇臺。予重刊宣城集，特為更正?！?br>〔二一〕“亦共往填河”，抱經(jīng)堂本作“亦往共填河”，各本都作“亦共往填河”，今改。類說作“亦起往填河”。趙曦明曰：“白帖：‘烏鵲填河成橋而渡織女?！癄栄乓恚骸鄠髌呦Γ瑺颗Ｅc織女會于漢東，烏鵲為梁以渡，故毛皆脫去?！北R文弨曰：“歲華紀(jì)麗引風(fēng)俗通云：‘織女七夕當(dāng)渡河，使鵲為橋?！?br>〔二二〕趙曦明曰：“羅浮山記：‘羅浮者，蓋總稱焉。羅，羅山也，浮，浮山也，二山合體，謂之羅浮。在增城、博羅二縣之境?！逼靼福黑w引羅浮山記，見御覽四一引，御覽同卷又引裴淵廣州記：“羅山隱天，唯石樓一路，時(shí)有閑游者少得至。山際大樹合抱，極目視之，如薺菜在地。山之陽有一小嶺，云蓬萊邊山浮來著此，因合號羅浮山?！?br>〔二三〕戴暠，梁人?！捕摹潮R文弨曰：“此暠度關(guān)山詩也，首云：‘昔聽隴頭吟，平居已流涕；今上關(guān)山望，長安樹如薺?！逼靼福捍髟娨姌犯娂摺＼嫦獫O隱叢話后九引復(fù)齋漫錄云：“余因讀浩然秋登萬山（能改齋漫錄作“方山”）詩：‘天邊樹若薺，江畔洲（能改齋漫錄作“舟”是。）如月。’乃知孟真得暠（原誤“嵩”）意。”又見能改齋漫錄三。楊升庵文集五六：“羅浮山記云：‘望平地樹如薺?！允强≌Z。梁戴暠詩：‘長安樹如薺?！闷湔Z也。后人翻之益工，薛道衡詩：‘遙原樹若薺，遠(yuǎn)水舟如葉?！虾迫辉姡骸爝厴淙羲j，江畔洲（當(dāng)作“舟”）如月。’”器案：王維送秘書晁監(jiān)還日本詩序：“扶桑若薺，郁島如萍?！庇梅ㄒ嗤?。
〔二五〕趙曦明曰：“爾雅釋訓(xùn)：‘夸毗，體柔也?！福号c矜誕義相反?！?br>〔二六〕趙曦明曰：“后漢書樂恢傳：‘上疏諫曰：“陛下富于春秋，纂承大業(yè)?！薄ⅲ骸呵镏^年也。言年少，春秋尚多，故稱富。’案：與高年義相反。”黃叔琳曰：“自駢麗聲韻之文盛，而假借訛謬之語益多矣?！?br>〔二七〕南史沈慶之傳：“慶之厲聲曰：‘眾人附見古今，不如下官耳學(xué)也?！?br>夫文字者，墳籍〔一〕根本。世之學(xué)徒，多不曉字：讀五經(jīng)者，是徐邈而非許慎〔二〕；習(xí)賦誦者，信褚詮而忽呂忱〔三〕；明史記者，專徐、鄒而廢篆籀〔四〕；學(xué)漢書者，悅應(yīng)、蘇而略蒼、雅〔五〕。不知書音是其枝葉，小學(xué)乃其宗系〔六〕。至見服虔、張揖音義則貴之，得通俗〔七〕、廣雅而不屑。一手之中〔八〕，向背如此，況異代各人乎〔九〕？
〔一〕墳籍，猶言書籍。文選應(yīng)休璉與從弟君苗君胄書：“潛精墳籍，立身揚(yáng)名，斯為可矣?！眳窝訚?jì)注曰：“墳籍為典墳也。”文選序：“概見墳籍，旁出子史。”〔二〕趙曦明曰：“晉書儒林傳：‘徐邈，東莞姑幕人。永嘉之亂，家于京口。邈姿性端雅，博涉多聞。孝武招延儒學(xué)之士，謝安舉以應(yīng)選。年四十四，始補(bǔ)中書舍人，在西省侍帝。雖不口傳章句，然開釋文義，標(biāo)明指趣，撰五經(jīng)音訓(xùn)，學(xué)者宗之。’后漢書儒林傳：‘許慎字叔重，汝南召陵人。性淳篤，博學(xué)經(jīng)籍，撰五經(jīng)異義，又作說文解字十四篇，皆傳于世?！?br>〔三〕宋本“忽”作“笑”。趙曦明曰：“漢書揚(yáng)雄傳所載諸賦注內(nèi)時(shí)引諸詮之之說，宋祁亦時(shí)引之，經(jīng)典釋文閑亦引之。諸、褚字不同，未知孰是。隋書經(jīng)籍志：‘字林七卷，晉弦令呂忱撰?！崩钤斣唬骸八鍟?jīng)籍志：‘百賦音十卷，宋御史褚詮之撰?！眲⑴嗡煸唬骸皾h書司馬相如傳上顏?zhàn)ⅲ骸x相如賦者，多皆改易義文，競為音說，徐廣、鄒誕生、褚詮之、陳武之屬是也。今于彼數(shù)家，并無取焉?！癜福侯伇O(jiān)之不取褚詮，蓋亦繩其祖武則然?！逼靼福核鍟?jīng)籍志：“梁又有中書舍人褚詮之集八卷，錄一卷，亡?！笔酚洉⒈疚汗觽髡x：“（呂）忱，字伯雍，任城人，呂姓，晉弦令，作字林七卷?！?br>〔四〕“徐”原作“皮”，今據(jù)少儀外傳上引改。案：司馬貞史記索隱序：“貞觀中，諫議大夫崇賢館學(xué)士劉伯莊，達(dá)學(xué)宏才，鉤深探賾，又作音義二十卷，比于徐、鄒，音則具矣。”正以徐、鄒并言，以徐、鄒注史記，重在字義，故此云“專徐、鄒而廢篆籀”也。趙曦明曰：“‘皮’未詳，疑是‘裴’字之誤，裴骃著史記集解八十卷?；蛟剖恰臁沃猩⒋蠓蛐煲懊褡酚浺袅x十二卷，見隋書經(jīng)籍志?！眲⑴嗡煲齾浅惺嗽唬骸班u謂鄒誕生，‘皮’疑當(dāng)為‘裴’，或當(dāng)為‘徐’，謂裴骃、徐廣也。使皮音為世所行，不應(yīng)隋、唐間人都不一引。書證篇曰：‘史記又作悉，誤而為述，裴、徐、鄒皆以悉音述?！B言裴、徐、鄒，足證此文‘皮’字之誤。又按：趙注以為‘裴’之訛。”器案：謂“皮”為“徐”之誤者是，少儀外傳引正作“徐”，今已據(jù)以改正矣。趙曦明曰：“許慎敘說文解字略云：‘黃帝之始初作書，蓋依類象形。及宣王大篆五十篇，與古文或異。其后七國言語異聲，文字異形，秦兼天下，丞相李斯乃奏同之。斯作倉頡篇，中車府令趙高作爰?xì)v篇，太史令胡毋敬作博學(xué)篇，皆取史籀大篆，或頗省改，所謂小篆者也。是時(shí)務(wù)繁，初有隸書，以趣約易，而古文由是絕矣?！?br>〔五〕趙曦明曰：“漢書敘例：‘應(yīng)劭，字仲瑗，汝南南頓人。后漢蕭令、御史、營陵令、（原脫“陵”字，器據(jù)意林引風(fēng)俗通補(bǔ)。）泰山太守。蘇林，字孝友，陳留外黃人。魏給事中。黃初中，遷博士，封安成亭侯。’隋書經(jīng)籍志：‘漢書集解音義二十四卷，應(yīng)劭撰。三蒼三卷，郭璞注?！叵嗬钏棺魃n頡篇，漢揚(yáng)雄作訓(xùn)纂篇，后漢郎中賈魴作滂喜篇，故曰三蒼。又埤蒼三卷、廣雅三卷，并魏博士張揖撰。小爾雅一卷，孔鮒撰，李軌略解?！薄擦滁S叔琳曰：“韓云：‘士大夫宜略識字?！K東坡閑時(shí)，恒看字書?！?br>〔七〕趙曦明曰：“隋書經(jīng)籍志：‘通俗文一卷，服虔撰。’”
〔八〕器案：意林引抱樸子：“一手之中，不無利鈍；方之他人，若江、漢之與潢污?！?br>〔九〕宋本原注：“世人皆以通俗文為服虔造，未知非服虔而輕之，猶謂是服虔而輕之，故此論從俗也。”趙曦明曰：“案：后漢書儒林傳：‘服虔，字子慎，初名重，又名只，后改為虔。河南滎陽人。以清苦建志，有雅才，善著文論，作春秋左氏傳解，又以左傳駁何休之所駁漢事六十余條。拜九江太守。免，遭亂行客，病卒?！?br>夫?qū)W者貴能博聞也?？酱?，官位姓族，衣服飲食，器皿制度，皆欲根尋，得其原本；至于文字，忽不經(jīng)懷〔一〕，己身姓名，或多乖舛，縱得不誤，亦未知所由。近世有人為子制名：兄弟皆山傍立字，而有名峙者〔二〕；兄弟皆手傍〔三〕立字，而有名機(jī)者〔四〕；兄弟皆水傍〔五〕立字，而有名凝〔六〕者。名儒碩學(xué)，此例甚多。若有知吾鐘之不調(diào)〔七〕，一何可笑〔八〕?！惨弧称靼福罕緯麑?shí)篇：“公事經(jīng)懷?！蹦鲜吩觽鳎骸半m位仕隆重，不以世務(wù)經(jīng)懷?！苯?jīng)懷，猶今言經(jīng)心也。
〔二〕宋本“峙”作“歭”。何焯曰：“‘峙’疑‘歭’?！倍斡癫迷唬骸罢f文有歭無峙，后人凡從止之字，每多從山；至如岐字本從山，又改路岐之岐從止，則又山變?yōu)橹挂病ｎ佉庵^從山之峙不典，不可以命名?！焙萝残性唬骸爸派w邢峙耶？”劉盼遂引吳承仕曰：“按北齊書：‘邢峙字士峻。’名字相應(yīng)，亦從山作之。顏氏所譏，此其一例?！饼彽栏壬唬骸八伪臼且?。顏時(shí)俗書‘歭’作‘峙’，故以正體書之，以見其字本不從山。”
〔三〕宋本及類說“手傍”作“手邊”，羅本、傅本、何本作“手傍”，余本作“木傍”。
〔四〕段玉裁曰：“機(jī)字本作機(jī)，說文有機(jī)無機(jī)，其幾微亦不從木，世俗作機(jī)字，亦不典也?！北R文弨曰：“‘兄弟皆手傍（本作“邊”）立字，而有名●者’，‘手’誤作‘木’，‘●’誤作‘機(jī)’，今并注一皆改正?！饼彽栏壬唬骸八伪咀鳌诌叀且?。顏時(shí)俗書‘機(jī)’作‘●’，而‘機(jī)’字本不從手，與上‘歭’字同。說文木部：‘機(jī)，主發(fā)謂之機(jī)?！畽C(jī)，機(jī)木也。’唐韻：‘居履切?！c機(jī)字音義俱異，段謂‘機(jī)字本作機(jī)，說文有機(jī)無機(jī)’，皆不可解?！逼靼福耗鲜妨喊渤煽低跣銈鳎骸白訖C(jī)嗣。機(jī)字智通。機(jī)弟推，字智進(jìn)?！敝扑I，此其一例。以子云之姓或從木作楊、或從◆作揚(yáng)例之，則相沿久矣。
〔五〕類說“水傍”作“水邊”。
〔六〕“凝”，宋本以下諸本俱如此作，獨(dú)抱經(jīng)堂本改作“◆”。段玉裁曰：“此亦顏時(shí)俗字。凝本從●，俗本從水，故顏謂其不典，今本正文仍作正體，則又失顏意矣?！饼彽栏壬唬骸啊簟?dāng)依原本作‘凝’，段說誤，見上?！眹?yán)式誨曰：“案：北齊神武諸子澄、洋、演、湛之屬，皆水旁立字，而有新平王凝，正顏氏所譏也?！?br>〔七〕沈揆曰：“淮南子修務(wù)篇：‘昔晉平公令官為鐘，鐘成而示師曠，師曠曰：“鐘音不調(diào)。”平公曰：“寡人以示工，工皆以為調(diào)；而以為不調(diào)，何也？”師曠曰：“使后世無知音則已，若有知音者，必知鐘之不調(diào)?！薄帷忠僧?dāng)為‘晉’字。一本以‘鐘’為‘種’者尤非?！焙萝残性唬骸耙妳斡[?！逼靼福阂妳问洗呵镩L見篇。
〔八〕器案：戰(zhàn)國策燕策上：“齊王按戈而卻曰：‘此一何慶吊相隨之速也?！闭f苑尊賢篇：“應(yīng)侯曰：‘今日之琴，一何悲也?！惫艠犯吧仙＃骸笆咕缓斡?。”古詩十九首：“音響一何悲。”豐溪艮思氏辭征曰：“一，語助詞。”
吾嘗從齊主〔一〕幸?guī)罩荨捕?，自井陘關(guān)入上艾縣〔三〕，東數(shù)十里，有獵閭村。后百官受馬糧在晉陽東百余里亢仇城側(cè)。并不識二所本是何地，博求古今，皆未能曉。及檢字林、韻集〔四〕，乃知獵閭是舊躐（足改谷）余聚〔五〕，亢仇舊是亭〔六〕，悉屬上艾。時(shí)太原王劭〔七〕欲撰鄉(xiāng)邑記注，因此二名聞之，大喜〔八〕。
〔一〕宋本、羅本、鮑本、汗青簃本作“齊主”，余本俱誤作“齊王”，永樂大典三五八０亦誤作“齊王”。
〔二〕趙曦明曰：“隋書地理志：‘太原郡，后齊幷州?！卑福罕饼R書文宣帝紀(jì)：“天保九年六月乙丑，帝自晉陽北巡，己巳，至祁連池，戊寅，還晉陽?！庇种苽鳎骸疤毂Ｄ?，從至天池?！碧斐丶雌钸B池，胡人呼天曰“祁連”。家訓(xùn)所言，即此時(shí)事。
〔三〕趙曦明曰：“漢書地理志：‘常山郡石邑，井陘山在西。太原郡有上艾縣?！逼靼福壕€為太行八陘之一，見元和郡縣志引述征記。爾雅釋山：“山絕，陘?！惫弊ⅲ骸斑B山中斷絕?！?br>〔四〕趙曦明曰：“字林見前。隋書經(jīng)籍志：‘韻集十卷，又六卷，晉安復(fù)令呂靜撰?！?br>〔五〕宋本原注：“躐（足改谷），音獵也?！壁w曦明曰：“案：說文：‘邑落曰聚。’”
〔六〕宋本原注：“，上音武安反，下音仇。”永樂大典同。劉盼遂曰：“按：‘亢’疑為‘丸’字之形誤，亭名丸仇，故易訛為。吳檢齋（承仕）先生曰：‘“亢”或是“萬”字之誤。萬、同音，較丸尤近也?！逼靼福簭V韻二十六桓“，，亭名，在上女，毋官切。，音求?！碑?dāng)即本之字林、韻集，“上女”即“上艾”之訛。〔七〕隋書王劭傳：“王劭，字君懋，太原晉陽人也。父松年，齊通直散騎侍郎。劭少沈嘿，好讀書。弱冠，齊尚書仆射魏收辟參開府軍事，累遷太子舍人，待詔文林館。時(shí)祖孝征、魏收、陽休之等嘗論古事，有所遺忘，討閱不能得，因呼劭問之；劭具論所出，取書驗(yàn)之，一無舛誤。自是，大為時(shí)人所許，稱其博物。后遷中書舍人。齊滅入周，不得調(diào)。高祖受禪，授著作佐郎云云?！?br>〔八〕永樂大典“大喜”作“甚善”。
吾初讀莊子“螝二首〔一〕”，韓非子曰：“蟲有螝者，一身兩口，爭食相龁，遂相殺也〔二〕”，茫然不識此字何音，逢人輒問，了無解者。案：爾雅諸書，蠶蛹名螝〔三〕，又非二首兩口貪害之物。后見古今字詁〔四〕，此亦古之虺字〔五〕，積年凝滯，豁然霧解。
〔一〕器案：一切經(jīng)音義四六引莊子，作“虺二首”，螝、虺古今字。
〔二〕趙曦明曰：“漢書藝文志：‘韓子五十五篇。名非，韓諸公子，使于秦，李斯害而殺之?！福捍怂娬f林下，今本‘螝’即作‘●’，又訛‘蚢’。”郝懿行曰：“見韓子說林下篇，今本‘螝’作‘蚘’，或作‘蚢’，并訛也。”器案：爾雅翼三二引韓非，文與顏氏所引同。
〔三〕宋本原注：“螝，音潰?！壁w曦明曰：“螝蛹，釋蟲文?！?br>〔四〕趙曦明曰：“隋書經(jīng)籍志：‘古今字詁三卷，張揖撰。’”
〔五〕李枝青西云札記二：“按：管子水地篇曰：‘涸澤之精者生于螝。螝者，一頭而兩身，其形若蛇，其長八尺，以其名呼之，可以取魚鱉?！伺c韓非所云，當(dāng)是一物。但此云一頭兩身，與一身兩口為異。馬骕繹史引韓非子‘螝’作‘蚘’?！焙萝残性唬骸按蟠鞫Y記虞戴德篇云：‘昔商老彭及仲傀?！次氉謧鲗懼炓?，可證顏氏之說?！标愘緮ń?jīng)筆記：“案：據(jù)此，則虺或作螝，今毛詩巧言篇：‘為鬼為蜮?！砑次氈⌒未媛曌?，三家詩當(dāng)作‘為螝為蜮’，文選鮑照蕪城賦云：‘壇羅虺蜮?！w本三家詩也?！逼靼福撼o招魂：“雄虺九首。”王逸注：“一身九頭。”九頭極言其多，非一頭之謂而已，則虺一身而多首，先民自有此傳說。又案：“螝”作“蚘”之蚘，字當(dāng)作●，蓋俗字也，鬼、九音近古通，如鬼侯一作九侯，即其比也。尋天問：“中央共牧后何怒？”王逸注：“言中央之州，有歧首之蛇，爭共食牧草之實(shí)，自相啄嚙?！蓖踝⒖膳c此互參。嘗游趙州〔一〕，見柏人城北〔二〕有一小水，土人亦不知名。后讀城西門〔三〕徐整〔四〕碑云：“（水百）流東指〔五〕?！北娊圆蛔R。吾案說文，此字古魄字也，（水百），淺水貌〔六〕。此水漢來本無名矣，直以淺貌目之，或當(dāng)即以（水百）為名乎？
〔一〕趙曦明曰：“通典：‘趙州，春秋時(shí)晉地，戰(zhàn)國屬趙，后魏為趙郡，明帝兼置殷州，北齊改為趙州。’”器案：北齊書之推傳：“河清末，被舉為趙州功曹參軍?！庇乌w州，當(dāng)在此時(shí)?！捕弛w曦明曰：“柏人，趙地。漢高祖將宿，心動(dòng)，問知其名，曰：‘柏人者，迫于人也?！烊ブ?。即此?！卑福阂娛?、漢高紀(jì)?！踩乘伪尽拔鳌弊鳌澳稀保f文系傳二一●字下引作“西”。
〔四〕徐整，字文操，豫章人，仕吳為太常卿。
〔五〕“●流東指”，說文系傳作“●水東會?！?br>〔六〕段玉裁曰：“‘（水百），古魄字’，此語不見于說文，今本但云：‘（水百），淺水也?！灶佌Z訂之，說文有脫誤，當(dāng)云：‘泊，淺水貌，從水白聲；（水百），古文泊字也，從水百聲?！仌恰忠嗾`，當(dāng)作‘泊’?！保ò福憾握f又見說文解字注十一篇●篆下。）郝懿行曰：“今本說文魄下無●字，蓋闕脫也，當(dāng)據(jù)補(bǔ)?！?br>世中書翰，多稱勿勿〔一〕，相承如此，不知所由〔二〕，或有妄言此忽忽之殘缺耳。案：說文：“勿者，州里所建之旗也，象其柄及三斿之形，所以趣民事
〔三〕。故◆遽者〔四〕稱為勿勿〔五〕。”
〔一〕類說、履齋示兒編二三、群書通要己四“勿勿”俱誤作“匆匆”。郝懿行曰：“今俗書勿勿為匆匆，尤為謬妄?！?br>〔二〕“不知所由”，東觀余論上、稗史匯編一一三作“莫原其由”，史容山谷外集詩注六作“莫知其由”。
〔三〕說文勿部無“事”字。山谷外集詩注“趣”作“促”，東觀余論上作“趨”。〔四〕說文無“◆”字，宋本“◆”作“◆”，乃“◆”之俗體，吾丘衍閑居錄引作“◆”，羅本、傅本、顏本、程本、胡本、何本、朱本、文津本作“忽”，類說作“急”。
〔五〕閑居錄無“為”字。東觀余論上：“王世將……表中有云：‘頓乏勿勿?！福侯伿霞矣?xùn)云：‘世中書翰，多稱勿勿，相承如此，莫原其由，或有妄言此忽忽之殘闕耳。說文：“勿者，州里所建之旗，蓋以趨民事，故◆遽者稱勿勿?！薄椭^顏氏以說文證此字為長。而今世流俗，又妄于勿勿中斜益一點(diǎn)，讀為◆字，彌失真矣。按祭義云：‘勿勿諸，其欲饗之也?！ⅲ骸鹞穑q勉勉也，（器案：大戴禮記曾子立事篇：“君子終身守此勿勿。”注：“勿勿猶勉勉?！保鈵壑?。’杜牧之詩：‘浮生長勿勿?！侵鹞鸪鲇诩懒x，唐人詩中用之，不特稱于書翰也。”樓鑰攻媿集七六跋黃長睿東觀余論：“顏之推在牧之?dāng)?shù)十百年之前，似難以此詩為證?！蔽崆鹧荛e居錄曰：“顏說大為謬誤。說文曰：‘勿，州里所建旗，象其柄有三游，雜帛幅半異，所以趣民，故遽稱勿勿?！诌B書●字于下，或從●，音偃，即周禮旗●之●，今周禮作從牛，亦誤也。匆字說文作◆，解曰：‘多遽◆◆也，從心從◆。’當(dāng)是此◆聲字，顏氏之說誤?！标懤^輅合肥學(xué)舍札記九：“◆，說文：‘多遽◆◆也?！瘯x書王彪之傳：‘無事◆◆，先自猖獗?！且病Ｎ?，說文：‘州里所建旗，象其柄有三游，所以趣民，故冗遽稱勿勿。’王大令帖：‘勿勿不具?！且?。今名士簡牘，多作勿勿，無所不可?；蛞浴魹槲鹱种`則非也?！?br>吾在益州〔一〕，與數(shù)人同坐，初晴日晃〔二〕，見地上小光，問左右：“此是何物？”有一蜀豎〔三〕就視，答云：“是豆逼耳?！菜摹场毕囝欍等?，不知所謂。命取將來〔五〕，乃小豆也。窮訪蜀士，呼粒為逼，時(shí)莫之解。吾云：“三蒼、說文，此字白下為匕，皆訓(xùn)粒，通俗文音方力反〔六〕?！北娊詺g悟?！惨弧弛w曦明曰：“通典：‘益州，理成都、蜀二縣。秦置蜀郡。晉武帝改為成都國，尋亦復(fù)舊。自魏、晉、宋、齊、梁，皆為益州?！?br>〔二〕“日晃”，宋本如此作，余本皆作“日明”，今從宋本。盧文弨曰：“釋名：‘光，晃也，晃晃然也?！?br>〔三〕盧文弨曰：“廣韻：‘豎，童仆之未冠者?！?br>〔四〕說文系傳十“皂”下引作“蜀豎謂豆粒為豆皂”，蓋總下文言之。廣韻二十一麥：“●，豆中小硬者。出新字林。博厄切?！币袅x與此相近，今四川猶有豆●之說。魏浚方言據(jù)下：“小豆謂之豆逼。顏氏家訓(xùn)云云，今俗謂之豆婢，遂又謂之豆奴?！?br>〔五〕“命取將來”，宋本作“命將取來”。劉淇助字辨略二：“此將字，今方言助句多用之，猶云得也?！?br>〔六〕盧文弨曰：“說文：‘皂，谷之馨香也，象嘉谷在裹中之形，匕所以扱之。或說，一粒也，讀若香?！戾|系傳：‘扱，載也。白象谷食。鵖亦從此?！彀恳羝ぜ扒??！?br>愍楚友婿〔一〕竇如同從河州〔二〕來，得一青鳥，馴養(yǎng)愛翫，舉俗〔三〕呼之為鹖。吾曰：“鹖出上黨〔四〕，數(shù)曾見之〔五〕，色并黃黑，無駁雜也。故陳思王鹖賦云：‘揚(yáng)玄黃之勁羽〔六〕。’”試檢說文：“（介鳥）〔七〕雀似鹖而青，出羌中?！表嵓艚椤舶恕?。此疑頓釋。
〔一〕趙曦明曰：“釋名：‘兩婿相謂曰亞，又曰友婿，言相親友也?！?br>〔二〕趙曦明曰：“通典：‘河州，古西羌地，秦、漢、蜀隴西郡，前秦苻堅(jiān)置河州，后魏亦為河州?！?br>〔三〕“舉俗”，傅本、程本、胡本、何本、文津本作“舉族”?！菜摹弛w曦明曰：“漢書地理志：‘上黨郡，秦置屬幷州，有上黨關(guān)?！卑福罕蔽簳r(shí)上黨治壺關(guān)，在今山西省長治縣東南。
〔五〕說文系傳七鹖下引“曾”作“嘗”。盧文弨曰：“數(shù)，音朔?！薄擦潮R文弨曰：“魏志陳思王傳：‘植，字子建，太和六年，封植為陳王?！速x在集中?！薄财摺场啊瘛保⒃疲骸耙艚??！敝T本“●”作“鳻”，“介”作“分”，今俱從抱經(jīng)堂本改正。說文系傳七●下引正作“●”，不誤?！舶恕场耙艚椤?，各本皆誤作“音分”，今從抱經(jīng)堂本。段玉裁曰：“漢書黃霸傳鹖雀，師古以為●雀，今本漢書注亦誤鳻，宋祁據(jù)徐鍇本曾辨之?！壁w曦明曰：“案：段說是也，今從改正?！焙萝残性唬骸罢f文今本作●，從鳥介聲，則當(dāng)音介，而此作鳻音分，蓋非顏君之過，板本傳刻，以形近而訛耳。漢書黃霸傳注，訛與此同?！逼靼福豪W(xué)紀(jì)聞十二：“黃霸傳鹖雀，顏氏注當(dāng)為鳻，徐楚金考說文當(dāng)為●?！蔽套⒁蹯阍唬骸邦伿霞矣?xùn)引說文云云，即小顏所本也。玉篇亦作鳻，集韻音分，今徐鍇系傳作●，徐鉉本同。別有鳻字，訓(xùn)為鳥聚，非鳥名也?！?br>梁世有蔡朗者諱純〔一〕，既不涉學(xué)，遂呼莼為露葵〔二〕。面墻之徒，遞相仿效〔三〕。承圣〔四〕中，遣一士大夫〔五〕聘齊，齊主客郎李恕〔六〕問梁使曰：“江南有露葵否？”答曰：“露葵是莼，水鄉(xiāng)所出。卿今食者綠葵菜耳〔七〕?！崩钜鄬W(xué)問，但不測彼之深淺，乍聞無以核究〔八〕。
〔一〕“者”字各本俱脫，今據(jù)類說、能改齋漫錄六、海錄碎事七補(bǔ)；抱經(jīng)堂本臆增作“父”，今不從。
〔二〕宋本“葵”下有“菜”字，類說、能改齋漫錄、海錄碎事都無“菜”字。趙曦明曰：“案：露葵乃人家園中所種者，列女傳：‘魯漆室女謂：“昔晉客馬逸踐吾園葵，使吾終歲不厭葵味。”’古詩：‘青青園中葵，朝露待日晞?！嗽篱e居賦：‘綠葵含露?！仆蹙S詩：‘松下清齋折露葵?！浞撬兄幻魃??！逼靼福汗盼脑份d宋玉諷賦：“烹露葵之羹?！奔粗杆a(chǎn)之莼，則蔡朗所呼，不無所本。杜甫夔府書懷四十韻：“傾陽逐露葵?！蓖蹁ㄗ⒁茏咏ㄇ笸ㄓH親表“若葵藿之傾太陽”以說之。本草家謂：“古人采葵，必待露解，故名露葵。”李時(shí)珍本草綱目菜部：“露葵，今人呼為滑菜?！鄙w水產(chǎn)之葵，爾雅謂之菟葵，傾陽之葵，爾雅謂之蘬，蘬、葵音近，而俱以露稱，故相混耳?！踩场胺滦А保伪?、鮑本、汗青簃本作“仿效”，同?！菜摹弛w曦明曰：“承圣，元帝年號?！?br>〔五〕“士大夫”，能改齋漫錄、類說作“士人”。
〔六〕李慈銘曰：“案：李恕之‘恕’當(dāng)作‘庶’。李庶為李階子，北史附李崇傳，歷位尚書郎，以清辯知名，常攝賓司，接對梁客，梁客徐陵深嘆美焉?！卑福核鍟俟僦局?，記后齊官制，尚書省下，祠部尚書所統(tǒng)有主客，“掌諸蕃雜客等事”。
〔七〕類說、能改齋漫錄引此句作“今食者綠葵耳”。
〔八〕“核究”，各本皆作“覆究”，今從宋本。
思魯?shù)纫谭蚺沓莿㈧`，嘗與吾坐，諸子侍焉。吾問儒行、敏行曰：“凡字與諮議〔一〕名同音者，其數(shù)多少，能盡識乎？”答曰：“未之究也，請導(dǎo)示之?！蔽嵩唬骸胺踩绱死?，不預(yù)研檢，忽見不識，誤以問人，反為無賴〔二〕所欺，不容易也?！币?yàn)檎f之，得五十許字〔三〕。諸劉嘆曰：“不意乃爾！”若遂不知，亦為異事。
〔一〕盧文弨曰：“隋書百官志：‘皇弟、皇子府置諮議參軍?！逼靼福捍松w之推于諸劉前，不便直斥劉靈之名，故舉其官號。
〔二〕盧文弨曰：“史記高祖紀(jì)集解：‘江湖之間，謂小兒多詐狡猾者為無賴?！焙⊥ㄨb二八七注：“俚俗語謂奪攘茍得無媿恥者為無賴?！?br>〔三〕劉盼遂曰：“案：敦煌寫本切韻下平十六青韻，靈紐字凡二十八，廣韻下平十五青韻，靈紐字凡八十七，集韻下平十五青韻，靈紐字凡一百六十五，黃門預(yù)修切韻，而所收之字乃減于黃門所說，異矣?！?br>校定書籍，亦何容易，自揚(yáng)雄、劉向〔一〕，方稱此職耳。觀天下書未遍，不得妄下雌黃〔二〕?；虮艘詾榉牵艘詾槭?；或本同末異；或兩文皆欠，不可偏信一隅也〔三〕。
〔一〕盧文弨曰：“漢書揚(yáng)雄傳：‘雄字子云，蜀郡成都人。少好學(xué)博覽，無所不見，校書天祿閣上?！炙囄闹荆骸傻蹠r(shí)，以書頗散亡，使謁者陳農(nóng)求遺書于天下；詔光祿大夫劉向校經(jīng)傳諸子詩賦，每一書已，向輒條其篇目，撮其指意，錄而奏之?！卑福簞⑾蜃肿诱?，傳附見漢書楚元王傳。
〔二〕黃叔琳曰：“為好雌黃者下一針砭，可謂要言不煩?！北R文弨曰：“夢溪筆談（卷一）：‘改字之法，粉涂則字不沒，惟雌黃漫則滅，仍久而不脫?！卑福核尉拔墓P記上：“古人寫書，盡用黃紙，故謂之黃卷。顏之推曰：‘讀天下書未遍，不得妄下雌黃?！泣S與紙色類，故用之以滅誤。今人用白紙，而好事者多用雌黃滅誤，殊不相類。道、佛二家寫書，猶用黃紙。齊民要術(shù)有治雌黃法?；蛟唬骸湃撕雾氂命S紙？’曰：‘糱染之，可用辟蟫。今臺家詔敕用黃，故私家避不敢用?！?br>〔三〕器案：本書文章篇：“舉此一隅，觸途宜慎?！币挥缬袉无o、孤證及一個(gè)例證之意。此文用前義，文章篇?jiǎng)t用后義也。荀子堯問篇：“天下其在一隅?！眳问洗呵镉帽娖骸按似湟挥缫??！敝芏Y肆師職：“歲時(shí)之祭祀亦如之?！弊ⅲ骸霸铝睿骸俅好裆??！似湟挥??！睉?zhàn)國策秦策一注：“此其一隅也?！憋德暉o哀樂論：“今蒙啟導(dǎo)，將言其一隅焉。”又明膽論：“故略舉一隅，想不重疑?！绷簳鴦R傳：“各得一隅，無傷厥義?！北饼R書宋游道傳：“舉此一隅，余詐可驗(yàn)?！敝T“一隅”，都和文章篇用法相同。論語述而篇：“舉一隅，不以三隅反，則不復(fù)也?！?/div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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