附錄三 顏之推集輯佚
作者：王利器古意二首〔一〕
十五好詩書，二十彈冠仕〔二〕。楚王賜顏色，出入章華里〔三〕。作賦凌屈原，讀書夸左史〔四〕。數(shù)從明月燕〔五〕，或侍朝云祀〔六〕。登山摘紫芝〔七〕，泛江采綠芷〔八〕。歌舞未終曲，風(fēng)塵暗天起〔九〕。吳師破九龍〔一０〕，秦兵割千里〔一一〕。狐兔穴宗廟，〔一二〕，霜露沾朝市〔一三〕。璧入邯鄲宮
〔一四〕，劍去襄城水〔一五〕。未獲殉陵墓，獨(dú)生良足恥〔一六〕。憫憫思舊都〔一七〕，惻惻懷君子〔一八〕。白發(fā)窺明鏡，憂傷沒余齒〔一九〕。
〔一〕據(jù)藝文類聚二六引。文選徐敬業(yè)古意酬到長史溉登瑯邪城，呂向：“古意，作古詩之意也。”文鏡秘府論南卷論文意：“古意者，非若其古意，當(dāng)何有今意；言其效古人意，斯蓋未當(dāng)擬古。”
〔二〕張玉谷古詩賞析二一曰：“漢書：‘王陽在位，貢禹彈冠?！卑福捍艘姖h書王吉傳，師古注：“彈冠者，且入仕也。”又蕭望之傳：“子育，少與陳咸、朱博為友，著聞當(dāng)世；往者有王陽、貢公，故長安語曰：‘蕭、朱結(jié)綬，王、貢彈冠?！云湎嗨]達(dá)也。”
〔三〕賞析曰：“左傳：‘楚子成章華之臺(tái)。’”案：見昭公七年，杜預(yù)注曰：“章華臺(tái)，在今華容城內(nèi)?！变緦m舊事三原注：“章華臺(tái)，在江陵東百余里，臺(tái)形三角，高十丈余，亦名三休臺(tái)是也?！卑福捍硕涫钦f仕梁元帝朝，時(shí)梁元建都江陵也。
〔四〕賞析曰：“左傳：‘左史倚相趨過，王曰：“是良史也……是能讀三墳五典八索九丘?！薄卑福阂娬压?。
〔五〕御覽一九六引渚宮舊事：“湘東王（蕭繹）于子城中造湘東苑，穿池構(gòu)山，長數(shù)百丈?！奖庇信R風(fēng)亭、明月樓，顏之推詩云：‘屢陪明月宴?！④婌栉跛?。”藝文類聚七四引蕭繹謝賜彈局啟：“徘徊之勢，方希明月之樓?！?br>〔六〕賞析曰：“宋玉高唐賦：‘王游高唐，怠而晝寢，夢見一婦人，曰：“妾，巫山之神女也，朝為行云，暮為行雨，朝朝暮暮，陽臺(tái)之下。”旦朝視之，如言。故為立廟，號(hào)曰朝云。’”
〔七〕高士傳中：“四皓采芝歌：‘漢漠高山，深谷逶迤；曄曄紫芝，可以療饑?！蔽倪x思玄賦：“留瀛洲而采芝兮，聊且以乎長生。”舊注：“瀛洲，海中山也?！?br>〔八〕吳均與柳惲相贈(zèng)答六首：“黃鸝飛上苑，綠芷出汀洲?！薄簿拧橙龂緟菚A核傳：“核上疏曰：‘卒有風(fēng)塵不虞之變，當(dāng)委版筑之役，應(yīng)烽燧之急，驅(qū)怨苦之眾，赴白刃之難，此乃大敵所因?yàn)橘Y也。’”杜甫秋日荊南送石首薛明府辭滿告別奉寄薛尚書頌德敘懷斐然之作：“風(fēng)塵相澒洞?！壁w次公注：“凡兵之地，謂之風(fēng)塵。如隋顏之推古意詩云：‘歌舞未終曲，風(fēng)塵闇天地?！卑福黑w注引“起”作“地”，誤，當(dāng)以此為正。
〔一０〕賞析曰：“淮南子：‘闔閭伐楚，破九龍之鐘?！卑福阂娞┳迤?，高誘注曰：“楚為九龍之◆以懸鐘也?！?br>〔一一〕賞析曰：“割千里，謂秦割楚國之地千里也?！卑福簯?zhàn)國策楚策：“橫合，則楚割地以事秦?！?br>〔一二〕文選張孟陽七哀詩：“狐兔穴其中?！薄惨蝗称靼福杭从^我生賦“訖變朝而易市”之意。
〔一四〕史記藺相如傳；“趙惠文時(shí)，得楚和氏璧?！焙悾w地?！惨晃濉秤[三四四引豫章記：“吳未亡，恒有紫氣見于牛斗之間，占者以為吳方興，唯張華以為不然。及平，此氣逾明。張華聞雷孔章妙達(dá)緯象，乃要宿，屏人，問天文將來吉兇。孔章曰：‘無他，唯牛斗之間有異氣，是寶物之精，上徹于天耳。’‘此氣自正始、嘉平至今日，眾咸謂孫氏之祥，惟吾識(shí)其不然。今聞子言，乃玄與吾同。今在何郡？’曰：‘在豫章豐城?！瘡埶煲钥渍聻樨S城令。至縣移獄，掘深二丈，得玉匣長八九尺，開之，得二劍：一龍淵，二即太阿。其夕，牛斗氣不復(fù)見。孔章乃留其一，匣龍淵而進(jìn)之。劍至，張公于密室發(fā)之，光焰韡韡，煥若電發(fā)。后張遇害，此劍飛入襄城水中?？渍屡R亡，誡其子恒以劍自隨。后其子為建安從事，經(jīng)淺瀨，劍忽于腰中躍出；初出猶是劍，入水乃變?yōu)辇?。逐而視之，見二龍相隨而逝焉?？渍略鴮O穆之猶有張公與其祖書，反復(fù)桑根紙古字。縣后有掘劍窟，方廣七八尺?！?br>〔一六〕案：觀我生賦：“小臣恥其獨(dú)死，實(shí)有媿于胡顏。”意同。〔一七〕梁簡文帝傷離新體詩：“憫憫愴還途。”舊都，指江陵?！惨话恕迟p析曰：“君子，指梁主?！卑矗禾猓骸棒饫U惻惻?！弊ⅲ骸皭?，痛心也。”文選歐陽堅(jiān)石臨終詩：“下顧所憐女，惻惻心中酸。”
〔一九〕論語憲問篇：“飯蔬食，沒齒無怨言。”集解引孔安國曰：“齒，年也?！被寿┝x疏：“沒，終；齒，年也。……但食麤糲，以終余年，不敢有怨言也。”古詩紀(jì)“余”作“余”。賞析曰：“此傷梁室滅亡，自媿不能殉難之詩，而題曰古意，且托于楚王，更用吳師秦兵作影，懼顯言之觸禍也。前四，直從幼學(xué)壯行、獲逢知遇說起?！酢涫歉信f之根?！髻x’六句，仍帶文學(xué)，正寫侍從之樂?！栉琛司?，蒙上轉(zhuǎn)落梁室兵連國滅，禾黍之感。后六，自媿獨(dú)生，不勝懷舊，而以憂傷終老結(jié)住。白發(fā)余齒，隱與‘十五’二句呼應(yīng)。篇中對(duì)偶雖多，而不涉纖巧，允稱杰構(gòu)?！庇衷唬骸邦仛v仕梁、齊、周、隋四朝，而此指為梁作者，一則元帝都江陵為楚地，二則始仕時(shí)在梁也。”
其二
寶珠出東國，美玉產(chǎn)南荊〔一〕。隨侯曜我色〔二〕，卞氏飛吾聲〔三〕。已加明稱物〔四〕，復(fù)飾夜光名〔五〕。驪龍旦夕駭〔六〕，白虹朝暮生〔七〕。華彩燭兼乘〔八〕，價(jià)值詎連城〔九〕。常悲黃雀起〔一０〕，每畏靈蛟迎〔一一〕。千刃安可舍〔一二〕，一毀難復(fù)營。昔為時(shí)所重，今為時(shí)所輕〔一三〕。愿與濁泥會(huì)〔一四〕，思將垢石幷〔一五〕；歸真川岳下〔一六〕，抱潤潛其榮〔一七〕。
〔一〕之推以珠玉自比，本為南人，故揭出東國、南荊，下分承言之。
〔二〕淮南覽冥篇：“譬如隨侯之珠，和氏之璧，得之者富，失之者貧?！备哒T注：“隨侯，漢東之國，姬姓諸侯也。隨侯見大蛇傷斷，以藥傅之，后蛇于江中銜大珠以報(bào)之，因曰隨侯之珠，蓋明月珠也?！笔酚浝钏箓鳎骸敖癖菹轮吕ド街?，有隨、和之寶?！闭x：“括地志云：‘濆山，一名昆山，一名斷蛇丘，在隨州隨縣北二十五里?！f苑云：‘昔隨侯行遇大蛇中斷，疑其靈，使人以藥封之，蛇乃能去，因號(hào)其處為斷蛇丘。歲余，蛇銜明珠徑寸，絕白而有光，因號(hào)隨珠?！搴丸?，始皇以為傳國璽也。”（和氏璧見下注。）
〔三〕韓非子和氏篇：“楚人和氏得玉璞楚山中，奉而獻(xiàn)之厲王。厲王使玉人相之，玉人曰：‘石也。’王以和為誑，而刖其左足。及厲王薨，武王即位，和又奉其璞而獻(xiàn)之武王；武王使玉人相之，又曰：‘石也?！跤忠院蜑檎N，而刖其右足。武王薨，文王即位，和乃抱其璞而哭于楚山之下，三日三夜，淚盡而繼之以血。王聞之，使人問其故，曰：‘天下之刖者多矣，子奚哭之悲也？’和曰：‘非悲刖也，悲夫?qū)氂穸}之以石，貞士而名之以誑，此吾所以悲也?！跄耸褂袢死砥滂?，而得寶焉，遂命曰和氏之璧?！卑福何倪x盧子諒贈(zèng)劉琨詩李善注引“和氏”作“卞和”。又案：卞和所遇楚三王，韓非子作厲、武、文，新序雜事五作厲、武、共，淮南注作武、文、成，七諫注作厲、武、成；琴操又以為懷王、平王，此傳聞異辭也?！菜摹耻髯犹煺撈骸霸谖锬饔谥橛?，珠玉不睹，則王公不為寶。”
〔五〕戰(zhàn)國楚策：“乃遣使車百乘，獻(xiàn)雞駭之犀、夜光之璧于秦王?！币淖哟蟮郎希骸拔禾锔赣懈谝罢?，得寶玉徑尺，弗知其玉也，以告鄰人。鄰人陰欲圖之，謂之曰：‘此怪石也，畜之弗利其家，弗如復(fù)之。’田父雖疑，猶錄以歸，置于廡下。其夜，玉明光照一室，田父稱家大怖，復(fù)以告。鄰人曰：‘此怪之征，遄棄，殃可銷。’于是遽而棄于遠(yuǎn)野。鄰人無何盜之，以獻(xiàn)魏王。魏王召玉工相之。玉工望之，再拜而立：‘敢賀王，王得此天下之寶，臣未嘗見。’王問其價(jià)，玉工曰：‘此無價(jià)以當(dāng)之，五城之都，僅可一觀?！和趿①n獻(xiàn)玉者千金，長食上大夫祿?！?br>〔六〕莊子列御寇：“河上有家貧、恃緯蕭而食者，其子沒于淵，得千金之珠。其父謂其子曰：‘取石來鍛之。夫千金之珠，必在千重之淵，而驪龍頷下。子能得珠者，必遭其睡也；使驪龍而寤，子尚奚微之有哉！’”〔七〕禮記聘義：“夫昔者君子比德于玉焉：……氣如白虹，天也。”鄭玄注：“虹，天氣也?！闭x曰：“白虹，謂天之白氣。言玉之白氣，似天之白氣，故云天也?！?br>〔八〕史記田完世家：“有徑寸之珠，照車前后各十二乘者十枚?！薄簿拧秤[八０六引張載擬四愁詩：“佳人遺我云中翮，何以贈(zèng)之連城璧?！?br>〔一０〕呂氏春秋貴生篇：“以隨侯之珠，彈千仞之雀，世必笑之。”戰(zhàn)國策楚策：“黃雀因是，以俯噣白粒，仰柄茂樹，鼓翅奮翼，自以為無患，與人無爭也；不知夫公子王孫，左挾彈，右攝丸，將加己乎十仞之上?！鳖伿洗宋?，蓋合兩書用之。
〔一一〕博物志七：“澹臺(tái)子羽◆千金之璧渡河。河伯欲之。陽侯波起，兩蛟夾船，子羽左操璧，右操劍，兩蛟皆死。既濟(jì)，三投璧于河，河伯三躍而歸之。子羽毀璧而去?！?br>〔一二〕器案：“千刃”疑當(dāng)作“千仞”，見注〔一０〕。彼言十仞，此言千仞，增之也。
〔一三〕漢書五行志二：“桂樹華不實(shí)，黃爵巢其顛。故為人所羨，今為人所憐?！扁仔艂跛就桨姡骸拔魹槿怂w，今為人所憐?！薄惨凰摹潮阕泳榔骸耙构馄鸷跄酀簟！庇[八０三引任子：“丹淵之珠，沈于黃泥。”
〔一五〕淮南子說山篇：“周之簡圭，生于垢石?！备哒T注：“簡圭，大圭。美玉生于石中，故曰生垢石?！?br>〔一六〕荀子勸學(xué)篇：“玉在山而木潤，珠生淵而岸不枯?！标憴C(jī)文賦：“石韞玉而山暉，水懷珠而川媚。”
〔一七〕抱潤，指玉。潛榮，指珠。此之推思茂其才之意。和陽納言聽鳴蟬篇（隋盧思道同賦）poiu〔一〕
聽秋蟬，秋蟬非一處。細(xì)柳高飛夕，長楊明月曙；歷亂起秋聲，〔二〕參差攪人慮〔三〕。單吟如轉(zhuǎn)簫〔四〕，群噪學(xué)調(diào)笙；風(fēng)飄流曼響〔五〕，多含斷絕聲。垂陰自有樂，飲露獨(dú)為清〔六〕；短緌何足貴〔七〕，薄羽不差輕〔八〕。螗蜋翳下偏難見〔九〕，翡翠竿頭絕易驚〔一０〕；容止由來桂林苑〔一一〕，無事淹留南斗城〔一二〕。城中帝皇里，金、張及許、史〔一三〕；權(quán)勢熱如湯，意氣喧城市；劍影奔星落〔一四〕，馬色浮云起；鼎俎陳龍鳳，金石諧宮征。關(guān)中滿季心〔一五〕，關(guān)西饒孔子〔一六〕。詎用虞公立國臣〔一七〕，誰愛韓王游說士〔一八〕？
紅顏宿昔同春花〔一九〕，素鬢俄頃變秋草。中腸自有極，那堪教作轉(zhuǎn)輪車〔二０〕。
〔一〕據(jù)初學(xué)記三０引。北史盧思道傳：“周武帝平齊，授儀同三司，追赴長安，與同輩陽休之等數(shù)人作聽蟬鳴篇，思道所為，詞意清切，為時(shí)人所重。新野庾信，遍覽諸同作者而深嘆美之。”案：藝文類聚九七引思道聽鳴蟬篇曰：“聽鳴蟬，此聽悲無極。群嘶玉樹里，回噪金門側(cè)；長風(fēng)送晚聲，清露供朝食。晚風(fēng)朝露實(shí)多宜，秋日高鳴獨(dú)見知。輕身蔽數(shù)葉，哀鳴抱一枝。流亂罷還續(xù)，酸傷合更離。蹔聽別人心即斷，纔聞客子淚先垂。故鄉(xiāng)已超忽，空庭正蕪沒。一夕復(fù)一朝，坐見涼秋月。河流帶地從來崄，峭路干天不可越；紅塵早敝陸生衣，明鏡空悲潘掾發(fā)。長安城里帝王州，鳴鐘列鼎自相求；西望漸臺(tái)臨太液，東瞻甲觀距龍樓。說客恒持小冠出，越使常懷寶劍游；學(xué)仙未成便尚主，尋源不見已封侯；富貴功名本多豫，繁華輕薄盡無憂。詎念嫖姚嗟木梗，誰憶蘭皋倦土牛。歸去來，青山下；秋菊離離日堪把，獨(dú)焚枯魚宴林野；終成獨(dú)校子云書，何如還驅(qū)少游馬?！薄捕硽v亂，猶言雜亂。鮑照擬行路難：“黃絲歷亂不可治。”
〔三〕詩小雅節(jié)南山何人斯：“只攪我心?！睌噾]，猶攪心也。
〔四〕轉(zhuǎn)簫，猶言吹簫?；茨献有迍?wù)篇：“故秦、楚、燕、趙之歌也，異轉(zhuǎn)而皆樂。”高誘注：“轉(zhuǎn)，音聲也。”轉(zhuǎn)為音聲，使之發(fā)音聲，亦謂之轉(zhuǎn)。吳均贈(zèng)周散騎興嗣二首：“制賦已百篇，彈琴復(fù)千轉(zhuǎn)。”彈琴稱轉(zhuǎn)，正如吹簫之稱轉(zhuǎn)也。白居易題周家歌者：“清緊如敲玉，深圓似轉(zhuǎn)簧。”
〔五〕類聚九七引曹大家蟬賦：“當(dāng)二秋之盛暑，凌高木之流響?！?br>〔六〕曹大家蟬賦：“吸清露于丹園?！鳖惥劬牌?、御覽九四四引陸云寒蟬賦：“含氣飲露，則其清也?！?br>〔七〕禮記檀弓下：“范則冠而蟬有緌?！编嵭ⅲ骸胺?，蜂也。蟬，蜩也。緌謂蟬喙長，在腹下?！笨追f達(dá)正義曰：“蟬喙長，在腹下，似冠之緌?！?br>〔八〕陸云寒蟬賦：“爰蟬集止，輕羽莎佗。”
〔九〕說苑正諫篇：“園中有樹，其上有蟬。蟬高居悲鳴飲露，不知螳蜋在其后也。螳蜋委身曲附欲取蟬，而不知黃雀在其傍也。”
〔一０〕樂府詩集十八劉孝釣竿：“金◆茱萸網(wǎng)，銀◆翡翠竿?！睆堈娽灨驮姡骸爸窀蜋M翡翠，桂髓擲黃金。”李巨仁釣竿詩：“不惜黃金餌，唯憐翡翠竿?！濒浯涓鸵嗝母?。文選西都賦：“揄文竿?！崩钌谱ⅲ骸拔母?，竿以翠羽為文飾也?！?br>〔一一〕文選吳都賦：“數(shù)軍實(shí)乎桂林之苑?！眲Y林注：“吳有桂林苑?！薄惨欢橙o黃圖：“長安故城，漢之舊都，高祖七年，方修長樂宮成，自櫟陽徙居此城，本秦離宮也。初置長安城，本狹小，至惠帝更筑之：高三丈五尺，下闊一丈五尺，上闊九尺；雉高三阪；周回六十五里。城南為南斗形，北為北斗形，至人呼漢舊京為斗城?！?br>〔一三〕漢書蓋寬饒傳：“上無許、史之屬，下無金、張之托?！睉?yīng)劭曰：“許伯，宣帝皇后父；史高，宣帝外家也；金，金日磾也；張，張安世也?！蔽倪x左太沖詠史詩：“朝集金、張館，暮宿許、史廬?！?br>〔一四〕爾雅釋天：“奔星為彴約?！惫ⅲ骸傲餍恰！遍L楊賦：“疾如奔星?！?br>〔一五〕史記季布傳：“季布弟季心，氣蓋關(guān)中，遇人恭謹(jǐn)，為任俠，方數(shù)千里，士皆爭為之死?！庇衷粋鳎骸鞍辉唬骸煜滤撸?dú)季心、劇孟耳。’”
〔一六〕后漢書楊震傳：“楊震，字伯起，弘農(nóng)華陰人也……少好學(xué)，受歐陽尚書于太?；赣?，明經(jīng)博覽，無不窮究，諸儒為之語曰：‘關(guān)西孔子，楊伯起。’”
〔一七〕案：虞公立國臣，蓋謂宮之奇也。左傳僖公二年：“晉荀息請(qǐng)以屈產(chǎn)之乘，與垂棘之璧，假道于虞以伐虢?！莨S之，且請(qǐng)先伐虢。宮之奇諫，不聽；遂起師。夏，晉里克、荀息帥師會(huì)虞師伐虢，滅下陽?！庇秩辏骸皶x侯復(fù)假道于虞以伐虢。宮之奇諫曰：‘虢，虞之表也，虢亡，虞必從之。晉不可啟，寇不可翫。一之為甚，其可再乎！諺所謂“輔車相依，唇亡齒寒”者，其虞、虢之謂也。’……弗聽，許晉使。宮之奇以其族行，曰：‘虞不臘矣，在此行也，晉不更舉矣?！敝朴么耸?，直為奔齊自解。庾信哀江南賦：“章曼枝以轂走，宮之奇以族行?！币庖嗤?。
〔一八〕案：此蓋用蘇秦以“寧為雞口，無為牛后”說韓昭侯事，隱喻之推自己所進(jìn)奔陳之策，不為齊主所用，以致覆滅，觀我生賦所謂“曩九圍以制命，今八尺而由人”者也?！惨痪拧臣t顏，泛指青年。杜甫暮秋枉裴道州手札率爾遣興寄近呈蘇渙侍御詩：“憶子初尉永嘉去，紅顏白面花映肉。”用法本此。古詩紀(jì)曰：“‘紅顏’以下脫誤，俟再考?！?br>〔二０〕樂府詩集六二悲歌古辭：“心思不能言，腸中車輪轉(zhuǎn)?！鄙裣伞惨弧?br>紅顏恃容色，青春矜盛年；自言曉書劍，不得學(xué)神仙。風(fēng)云落時(shí)后，歲月度人前；鏡中不相識(shí)，捫心徒自憐。愿得金樓〔二〕要。思逢玉鈐篇〔三〕。九龍游弱水〔四〕，八鳳出飛煙。朝游采瓊寶〔五〕，夕宴酌膏泉〔六〕。崢嶸下無地〔七〕，列缺上陵天〔八〕；舉世聊一息〔九〕。中州安足旋〔一０〕。
〔一〕據(jù)文苑英華二二五引，此樂府古題也。
〔二〕金樓子志怪篇：“前金樓先生是嵩高道士，多游名山，尋丹砂，于石壁上見有古文見照寶物之秘方，用以照寶，遂獲金石?！蓖ㄖ舅囄穆蕴煳念悓殮庥薪饖涞冂R一卷，當(dāng)即“金樓”之誤。
〔三〕顏氏家訓(xùn)雜藝篇：“吾嘗學(xué)六壬式，亦值世間好匠，聚得龍首、金匱、玉軨變、玉歷十許種書，討求無驗(yàn)，尋亦悔罷。”“玉軨”即“玉鈐”之訛。唐大詔令集二中宗即位赦：“振玉鈐而殪封豕，授金鉞而斬長鯨?！鄙颢懯谄跗兺ㄕ裎涔?jié)度使制：“挺鵠立鷹揚(yáng)之操，知玉鈐、金匱之書。”
〔四〕御覽九三０引楚國先賢傳：“宋玉對(duì)楚王曰：‘神龍朝發(fā)昆侖之墟，暮宿于孟諸，超騰云漢之表，婉轉(zhuǎn)四瀆之里；夫尺澤之鯢，豈能料江海之大哉！’”事類賦十九引括地圖：“昆侖山在弱水中，非乘龍不得至。”則龍游弱水，積古相傳如此。武則天同太平公主游九龍?zhí)对姡骸皫r頂翔雙鳳，潭心倒九龍。”凡言鳳實(shí)兼凰而言，故必成雙捉對(duì)，沈約擬風(fēng)賦：“拂九層之羽蓋，轉(zhuǎn)八鳳之珠旆?！卑锁P雙鳳，其義一也。
〔五〕沈約繡像題贊：“水耀金沙，樹羅瓊實(shí)。”盧思道神仙篇：“玉英持作寶，瓊實(shí)采成蹊?！?br>〔六〕山海經(jīng)西山經(jīng)：“又西北四百二十里曰峚山，……丹水出焉，西流注于稷澤，其中多白玉，是有玉膏，其源沸沸湯湯，黃帝是食是饗。”郭璞注：“所以得登龍于鼎湖而龍蛻也。”〔七〕史記司馬相如傳：“下崢嶸而無地兮，上嵺廓而無天?！?br>〔八〕漢書司馬相如傳：“貫列缺之倒景兮?！狈唬骸傲腥保扉W也?！庇謼钚蹅鳎骸氨贇v列缺，吐火施鞭。”應(yīng)劭曰：“列缺，天隙電照也?！?br>〔九〕漢書王褒傳：“周流八極，萬里一息?！笔斑z記三周穆王錄曰：“望絳宮而驤首，指瑤臺(tái)而一息?！币幌ⅲq言暫息。
〔一０〕中州，謂帝都或中國。文選蘇子卿詩四首：“山海隔中州，相去悠且長。”李善注：“楚辭曰：‘蹇誰留兮中州。’”張銑注：“中州，帝都也?！迸f唐書陳子昂傳：“昔蜀與中國不通，秦以金牛美女啖蜀侯；侯使五丁力士棧褒斜，鑿?fù)ü?，迎秦之饋。秦隨以兵，而地入中州?！鼻把灾袊笱灾兄?，則中州即中國也。旋，謂回旋也。
從周入齊夜度砥柱〔一〕
俠客重艱辛〔二〕，夜出小平津〔三〕。馬色迷關(guān)吏〔四〕，雞鳴起戍人〔五〕。露鮮華劍彩〔六〕，月照寶刀新〔七〕。問我：“將何去？”“北海就孫賓〔八〕?！薄惨弧硴?jù)文苑英華二八九引。馮惟訥古詩紀(jì)北齊一曰：“梁詞人麗句作惠慕道士詩，題云‘犯虜將逃作’?！倍「１Ｈ饼R詩曰：“北史本傳：‘荊州為周軍所破，大將軍李穆送之推往弘農(nóng)，令掌其兄陽平公遠(yuǎn)書翰。遇河水暴漲，具船將妻子奔齊，經(jīng)砥柱之險(xiǎn)，時(shí)人稱其勇決?！睆堄褫灩旁娰p析二一曰：“漢書地理志：‘底柱，在陜縣東北，山在河中，形若柱也?！卑福何溺R秘府論東冊引此詩，佚作者名，“重”作“倦”?！捕澄倪x陸士衡擬青青陵上◆：“俠客控絕景?！崩钌谱⒁凶樱骸拔舴妒嫌凶釉蛔尤A，善養(yǎng)私名，使其俠客，以鄙相攻?！卑福宏柨N樂府俠客控絕影，即以陸詩首句為題，云：“園中追尋桃李徑，陌上逢迎游俠人?！庇衷唬骸坝蝹b英名馳上國，人馬意氣俱相得。”則俠客謂游俠之士，袁宏所謂“三游”之一也。抱樸子外篇正郭，亦謂郭林宗“為游俠之徒”，之推蓋以俠客自命耳。呂向注文選，謂“俠客，游人也”，非是。
〔三〕賞析曰：“小平津，在今鞏縣西北?！卑福汉鬂h書靈紀(jì)注：“小平津，在今鞏縣西北。”御覽七一引郡國志：“陜州平陸縣小平津，張讓劫獻(xiàn)帝處。南岸有勾陳壘，武王伐紂，八百諸侯會(huì)處。”
〔四〕夜度，故馬色迷也。
〔五〕史記孟嘗君傳：“關(guān)法：雞鳴而出客。”文選鮑明遠(yuǎn)行藥至城東橋詩：“雞鳴關(guān)吏起?！?br>〔六〕江淹蕭驃騎讓太尉增封第三表：“文軒華劍?！比A劍，猶江淹蕭太尉上便宜表所謂“文彩利劍”。案：文鏡秘府論一本“彩”作“影”。
〔七〕谷梁傳僖公元年：“孟勞者，魯之寶刀也?！?br>〔八〕賞析曰：“后漢書趙岐傳：‘中常侍唐衡兄唐玹盡殺趙岐家屬，岐逃難江湖間，匿名賣餅。時(shí)孫嵩察岐非常人，曰：“我北海孫賓石，闔門百口，勢能相濟(jì)?！彼炀銡w，藏岐復(fù)壁中，數(shù)年，諸唐后滅，岐因赦得免?！逼靼福簩O賓即孫賓石，三國志魏書閻溫傳注引魚豢魏略作孫賓碩，割裂人名為文，此六朝習(xí)慣用法也。賞析曰：“詩因避難而作：首二，提清避難，破題總領(lǐng)；三四，頂次句，寫乘夜偷度之景如畫；后四，月露仍帶夜來，而佩劍刀以就孫嵩，則與起句應(yīng)。但孫賓押韻，未免割裂?！?br>稽圣賦〔一〕
豪豕自為雌雄，決鼻生無牝牡〔二〕。
黿鱉伏乎其陰，鸕孕乎其口〔三〕。
魚不咽水〔四〕。
雀奚夕瞽？鴟奚晝盲〔五〕？
雎鳩奚別？鴛鴦奚雙〔六〕？
蛇曉方藥，鴆善禁◆〔七〕。
蠐螬行以其背，蟪蛄鳴非其口〔八〕。竹布實(shí)而根枯，蕉舒花而株槁〔九〕。
瓜寒于曝，油冷于煎〔一０〕。
芩根為蟬〔一一〕。
魏嫗何多，一孕四十？中山何伙，有子百廿〔一二〕？
烏處火而不燋，兔居水而不溺（擬）〔一三〕。
水母，東海謂之◆（音●），正白蒙蒙如沫〔一四〕。
〔一〕直齋書錄解題十六：“稽圣賦三卷，北齊黃門侍郎瑯邪顏之推撰，其孫師古注。蓋擬天問而作。中興書目稱李淳風(fēng)注?！逼靼福阂纱速x有顏、李二注本，故唐、宋人見其書者，或引為顏籀注，或引為李淳風(fēng)注也。〔二〕北戶錄一崔龜圖注引。
〔三〕埤雅二引，原作顏籀稽圣賦，蓋誤以注者為作者耳。
〔四〕埤雅七引，原作顏之推曰：今審知為稽圣賦文?！参濉驰牌咭黝佒圃唬航駥徶獮榛ベx文?！擦驰牌咭?。
〔七〕埤雅十引。〔八〕埤雅十一引。
〔九〕埤雅十五引。
〔一０〕埤雅十六引。
〔一一〕東坡物類相感志十六引。又引注：“抱樸子曰：‘有自然之蟬，有荇菜莖、芩根、土龍之屬皆化蟬。今驗(yàn)水澤巨樹處，多水蟲登岸，空有裂化出為蟬也?！?br>〔一二〕佩觿序原注、焦氏筆乘六引。器案：“魏”當(dāng)作“鄭”，此事見竹書紀(jì)年晉定公二十五年：“鄭一女生四十人，二十人死?！敝猩?，謂中山王劉勝，史記五宗世家：“中山靖王勝，以孝景前三年用皇子為中山王。……勝為人樂酒好內(nèi)，有子枝屬百二十余人?！睗h書勝傳刪“枝屬”二字，之推用漢書，蓋傳其家學(xué)也。
〔一三〕一切經(jīng)音義五一：“王充論衡曰：‘儒者皆云：“日中有三足烏?！比照?，陽精，火也?！霸轮杏邪淄谩Ⅲ蛤?。”月者，陰精，水也。安得烏處火而不燋，兔居水而不溺？相違而理不然也?！畲撅L(fēng)注稽圣賦引‘抱樸子云：“今得道者及有妙術(shù)之人，亦能入火不燒，入水不濡?！鼻揖銥槿藗悾洚惾绱耍ā按恕弊衷`植在“矣”下，今輒乙正。）矣，王生安知日中之烏、月中之蟾兔，而不如人間之術(shù)士，有能入水入火者，與常烏凡兔之不同乎？’又云：‘業(yè)感在星天之上，日月之中，其形雖同，彼必神明之類，不可以人理凡情之所校測者矣?！逼靼福簱?jù)此，則李淳風(fēng)之注，頗有詰難之辭；而顏籀之注，蓋祖述之推之說耳，于此，益有以知稽圣賦之有二注也。
〔一四〕北戶錄一注引。按此當(dāng)為顏籀注文。
賦歲精仕漢，風(fēng)伯朝周〔一〕。
〔一〕藝林伐山十三引。器案：文見北齊書樊遜傳遜對(duì)求才審官，疑升庵誤記。
上言用梁樂
禮崩樂壞，其來自久。今太常雅樂，并用胡聲；請(qǐng)馮梁國舊事，考尋古典〔一〕。
〔一〕隋書音樂志中：“開皇二年，齊黃門侍郎顏之推上言云云，高祖不從?！?br>奏請(qǐng)立關(guān)市邸店之稅〔一〕（文佚）〔一〕隋書食貨志：“武平之后，權(quán)幸并進(jìn)，賜與無限，加之旱蝗，國用轉(zhuǎn)屈。乃料境內(nèi)六等富人，調(diào)令出錢。而給事黃門侍郎顏之推奏請(qǐng)立關(guān)市邸店之稅，開府鄧長颙贊成之。后主大悅。于是以其所入以供御府聲色之費(fèi)，軍國之用不豫焉。未幾而亡?！?br>失題
眉毫不如耳毫，耳毫不如項(xiàng)絳，項(xiàng)絳不如老饕〔一〕。
〔一〕能改齋漫錄卷七引。
十五好詩書，二十彈冠仕〔二〕。楚王賜顏色，出入章華里〔三〕。作賦凌屈原，讀書夸左史〔四〕。數(shù)從明月燕〔五〕，或侍朝云祀〔六〕。登山摘紫芝〔七〕，泛江采綠芷〔八〕。歌舞未終曲，風(fēng)塵暗天起〔九〕。吳師破九龍〔一０〕，秦兵割千里〔一一〕。狐兔穴宗廟，〔一二〕，霜露沾朝市〔一三〕。璧入邯鄲宮
〔一四〕，劍去襄城水〔一五〕。未獲殉陵墓，獨(dú)生良足恥〔一六〕。憫憫思舊都〔一七〕，惻惻懷君子〔一八〕。白發(fā)窺明鏡，憂傷沒余齒〔一九〕。
〔一〕據(jù)藝文類聚二六引。文選徐敬業(yè)古意酬到長史溉登瑯邪城，呂向：“古意，作古詩之意也。”文鏡秘府論南卷論文意：“古意者，非若其古意，當(dāng)何有今意；言其效古人意，斯蓋未當(dāng)擬古。”
〔二〕張玉谷古詩賞析二一曰：“漢書：‘王陽在位，貢禹彈冠?！卑福捍艘姖h書王吉傳，師古注：“彈冠者，且入仕也。”又蕭望之傳：“子育，少與陳咸、朱博為友，著聞當(dāng)世；往者有王陽、貢公，故長安語曰：‘蕭、朱結(jié)綬，王、貢彈冠?！云湎嗨]達(dá)也。”
〔三〕賞析曰：“左傳：‘楚子成章華之臺(tái)。’”案：見昭公七年，杜預(yù)注曰：“章華臺(tái)，在今華容城內(nèi)?！变緦m舊事三原注：“章華臺(tái)，在江陵東百余里，臺(tái)形三角，高十丈余，亦名三休臺(tái)是也?！卑福捍硕涫钦f仕梁元帝朝，時(shí)梁元建都江陵也。
〔四〕賞析曰：“左傳：‘左史倚相趨過，王曰：“是良史也……是能讀三墳五典八索九丘?！薄卑福阂娬压?。
〔五〕御覽一九六引渚宮舊事：“湘東王（蕭繹）于子城中造湘東苑，穿池構(gòu)山，長數(shù)百丈?！奖庇信R風(fēng)亭、明月樓，顏之推詩云：‘屢陪明月宴?！④婌栉跛?。”藝文類聚七四引蕭繹謝賜彈局啟：“徘徊之勢，方希明月之樓?！?br>〔六〕賞析曰：“宋玉高唐賦：‘王游高唐，怠而晝寢，夢見一婦人，曰：“妾，巫山之神女也，朝為行云，暮為行雨，朝朝暮暮，陽臺(tái)之下。”旦朝視之，如言。故為立廟，號(hào)曰朝云。’”
〔七〕高士傳中：“四皓采芝歌：‘漢漠高山，深谷逶迤；曄曄紫芝，可以療饑?！蔽倪x思玄賦：“留瀛洲而采芝兮，聊且以乎長生。”舊注：“瀛洲，海中山也?！?br>〔八〕吳均與柳惲相贈(zèng)答六首：“黃鸝飛上苑，綠芷出汀洲?！薄簿拧橙龂緟菚A核傳：“核上疏曰：‘卒有風(fēng)塵不虞之變，當(dāng)委版筑之役，應(yīng)烽燧之急，驅(qū)怨苦之眾，赴白刃之難，此乃大敵所因?yàn)橘Y也。’”杜甫秋日荊南送石首薛明府辭滿告別奉寄薛尚書頌德敘懷斐然之作：“風(fēng)塵相澒洞?！壁w次公注：“凡兵之地，謂之風(fēng)塵。如隋顏之推古意詩云：‘歌舞未終曲，風(fēng)塵闇天地?！卑福黑w注引“起”作“地”，誤，當(dāng)以此為正。
〔一０〕賞析曰：“淮南子：‘闔閭伐楚，破九龍之鐘?！卑福阂娞┳迤?，高誘注曰：“楚為九龍之◆以懸鐘也?！?br>〔一一〕賞析曰：“割千里，謂秦割楚國之地千里也?！卑福簯?zhàn)國策楚策：“橫合，則楚割地以事秦?！?br>〔一二〕文選張孟陽七哀詩：“狐兔穴其中?！薄惨蝗称靼福杭从^我生賦“訖變朝而易市”之意。
〔一四〕史記藺相如傳；“趙惠文時(shí)，得楚和氏璧?！焙悾w地?！惨晃濉秤[三四四引豫章記：“吳未亡，恒有紫氣見于牛斗之間，占者以為吳方興，唯張華以為不然。及平，此氣逾明。張華聞雷孔章妙達(dá)緯象，乃要宿，屏人，問天文將來吉兇。孔章曰：‘無他，唯牛斗之間有異氣，是寶物之精，上徹于天耳。’‘此氣自正始、嘉平至今日，眾咸謂孫氏之祥，惟吾識(shí)其不然。今聞子言，乃玄與吾同。今在何郡？’曰：‘在豫章豐城?！瘡埶煲钥渍聻樨S城令。至縣移獄，掘深二丈，得玉匣長八九尺，開之，得二劍：一龍淵，二即太阿。其夕，牛斗氣不復(fù)見。孔章乃留其一，匣龍淵而進(jìn)之。劍至，張公于密室發(fā)之，光焰韡韡，煥若電發(fā)。后張遇害，此劍飛入襄城水中?？渍屡R亡，誡其子恒以劍自隨。后其子為建安從事，經(jīng)淺瀨，劍忽于腰中躍出；初出猶是劍，入水乃變?yōu)辇?。逐而視之，見二龍相隨而逝焉?？渍略鴮O穆之猶有張公與其祖書，反復(fù)桑根紙古字。縣后有掘劍窟，方廣七八尺?！?br>〔一六〕案：觀我生賦：“小臣恥其獨(dú)死，實(shí)有媿于胡顏。”意同。〔一七〕梁簡文帝傷離新體詩：“憫憫愴還途。”舊都，指江陵?！惨话恕迟p析曰：“君子，指梁主?！卑矗禾猓骸棒饫U惻惻?！弊ⅲ骸皭?，痛心也。”文選歐陽堅(jiān)石臨終詩：“下顧所憐女，惻惻心中酸。”
〔一九〕論語憲問篇：“飯蔬食，沒齒無怨言。”集解引孔安國曰：“齒，年也?！被寿┝x疏：“沒，終；齒，年也。……但食麤糲，以終余年，不敢有怨言也。”古詩紀(jì)“余”作“余”。賞析曰：“此傷梁室滅亡，自媿不能殉難之詩，而題曰古意，且托于楚王，更用吳師秦兵作影，懼顯言之觸禍也。前四，直從幼學(xué)壯行、獲逢知遇說起?！酢涫歉信f之根?！髻x’六句，仍帶文學(xué)，正寫侍從之樂?！栉琛司?，蒙上轉(zhuǎn)落梁室兵連國滅，禾黍之感。后六，自媿獨(dú)生，不勝懷舊，而以憂傷終老結(jié)住。白發(fā)余齒，隱與‘十五’二句呼應(yīng)。篇中對(duì)偶雖多，而不涉纖巧，允稱杰構(gòu)?！庇衷唬骸邦仛v仕梁、齊、周、隋四朝，而此指為梁作者，一則元帝都江陵為楚地，二則始仕時(shí)在梁也。”
其二
寶珠出東國，美玉產(chǎn)南荊〔一〕。隨侯曜我色〔二〕，卞氏飛吾聲〔三〕。已加明稱物〔四〕，復(fù)飾夜光名〔五〕。驪龍旦夕駭〔六〕，白虹朝暮生〔七〕。華彩燭兼乘〔八〕，價(jià)值詎連城〔九〕。常悲黃雀起〔一０〕，每畏靈蛟迎〔一一〕。千刃安可舍〔一二〕，一毀難復(fù)營。昔為時(shí)所重，今為時(shí)所輕〔一三〕。愿與濁泥會(huì)〔一四〕，思將垢石幷〔一五〕；歸真川岳下〔一六〕，抱潤潛其榮〔一七〕。
〔一〕之推以珠玉自比，本為南人，故揭出東國、南荊，下分承言之。
〔二〕淮南覽冥篇：“譬如隨侯之珠，和氏之璧，得之者富，失之者貧?！备哒T注：“隨侯，漢東之國，姬姓諸侯也。隨侯見大蛇傷斷，以藥傅之，后蛇于江中銜大珠以報(bào)之，因曰隨侯之珠，蓋明月珠也?！笔酚浝钏箓鳎骸敖癖菹轮吕ド街?，有隨、和之寶?！闭x：“括地志云：‘濆山，一名昆山，一名斷蛇丘，在隨州隨縣北二十五里?！f苑云：‘昔隨侯行遇大蛇中斷，疑其靈，使人以藥封之，蛇乃能去，因號(hào)其處為斷蛇丘。歲余，蛇銜明珠徑寸，絕白而有光，因號(hào)隨珠?！搴丸?，始皇以為傳國璽也。”（和氏璧見下注。）
〔三〕韓非子和氏篇：“楚人和氏得玉璞楚山中，奉而獻(xiàn)之厲王。厲王使玉人相之，玉人曰：‘石也。’王以和為誑，而刖其左足。及厲王薨，武王即位，和又奉其璞而獻(xiàn)之武王；武王使玉人相之，又曰：‘石也?！跤忠院蜑檎N，而刖其右足。武王薨，文王即位，和乃抱其璞而哭于楚山之下，三日三夜，淚盡而繼之以血。王聞之，使人問其故，曰：‘天下之刖者多矣，子奚哭之悲也？’和曰：‘非悲刖也，悲夫?qū)氂穸}之以石，貞士而名之以誑，此吾所以悲也?！跄耸褂袢死砥滂?，而得寶焉，遂命曰和氏之璧?！卑福何倪x盧子諒贈(zèng)劉琨詩李善注引“和氏”作“卞和”。又案：卞和所遇楚三王，韓非子作厲、武、文，新序雜事五作厲、武、共，淮南注作武、文、成，七諫注作厲、武、成；琴操又以為懷王、平王，此傳聞異辭也?！菜摹耻髯犹煺撈骸霸谖锬饔谥橛?，珠玉不睹，則王公不為寶。”
〔五〕戰(zhàn)國楚策：“乃遣使車百乘，獻(xiàn)雞駭之犀、夜光之璧于秦王?！币淖哟蟮郎希骸拔禾锔赣懈谝罢?，得寶玉徑尺，弗知其玉也，以告鄰人。鄰人陰欲圖之，謂之曰：‘此怪石也，畜之弗利其家，弗如復(fù)之。’田父雖疑，猶錄以歸，置于廡下。其夜，玉明光照一室，田父稱家大怖，復(fù)以告。鄰人曰：‘此怪之征，遄棄，殃可銷。’于是遽而棄于遠(yuǎn)野。鄰人無何盜之，以獻(xiàn)魏王。魏王召玉工相之。玉工望之，再拜而立：‘敢賀王，王得此天下之寶，臣未嘗見。’王問其價(jià)，玉工曰：‘此無價(jià)以當(dāng)之，五城之都，僅可一觀?！和趿①n獻(xiàn)玉者千金，長食上大夫祿?！?br>〔六〕莊子列御寇：“河上有家貧、恃緯蕭而食者，其子沒于淵，得千金之珠。其父謂其子曰：‘取石來鍛之。夫千金之珠，必在千重之淵，而驪龍頷下。子能得珠者，必遭其睡也；使驪龍而寤，子尚奚微之有哉！’”〔七〕禮記聘義：“夫昔者君子比德于玉焉：……氣如白虹，天也。”鄭玄注：“虹，天氣也?！闭x曰：“白虹，謂天之白氣。言玉之白氣，似天之白氣，故云天也?！?br>〔八〕史記田完世家：“有徑寸之珠，照車前后各十二乘者十枚?！薄簿拧秤[八０六引張載擬四愁詩：“佳人遺我云中翮，何以贈(zèng)之連城璧?！?br>〔一０〕呂氏春秋貴生篇：“以隨侯之珠，彈千仞之雀，世必笑之。”戰(zhàn)國策楚策：“黃雀因是，以俯噣白粒，仰柄茂樹，鼓翅奮翼，自以為無患，與人無爭也；不知夫公子王孫，左挾彈，右攝丸，將加己乎十仞之上?！鳖伿洗宋?，蓋合兩書用之。
〔一一〕博物志七：“澹臺(tái)子羽◆千金之璧渡河。河伯欲之。陽侯波起，兩蛟夾船，子羽左操璧，右操劍，兩蛟皆死。既濟(jì)，三投璧于河，河伯三躍而歸之。子羽毀璧而去?！?br>〔一二〕器案：“千刃”疑當(dāng)作“千仞”，見注〔一０〕。彼言十仞，此言千仞，增之也。
〔一三〕漢書五行志二：“桂樹華不實(shí)，黃爵巢其顛。故為人所羨，今為人所憐?！扁仔艂跛就桨姡骸拔魹槿怂w，今為人所憐?！薄惨凰摹潮阕泳榔骸耙构馄鸷跄酀簟！庇[八０三引任子：“丹淵之珠，沈于黃泥。”
〔一五〕淮南子說山篇：“周之簡圭，生于垢石?！备哒T注：“簡圭，大圭。美玉生于石中，故曰生垢石?！?br>〔一六〕荀子勸學(xué)篇：“玉在山而木潤，珠生淵而岸不枯?！标憴C(jī)文賦：“石韞玉而山暉，水懷珠而川媚。”
〔一七〕抱潤，指玉。潛榮，指珠。此之推思茂其才之意。和陽納言聽鳴蟬篇（隋盧思道同賦）poiu〔一〕
聽秋蟬，秋蟬非一處。細(xì)柳高飛夕，長楊明月曙；歷亂起秋聲，〔二〕參差攪人慮〔三〕。單吟如轉(zhuǎn)簫〔四〕，群噪學(xué)調(diào)笙；風(fēng)飄流曼響〔五〕，多含斷絕聲。垂陰自有樂，飲露獨(dú)為清〔六〕；短緌何足貴〔七〕，薄羽不差輕〔八〕。螗蜋翳下偏難見〔九〕，翡翠竿頭絕易驚〔一０〕；容止由來桂林苑〔一一〕，無事淹留南斗城〔一二〕。城中帝皇里，金、張及許、史〔一三〕；權(quán)勢熱如湯，意氣喧城市；劍影奔星落〔一四〕，馬色浮云起；鼎俎陳龍鳳，金石諧宮征。關(guān)中滿季心〔一五〕，關(guān)西饒孔子〔一六〕。詎用虞公立國臣〔一七〕，誰愛韓王游說士〔一八〕？
紅顏宿昔同春花〔一九〕，素鬢俄頃變秋草。中腸自有極，那堪教作轉(zhuǎn)輪車〔二０〕。
〔一〕據(jù)初學(xué)記三０引。北史盧思道傳：“周武帝平齊，授儀同三司，追赴長安，與同輩陽休之等數(shù)人作聽蟬鳴篇，思道所為，詞意清切，為時(shí)人所重。新野庾信，遍覽諸同作者而深嘆美之。”案：藝文類聚九七引思道聽鳴蟬篇曰：“聽鳴蟬，此聽悲無極。群嘶玉樹里，回噪金門側(cè)；長風(fēng)送晚聲，清露供朝食。晚風(fēng)朝露實(shí)多宜，秋日高鳴獨(dú)見知。輕身蔽數(shù)葉，哀鳴抱一枝。流亂罷還續(xù)，酸傷合更離。蹔聽別人心即斷，纔聞客子淚先垂。故鄉(xiāng)已超忽，空庭正蕪沒。一夕復(fù)一朝，坐見涼秋月。河流帶地從來崄，峭路干天不可越；紅塵早敝陸生衣，明鏡空悲潘掾發(fā)。長安城里帝王州，鳴鐘列鼎自相求；西望漸臺(tái)臨太液，東瞻甲觀距龍樓。說客恒持小冠出，越使常懷寶劍游；學(xué)仙未成便尚主，尋源不見已封侯；富貴功名本多豫，繁華輕薄盡無憂。詎念嫖姚嗟木梗，誰憶蘭皋倦土牛。歸去來，青山下；秋菊離離日堪把，獨(dú)焚枯魚宴林野；終成獨(dú)校子云書，何如還驅(qū)少游馬?！薄捕硽v亂，猶言雜亂。鮑照擬行路難：“黃絲歷亂不可治。”
〔三〕詩小雅節(jié)南山何人斯：“只攪我心?！睌噾]，猶攪心也。
〔四〕轉(zhuǎn)簫，猶言吹簫?；茨献有迍?wù)篇：“故秦、楚、燕、趙之歌也，異轉(zhuǎn)而皆樂。”高誘注：“轉(zhuǎn)，音聲也。”轉(zhuǎn)為音聲，使之發(fā)音聲，亦謂之轉(zhuǎn)。吳均贈(zèng)周散騎興嗣二首：“制賦已百篇，彈琴復(fù)千轉(zhuǎn)。”彈琴稱轉(zhuǎn)，正如吹簫之稱轉(zhuǎn)也。白居易題周家歌者：“清緊如敲玉，深圓似轉(zhuǎn)簧。”
〔五〕類聚九七引曹大家蟬賦：“當(dāng)二秋之盛暑，凌高木之流響?！?br>〔六〕曹大家蟬賦：“吸清露于丹園?！鳖惥劬牌?、御覽九四四引陸云寒蟬賦：“含氣飲露，則其清也?！?br>〔七〕禮記檀弓下：“范則冠而蟬有緌?！编嵭ⅲ骸胺?，蜂也。蟬，蜩也。緌謂蟬喙長，在腹下?！笨追f達(dá)正義曰：“蟬喙長，在腹下，似冠之緌?！?br>〔八〕陸云寒蟬賦：“爰蟬集止，輕羽莎佗。”
〔九〕說苑正諫篇：“園中有樹，其上有蟬。蟬高居悲鳴飲露，不知螳蜋在其后也。螳蜋委身曲附欲取蟬，而不知黃雀在其傍也。”
〔一０〕樂府詩集十八劉孝釣竿：“金◆茱萸網(wǎng)，銀◆翡翠竿?！睆堈娽灨驮姡骸爸窀蜋M翡翠，桂髓擲黃金。”李巨仁釣竿詩：“不惜黃金餌，唯憐翡翠竿?！濒浯涓鸵嗝母?。文選西都賦：“揄文竿?！崩钌谱ⅲ骸拔母?，竿以翠羽為文飾也?！?br>〔一一〕文選吳都賦：“數(shù)軍實(shí)乎桂林之苑?！眲Y林注：“吳有桂林苑?！薄惨欢橙o黃圖：“長安故城，漢之舊都，高祖七年，方修長樂宮成，自櫟陽徙居此城，本秦離宮也。初置長安城，本狹小，至惠帝更筑之：高三丈五尺，下闊一丈五尺，上闊九尺；雉高三阪；周回六十五里。城南為南斗形，北為北斗形，至人呼漢舊京為斗城?！?br>〔一三〕漢書蓋寬饒傳：“上無許、史之屬，下無金、張之托?！睉?yīng)劭曰：“許伯，宣帝皇后父；史高，宣帝外家也；金，金日磾也；張，張安世也?！蔽倪x左太沖詠史詩：“朝集金、張館，暮宿許、史廬?！?br>〔一四〕爾雅釋天：“奔星為彴約?！惫ⅲ骸傲餍恰！遍L楊賦：“疾如奔星?！?br>〔一五〕史記季布傳：“季布弟季心，氣蓋關(guān)中，遇人恭謹(jǐn)，為任俠，方數(shù)千里，士皆爭為之死?！庇衷粋鳎骸鞍辉唬骸煜滤撸?dú)季心、劇孟耳。’”
〔一六〕后漢書楊震傳：“楊震，字伯起，弘農(nóng)華陰人也……少好學(xué)，受歐陽尚書于太?；赣?，明經(jīng)博覽，無不窮究，諸儒為之語曰：‘關(guān)西孔子，楊伯起。’”
〔一七〕案：虞公立國臣，蓋謂宮之奇也。左傳僖公二年：“晉荀息請(qǐng)以屈產(chǎn)之乘，與垂棘之璧，假道于虞以伐虢?！莨S之，且請(qǐng)先伐虢。宮之奇諫，不聽；遂起師。夏，晉里克、荀息帥師會(huì)虞師伐虢，滅下陽?！庇秩辏骸皶x侯復(fù)假道于虞以伐虢。宮之奇諫曰：‘虢，虞之表也，虢亡，虞必從之。晉不可啟，寇不可翫。一之為甚，其可再乎！諺所謂“輔車相依，唇亡齒寒”者，其虞、虢之謂也。’……弗聽，許晉使。宮之奇以其族行，曰：‘虞不臘矣，在此行也，晉不更舉矣?！敝朴么耸?，直為奔齊自解。庾信哀江南賦：“章曼枝以轂走，宮之奇以族行?！币庖嗤?。
〔一八〕案：此蓋用蘇秦以“寧為雞口，無為牛后”說韓昭侯事，隱喻之推自己所進(jìn)奔陳之策，不為齊主所用，以致覆滅，觀我生賦所謂“曩九圍以制命，今八尺而由人”者也?！惨痪拧臣t顏，泛指青年。杜甫暮秋枉裴道州手札率爾遣興寄近呈蘇渙侍御詩：“憶子初尉永嘉去，紅顏白面花映肉。”用法本此。古詩紀(jì)曰：“‘紅顏’以下脫誤，俟再考?！?br>〔二０〕樂府詩集六二悲歌古辭：“心思不能言，腸中車輪轉(zhuǎn)?！鄙裣伞惨弧?br>紅顏恃容色，青春矜盛年；自言曉書劍，不得學(xué)神仙。風(fēng)云落時(shí)后，歲月度人前；鏡中不相識(shí)，捫心徒自憐。愿得金樓〔二〕要。思逢玉鈐篇〔三〕。九龍游弱水〔四〕，八鳳出飛煙。朝游采瓊寶〔五〕，夕宴酌膏泉〔六〕。崢嶸下無地〔七〕，列缺上陵天〔八〕；舉世聊一息〔九〕。中州安足旋〔一０〕。
〔一〕據(jù)文苑英華二二五引，此樂府古題也。
〔二〕金樓子志怪篇：“前金樓先生是嵩高道士，多游名山，尋丹砂，于石壁上見有古文見照寶物之秘方，用以照寶，遂獲金石?！蓖ㄖ舅囄穆蕴煳念悓殮庥薪饖涞冂R一卷，當(dāng)即“金樓”之誤。
〔三〕顏氏家訓(xùn)雜藝篇：“吾嘗學(xué)六壬式，亦值世間好匠，聚得龍首、金匱、玉軨變、玉歷十許種書，討求無驗(yàn)，尋亦悔罷。”“玉軨”即“玉鈐”之訛。唐大詔令集二中宗即位赦：“振玉鈐而殪封豕，授金鉞而斬長鯨?！鄙颢懯谄跗兺ㄕ裎涔?jié)度使制：“挺鵠立鷹揚(yáng)之操，知玉鈐、金匱之書。”
〔四〕御覽九三０引楚國先賢傳：“宋玉對(duì)楚王曰：‘神龍朝發(fā)昆侖之墟，暮宿于孟諸，超騰云漢之表，婉轉(zhuǎn)四瀆之里；夫尺澤之鯢，豈能料江海之大哉！’”事類賦十九引括地圖：“昆侖山在弱水中，非乘龍不得至。”則龍游弱水，積古相傳如此。武則天同太平公主游九龍?zhí)对姡骸皫r頂翔雙鳳，潭心倒九龍。”凡言鳳實(shí)兼凰而言，故必成雙捉對(duì)，沈約擬風(fēng)賦：“拂九層之羽蓋，轉(zhuǎn)八鳳之珠旆?！卑锁P雙鳳，其義一也。
〔五〕沈約繡像題贊：“水耀金沙，樹羅瓊實(shí)。”盧思道神仙篇：“玉英持作寶，瓊實(shí)采成蹊?！?br>〔六〕山海經(jīng)西山經(jīng)：“又西北四百二十里曰峚山，……丹水出焉，西流注于稷澤，其中多白玉，是有玉膏，其源沸沸湯湯，黃帝是食是饗。”郭璞注：“所以得登龍于鼎湖而龍蛻也。”〔七〕史記司馬相如傳：“下崢嶸而無地兮，上嵺廓而無天?！?br>〔八〕漢書司馬相如傳：“貫列缺之倒景兮?！狈唬骸傲腥保扉W也?！庇謼钚蹅鳎骸氨贇v列缺，吐火施鞭。”應(yīng)劭曰：“列缺，天隙電照也?！?br>〔九〕漢書王褒傳：“周流八極，萬里一息?！笔斑z記三周穆王錄曰：“望絳宮而驤首，指瑤臺(tái)而一息?！币幌ⅲq言暫息。
〔一０〕中州，謂帝都或中國。文選蘇子卿詩四首：“山海隔中州，相去悠且長。”李善注：“楚辭曰：‘蹇誰留兮中州。’”張銑注：“中州，帝都也?！迸f唐書陳子昂傳：“昔蜀與中國不通，秦以金牛美女啖蜀侯；侯使五丁力士棧褒斜，鑿?fù)ü?，迎秦之饋。秦隨以兵，而地入中州?！鼻把灾袊笱灾兄?，則中州即中國也。旋，謂回旋也。
從周入齊夜度砥柱〔一〕
俠客重艱辛〔二〕，夜出小平津〔三〕。馬色迷關(guān)吏〔四〕，雞鳴起戍人〔五〕。露鮮華劍彩〔六〕，月照寶刀新〔七〕。問我：“將何去？”“北海就孫賓〔八〕?！薄惨弧硴?jù)文苑英華二八九引。馮惟訥古詩紀(jì)北齊一曰：“梁詞人麗句作惠慕道士詩，題云‘犯虜將逃作’?！倍「１Ｈ饼R詩曰：“北史本傳：‘荊州為周軍所破，大將軍李穆送之推往弘農(nóng)，令掌其兄陽平公遠(yuǎn)書翰。遇河水暴漲，具船將妻子奔齊，經(jīng)砥柱之險(xiǎn)，時(shí)人稱其勇決?！睆堄褫灩旁娰p析二一曰：“漢書地理志：‘底柱，在陜縣東北，山在河中，形若柱也?！卑福何溺R秘府論東冊引此詩，佚作者名，“重”作“倦”?！捕澄倪x陸士衡擬青青陵上◆：“俠客控絕景?！崩钌谱⒁凶樱骸拔舴妒嫌凶釉蛔尤A，善養(yǎng)私名，使其俠客，以鄙相攻?！卑福宏柨N樂府俠客控絕影，即以陸詩首句為題，云：“園中追尋桃李徑，陌上逢迎游俠人?！庇衷唬骸坝蝹b英名馳上國，人馬意氣俱相得。”則俠客謂游俠之士，袁宏所謂“三游”之一也。抱樸子外篇正郭，亦謂郭林宗“為游俠之徒”，之推蓋以俠客自命耳。呂向注文選，謂“俠客，游人也”，非是。
〔三〕賞析曰：“小平津，在今鞏縣西北?！卑福汉鬂h書靈紀(jì)注：“小平津，在今鞏縣西北。”御覽七一引郡國志：“陜州平陸縣小平津，張讓劫獻(xiàn)帝處。南岸有勾陳壘，武王伐紂，八百諸侯會(huì)處。”
〔四〕夜度，故馬色迷也。
〔五〕史記孟嘗君傳：“關(guān)法：雞鳴而出客。”文選鮑明遠(yuǎn)行藥至城東橋詩：“雞鳴關(guān)吏起?！?br>〔六〕江淹蕭驃騎讓太尉增封第三表：“文軒華劍?！比A劍，猶江淹蕭太尉上便宜表所謂“文彩利劍”。案：文鏡秘府論一本“彩”作“影”。
〔七〕谷梁傳僖公元年：“孟勞者，魯之寶刀也?！?br>〔八〕賞析曰：“后漢書趙岐傳：‘中常侍唐衡兄唐玹盡殺趙岐家屬，岐逃難江湖間，匿名賣餅。時(shí)孫嵩察岐非常人，曰：“我北海孫賓石，闔門百口，勢能相濟(jì)?！彼炀銡w，藏岐復(fù)壁中，數(shù)年，諸唐后滅，岐因赦得免?！逼靼福簩O賓即孫賓石，三國志魏書閻溫傳注引魚豢魏略作孫賓碩，割裂人名為文，此六朝習(xí)慣用法也。賞析曰：“詩因避難而作：首二，提清避難，破題總領(lǐng)；三四，頂次句，寫乘夜偷度之景如畫；后四，月露仍帶夜來，而佩劍刀以就孫嵩，則與起句應(yīng)。但孫賓押韻，未免割裂?！?br>稽圣賦〔一〕
豪豕自為雌雄，決鼻生無牝牡〔二〕。
黿鱉伏乎其陰，鸕孕乎其口〔三〕。
魚不咽水〔四〕。
雀奚夕瞽？鴟奚晝盲〔五〕？
雎鳩奚別？鴛鴦奚雙〔六〕？
蛇曉方藥，鴆善禁◆〔七〕。
蠐螬行以其背，蟪蛄鳴非其口〔八〕。竹布實(shí)而根枯，蕉舒花而株槁〔九〕。
瓜寒于曝，油冷于煎〔一０〕。
芩根為蟬〔一一〕。
魏嫗何多，一孕四十？中山何伙，有子百廿〔一二〕？
烏處火而不燋，兔居水而不溺（擬）〔一三〕。
水母，東海謂之◆（音●），正白蒙蒙如沫〔一四〕。
〔一〕直齋書錄解題十六：“稽圣賦三卷，北齊黃門侍郎瑯邪顏之推撰，其孫師古注。蓋擬天問而作。中興書目稱李淳風(fēng)注?！逼靼福阂纱速x有顏、李二注本，故唐、宋人見其書者，或引為顏籀注，或引為李淳風(fēng)注也。〔二〕北戶錄一崔龜圖注引。
〔三〕埤雅二引，原作顏籀稽圣賦，蓋誤以注者為作者耳。
〔四〕埤雅七引，原作顏之推曰：今審知為稽圣賦文?！参濉驰牌咭黝佒圃唬航駥徶獮榛ベx文?！擦驰牌咭?。
〔七〕埤雅十引。〔八〕埤雅十一引。
〔九〕埤雅十五引。
〔一０〕埤雅十六引。
〔一一〕東坡物類相感志十六引。又引注：“抱樸子曰：‘有自然之蟬，有荇菜莖、芩根、土龍之屬皆化蟬。今驗(yàn)水澤巨樹處，多水蟲登岸，空有裂化出為蟬也?！?br>〔一二〕佩觿序原注、焦氏筆乘六引。器案：“魏”當(dāng)作“鄭”，此事見竹書紀(jì)年晉定公二十五年：“鄭一女生四十人，二十人死?！敝猩?，謂中山王劉勝，史記五宗世家：“中山靖王勝，以孝景前三年用皇子為中山王。……勝為人樂酒好內(nèi)，有子枝屬百二十余人?！睗h書勝傳刪“枝屬”二字，之推用漢書，蓋傳其家學(xué)也。
〔一三〕一切經(jīng)音義五一：“王充論衡曰：‘儒者皆云：“日中有三足烏?！比照?，陽精，火也?！霸轮杏邪淄谩Ⅲ蛤?。”月者，陰精，水也。安得烏處火而不燋，兔居水而不溺？相違而理不然也?！畲撅L(fēng)注稽圣賦引‘抱樸子云：“今得道者及有妙術(shù)之人，亦能入火不燒，入水不濡?！鼻揖銥槿藗悾洚惾绱耍ā按恕弊衷`植在“矣”下，今輒乙正。）矣，王生安知日中之烏、月中之蟾兔，而不如人間之術(shù)士，有能入水入火者，與常烏凡兔之不同乎？’又云：‘業(yè)感在星天之上，日月之中，其形雖同，彼必神明之類，不可以人理凡情之所校測者矣?！逼靼福簱?jù)此，則李淳風(fēng)之注，頗有詰難之辭；而顏籀之注，蓋祖述之推之說耳，于此，益有以知稽圣賦之有二注也。
〔一四〕北戶錄一注引。按此當(dāng)為顏籀注文。
賦歲精仕漢，風(fēng)伯朝周〔一〕。
〔一〕藝林伐山十三引。器案：文見北齊書樊遜傳遜對(duì)求才審官，疑升庵誤記。
上言用梁樂
禮崩樂壞，其來自久。今太常雅樂，并用胡聲；請(qǐng)馮梁國舊事，考尋古典〔一〕。
〔一〕隋書音樂志中：“開皇二年，齊黃門侍郎顏之推上言云云，高祖不從?！?br>奏請(qǐng)立關(guān)市邸店之稅〔一〕（文佚）〔一〕隋書食貨志：“武平之后，權(quán)幸并進(jìn)，賜與無限，加之旱蝗，國用轉(zhuǎn)屈。乃料境內(nèi)六等富人，調(diào)令出錢。而給事黃門侍郎顏之推奏請(qǐng)立關(guān)市邸店之稅，開府鄧長颙贊成之。后主大悅。于是以其所入以供御府聲色之費(fèi)，軍國之用不豫焉。未幾而亡?！?br>失題
眉毫不如耳毫，耳毫不如項(xiàng)絳，項(xiàng)絳不如老饕〔一〕。
〔一〕能改齋漫錄卷七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