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十一
作者：沈德符○吏部
【屢兼二品正卿】洪武間，詹徽以左都御史兼吏部尚書為極異，然此時官制未定也。正德初，屠滽以吏部尚書兼左都御史，嘉靖中，熊浹以兵部尚書兼右都御史，俱專領(lǐng)憲事。李承勛、王廷相等。俱領(lǐng)團(tuán)營，不預(yù)部事也。惟嘉靖九年汪鋐以右都理戎政，未幾改兵部尚書，仍兼右都；十年以太子太保改左都御史，兼兵部尚書；至十一年又以太子太保改吏部尚書，又加少保兼兵部尚書，蓋以御史大夫帶本品二次，又以太宰正兼大司馬者一次，皆身官二綬，各領(lǐng)事寄，極古今權(quán)任之重，一身當(dāng)之。且其人狙險貪狠，古今所少，何以當(dāng)此異寵？其他以兵部尚書領(lǐng)左右都者，如毛伯溫等，以南兵書領(lǐng)者如王守仁等，以別部領(lǐng)者如刑書洪鐘等，俱以用兵帶憲銜，非正兼也。自國初至嘉靖，太宰為他官者不論。隆慶以后，為楊襄毅（博）、嚴(yán)恭肅（清揚(yáng)），在兵部不逾月即還吏部。今上丁亥，嚴(yán)以本官召掌兵部，未至而卒于家。今上戊辰，陳恭介（有年）以吏部尚書予告，歸五年矣。忽以南右都御史召之，時陳已先歿，不及聞新命。然自來無北太宰得南臺長者，或謂內(nèi)閣有意抑之。
按諸公皆一時名碩，用之多不盡其材。而稔惡不悛如汪鋐者，乃持權(quán)久任如此，則永嘉張相，始終為之奧主也。
【借官出使】宋朝使北，正副二人，皆假尊官出疆以示重。我朝景泰初，以英宗北狩，遣使候問，亦有超等借官。然國初已有之。洪熙元年，宣宗即位，遣行在鴻臚寺丞焦循攝禮部侍郎、鳴贊盧進(jìn)攝鴻臚少卿，頒登極詔于朝鮮。上復(fù)以朝鮮世修職貢，簡用爾等為言，且命以禮自持，其懷遠(yuǎn)人，較諸國特厚。
今使高麗者，例以翰林或給事為正，行人為副，不復(fù)借官，但賜一品服以往，復(fù)命繳還，最為得體。其后使琉球國亦然。
使朝鮮者類拜命即行，然必出疆始改服。惟琉球一差，以五年為限，第必于福建造船逗留。又有出五年外者，以故在閩中腰玉被麟，用八人肩舉，多設(shè)中軍旗鼓等官，其尊與撫臣無異，識者以為非體。又近年日本關(guān)白舉兵，廷遣行人司官者，慰諭朝鮮。司君甫被命，即于都下麟玉騎馬拜客，傾國竊笑之。
使還未幾，為遼撫所訐，以墨敗。【科道升州府】弘治初年，吏部尚書王恕，覆給事中林廷玉奏中，有成化二十一年刑科都給事中盧瑀、升湖廣長沙府通判，給事中秦升，升四川廣安州同知，給事中童杭，升湖廣興國州同知，又有原任禮科都給事中蕭顯，升貴州鎮(zhèn)寧州同知，浙江道御史汪奎，升四川夔州府通判，俱先年升用官員，要依上登極恩詔，一體擢用。此諸官人日數(shù)歷升沉，俱不可考。但憲宗末年，臺省升擢，尚得冗散外僚如此，今或以三品大參而出，尚裂眥攘臂，如不欲生何也？
永樂十九年辛丑，黎恬以御史升交址南靈州知州，至宣德七年壬子，內(nèi)擢右諭德，則此時官制未定耳。又天順五年，工科給事中曹鼎，以九年考滿，升廣西平樂府同知。鼎即故大學(xué)士鼐弟，正統(tǒng)戊年辰科庶吉士。又成化七年戶部左給事中李森，升懷慶府通判；成化十七年，兵科都給事張鐸，升漢陽府通判；成化二十一年，御史汪奎，升夔州府通判，則又皆憲宗朝事也。
【傳奉官之濫】傳奉官，莫盛于成化間，蓋李孜省等為之，至孝宗而歷革盡矣。然弘治十年，清寧宮災(zāi)，給事中涂旦等奏煙火傳升者程通等十三人，建毓秀亭升者，康表等三十余人；其他李廣傳升匠官六十六人，冠帶人匠百三十八人，幾與成化間相埒。此猶李廣用事時耳。至十四年吏部、兵部奏近年傳奉文職，至八百九十余人。武職二百八十余人，視李廣亂政時又?jǐn)?shù)倍。蓋中官親戚居其大半，此又憲宗朝所無矣。
【方伯致政加銜】外吏以布政使為極，其久任不得內(nèi)遷，往往以滯淫乞身，亦有淡于宦情，自保末路者。往時多晉京秩，以寵其行，如光祿太仆卿之屬，在朝廷已為殊典矣。惟弘治十五年，廣東左布政使周孟中乞休，上以其方會薦大用，勇于辭榮，加右副都御史致仕，仍命馳驛以歸。至正德二年，浙江左布政使林符乞休，以上其生平無過，恬退可嘉，亦加右副都御史致仕。嘉靖五年，四川左布政使林茂達(dá)觀歲乞休，以上其有夙望，亦加右副都御史遂其請，然而不得乘傳矣。此后方伯以禮允歸，尚量移清卿。近日，四維稍裂，其引退者，類知吏議將及，藏拙居多，即小京堂絕鄉(xiāng)矣，何論中丞？
【堂官笞屬官】祖制，堂官得笞其屬，然久不舉行，惟嘉靖間吏部尚書汪鋐，以事怒其屬員外郎莊一俊，笞二十論謫之外。汪怙上寵，恣胸臆，當(dāng)時已訝之。其前則有余祖母之祖，臨江守錢東余畬公，撻其屬一知縣，亦被糾以調(diào)任歸。五十余年，遂不聞此事。海剛峰起南總憲，到任后，忽設(shè)二大紅板凳，云欲笞御史不法者，一時震駭，以為未有怪事。然終設(shè)而不用，其意亦欲姑示威嚴(yán)，以歷臺綱耳。又上疏請征貪官，復(fù)國初剝皮囊草之制，時情尤恨之。御史梅鹍祚，因劾瑞導(dǎo)上法外淫刑，得旨亦云瑞偶失言，仍留供職。按太祖初制，亦偶一行耳。所謂古有之，而不可行于今者，此類是也。龠州評海忠介云：“不怕死，不愛錢，不結(jié)黨，是其所長；不虛心，不曉事，不讀書，是其所短?！八埔喽ㄕ?。
【九卿揖司屬】故事，吏部體最尊。其庶僚至部者不必言，凡大九卿以考滿及公事至者，先赴部見三堂畢，即赴功司揖，司官向外答禮不少讓。吏部司官有公事至者察院者，亦報名庭參，一如各御史見吏部堂官禮，行之已久。至嘉靖末年，郎中張濂始不報名，郎中陸光祖始不庭參。至四十五年，都察院掌院左都御史張永明不能平，揭示司務(wù)廳，命復(fù)舊規(guī)。時值郎中盧良當(dāng)考滿，乃先詣永明私宅，約必免報名庭參，不然即止不來謁。永明忿甚，上疏直訐之，良亦上疏自辨。上下其事于禮部禮科，于是禮部尚書高儀等讓議，當(dāng)如永明言，復(fù)舊規(guī)，于是吏部司屬見都察院，一如見本部之禮。而九卿亦不復(fù)往四司門揖，其閣部大臣考滿，應(yīng)投供狀者，只于吏部后堂見三堂后，揖問孰為功郎，因手付以狀并不詣功司矣。
【嚴(yán)恭肅】嚴(yán)寅所太宰（清），滇人也，本籍嘉興縣人，先大父為蜀之川南分守，嚴(yán)以中丞撫其地，相得甚歡，每言川中胥吏之橫。初嚴(yán)筮仕為敘州之富順令，而二司之吏，至邑督逋稅及文卷者，投刺書藩侍生、臬侍心，心恨之，而無以報。
后晉蜀藩伯，亦不及治。頃得開府，始覆其名，則刻木輩尚有未死者，捕至痛與杖而胥靡之；其現(xiàn)為二司吏者，馭之加峻。
蓋修為令時宿隙也。嚴(yán)，嘉靖甲辰進(jìn)士，至此已將三十年，而追仇君小乃爾。先大父笑云：“嚴(yán)公見語詩，自以為快心事。
而余心訝其不宏。“然冰蘗之操，目中無雨，正位統(tǒng)均不久，以病告歸。先人往問疾，至其榻前，布衾破敝寒士之不如也。
【致仕官】唐宋士人以致仕為榮，如白香山見之歌詠，以志慶幸。宋陸務(wù)觀亦受人賀禮，詩集可考。蓋不特臣子以為幸事，即主上亦憂禮之。故唐令致仕官朝參，俱居本班之上，宋時致仕俱給半俸。今則不然。乃至內(nèi)外考察，以致仕處年老及有疾者，而被論之善去者，與得罪之稍輕者，俱云著致仕去，于是林下之人，以致仕為恥矣。猶憶孫簡肅（植）生前，以刑部尚書請告，后以工部尚書起用，孫辭不赴，屢疏始允。得旨加褒語，以原官致仕。身后其家求先大父文其墓石，因于銜上入“致仕“二字，其家入石時抹去之，大父屢以古道規(guī)之不從。
孫有子六人，一任子，一甲科，一乙科，而所見乃爾，真習(xí)俗之移人也。
【監(jiān)生選正官】本朝監(jiān)生本重，至景泰時許納馬而漸輕，然至正嘉間尚選教職，及知州知縣等官。以錢虜白丁，得專民社，所至貪暴不作進(jìn)步想。寫本不作進(jìn)步想，作不自愛，雖吏議旋及，而民不聊生矣。至隆慶間，高新鄭以首揆掌銓，始議禁革，其雙月考中第一者，亦僅得州同知、州判官，一時仕路為之稍清。近年準(zhǔn)貢事起，初猶以實(shí)廩十年科舉三次者加納，既而甫被廩未科舉者亦濫觴矣。久之，而增附亦以居聞提學(xué)批廩納矣。近日則胥吏市儈，亦籍手津要，竟批廩生入貲稱準(zhǔn)貢，旋以錢神選府判而出儼然與二千石稱僚友。瀾倒至此，令人切齒。使新鄭公在事，必奮臂劃除立盡矣。
新鄭掌選，奏驛閘壩等官，無錢谷事寄，俱得選本省，以免遠(yuǎn)宦之苦。奉旨遵行，至今便之。其教官得選本省，余自幼聞于大父，云是張永嘉奏淮行者，近日有大老亦歸于新鄭所建白，則大不然。
【太宰揖吏科】太宰體尊，即輔臣考滿，亦必赴部，聽考核供狀。而考功司引奏子御前，亦必隨功郎之后，此舊例也。
惟遇朔望則太宰親赴吏科畫名，亦累朝所行故事，其后改以侍郎代之。近并侍郎亦不行，惟太宰以一名帖，遣吏說知而已。此夫之廢，不知始于何時？關(guān)高新鄭以首揆領(lǐng)銓，遂罷不行。
高權(quán)傾中外，無人敢抗之者。若五部則遵往例，赴各科畫本，不敢異也。萬歷辛卯，吏科都給事中鐘羽正新任，特疏欲復(fù)舊規(guī)，時太宰陸莊簡（光祖）素以骯臟見稱，竟置不復(fù)，后人無復(fù)敢議及矣。
聞部堂之至各科，科臣垂簾居內(nèi)，部臣向內(nèi)揖，科臣簾內(nèi)答之。畫本異，再揖而行，兩人不相面也。統(tǒng)均之地，折腰于七品小臣，似褻威重，竊以為不赴亦可。
【陸沈兩公】吾卿祟五對臺太宰，初以少宰北上，時沈繼山司馬從戍所起璽丞，同舟詣闕，兩人歡若兄弟。陸一日問沈曰：“公拚命請劍，其不畏死明矣。亦他有所畏乎？“沈云：“自幼惡聞火炮聲，他日雍容曹署則可，恐邊塞戎馬之場不能踐耳。“祟頷之。后沈以冏卿憂居，陸晉掌銓，用沈為勛卿，旋拜秦?fù)?。至之三日，而劉哱\反書聞，即被命移鎮(zhèn)協(xié)討，無日不在矢石炮鼓中。蓋陸憶前語，有意調(diào)之也。司馬為予言，輒絕倒。
【鄭蔣翁婿】吏部文選郎中蔣遵箴，廣西全州人也。在京喪偶，適兵部侍郎鄭洛，有女及笄，以美著稱，遂委禽焉。鄭為北直隸安肅縣人，與粵西相去萬里，聞?wù)唏攪@?；蛟剖Y方秉銓，鄭謀出鎮(zhèn)，為勢所脅取，然亦丑矣。前于此，則有徐太常（元春），以女字劉金吾（守有）之子。徐為華亭相公冢孫，而劉敗故大司馬（天和）孫，麻城人也，相去亦三千里。又前乎此，則嘉靖末，吳太宰（鵬）以笄女繼董宗伯（份）之室，董時已為大司空，管少宰事，年亦相亞，遂講敵禮，不復(fù)修半子之敬。然吳嘉興人，董湖州人，固接壤也。蔣文選官至光祿卿，有婿舒洪志，為尚書應(yīng)龍之子，十九而登丙戌一甲第三人，鄙其婦翁，不與往還。鄭為其婦外祖，時正大用。鄭長子為戶部郎，次子為緹帥，在京邸亦不通聘問。舒未及壯遽夭，人惜其志節(jié)，不及通顯云。
【內(nèi)閣中書外補(bǔ)】新鄭再起，以首揆兼冢宰。有內(nèi)閣誥敕房辦中書事，序班十人，久次當(dāng)遷，新鄭置不省。蓋華亭所收意憎之也。十人者，齊訴于朝房，且以秩滿故事請，新鄭呵曰：“若輩有何勞？“對曰：“勞苦已三滿考。且索米長安，冀增薄祿糊口耳?！靶锣嵏尚υ唬骸肮麪栆峒从袘?yīng)，必不令若曹有侏儒之羨?！熬阆仓x而退，即刻入部具疏，十人者俱對品調(diào)外，為邊遠(yuǎn)倉大使，無一人能赴者，皆慟罵歸。中一夏姓者，予及識之。新鄭秉重柄，任情非一，此特其最小者，然已足失人心矣。
【憲臣改學(xué)官】永樂乞未科榜眼李貞、探花陳景著，俱福建人，俱以九年考滿，乞就養(yǎng)，一得高州府教授，一得福州府教授，俱終其官，已為異事，然猶七品官也。弘治元年，有云南按察司僉事林淮，奏稱云南路遠(yuǎn)，母老不堪就養(yǎng)，辭官則家貧難供朝夕，乞授本處或附近教授，以便養(yǎng)母。詔許之，淮除常州府教授，親終仍除僉事，是以五品方面憲臣，而左官至從九品冗職矣?；吹秩挝磶啄杆罋w，以過哀病卒，竟不得還本職。
淮不知何許人，料必生蘇松嘉清間也。
又弇州《異典述》云：有錢塘王羽，以太常少卿請便養(yǎng)，亦得杭州府教授。又正德五年，御史陳茂烈，福建興化人，以母老乞歸，不能自存，吏部為改本省福清教諭。則《異典》未之及。
【任子為郎署】自弘正以后，大僚任子，拜各衙門幕職，得遍升宗人府五都督經(jīng)歷。若官及經(jīng)歷，則五品竟升知府矣。
蓋以郎官應(yīng)列宿，不欲輕畀也。穆廟時時字據(jù)寫本補(bǔ)，高文襄以首揆掌銓，建議以為知府四品方面官，大臣子弟既可以紈绔得之，豈有反不堪郎署之理？且宗人五府經(jīng)歷，兩京止十二人，缺少人多，銓法壅滯，宜一切疏通，除吏、禮、兵以外，余三部俱得遷轉(zhuǎn)，待俸滿升知府如故事。得旨允行。時高勢張甚，言路莫敢忤，大僚亦有相左者，以其利己之子弟，亦唯唯贊成，遂相沿以至于今。然皆從都事太仆丞轉(zhuǎn)副郎，又有太仆丞轉(zhuǎn)五府經(jīng)歷，始得員外，從未有直拜主事者。以主事為二甲初授官，及外長吏與甲科為六館者優(yōu)轉(zhuǎn)之缺，故靳之也。近已有破例者，恐將來亦遂為故事矣。
今胄君在仕途多求速化，甚而有詬詈選郎者，銓地以忌器優(yōu)容之。然以余所見，如常熟一邑得二人焉，五為瞿洞觀（汝稷）冏卿，故宗伯文懿公長君，文采品格，冠冕一時，初授詹事府錄事，凡十余年而始得部郎，積資以至出守。時許文穆、王文肅在政府，俱文懿公所錄元魁也。今日則有趙元度（琦美）
寺丞，故少宰文毅公長子，抗直有父風(fēng)，且博洽一時少儷，初授南京都察院昭磨，今已十五年，始進(jìn)太仆寺丞，視曹郎如登天也。瞿與先人厚善，予亦識其儀貌，趙則余蠹魚友也。二君子故不可以恒格論。
首揆一品恩蔭，例拜尚寶司丞。次揆與六卿至一品者，得拜中書舍人，中書考滿十二年，始升三級為主事，又九年為尚寶卿，俱仍管中書事，即加至四品三品，不出局約略與璽卿等。
諸胄君苦之，反羨京幕郎署之遞轉(zhuǎn)早得金緋，膺龔黃之寄。然以祖宗成例，莫取為遷就他徙者。近年則殷洗心（盤）故歷下相文公長子也，居秘書年久，獨(dú)憤上疏，原得外升三部郎官，如二三品任子事例。奉旨允行，殷首出為戶部郎，旋以正郎出理宣府糧儲。此后薇垣諸胄君，無復(fù)有厭承明者矣。【吏部堂屬】吏部難榮貴，而并列六曹，其堂屬體貌，故無差別，而實(shí)有大不同者。各部有本司重大事，俱說堂貳卿，及同司官俱得商榷。吏部則不然，遇升遷用人，選君獨(dú)至太宰火房，面決可否，其門閂皆選郎手自啟閉，即款語移日，無一人敢窺。至疏上而兩侍郎尚不聞，同司員外主事亦不敢問。此猶曰大柄所在，不可他假手也。堂屬大小最嚴(yán)，凡見于私宅，僅送之門而止，惟吏部則送其司官上馬方別。子初見之大駭，比詢之，則此事相傳已久。統(tǒng)均之地，先自炎涼，何以責(zé)人奔競要地耶？唯國子監(jiān)，則祭酒、司業(yè)投帖于其屬各廳各堂，俱稱寅即去。為卿相而屬吏為冗散外僚，亦稱舊寅生，終身不易。
蓋師儒重地，非他曹傳舍也比。此卻最為雅道，與銓司冷熱迥別矣。
近日馮琢庵宗伯（琦）為左右少宰幾三年，與延津李對泉（戴）相終始，李太宰無事不與謀，至有行而為馮中止者。緊要章疏俱少宰手筆，太宰不更一字，本科司官，亦不敢有違言。
蓋李為馮尊人仰芹（子履）同年，而琢庵方負(fù)中外重望，以故折節(jié)尊信，而敝規(guī)為之一變矣，此后則恐未必然。辛丑外計，有欲中李本寧憲合者，賴馮救止。而吏科王斗溟（士昌）用拾遺糾之，馮又力持，得薄謫。初過堂時，李之屬吏，遂昌知縣湯顯祖，議斥李，至以去就爭之，不能得，幾于墮淚，不知身亦在吏議中矣。湯為前吏科都給事項東鰲（應(yīng)詳）所切齒，項故遂昌鄉(xiāng)紳，時正聽補(bǔ)入京，故禍不可解。而李、馮二公，一片憐才至意，真令人可敬可悲。
【吏部見客】吏部選君，雖握重權(quán)，其位不過郎吏耳。今乃于朝房見客，與揆地同一尊嚴(yán)。而言路諸公，亦俯首候之，須其一面，即竟日不敢告疲。或退有后言，而再謁則仍坐以待矣。至于不攜眷屬，竟住選司，則始于近年倪選君禺同（斯蕙）
，尤為無謂。即以進(jìn)賢退不肖為職，自應(yīng)博采眾論，前輩如嚴(yán)文靖之為太宰，陸莊簡之為選郎，私宅皆無日不通賓客，未聞有譏評之者。況要津之囑挾，簠簋之潛通，豈朝房公署所能絕耶？其后抨擊所及，亦不因此衰止也。
【吏部三堂俱浙人】今上壬辰，孫立峰（鑨）拜吏部尚書，浙江紹興府余姚人也。左侍郎羅康洲（萬化），則浙江紹興府會稽人。右侍郎陳心谷（有年），則又浙江紹興之余姚人。一時同領(lǐng)銓柄，最為我浙盛事。未幾了支位，而陳即以南冢宰改北繼之，尤為奇特。然孫之前，又我郡平湖之陸五臺（光祖），亦浙人也。此后不可得矣。
【司農(nóng)署銓】今上丙申丁酉間，太宰孫富平去位，以戶部尚書楊本庵（俊民）署吏部事，幾一年，然地嘗主內(nèi)外計也。至癸丑之冬，太宰李延津去位，以戶郎尚書趙南渚（世卿）署吏部，止半年，然司甲辰外察矣。時論皆議二公為政府腹心，故有此舉。然而世宗朝已有之。嘉靖十八年己亥大計，上命戶部尚書梁端肅（材）司其事，凡斥謫數(shù)百人。時。靈寶許文簡（讠贊）為冢卿，未嘗辭印，梁亦未嘗署部，特出圣意簡注耳。又，是年刑部有大獄數(shù)事，則又命令署錢讞治，事竣而后還印。至次年梁遂奪官歸，世宗恩威不可測如此。楊、趙二司農(nóng)署銓稍久，余一二月者不紀(jì)。若宣德初年，戶部尚書師達(dá)，署吏部者二年，則官制未定也。
【璽丞改吏部】尚寶司汪雖六品，然小九卿之佐。若非首輔任子初授而以時望自他曹遷者，為清華之選，步趨公輔聞，亦有轉(zhuǎn)藩臬以出者。然從無改郎署之理，則以體統(tǒng)縣絕也。唯嘉靖末年，北直隸人穆文熙，以璽丞調(diào)吏部郎，訝為怪事。今上癸巳，則福建蔣時馨繼之。然而穆以計典外謫，蔣為文選正郎，被劾削籍，兩人皆不復(fù)振。固不如安于符臺，坐致榮膴。
何苦而求啟事之榮也，薄冷局而膻熱地者，可以思矣。蔣之前，又有唐伯元者，亦以尚寶丞改吏部為選郎，亦不得遷而歸林下，至今未起。唐之前，又有璽丞陳于升，亦改吏部副郎，馴至大用，則僅見者。
【掣簽授官】吏部制簽之法，始自邇年孫富平太宰，古今所未有也。孫以夙望起，與新建張相，尋端相攻，慮銓攻鼠穴難塞，為張所持，乃建此議，盡諉其責(zé)于枯竹。初行時，主者既以權(quán)衡弛擔(dān)，幸謝揣摩；得者亦以義命自安，稍減怨悲，亦便計也。然其時有一陜西老明經(jīng)，以推官掣得浙江杭州府，震栗求免。富平公大怒謂：“若敢以鄉(xiāng)曲私情，首撓吾法？“叱令送法司治罪，其人抆淚而出。比抵任，則首郡刑官，百責(zé)所萃，果不克展布。撫按為題一浙東甲科，互相更調(diào)，富平心知其故，佯不語而允之。此后則記認(rèn)分別，陽則曰南北有分，遠(yuǎn)近有分，原籍有分，各為一筒。簡無徑竇者，任其自取。而陰匿其佳者以待后來。其授絕域瘴鄉(xiāng)之人，涕泣哀訴，筒已他授矣。初猶同胥吏輩共作此伎倆耳，至其后也，選司官每遇大選前二三日，輒局其火房，手自粘帖地方，暗標(biāo)高下，以至簽之長短、大小、厚薄，靡不各藏隱謎，書辦輩亦不得與聞，名曰做簽。公然告人，不以為諱。于是作奸犯科，反不在曹掾矣。
其或先有成約，而授受偶誤者，則一換、二換、三換、必得所欲而止。他有欲言，則叱詈扶出矣，曰統(tǒng)，曰均，如斯而已乎？
【吏兵二部大選】凡雙月吏部大選，則吏部堂官，率選司官入內(nèi)銓除，吏科都給事中同入，看打選官印子，掛榜登簿，以待總繳入內(nèi)。雖大權(quán)不得干預(yù)，亦寓監(jiān)制微意焉。是日例賜酒飯于內(nèi)，則吏部尚書上會，都給事下席。此在掖垣之體，已自尊重。至今上辛卯，鐘給事羽。正拜吏科都，上疏爭之，謂故事，都諫與冢宰俱上座，自近年吏科臣陳三謨，諂媚要津，自貶下席。且以兵部選官，兵科與大司馬并列為證，力請改正。
其事迄不行，今下座如故也。按太宰表率百僚，自非他曹可比。
即吏兵體例不同，不為無說。先朝當(dāng)久有定制，未必三謨之罪，此說未知何據(jù)？在事耆夙大老，亦不一為折衷，何也？吏部大選，加午飯一頓，兵部則無之，其體已自不同?！九e吏部】往時銓屬，俱由太宰自擇。自張新建為政，始令各省大僚，各舉其鄉(xiāng)人，以發(fā)太宰之權(quán)。于是鄉(xiāng)先達(dá)多以愛憎行其意，一缺出，至薦六七人，甲可乙否。惟望重地尊者所舉，始登啟事。辛丑年，浙江吏部缺出，朵頤者凡數(shù)人，嘉興賀伯暗（燦然）其一也。賀先為諸生時，有盛名，適丁艱，同一偕計者入都。時朱少宰方髫年在京，原學(xué)執(zhí)贄，而賀不屑受。
朱尋聯(lián)捷為鼎元。循至卿貳，是年適以禮部左侍郎署部事。賀已登乙未第，為行人矣。向來投刺春曹，例應(yīng)稱“門下晚生“，而賀自以同里前輩，不肯遵舊例。朱頗有后言，賀聞而作長書詈之，二公遂絕交。賀至是憂撓無計，謂朱必下石厄之，而同里有醫(yī)孫姓者，游二公之門甚昵，賀問計于孫。孫曰：“是不難，我力能得之。“乃往說朱，謂賀之開罪于公，都下莫不聞。
今公能沮其銓曹，未必能收沮其臺瑣，與其樹以為敵，不如收以為援。朱大然之，遂力薦之。時朱方有相望，同鄉(xiāng)亦隨聲稱許，而賀立改銓曹，時咸多朱之恕云。
次年壬寅，南直江南吏部缺出，時兵曹王淡生（士騏）最有名，當(dāng)?shù)弥?，其同府則兵部郎張其廉，與宗德令陳允堅，亦在伯仲間，而陳尤為時賢所推彀。王乃遍約江南諸大老，及各曹大僚，以至科道，無不以王登薦。于是吏部竟以單名上疏，無一人陪著，亦近例行后未有之事也。陳在官聞王命下，推案一噓而歿。張僅得調(diào)禮部，亦引疾歸歿于家。蓋一時推銓司不復(fù)由太宰，惟畫諾聽命而已。至于巡撫缺出，亦許九卿科道各薦所知。近年觀后，廣西適缺巡撫，時左轄入觀，尚在都下。
于是吏部匯薦舉者九人以入疏，其八人左轄也。京師遂謠曰：“廣西撫院，京香京絹“。聞?wù)吲醺梗儊硎紳u變，亦體勢之不得不變也！
【選科道】成弘之間，進(jìn)士避外官者，多營求三法司觀政。久之名曰“理刑三年后堂官“，以刑名精熟上聞，即授御史。
即監(jiān)生歷事久者亦得之。蓋此時撥各衙門觀政，尚未限定常規(guī)，以故巧黠者能越次得之。然而必先授試職，或逾年再考不稱，則又調(diào)別衙門，嗣后漸不然矣。至給事中之選，則專取姿貌雄偉。以故成化初，編修張元楨建議，六科不必拘體貌長大，當(dāng)以器識學(xué)問文章為主。而時論不從其說。蓋以近侍官兼主對揚(yáng)，必用體貌長而語言確者，以為壯觀。故當(dāng)時為之語曰：“選科不用選文章，只要生來胡胖長?！叭灰嗦犂舨吭囄囊詾槿ト ?br>蓋本唐人身言書判之法，以身為第一義，亦其遺意也。今之考選，發(fā)訪單于大僚及四衙門，以揄揚(yáng)多和為殿最，即太宰亦不能專其柄矣。何以尚名考選？
【科道俸滿外轉(zhuǎn)】正嘉以后，都給事之外轉(zhuǎn)，必升參政固矣。又論序不論俸，即拜都科僅一日，亦得三品。唯西臺則不然，非轉(zhuǎn)京堂，止得副使，雖滿九年亦然。蓋國初御史，三考無過，僅升主事也。頃丁酉年連中丞（標(biāo)）為御史，亦滿九載，杜門戲謂人曰：“若升我吏部主政，我即立起赴任矣?！吧w尚以故事解嘲。近年臺班壅滯，積俸有十年以外者，于是應(yīng)朝卿以首俸應(yīng)外遷，特升參政，遂為御史得三品破天荒之始矣。至若邇年，都諫出為大參者，苦之如赴坑塹。即戶科姚養(yǎng)谷（文蔚），序次久應(yīng)外補(bǔ)，甲辰年亦曾上疏求外，奉旨以謙退褒之，然屢推參政不下。至丁未年十月，因御史九年俸滿，盡升京卿，姚又自請致仕，而疏中又云：“科俸久已逾期，但不敢通考九年?！鞍挡禺?dāng)內(nèi)之意。上命留升京堂。其時梁惺田（有年），蕭九生（近高），俱以都科應(yīng)轉(zhuǎn)，而以姚故見壓，遂先后俱自乞大參以去。姚遂得擬南太仆少卿，然直至戊申年命始下。說者因謂文蔚避外營內(nèi)，大不直之，署部少宰楊時喬疏，所云“智盡能索而后得者“，指姚也。時姚科資已十五年，實(shí)俸亦十二矣。梁、蕭俱乙未吉士，姚又先一科庶常，而推敲內(nèi)外，屢致紛紜。其時科臣俱有□言，詞臣亦以薄于舊僚，不免腹誹。
辛亥內(nèi)計，姚竟坐斥。其得京堂僅閱歲耳，亦何利之有！
隆慶中吏科都給事韓楫，亦請科臣自散至左右至都，品雖不同，職業(yè)則一，請得通考。上是之，著為令。時，高新鄭以首揆領(lǐng)銓，韓其心腹門人也，故敢破壞祖制如此。未幾二人敗，此例亦廢。
近自癸丑以后，六科會議，歲出一人，以存例轉(zhuǎn)舊規(guī)。蓋公論共棄者當(dāng)之。乙卯年，兵科都張翼真（國儒）出為參政，其都諫俸亦已考滿，又?jǐn)诳儯静划?dāng)外轉(zhuǎn)，特以品望見擯，非復(fù)一內(nèi)一外之舊。張不能堪，具疏自辨，銓部遂直發(fā)其當(dāng)外之故。張益恚恨，投劾自罷，丁巳大計，不謹(jǐn)及之矣。蓋累朝來都諫序資俸，擢大參，成規(guī)從此遂廢。但恐不能終廢耳。
【臺省互改】弇州《異典述》謂徐孺東（貞明）以給事中外謫，后轉(zhuǎn)尚寶卿兼御史，治水利，凡兩居臺瑣，以為異。后來有穆來輔者，以給事轉(zhuǎn)至左通政矣。庚寅歲，邊事孔亟，奉命兼御史，閱視薊、昌，與徐事略同。又同時并遣者王懷棘（世揚(yáng)），先任湖廣道御史，歷大理左少卿，至是又兼御史，閱事延、綏。又曾健齊（干亭），初以山東道御史，言事謫官，轉(zhuǎn)至光祿少卿，亦兼河南道御史，閱視宣、大二邊。又鐘文陸（化民），初以御史掛誤謫行人司正，尋升光祿寺丞兼御史，賑濟(jì)河南，則再入臺班矣，尤為異事。
吏部曹郎，亦無再入者。唯顧涇陽（憲臣）以銓郎救辛總憲外謫，后再入吏部，最為創(chuàng)見。然重望高名，終不得志而去。至詞林帶憲職者，唯嘉靖庚戌，虜薄都城，趙內(nèi)江相公，以司業(yè)建言，升諭德，兼河南道御史，宣慰行營將士。此后七十年，而徐元扈（光啟）太史繼之，以上疏論論兵，特旨升少詹事，兼河南道御史，治兵于都城。蓋軍興異典，前后一揆，不可以常格拘也。
按臺省互改，前朝甚多，至正德后稍稀耳。
【四衙門遷客】近日吏部、翰林、科、道外謫者，皆不赴任。僅身至境上，移文索公據(jù)，歸而待遷。如乙卯之冬，吾鄉(xiāng)一給事，謫為閩藩幕，適黃與參（承元）自南京兆擢中丞，撫福建還里，給事持眷弟刺往候。值其他適閽者微有難色，給事立索名刺竟去。黃歸大恐，痛笞閽人，身率謝罪，凡往數(shù)次，始得面解。因憶老人輩，述吾鄉(xiāng)前癸丑科姚禹門少宰（洪謙）以編修外謫，謁中丞而移其座北向，中丞笑而置之。蓋久為詞林，不知撫臺作主，亦南面也。又余所目觀，則辛卯年馮具區(qū)祭酒，謫廣德州判官，適缺州守，署印兩月，轉(zhuǎn)南行人司副始?xì)w。又，戊戌年許星石（聞造）、侍御論列諸大臣，謫山西岢嵐州判官，謁撫臺魏見泉（尤貞）。魏前亦臺臣，曾以言事外謫，許疏中所劾大僚，魏亦一人也。相晤時，魏留款歡然，稱老道長，慰勞有加。許故乙科起家，反侃然作色，魏終不以介意。此皆吾郡先輩故事，不知抵境上一說，起于何年何人也。又憶乙酉年，吾鄉(xiāng)馬廓庵（應(yīng)圖）比部，疏論時宰，侵及諸言官，謫山西馬邑典史，時御史滇人孫愈賢，按宣大，正馬所首糾者，蓋銓地有意困之也。抵任謁臺孫佯不見，馬長跪竟日，至事畢而后揖之人，所以窘辱之者甚備。馬內(nèi)荏，勿能抗也。
則孫之識見，隘于魏遠(yuǎn)矣。且兩公品亦薰蕕，本不足并論。馬亦狷者偶與其甥李氏有違言，李故太史見亭（自華）子，膚訴于王太后相公，述其吞噬之狀。王信之，適大拜出山，適人痛詈，必欲重處之，故馬決計抗疏求謫。王俟當(dāng)國，起馬復(fù)故官，蓋亦無成心云。
【用違其才】大臣坐鎮(zhèn)雅俗與宣力對疆，本是兩事。本朝如馬端肅、楊襄毅兩太師，前后握樞秉銓，俱有稱于時，真全才也。其他大老，未必兼長，然不害其為名碩。今上初年用人，隨材器使，各著聲績。近二十年來，俱以資望推用，不復(fù)論其材地相宜與否。只如沈繼山司馬，伉直著聞，以之儀表百僚，何等凝重？乃用以御虜劉哱\之變，捍守有余，驅(qū)剿稍遜，迄不能成功，改撫中州，不赴而去。孫樾峰司馬為選朗時，清勁無染，士林推服；即為冢宰，亦其分內(nèi)；乃用以御倭，卒與本兵相左，為白簡擊去。二公后雖再出，終以前議，未得大用也。又如石東泉，先朝直臣，為司徒時，正繼宋莊敏之后，心計操守，不減前人，久任計曹，國計必裕。忽移之兵部，值關(guān)白事起，力任貢封，遂致僨轅。又如萬邱澤，熟諳邊情，屢著勞勛，經(jīng)略朝鮮，奏凱而旋，其時酬以本兵，亦不為過；乃用為協(xié)理坐院，諸臺臣起而嘩之；復(fù)加秩出鎮(zhèn)，終于塞上。其他尚未悉記。善乎許少薇之疏曰：“沈思孝清直名臣，使其建牙內(nèi)地，將見一路風(fēng)清。乃使作陜西巡撫，助討寧夏，正如斫圓方竹仗，刮漆斷紋琴，毫無濟(jì)于用，而至寶損矣！“可謂至論。此癸巳年事，許為兵科都給事，名宏綱。
【異途任用】三途并用，江陵公建議也。是時以吏員任知縣者，山東一省，則有萊蕪之趙蛟、費(fèi)縣之楊果，俱任九年，加服俸，再加州府司同知，可謂得其用矣。頗聞兩人，俱非循史，但干局開敏，能肩繁鉅。果初蒞事，諸儒生侮易之，無一來謁者，忽揭一示，訂期季考，諸生以故事，姑往試，且窺其作何舉動。比眾集，則請棱官來出題，且云：“不佞舉刀筆，不諳舉業(yè)，又不敢廢典制，原先生留意?！笆侨展┥牛猿鲋锈?，甚豐。比收卷，則鴻乙滿紙，或僅數(shù)行，或戲為俚詞，以寓嘲謔。果束為一篋，夜作檄呈督學(xué)云：“身即異途濁流，難定甲乙。教識又師生親昵，評品多私。敢煩文宗親閱，第其上下?！爸T生聞之，囚服叩首求哀，乞就有府手定，文章司命，孰敢不心服。從此洗腸滌胃，以聽指南。兩學(xué)師又代為懇，遂恣胸臆發(fā)案，終其任，無一青衿敢嘩者。又有一胥名黃清，江西之上饒人，起司獄，歷任我郡嘉興同知，貌寢而眇一目，然才智四出，應(yīng)變無窮，能持人短長?？らL邑令，稍不加禮，即暴其陰事相訐，人畏之如蛇蝎。及高寶諸河議筑內(nèi)堤，久不就，江陵公謂非清不可，乃改銜為淮安府，甫歲余，成功者已半。江陵大喜，加兩淮運(yùn)司同知，留竣役，又匝歲功且報完。一日謁臺使者于舟中，誤踐板墮水中，因中寒死。蓋上官憎其忮，妒其能，令能擠之也。事聞，賜特祭，贈太仆卿，蔭一子入胄監(jiān)，使其尚在，必藩臬開府矣。是時用人，能破格如此。
【添注衛(wèi)經(jīng)歷】本朝簿尉卑官，不用宋人注官待次之法，凡才品劣者，例升王官。初亦一時權(quán)宜疏通之術(shù)，后遂循為故事，不能改矣。至今上之庚戌，西粵人文無技（立縉）者，為文選副郎，署選事，患銓選壅滯，又介為一法。于凡州縣卑官，有考語非上等者，即上考而歷任稍久者，輒升外衛(wèi)候缺經(jīng)歷，謂之半王官。呈之太宰孫富平，大稱善即為允行，亦不經(jīng)題請。
而言路以富平故，無一人敢議。初猶一缺止用一人，久而二三人，更數(shù)年則累累若若，與王官無異矣。王官止中原楚蜀江右數(shù)處，在彼候缺者尚少。今衛(wèi)幕則布滿天下，動云待缺，凡州佐縣佐以驛丞倉巡之屬，每一缺官，輒求代署，恣行畫攫，或憲訪，或告發(fā)，則潛匿他方，詭云回籍，及事過再來。又浼有力者道地，以圖承乏。在上臺則以去來莫測，無從行驅(qū)逐之令；在吏部則以間廢已久，無從中考功之法。真如飛天野叉，擇人而食，普天率士，無處不然。其蠹吏治害民生，真第一敝政。
文君實(shí)作之俑，而吏部奸胥，又利缺之易出，可以上下其手。
下吏應(yīng)劣轉(zhuǎn)者，又借以避王官，稍賂刻木輩。即已得之。蠅集一方，磨牙棘吻，為蒼生猰 ，更十許年，不知何所終矣?！緩埼鹘炔俊拷覐埼鹘▔叟螅┏醢荼炔浚『ゾ┎?，外謫為山東泰安州同知。又以與同寅爭香稅事，當(dāng)鐫一級，赴部聽補(bǔ)，得降永平府推官。言路起而爭之，謂以州倅得司理，則運(yùn)同降一級，當(dāng)為按察司僉事，知府降一級，當(dāng)?shù)貌颊緟⒆h；運(yùn)司降一級，當(dāng)為近察司副使矣。時文選郎中為謝庭采，疏辯殊支。張乃改和萬全都司斷事而去，迄不振罷歸，至今未出。張此補(bǔ)本屬創(chuàng)見，謝選君同鄉(xiāng)相善，破格用之。但先朝知縣，多升州同知，嘉靖初尚然，后遂為胥吏輩考中之官，及貲郎之優(yōu)選，無一清流居之，今下遷反為理官，似駭聽聞。因思此官亦從六品，秩已不卑。然列縣佐之班，叩首呼老爺，每直指行部，則大帽戎衣，趨走巡捕。一不當(dāng)意，箠楚塵埃間，與輿皂無異。至府司理，亦得而笞之詈之，宜謝選郎之受抨也。
【州同降知縣】近年張西江（壽朋），癸未進(jìn)士，亦知名士民，以刑部郎謫州同知，又因事降一級，補(bǔ)任推官。為言官所糾，改降副斷事，并謝選郎俱得罪。朝議不以選郎為冤。但本朝州佐降府佐縣正者甚多，無論祖宗時，即隆慶初年，南直通州同知王汝信者，登嘉靖癸丑進(jìn)士，亦以戶部主事降是官。
后被論再降一級。時廣陵李文定為首揆，力薦其賢，因降補(bǔ)其色興化知縣，尋升戶部主事，優(yōu)轉(zhuǎn)通政參議。其人至今上初年尚在，非遠(yuǎn)事也。
【老人漁色】山西陽城王太宰國光，休致時已七十余，尚健飲啖，御女如少壯時。至今上十八年，則去國凡九年矣，時陽城民白好禮者，病亡，其妻李氏，國色也，王夙慕其艷，托諸生田大狩等，誘以為妾。其翁名白書，初執(zhí)不從，后以威協(xié)，再以利動，遂許焉。李氏誓不更適，又力逼之，以刀刎死，一時傳為奇事。按臣喬壁星得之，遂疏以聞。上命查勘后，亦不竟其事而罷。夫逾八之年，或嗜仕進(jìn)，營財賄者，世亦有之，至于漁色宣淫，作少年伎倆，則未之前聞?；蛟仆跎品恐行g(shù)，以故老而不哀。
【人臣漁色無等】今上壬寅，吏部郎趙邦清，為御史金忠、工給事張鳳翔等論，諸所臚列，真?zhèn)蜗喟?。趙憤恨力辨，丑詆穢詈，至持利器欲剚刃言者。獨(dú)其中有欽選東宮淑女楊氏退出，為趙買為妾，則不復(fù)置辨，尋奉旨削籍去，不深窮其事也。前此二十年，則有故禮部郎臨江守一事，與趙正同，竟坐極法長爵矣。又前乎此，則弘治初年，寧陽侯陳輔，幼聘駙馬楊偉女，待年未娶因聞淶水縣人郝榮有女殊色，曾入內(nèi)廷簡出，輔匿楊氏婚娶之。后以寵衰，仍娶楊女，既入門乃發(fā)其事，至下獄會讞，旋命革爵為民，俟他日作子承襲，猶為寬政也。若正統(tǒng)十三年，侍郎齊韶娶內(nèi)選百戶史宣之女，事發(fā)至夏月論斬，則其禍烈矣。又?jǐn)?shù)年，則英宗返正時，詰問達(dá)官吳宮保曰：“也先何以失信。當(dāng)時曾許以妹歸朕，今女安在？“也先云：“已為石亨奪去，且盡殺其媵矣。“上戒宮保勿言，亨坐大逆夷滅。淫夫漁色至此，真膽大于天，其中得其良死者幸也。
【京官避大轎】閣臣禮絕百僚，大小臣工，無不引避，唯太宰與抗禮，然亦有不盡然者。至太宰之出，唯大九卿尊官及詞林，則讓道駐馬，以俟其過，他五部則庶僚皆引避。雖科道雄劇，亦不敢抗。至少宰之出，其體同五部正卿，他亞卿則不然矣。至庶至士向來止避閣師及太宰，余卿貳俱竟于道上遙拱。
吾鄉(xiāng)陸五臺太宰，先于今上癸未、甲申間佐銓，遇庶常于道上，抑其引避，反大受窘辱，訴之閣下，亦不能直，因憤極語人曰：“當(dāng)今京師異類，不知等威，不避大轎者有四等：一為小閹宦，二為婦人，三為入朝象只，四為庶吉士?！爸T吉士聞之益恚恨，立意與抗，今不知何如？又如北京臺省諸公，遇六卿必避，而南京則不然。每道上相值，竟講敵禮，西臺尚以堂官之故，不與公會，至六科遇有公私吉兇之禮，直與正卿雁行并立，無少差等，亦異矣！
【大臣屢逐屢留】禮部尚書石瑁者，山西應(yīng)州人，宣德間進(jìn)士也。初為金華知府，以考察罷軟當(dāng)罷，適升布政行得留。
及為福建布政，又坐罷軟去，適升南吏部侍郎再留。會禮卿蕭暄以奏對失上旨，調(diào)南京，李文達(dá)薦瑁以代蕭。入朝，出班承旨不上御道，而竟趨右階。英宗大不怪，謂其舉動失措，有忝禮臣，勒令引退。比自陳疏上，上又云其人篤實(shí)可憐，但遲鈍耳，命姑留之。未幾，即病不能出，部事久廢。時孝恭皇后上仙，典禮煩冗，始命右侍郎鄒干署印，而瑁竟不言去，久之始卒于京邸。是時計典已重，何以升任即廢不行；而身被議者，又何恬然若不聞？此勒自陳時，李文達(dá)亦不引罪，又何必，彼石瑁者何足言，特大臣廉恥道喪可異耳。
【大計年分條款】大計考察之法，至今日詳備極矣，然孝宗朝尚未然。弘治元年，言官奏請考察在京五品以下庶官，則有年老有疾、罷軟無為素行不謹(jǐn)、浮躁淺露、才力不及，凡五條，而無貪酷。又另察五品以下堂上官，則年老、不謹(jǐn)、浮躁三款之外，又有升遷不協(xié)人望，大理寺丞一員，亦無貪、酷兩條。蓋其時待京朝官有禮，不忍以簠簋屠儈，輕加人也。又其年為戊申，初非己亥年分。意者如近例，主上新登極大計。然銓部初題本時，上命照成化十三年例，則斷非登極。又其年為丁酉，亦非己亥也。且其時計典不舉已十一年，今人動云六年大計，為祖宗定制，誤矣。此時五品以下官，分作二項。蓋如外計之有司與方面也，亦似有理。又“不協(xié)人望“一款，亦僅見于此舉，今日似亦可行。
【京官考察】京官六年一考察，昔無其例。自成化四年，用科道官魏元等言，奉圣旨：“是。有堂上官的，還會掌印官，公同考察。“八年奏淮，京官每十年一次考察。十三年又用御史載縉等言，要考察兩京五品以下官，奉旨照例會官考察。至弘治元年二月，河南道都御史吳泰等又請考察，得旨云：“這考察事，吏部看了來說。“則王介庵為冢宰也。時掌翰林院為少詹兼講學(xué)汪諧，請將本守侍讀以下官，淮成化十三年例，自會內(nèi)閣大學(xué)士考察。上曰：“雖有本院自考事例，吏部還會同翰林院黨官行事?！笆悄曛喭叻惨话偎膯T，而詞林無一人。
至弘治元年閏三月，吏部都察院考在京五品以下堂上官，僅去太仆寺丞周冕等五人耳。弘治十年正月，吏科都給事李源等、十三道御史徐升等，乞考察兩京五品以下及外任方面，上命如弘治元年例，考察共斥降九十五員。至弘治十四年閏七月，用南吏書傳汗奏，謂京官十年一考察，法太闊略，乞六年一考，從之。弘治十七年，又詔十年一考，尋以給事中許天錫言，命六年一考，著為令。至正德四年己巳，吏部尚書劉宇、侍郎張彩等，又請考察，時距弘治考察時止五年，蓋逆瑾意也。自是己亥兩年考察，遂為定例。蓋迄今尚未百年。
【外官考察】弘治六年，正月朝覲大計，吏部升謫方面、州縣等官一千四百員、雜職一千一百三十五員。上曰：“人材難得，事貴得實(shí)，人貴改過。祖宗愛惜人材，必待九年方斥。今因一人無稽之言，沒其積勤，使之不敢申理，豈治世所宜有。
爾等皆因舊弊不能改正，其方面知府，年未滿六年，有疾不妨治事，素行不謹(jǐn)，在未任之先，余官到任未及二年，非老疾貪酷顯著者，俱留治事?！坝谑欠矫婀僖韵?，山東僉事王經(jīng)等五十八人皆留，而府同知張文臬等俱未三年，亦視事如初矣。此時王三原為太宰，已為上所疑，故大典亦中格。且旨中“人材難得“云云，皆《大學(xué)術(shù)義補(bǔ)》中語，邱文莊為次揆所擬旨也。
王此時即宜辭位，而猶戀戀恩遇，不三月即為劉文泰事，上指為賣直沽名，不能安其位而去，亦可謂不見幾矣。又按弘治六年外計，吏部具大小庶官當(dāng)斥者二千人。閣臣邱濬上言：“唐虞三載黜陟，今有居官未半載而斥者，徒信人言，未必皆實(shí)。
非唐虞之言，亦非祖宗之制。“上然其言，以故未三載者俱留用。此事實(shí)錄不載，而見之黃泰泉所為邱文莊志中，可見邱之排王三原，不特劉文泰疏矣。史竟為邱諱之?！究疾煸L單】今制：匿名文書，禁不得行。唯內(nèi)外大計，吏部發(fā)出訪單，比填注繳納，各不著姓名。雖開列穢狀滿紙，莫知出于誰氏，然尚無人御覽者。至己未外計，浙江參政丁此呂以不謹(jǐn)罷，會有人言其枉，吏部竟以訪單進(jìn)呈，此呂遂追贓遣戍。人雖冤之，竟不曉單自何人？
【外察附批】正德三年戊辰，朝覲考察。疏入內(nèi)忽批出：“翰林學(xué)士吳儼，帷薄不修，著致仕養(yǎng)病。御史楊南金無疾欺詐，為民。“儼丁卯主順天試，以“為臣不易“為論題，劉瑾惡之。南金在臺時，為堂官劉宇所撻，羞怒請告，故宇讒之，瑾從中旨罷去。儼后起至南禮部尚書，謚文肅。而南金亦得復(fù)官。宇之附權(quán)亂法至此，瑾敗僅革宮銜致仕，真漏網(wǎng)。嘉靖丁巳內(nèi)計，戶部左侍郎謝九儀、兵部右侍郎沈良材，各以自陳，得旨調(diào)南京用矣。又科道拾遺疏下，上又附批謝九儀致仕，沈良材閑住。疏中無二人名也，亦異矣！又先辛丑外察，不及河南參政王慎中等二人，內(nèi)批俱以不謹(jǐn)閑住，則首揆貴溪意也。
其后，則今上丁丑星變考察，南刑部員外包大煥，以浮躁降，內(nèi)批以不謹(jǐn)閑住。南兵部郎中呂若愚不處，南給事傳作舟論之，內(nèi)批亦照不謹(jǐn)例閑住，則首揆江陵意也。
【大計不私至親】南禮卿陶四喬（承學(xué)），素負(fù)人望，又江陵同榜進(jìn)士，素以聲氣相重。及奪情事起，心稍不然。時江陵同邑人傳作舟，為南給事，方寄爪牙耳目，雄行于都中，陶又不甚禮之，乃讒之于江陵。會陶亦以事見忤，適辛巳大計，募人劾陶，苦無事款，適傳密寄陶諸罪狀至，江陵大喜，以授給事中御史，俾入糾劾疏。時商燕陽（為正）在臺中資最深，為陶姻家，又江陵門人也，苦救不能得，乃懇之江陵公。江陵怒，以惡語劫之。商無策挽回，陶遂為科道秦耀等所糾，得旨致仕。商后轉(zhuǎn)廷尉，將大用，亦以言罷。商敏練有能名，本非附江陵者，止此一事見訾，謂其畏禍坐親，遂不免。至壬辰外計，司銓者為太宰陸光祖，前御史屠叔方、黃正色，皆其至戚，俱以新任副使貶降，議者不言其薄。癸巳內(nèi)計，則吏部郎呂胤昌，為吏部尚書孫鑨嫡甥，以浮躁降調(diào)；吏科都給事黃三余，為考功郎中，趙南星之兒女至戚，以不謹(jǐn)閑住。一時輿論翕然，服其公。蓋人心之不可泯如此。
【六年大計】京朝官六年一大計，其法至嚴(yán)。先朝亦有以不公爭之者，如先王大父爭韋商臣等之類，然終不能得。唯穆守時考察科道后，起給事周世選、太仆魏時亮等，然非時考察言官，本非典制，特出高新鄭一時私意，故公論皆以為冤。今上辛巳，察典不謹(jǐn)去者，次年即起用，為今大司徒趙南渚（世卿），則初為南戶部郎，特疏譏切時政，江陵怒，劣升長史，旋中大計，尤為清議所推也。嗣后如顏鯨、管志道、張正鵠、馬猶龍，亦時情稱枉，薦章不絕，終不肯破例，蓋以非有大節(jié)表著，不得比前諸賢耳。自辛巳后，凡經(jīng)丁亥、癸巳己亥、乙巳四斥籍，無有議起廢者。唯邇來辛亥一察，物清洶洶，司黜幽者，被彈射無完膚，一時亦不能勝。近日遂議起徐比部大化，則不謹(jǐn)條中人也。錮人明時，誠可憫惜。然天荒一破，后來藉口憐才，恐大典難以堤防矣?！究疾炱评亢胫我院?，考察之法，始密而嚴(yán)。世宗于議禮諸臣，無所不假借，獨(dú)嚴(yán)于大計。罷斥者如教官王玠、光祿監(jiān)事錢子勛、御史虞守、隨州同知豐坊輩，俱百端獻(xiàn)媚于興邸，而上終不為破例，其嚴(yán)如此。然而降調(diào)諸臣如趙文華、彭澤、儲良才等，亦系考察人數(shù)，以權(quán)奸疏保，留復(fù)舊職。蓋以貶輕而斥重，故特免也。其后朱隆禧以進(jìn)秘方見幸，雖加銜終不見用，蓋以考察之故。而朱后以助米及建醮祝壽，其子際及呂希周輩以拒倭報功，皆升職致仕，亦以計典故耳。此后唯穆宗庚午，高新鄭以私怨斥張槚、魏時亮等，諸人至今上初元皆起用。
今上辛巳，大司農(nóng)趙世卿，先以建言忤江陵，劣升楚府長史，至是又以不謹(jǐn)斥，未幾即復(fù)原職，以至今官。而大計自此不能水錮矣。
嘉靖末年，都給事中厲汝進(jìn)，以劾嚴(yán)分宜降典史矣，未幾外計，即以逃斥之。是時察典嚴(yán)重，言者但指為嚴(yán)相修怨，而無敢救者。即穆宗登極，大霈言官，無一遺棄，而汝進(jìn)屢入薦章，獨(dú)不收召。使其在今日，則立致槐棘矣。萬戶侯何足道，寧止一李廣哉。
嘉靖末年，諭德唐汝楫，以分宜黨被，劾用不謹(jǐn)例閑住，然非考察也。穆宗龍飛，普進(jìn)舊講官，汝楫僅升太常少卿與致仕，當(dāng)時清議尚嚴(yán)如此。
【屢兼二品正卿】洪武間，詹徽以左都御史兼吏部尚書為極異，然此時官制未定也。正德初，屠滽以吏部尚書兼左都御史，嘉靖中，熊浹以兵部尚書兼右都御史，俱專領(lǐng)憲事。李承勛、王廷相等。俱領(lǐng)團(tuán)營，不預(yù)部事也。惟嘉靖九年汪鋐以右都理戎政，未幾改兵部尚書，仍兼右都；十年以太子太保改左都御史，兼兵部尚書；至十一年又以太子太保改吏部尚書，又加少保兼兵部尚書，蓋以御史大夫帶本品二次，又以太宰正兼大司馬者一次，皆身官二綬，各領(lǐng)事寄，極古今權(quán)任之重，一身當(dāng)之。且其人狙險貪狠，古今所少，何以當(dāng)此異寵？其他以兵部尚書領(lǐng)左右都者，如毛伯溫等，以南兵書領(lǐng)者如王守仁等，以別部領(lǐng)者如刑書洪鐘等，俱以用兵帶憲銜，非正兼也。自國初至嘉靖，太宰為他官者不論。隆慶以后，為楊襄毅（博）、嚴(yán)恭肅（清揚(yáng)），在兵部不逾月即還吏部。今上丁亥，嚴(yán)以本官召掌兵部，未至而卒于家。今上戊辰，陳恭介（有年）以吏部尚書予告，歸五年矣。忽以南右都御史召之，時陳已先歿，不及聞新命。然自來無北太宰得南臺長者，或謂內(nèi)閣有意抑之。
按諸公皆一時名碩，用之多不盡其材。而稔惡不悛如汪鋐者，乃持權(quán)久任如此，則永嘉張相，始終為之奧主也。
【借官出使】宋朝使北，正副二人，皆假尊官出疆以示重。我朝景泰初，以英宗北狩，遣使候問，亦有超等借官。然國初已有之。洪熙元年，宣宗即位，遣行在鴻臚寺丞焦循攝禮部侍郎、鳴贊盧進(jìn)攝鴻臚少卿，頒登極詔于朝鮮。上復(fù)以朝鮮世修職貢，簡用爾等為言，且命以禮自持，其懷遠(yuǎn)人，較諸國特厚。
今使高麗者，例以翰林或給事為正，行人為副，不復(fù)借官，但賜一品服以往，復(fù)命繳還，最為得體。其后使琉球國亦然。
使朝鮮者類拜命即行，然必出疆始改服。惟琉球一差，以五年為限，第必于福建造船逗留。又有出五年外者，以故在閩中腰玉被麟，用八人肩舉，多設(shè)中軍旗鼓等官，其尊與撫臣無異，識者以為非體。又近年日本關(guān)白舉兵，廷遣行人司官者，慰諭朝鮮。司君甫被命，即于都下麟玉騎馬拜客，傾國竊笑之。
使還未幾，為遼撫所訐，以墨敗。【科道升州府】弘治初年，吏部尚書王恕，覆給事中林廷玉奏中，有成化二十一年刑科都給事中盧瑀、升湖廣長沙府通判，給事中秦升，升四川廣安州同知，給事中童杭，升湖廣興國州同知，又有原任禮科都給事中蕭顯，升貴州鎮(zhèn)寧州同知，浙江道御史汪奎，升四川夔州府通判，俱先年升用官員，要依上登極恩詔，一體擢用。此諸官人日數(shù)歷升沉，俱不可考。但憲宗末年，臺省升擢，尚得冗散外僚如此，今或以三品大參而出，尚裂眥攘臂，如不欲生何也？
永樂十九年辛丑，黎恬以御史升交址南靈州知州，至宣德七年壬子，內(nèi)擢右諭德，則此時官制未定耳。又天順五年，工科給事中曹鼎，以九年考滿，升廣西平樂府同知。鼎即故大學(xué)士鼐弟，正統(tǒng)戊年辰科庶吉士。又成化七年戶部左給事中李森，升懷慶府通判；成化十七年，兵科都給事張鐸，升漢陽府通判；成化二十一年，御史汪奎，升夔州府通判，則又皆憲宗朝事也。
【傳奉官之濫】傳奉官，莫盛于成化間，蓋李孜省等為之，至孝宗而歷革盡矣。然弘治十年，清寧宮災(zāi)，給事中涂旦等奏煙火傳升者程通等十三人，建毓秀亭升者，康表等三十余人；其他李廣傳升匠官六十六人，冠帶人匠百三十八人，幾與成化間相埒。此猶李廣用事時耳。至十四年吏部、兵部奏近年傳奉文職，至八百九十余人。武職二百八十余人，視李廣亂政時又?jǐn)?shù)倍。蓋中官親戚居其大半，此又憲宗朝所無矣。
【方伯致政加銜】外吏以布政使為極，其久任不得內(nèi)遷，往往以滯淫乞身，亦有淡于宦情，自保末路者。往時多晉京秩，以寵其行，如光祿太仆卿之屬，在朝廷已為殊典矣。惟弘治十五年，廣東左布政使周孟中乞休，上以其方會薦大用，勇于辭榮，加右副都御史致仕，仍命馳驛以歸。至正德二年，浙江左布政使林符乞休，以上其生平無過，恬退可嘉，亦加右副都御史致仕。嘉靖五年，四川左布政使林茂達(dá)觀歲乞休，以上其有夙望，亦加右副都御史遂其請，然而不得乘傳矣。此后方伯以禮允歸，尚量移清卿。近日，四維稍裂，其引退者，類知吏議將及，藏拙居多，即小京堂絕鄉(xiāng)矣，何論中丞？
【堂官笞屬官】祖制，堂官得笞其屬，然久不舉行，惟嘉靖間吏部尚書汪鋐，以事怒其屬員外郎莊一俊，笞二十論謫之外。汪怙上寵，恣胸臆，當(dāng)時已訝之。其前則有余祖母之祖，臨江守錢東余畬公，撻其屬一知縣，亦被糾以調(diào)任歸。五十余年，遂不聞此事。海剛峰起南總憲，到任后，忽設(shè)二大紅板凳，云欲笞御史不法者，一時震駭，以為未有怪事。然終設(shè)而不用，其意亦欲姑示威嚴(yán)，以歷臺綱耳。又上疏請征貪官，復(fù)國初剝皮囊草之制，時情尤恨之。御史梅鹍祚，因劾瑞導(dǎo)上法外淫刑，得旨亦云瑞偶失言，仍留供職。按太祖初制，亦偶一行耳。所謂古有之，而不可行于今者，此類是也。龠州評海忠介云：“不怕死，不愛錢，不結(jié)黨，是其所長；不虛心，不曉事，不讀書，是其所短?！八埔喽ㄕ?。
【九卿揖司屬】故事，吏部體最尊。其庶僚至部者不必言，凡大九卿以考滿及公事至者，先赴部見三堂畢，即赴功司揖，司官向外答禮不少讓。吏部司官有公事至者察院者，亦報名庭參，一如各御史見吏部堂官禮，行之已久。至嘉靖末年，郎中張濂始不報名，郎中陸光祖始不庭參。至四十五年，都察院掌院左都御史張永明不能平，揭示司務(wù)廳，命復(fù)舊規(guī)。時值郎中盧良當(dāng)考滿，乃先詣永明私宅，約必免報名庭參，不然即止不來謁。永明忿甚，上疏直訐之，良亦上疏自辨。上下其事于禮部禮科，于是禮部尚書高儀等讓議，當(dāng)如永明言，復(fù)舊規(guī)，于是吏部司屬見都察院，一如見本部之禮。而九卿亦不復(fù)往四司門揖，其閣部大臣考滿，應(yīng)投供狀者，只于吏部后堂見三堂后，揖問孰為功郎，因手付以狀并不詣功司矣。
【嚴(yán)恭肅】嚴(yán)寅所太宰（清），滇人也，本籍嘉興縣人，先大父為蜀之川南分守，嚴(yán)以中丞撫其地，相得甚歡，每言川中胥吏之橫。初嚴(yán)筮仕為敘州之富順令，而二司之吏，至邑督逋稅及文卷者，投刺書藩侍生、臬侍心，心恨之，而無以報。
后晉蜀藩伯，亦不及治。頃得開府，始覆其名，則刻木輩尚有未死者，捕至痛與杖而胥靡之；其現(xiàn)為二司吏者，馭之加峻。
蓋修為令時宿隙也。嚴(yán)，嘉靖甲辰進(jìn)士，至此已將三十年，而追仇君小乃爾。先大父笑云：“嚴(yán)公見語詩，自以為快心事。
而余心訝其不宏。“然冰蘗之操，目中無雨，正位統(tǒng)均不久，以病告歸。先人往問疾，至其榻前，布衾破敝寒士之不如也。
【致仕官】唐宋士人以致仕為榮，如白香山見之歌詠，以志慶幸。宋陸務(wù)觀亦受人賀禮，詩集可考。蓋不特臣子以為幸事，即主上亦憂禮之。故唐令致仕官朝參，俱居本班之上，宋時致仕俱給半俸。今則不然。乃至內(nèi)外考察，以致仕處年老及有疾者，而被論之善去者，與得罪之稍輕者，俱云著致仕去，于是林下之人，以致仕為恥矣。猶憶孫簡肅（植）生前，以刑部尚書請告，后以工部尚書起用，孫辭不赴，屢疏始允。得旨加褒語，以原官致仕。身后其家求先大父文其墓石，因于銜上入“致仕“二字，其家入石時抹去之，大父屢以古道規(guī)之不從。
孫有子六人，一任子，一甲科，一乙科，而所見乃爾，真習(xí)俗之移人也。
【監(jiān)生選正官】本朝監(jiān)生本重，至景泰時許納馬而漸輕，然至正嘉間尚選教職，及知州知縣等官。以錢虜白丁，得專民社，所至貪暴不作進(jìn)步想。寫本不作進(jìn)步想，作不自愛，雖吏議旋及，而民不聊生矣。至隆慶間，高新鄭以首揆掌銓，始議禁革，其雙月考中第一者，亦僅得州同知、州判官，一時仕路為之稍清。近年準(zhǔn)貢事起，初猶以實(shí)廩十年科舉三次者加納，既而甫被廩未科舉者亦濫觴矣。久之，而增附亦以居聞提學(xué)批廩納矣。近日則胥吏市儈，亦籍手津要，竟批廩生入貲稱準(zhǔn)貢，旋以錢神選府判而出儼然與二千石稱僚友。瀾倒至此，令人切齒。使新鄭公在事，必奮臂劃除立盡矣。
新鄭掌選，奏驛閘壩等官，無錢谷事寄，俱得選本省，以免遠(yuǎn)宦之苦。奉旨遵行，至今便之。其教官得選本省，余自幼聞于大父，云是張永嘉奏淮行者，近日有大老亦歸于新鄭所建白，則大不然。
【太宰揖吏科】太宰體尊，即輔臣考滿，亦必赴部，聽考核供狀。而考功司引奏子御前，亦必隨功郎之后，此舊例也。
惟遇朔望則太宰親赴吏科畫名，亦累朝所行故事，其后改以侍郎代之。近并侍郎亦不行，惟太宰以一名帖，遣吏說知而已。此夫之廢，不知始于何時？關(guān)高新鄭以首揆領(lǐng)銓，遂罷不行。
高權(quán)傾中外，無人敢抗之者。若五部則遵往例，赴各科畫本，不敢異也。萬歷辛卯，吏科都給事中鐘羽正新任，特疏欲復(fù)舊規(guī)，時太宰陸莊簡（光祖）素以骯臟見稱，竟置不復(fù)，后人無復(fù)敢議及矣。
聞部堂之至各科，科臣垂簾居內(nèi)，部臣向內(nèi)揖，科臣簾內(nèi)答之。畫本異，再揖而行，兩人不相面也。統(tǒng)均之地，折腰于七品小臣，似褻威重，竊以為不赴亦可。
【陸沈兩公】吾卿祟五對臺太宰，初以少宰北上，時沈繼山司馬從戍所起璽丞，同舟詣闕，兩人歡若兄弟。陸一日問沈曰：“公拚命請劍，其不畏死明矣。亦他有所畏乎？“沈云：“自幼惡聞火炮聲，他日雍容曹署則可，恐邊塞戎馬之場不能踐耳。“祟頷之。后沈以冏卿憂居，陸晉掌銓，用沈為勛卿，旋拜秦?fù)?。至之三日，而劉哱\反書聞，即被命移鎮(zhèn)協(xié)討，無日不在矢石炮鼓中。蓋陸憶前語，有意調(diào)之也。司馬為予言，輒絕倒。
【鄭蔣翁婿】吏部文選郎中蔣遵箴，廣西全州人也。在京喪偶，適兵部侍郎鄭洛，有女及笄，以美著稱，遂委禽焉。鄭為北直隸安肅縣人，與粵西相去萬里，聞?wù)唏攪@?；蛟剖Y方秉銓，鄭謀出鎮(zhèn)，為勢所脅取，然亦丑矣。前于此，則有徐太常（元春），以女字劉金吾（守有）之子。徐為華亭相公冢孫，而劉敗故大司馬（天和）孫，麻城人也，相去亦三千里。又前乎此，則嘉靖末，吳太宰（鵬）以笄女繼董宗伯（份）之室，董時已為大司空，管少宰事，年亦相亞，遂講敵禮，不復(fù)修半子之敬。然吳嘉興人，董湖州人，固接壤也。蔣文選官至光祿卿，有婿舒洪志，為尚書應(yīng)龍之子，十九而登丙戌一甲第三人，鄙其婦翁，不與往還。鄭為其婦外祖，時正大用。鄭長子為戶部郎，次子為緹帥，在京邸亦不通聘問。舒未及壯遽夭，人惜其志節(jié)，不及通顯云。
【內(nèi)閣中書外補(bǔ)】新鄭再起，以首揆兼冢宰。有內(nèi)閣誥敕房辦中書事，序班十人，久次當(dāng)遷，新鄭置不省。蓋華亭所收意憎之也。十人者，齊訴于朝房，且以秩滿故事請，新鄭呵曰：“若輩有何勞？“對曰：“勞苦已三滿考。且索米長安，冀增薄祿糊口耳?！靶锣嵏尚υ唬骸肮麪栆峒从袘?yīng)，必不令若曹有侏儒之羨?！熬阆仓x而退，即刻入部具疏，十人者俱對品調(diào)外，為邊遠(yuǎn)倉大使，無一人能赴者，皆慟罵歸。中一夏姓者，予及識之。新鄭秉重柄，任情非一，此特其最小者，然已足失人心矣。
【憲臣改學(xué)官】永樂乞未科榜眼李貞、探花陳景著，俱福建人，俱以九年考滿，乞就養(yǎng)，一得高州府教授，一得福州府教授，俱終其官，已為異事，然猶七品官也。弘治元年，有云南按察司僉事林淮，奏稱云南路遠(yuǎn)，母老不堪就養(yǎng)，辭官則家貧難供朝夕，乞授本處或附近教授，以便養(yǎng)母。詔許之，淮除常州府教授，親終仍除僉事，是以五品方面憲臣，而左官至從九品冗職矣?；吹秩挝磶啄杆罋w，以過哀病卒，竟不得還本職。
淮不知何許人，料必生蘇松嘉清間也。
又弇州《異典述》云：有錢塘王羽，以太常少卿請便養(yǎng)，亦得杭州府教授。又正德五年，御史陳茂烈，福建興化人，以母老乞歸，不能自存，吏部為改本省福清教諭。則《異典》未之及。
【任子為郎署】自弘正以后，大僚任子，拜各衙門幕職，得遍升宗人府五都督經(jīng)歷。若官及經(jīng)歷，則五品竟升知府矣。
蓋以郎官應(yīng)列宿，不欲輕畀也。穆廟時時字據(jù)寫本補(bǔ)，高文襄以首揆掌銓，建議以為知府四品方面官，大臣子弟既可以紈绔得之，豈有反不堪郎署之理？且宗人五府經(jīng)歷，兩京止十二人，缺少人多，銓法壅滯，宜一切疏通，除吏、禮、兵以外，余三部俱得遷轉(zhuǎn)，待俸滿升知府如故事。得旨允行。時高勢張甚，言路莫敢忤，大僚亦有相左者，以其利己之子弟，亦唯唯贊成，遂相沿以至于今。然皆從都事太仆丞轉(zhuǎn)副郎，又有太仆丞轉(zhuǎn)五府經(jīng)歷，始得員外，從未有直拜主事者。以主事為二甲初授官，及外長吏與甲科為六館者優(yōu)轉(zhuǎn)之缺，故靳之也。近已有破例者，恐將來亦遂為故事矣。
今胄君在仕途多求速化，甚而有詬詈選郎者，銓地以忌器優(yōu)容之。然以余所見，如常熟一邑得二人焉，五為瞿洞觀（汝稷）冏卿，故宗伯文懿公長君，文采品格，冠冕一時，初授詹事府錄事，凡十余年而始得部郎，積資以至出守。時許文穆、王文肅在政府，俱文懿公所錄元魁也。今日則有趙元度（琦美）
寺丞，故少宰文毅公長子，抗直有父風(fēng)，且博洽一時少儷，初授南京都察院昭磨，今已十五年，始進(jìn)太仆寺丞，視曹郎如登天也。瞿與先人厚善，予亦識其儀貌，趙則余蠹魚友也。二君子故不可以恒格論。
首揆一品恩蔭，例拜尚寶司丞。次揆與六卿至一品者，得拜中書舍人，中書考滿十二年，始升三級為主事，又九年為尚寶卿，俱仍管中書事，即加至四品三品，不出局約略與璽卿等。
諸胄君苦之，反羨京幕郎署之遞轉(zhuǎn)早得金緋，膺龔黃之寄。然以祖宗成例，莫取為遷就他徙者。近年則殷洗心（盤）故歷下相文公長子也，居秘書年久，獨(dú)憤上疏，原得外升三部郎官，如二三品任子事例。奉旨允行，殷首出為戶部郎，旋以正郎出理宣府糧儲。此后薇垣諸胄君，無復(fù)有厭承明者矣。【吏部堂屬】吏部難榮貴，而并列六曹，其堂屬體貌，故無差別，而實(shí)有大不同者。各部有本司重大事，俱說堂貳卿，及同司官俱得商榷。吏部則不然，遇升遷用人，選君獨(dú)至太宰火房，面決可否，其門閂皆選郎手自啟閉，即款語移日，無一人敢窺。至疏上而兩侍郎尚不聞，同司員外主事亦不敢問。此猶曰大柄所在，不可他假手也。堂屬大小最嚴(yán)，凡見于私宅，僅送之門而止，惟吏部則送其司官上馬方別。子初見之大駭，比詢之，則此事相傳已久。統(tǒng)均之地，先自炎涼，何以責(zé)人奔競要地耶？唯國子監(jiān)，則祭酒、司業(yè)投帖于其屬各廳各堂，俱稱寅即去。為卿相而屬吏為冗散外僚，亦稱舊寅生，終身不易。
蓋師儒重地，非他曹傳舍也比。此卻最為雅道，與銓司冷熱迥別矣。
近日馮琢庵宗伯（琦）為左右少宰幾三年，與延津李對泉（戴）相終始，李太宰無事不與謀，至有行而為馮中止者。緊要章疏俱少宰手筆，太宰不更一字，本科司官，亦不敢有違言。
蓋李為馮尊人仰芹（子履）同年，而琢庵方負(fù)中外重望，以故折節(jié)尊信，而敝規(guī)為之一變矣，此后則恐未必然。辛丑外計，有欲中李本寧憲合者，賴馮救止。而吏科王斗溟（士昌）用拾遺糾之，馮又力持，得薄謫。初過堂時，李之屬吏，遂昌知縣湯顯祖，議斥李，至以去就爭之，不能得，幾于墮淚，不知身亦在吏議中矣。湯為前吏科都給事項東鰲（應(yīng)詳）所切齒，項故遂昌鄉(xiāng)紳，時正聽補(bǔ)入京，故禍不可解。而李、馮二公，一片憐才至意，真令人可敬可悲。
【吏部見客】吏部選君，雖握重權(quán)，其位不過郎吏耳。今乃于朝房見客，與揆地同一尊嚴(yán)。而言路諸公，亦俯首候之，須其一面，即竟日不敢告疲。或退有后言，而再謁則仍坐以待矣。至于不攜眷屬，竟住選司，則始于近年倪選君禺同（斯蕙）
，尤為無謂。即以進(jìn)賢退不肖為職，自應(yīng)博采眾論，前輩如嚴(yán)文靖之為太宰，陸莊簡之為選郎，私宅皆無日不通賓客，未聞有譏評之者。況要津之囑挾，簠簋之潛通，豈朝房公署所能絕耶？其后抨擊所及，亦不因此衰止也。
【吏部三堂俱浙人】今上壬辰，孫立峰（鑨）拜吏部尚書，浙江紹興府余姚人也。左侍郎羅康洲（萬化），則浙江紹興府會稽人。右侍郎陳心谷（有年），則又浙江紹興之余姚人。一時同領(lǐng)銓柄，最為我浙盛事。未幾了支位，而陳即以南冢宰改北繼之，尤為奇特。然孫之前，又我郡平湖之陸五臺（光祖），亦浙人也。此后不可得矣。
【司農(nóng)署銓】今上丙申丁酉間，太宰孫富平去位，以戶部尚書楊本庵（俊民）署吏部事，幾一年，然地嘗主內(nèi)外計也。至癸丑之冬，太宰李延津去位，以戶郎尚書趙南渚（世卿）署吏部，止半年，然司甲辰外察矣。時論皆議二公為政府腹心，故有此舉。然而世宗朝已有之。嘉靖十八年己亥大計，上命戶部尚書梁端肅（材）司其事，凡斥謫數(shù)百人。時。靈寶許文簡（讠贊）為冢卿，未嘗辭印，梁亦未嘗署部，特出圣意簡注耳。又，是年刑部有大獄數(shù)事，則又命令署錢讞治，事竣而后還印。至次年梁遂奪官歸，世宗恩威不可測如此。楊、趙二司農(nóng)署銓稍久，余一二月者不紀(jì)。若宣德初年，戶部尚書師達(dá)，署吏部者二年，則官制未定也。
【璽丞改吏部】尚寶司汪雖六品，然小九卿之佐。若非首輔任子初授而以時望自他曹遷者，為清華之選，步趨公輔聞，亦有轉(zhuǎn)藩臬以出者。然從無改郎署之理，則以體統(tǒng)縣絕也。唯嘉靖末年，北直隸人穆文熙，以璽丞調(diào)吏部郎，訝為怪事。今上癸巳，則福建蔣時馨繼之。然而穆以計典外謫，蔣為文選正郎，被劾削籍，兩人皆不復(fù)振。固不如安于符臺，坐致榮膴。
何苦而求啟事之榮也，薄冷局而膻熱地者，可以思矣。蔣之前，又有唐伯元者，亦以尚寶丞改吏部為選郎，亦不得遷而歸林下，至今未起。唐之前，又有璽丞陳于升，亦改吏部副郎，馴至大用，則僅見者。
【掣簽授官】吏部制簽之法，始自邇年孫富平太宰，古今所未有也。孫以夙望起，與新建張相，尋端相攻，慮銓攻鼠穴難塞，為張所持，乃建此議，盡諉其責(zé)于枯竹。初行時，主者既以權(quán)衡弛擔(dān)，幸謝揣摩；得者亦以義命自安，稍減怨悲，亦便計也。然其時有一陜西老明經(jīng)，以推官掣得浙江杭州府，震栗求免。富平公大怒謂：“若敢以鄉(xiāng)曲私情，首撓吾法？“叱令送法司治罪，其人抆淚而出。比抵任，則首郡刑官，百責(zé)所萃，果不克展布。撫按為題一浙東甲科，互相更調(diào)，富平心知其故，佯不語而允之。此后則記認(rèn)分別，陽則曰南北有分，遠(yuǎn)近有分，原籍有分，各為一筒。簡無徑竇者，任其自取。而陰匿其佳者以待后來。其授絕域瘴鄉(xiāng)之人，涕泣哀訴，筒已他授矣。初猶同胥吏輩共作此伎倆耳，至其后也，選司官每遇大選前二三日，輒局其火房，手自粘帖地方，暗標(biāo)高下，以至簽之長短、大小、厚薄，靡不各藏隱謎，書辦輩亦不得與聞，名曰做簽。公然告人，不以為諱。于是作奸犯科，反不在曹掾矣。
其或先有成約，而授受偶誤者，則一換、二換、三換、必得所欲而止。他有欲言，則叱詈扶出矣，曰統(tǒng)，曰均，如斯而已乎？
【吏兵二部大選】凡雙月吏部大選，則吏部堂官，率選司官入內(nèi)銓除，吏科都給事中同入，看打選官印子，掛榜登簿，以待總繳入內(nèi)。雖大權(quán)不得干預(yù)，亦寓監(jiān)制微意焉。是日例賜酒飯于內(nèi)，則吏部尚書上會，都給事下席。此在掖垣之體，已自尊重。至今上辛卯，鐘給事羽。正拜吏科都，上疏爭之，謂故事，都諫與冢宰俱上座，自近年吏科臣陳三謨，諂媚要津，自貶下席。且以兵部選官，兵科與大司馬并列為證，力請改正。
其事迄不行，今下座如故也。按太宰表率百僚，自非他曹可比。
即吏兵體例不同，不為無說。先朝當(dāng)久有定制，未必三謨之罪，此說未知何據(jù)？在事耆夙大老，亦不一為折衷，何也？吏部大選，加午飯一頓，兵部則無之，其體已自不同?！九e吏部】往時銓屬，俱由太宰自擇。自張新建為政，始令各省大僚，各舉其鄉(xiāng)人，以發(fā)太宰之權(quán)。于是鄉(xiāng)先達(dá)多以愛憎行其意，一缺出，至薦六七人，甲可乙否。惟望重地尊者所舉，始登啟事。辛丑年，浙江吏部缺出，朵頤者凡數(shù)人，嘉興賀伯暗（燦然）其一也。賀先為諸生時，有盛名，適丁艱，同一偕計者入都。時朱少宰方髫年在京，原學(xué)執(zhí)贄，而賀不屑受。
朱尋聯(lián)捷為鼎元。循至卿貳，是年適以禮部左侍郎署部事。賀已登乙未第，為行人矣。向來投刺春曹，例應(yīng)稱“門下晚生“，而賀自以同里前輩，不肯遵舊例。朱頗有后言，賀聞而作長書詈之，二公遂絕交。賀至是憂撓無計，謂朱必下石厄之，而同里有醫(yī)孫姓者，游二公之門甚昵，賀問計于孫。孫曰：“是不難，我力能得之。“乃往說朱，謂賀之開罪于公，都下莫不聞。
今公能沮其銓曹，未必能收沮其臺瑣，與其樹以為敵，不如收以為援。朱大然之，遂力薦之。時朱方有相望，同鄉(xiāng)亦隨聲稱許，而賀立改銓曹，時咸多朱之恕云。
次年壬寅，南直江南吏部缺出，時兵曹王淡生（士騏）最有名，當(dāng)?shù)弥?，其同府則兵部郎張其廉，與宗德令陳允堅，亦在伯仲間，而陳尤為時賢所推彀。王乃遍約江南諸大老，及各曹大僚，以至科道，無不以王登薦。于是吏部竟以單名上疏，無一人陪著，亦近例行后未有之事也。陳在官聞王命下，推案一噓而歿。張僅得調(diào)禮部，亦引疾歸歿于家。蓋一時推銓司不復(fù)由太宰，惟畫諾聽命而已。至于巡撫缺出，亦許九卿科道各薦所知。近年觀后，廣西適缺巡撫，時左轄入觀，尚在都下。
于是吏部匯薦舉者九人以入疏，其八人左轄也。京師遂謠曰：“廣西撫院，京香京絹“。聞?wù)吲醺梗儊硎紳u變，亦體勢之不得不變也！
【選科道】成弘之間，進(jìn)士避外官者，多營求三法司觀政。久之名曰“理刑三年后堂官“，以刑名精熟上聞，即授御史。
即監(jiān)生歷事久者亦得之。蓋此時撥各衙門觀政，尚未限定常規(guī)，以故巧黠者能越次得之。然而必先授試職，或逾年再考不稱，則又調(diào)別衙門，嗣后漸不然矣。至給事中之選，則專取姿貌雄偉。以故成化初，編修張元楨建議，六科不必拘體貌長大，當(dāng)以器識學(xué)問文章為主。而時論不從其說。蓋以近侍官兼主對揚(yáng)，必用體貌長而語言確者，以為壯觀。故當(dāng)時為之語曰：“選科不用選文章，只要生來胡胖長?！叭灰嗦犂舨吭囄囊詾槿ト ?br>蓋本唐人身言書判之法，以身為第一義，亦其遺意也。今之考選，發(fā)訪單于大僚及四衙門，以揄揚(yáng)多和為殿最，即太宰亦不能專其柄矣。何以尚名考選？
【科道俸滿外轉(zhuǎn)】正嘉以后，都給事之外轉(zhuǎn)，必升參政固矣。又論序不論俸，即拜都科僅一日，亦得三品。唯西臺則不然，非轉(zhuǎn)京堂，止得副使，雖滿九年亦然。蓋國初御史，三考無過，僅升主事也。頃丁酉年連中丞（標(biāo)）為御史，亦滿九載，杜門戲謂人曰：“若升我吏部主政，我即立起赴任矣?！吧w尚以故事解嘲。近年臺班壅滯，積俸有十年以外者，于是應(yīng)朝卿以首俸應(yīng)外遷，特升參政，遂為御史得三品破天荒之始矣。至若邇年，都諫出為大參者，苦之如赴坑塹。即戶科姚養(yǎng)谷（文蔚），序次久應(yīng)外補(bǔ)，甲辰年亦曾上疏求外，奉旨以謙退褒之，然屢推參政不下。至丁未年十月，因御史九年俸滿，盡升京卿，姚又自請致仕，而疏中又云：“科俸久已逾期，但不敢通考九年?！鞍挡禺?dāng)內(nèi)之意。上命留升京堂。其時梁惺田（有年），蕭九生（近高），俱以都科應(yīng)轉(zhuǎn)，而以姚故見壓，遂先后俱自乞大參以去。姚遂得擬南太仆少卿，然直至戊申年命始下。說者因謂文蔚避外營內(nèi)，大不直之，署部少宰楊時喬疏，所云“智盡能索而后得者“，指姚也。時姚科資已十五年，實(shí)俸亦十二矣。梁、蕭俱乙未吉士，姚又先一科庶常，而推敲內(nèi)外，屢致紛紜。其時科臣俱有□言，詞臣亦以薄于舊僚，不免腹誹。
辛亥內(nèi)計，姚竟坐斥。其得京堂僅閱歲耳，亦何利之有！
隆慶中吏科都給事韓楫，亦請科臣自散至左右至都，品雖不同，職業(yè)則一，請得通考。上是之，著為令。時，高新鄭以首揆領(lǐng)銓，韓其心腹門人也，故敢破壞祖制如此。未幾二人敗，此例亦廢。
近自癸丑以后，六科會議，歲出一人，以存例轉(zhuǎn)舊規(guī)。蓋公論共棄者當(dāng)之。乙卯年，兵科都張翼真（國儒）出為參政，其都諫俸亦已考滿，又?jǐn)诳儯静划?dāng)外轉(zhuǎn)，特以品望見擯，非復(fù)一內(nèi)一外之舊。張不能堪，具疏自辨，銓部遂直發(fā)其當(dāng)外之故。張益恚恨，投劾自罷，丁巳大計，不謹(jǐn)及之矣。蓋累朝來都諫序資俸，擢大參，成規(guī)從此遂廢。但恐不能終廢耳。
【臺省互改】弇州《異典述》謂徐孺東（貞明）以給事中外謫，后轉(zhuǎn)尚寶卿兼御史，治水利，凡兩居臺瑣，以為異。后來有穆來輔者，以給事轉(zhuǎn)至左通政矣。庚寅歲，邊事孔亟，奉命兼御史，閱視薊、昌，與徐事略同。又同時并遣者王懷棘（世揚(yáng)），先任湖廣道御史，歷大理左少卿，至是又兼御史，閱事延、綏。又曾健齊（干亭），初以山東道御史，言事謫官，轉(zhuǎn)至光祿少卿，亦兼河南道御史，閱視宣、大二邊。又鐘文陸（化民），初以御史掛誤謫行人司正，尋升光祿寺丞兼御史，賑濟(jì)河南，則再入臺班矣，尤為異事。
吏部曹郎，亦無再入者。唯顧涇陽（憲臣）以銓郎救辛總憲外謫，后再入吏部，最為創(chuàng)見。然重望高名，終不得志而去。至詞林帶憲職者，唯嘉靖庚戌，虜薄都城，趙內(nèi)江相公，以司業(yè)建言，升諭德，兼河南道御史，宣慰行營將士。此后七十年，而徐元扈（光啟）太史繼之，以上疏論論兵，特旨升少詹事，兼河南道御史，治兵于都城。蓋軍興異典，前后一揆，不可以常格拘也。
按臺省互改，前朝甚多，至正德后稍稀耳。
【四衙門遷客】近日吏部、翰林、科、道外謫者，皆不赴任。僅身至境上，移文索公據(jù)，歸而待遷。如乙卯之冬，吾鄉(xiāng)一給事，謫為閩藩幕，適黃與參（承元）自南京兆擢中丞，撫福建還里，給事持眷弟刺往候。值其他適閽者微有難色，給事立索名刺竟去。黃歸大恐，痛笞閽人，身率謝罪，凡往數(shù)次，始得面解。因憶老人輩，述吾鄉(xiāng)前癸丑科姚禹門少宰（洪謙）以編修外謫，謁中丞而移其座北向，中丞笑而置之。蓋久為詞林，不知撫臺作主，亦南面也。又余所目觀，則辛卯年馮具區(qū)祭酒，謫廣德州判官，適缺州守，署印兩月，轉(zhuǎn)南行人司副始?xì)w。又，戊戌年許星石（聞造）、侍御論列諸大臣，謫山西岢嵐州判官，謁撫臺魏見泉（尤貞）。魏前亦臺臣，曾以言事外謫，許疏中所劾大僚，魏亦一人也。相晤時，魏留款歡然，稱老道長，慰勞有加。許故乙科起家，反侃然作色，魏終不以介意。此皆吾郡先輩故事，不知抵境上一說，起于何年何人也。又憶乙酉年，吾鄉(xiāng)馬廓庵（應(yīng)圖）比部，疏論時宰，侵及諸言官，謫山西馬邑典史，時御史滇人孫愈賢，按宣大，正馬所首糾者，蓋銓地有意困之也。抵任謁臺孫佯不見，馬長跪竟日，至事畢而后揖之人，所以窘辱之者甚備。馬內(nèi)荏，勿能抗也。
則孫之識見，隘于魏遠(yuǎn)矣。且兩公品亦薰蕕，本不足并論。馬亦狷者偶與其甥李氏有違言，李故太史見亭（自華）子，膚訴于王太后相公，述其吞噬之狀。王信之，適大拜出山，適人痛詈，必欲重處之，故馬決計抗疏求謫。王俟當(dāng)國，起馬復(fù)故官，蓋亦無成心云。
【用違其才】大臣坐鎮(zhèn)雅俗與宣力對疆，本是兩事。本朝如馬端肅、楊襄毅兩太師，前后握樞秉銓，俱有稱于時，真全才也。其他大老，未必兼長，然不害其為名碩。今上初年用人，隨材器使，各著聲績。近二十年來，俱以資望推用，不復(fù)論其材地相宜與否。只如沈繼山司馬，伉直著聞，以之儀表百僚，何等凝重？乃用以御虜劉哱\之變，捍守有余，驅(qū)剿稍遜，迄不能成功，改撫中州，不赴而去。孫樾峰司馬為選朗時，清勁無染，士林推服；即為冢宰，亦其分內(nèi)；乃用以御倭，卒與本兵相左，為白簡擊去。二公后雖再出，終以前議，未得大用也。又如石東泉，先朝直臣，為司徒時，正繼宋莊敏之后，心計操守，不減前人，久任計曹，國計必裕。忽移之兵部，值關(guān)白事起，力任貢封，遂致僨轅。又如萬邱澤，熟諳邊情，屢著勞勛，經(jīng)略朝鮮，奏凱而旋，其時酬以本兵，亦不為過；乃用為協(xié)理坐院，諸臺臣起而嘩之；復(fù)加秩出鎮(zhèn)，終于塞上。其他尚未悉記。善乎許少薇之疏曰：“沈思孝清直名臣，使其建牙內(nèi)地，將見一路風(fēng)清。乃使作陜西巡撫，助討寧夏，正如斫圓方竹仗，刮漆斷紋琴，毫無濟(jì)于用，而至寶損矣！“可謂至論。此癸巳年事，許為兵科都給事，名宏綱。
【異途任用】三途并用，江陵公建議也。是時以吏員任知縣者，山東一省，則有萊蕪之趙蛟、費(fèi)縣之楊果，俱任九年，加服俸，再加州府司同知，可謂得其用矣。頗聞兩人，俱非循史，但干局開敏，能肩繁鉅。果初蒞事，諸儒生侮易之，無一來謁者，忽揭一示，訂期季考，諸生以故事，姑往試，且窺其作何舉動。比眾集，則請棱官來出題，且云：“不佞舉刀筆，不諳舉業(yè)，又不敢廢典制，原先生留意?！笆侨展┥牛猿鲋锈?，甚豐。比收卷，則鴻乙滿紙，或僅數(shù)行，或戲為俚詞，以寓嘲謔。果束為一篋，夜作檄呈督學(xué)云：“身即異途濁流，難定甲乙。教識又師生親昵，評品多私。敢煩文宗親閱，第其上下?！爸T生聞之，囚服叩首求哀，乞就有府手定，文章司命，孰敢不心服。從此洗腸滌胃，以聽指南。兩學(xué)師又代為懇，遂恣胸臆發(fā)案，終其任，無一青衿敢嘩者。又有一胥名黃清，江西之上饒人，起司獄，歷任我郡嘉興同知，貌寢而眇一目，然才智四出，應(yīng)變無窮，能持人短長?？らL邑令，稍不加禮，即暴其陰事相訐，人畏之如蛇蝎。及高寶諸河議筑內(nèi)堤，久不就，江陵公謂非清不可，乃改銜為淮安府，甫歲余，成功者已半。江陵大喜，加兩淮運(yùn)司同知，留竣役，又匝歲功且報完。一日謁臺使者于舟中，誤踐板墮水中，因中寒死。蓋上官憎其忮，妒其能，令能擠之也。事聞，賜特祭，贈太仆卿，蔭一子入胄監(jiān)，使其尚在，必藩臬開府矣。是時用人，能破格如此。
【添注衛(wèi)經(jīng)歷】本朝簿尉卑官，不用宋人注官待次之法，凡才品劣者，例升王官。初亦一時權(quán)宜疏通之術(shù)，后遂循為故事，不能改矣。至今上之庚戌，西粵人文無技（立縉）者，為文選副郎，署選事，患銓選壅滯，又介為一法。于凡州縣卑官，有考語非上等者，即上考而歷任稍久者，輒升外衛(wèi)候缺經(jīng)歷，謂之半王官。呈之太宰孫富平，大稱善即為允行，亦不經(jīng)題請。
而言路以富平故，無一人敢議。初猶一缺止用一人，久而二三人，更數(shù)年則累累若若，與王官無異矣。王官止中原楚蜀江右數(shù)處，在彼候缺者尚少。今衛(wèi)幕則布滿天下，動云待缺，凡州佐縣佐以驛丞倉巡之屬，每一缺官，輒求代署，恣行畫攫，或憲訪，或告發(fā)，則潛匿他方，詭云回籍，及事過再來。又浼有力者道地，以圖承乏。在上臺則以去來莫測，無從行驅(qū)逐之令；在吏部則以間廢已久，無從中考功之法。真如飛天野叉，擇人而食，普天率士，無處不然。其蠹吏治害民生，真第一敝政。
文君實(shí)作之俑，而吏部奸胥，又利缺之易出，可以上下其手。
下吏應(yīng)劣轉(zhuǎn)者，又借以避王官，稍賂刻木輩。即已得之。蠅集一方，磨牙棘吻，為蒼生猰 ，更十許年，不知何所終矣?！緩埼鹘炔俊拷覐埼鹘▔叟螅┏醢荼炔浚『ゾ┎?，外謫為山東泰安州同知。又以與同寅爭香稅事，當(dāng)鐫一級，赴部聽補(bǔ)，得降永平府推官。言路起而爭之，謂以州倅得司理，則運(yùn)同降一級，當(dāng)為按察司僉事，知府降一級，當(dāng)?shù)貌颊緟⒆h；運(yùn)司降一級，當(dāng)為近察司副使矣。時文選郎中為謝庭采，疏辯殊支。張乃改和萬全都司斷事而去，迄不振罷歸，至今未出。張此補(bǔ)本屬創(chuàng)見，謝選君同鄉(xiāng)相善，破格用之。但先朝知縣，多升州同知，嘉靖初尚然，后遂為胥吏輩考中之官，及貲郎之優(yōu)選，無一清流居之，今下遷反為理官，似駭聽聞。因思此官亦從六品，秩已不卑。然列縣佐之班，叩首呼老爺，每直指行部，則大帽戎衣，趨走巡捕。一不當(dāng)意，箠楚塵埃間，與輿皂無異。至府司理，亦得而笞之詈之，宜謝選郎之受抨也。
【州同降知縣】近年張西江（壽朋），癸未進(jìn)士，亦知名士民，以刑部郎謫州同知，又因事降一級，補(bǔ)任推官。為言官所糾，改降副斷事，并謝選郎俱得罪。朝議不以選郎為冤。但本朝州佐降府佐縣正者甚多，無論祖宗時，即隆慶初年，南直通州同知王汝信者，登嘉靖癸丑進(jìn)士，亦以戶部主事降是官。
后被論再降一級。時廣陵李文定為首揆，力薦其賢，因降補(bǔ)其色興化知縣，尋升戶部主事，優(yōu)轉(zhuǎn)通政參議。其人至今上初年尚在，非遠(yuǎn)事也。
【老人漁色】山西陽城王太宰國光，休致時已七十余，尚健飲啖，御女如少壯時。至今上十八年，則去國凡九年矣，時陽城民白好禮者，病亡，其妻李氏，國色也，王夙慕其艷，托諸生田大狩等，誘以為妾。其翁名白書，初執(zhí)不從，后以威協(xié)，再以利動，遂許焉。李氏誓不更適，又力逼之，以刀刎死，一時傳為奇事。按臣喬壁星得之，遂疏以聞。上命查勘后，亦不竟其事而罷。夫逾八之年，或嗜仕進(jìn)，營財賄者，世亦有之，至于漁色宣淫，作少年伎倆，則未之前聞?；蛟仆跎品恐行g(shù)，以故老而不哀。
【人臣漁色無等】今上壬寅，吏部郎趙邦清，為御史金忠、工給事張鳳翔等論，諸所臚列，真?zhèn)蜗喟?。趙憤恨力辨，丑詆穢詈，至持利器欲剚刃言者。獨(dú)其中有欽選東宮淑女楊氏退出，為趙買為妾，則不復(fù)置辨，尋奉旨削籍去，不深窮其事也。前此二十年，則有故禮部郎臨江守一事，與趙正同，竟坐極法長爵矣。又前乎此，則弘治初年，寧陽侯陳輔，幼聘駙馬楊偉女，待年未娶因聞淶水縣人郝榮有女殊色，曾入內(nèi)廷簡出，輔匿楊氏婚娶之。后以寵衰，仍娶楊女，既入門乃發(fā)其事，至下獄會讞，旋命革爵為民，俟他日作子承襲，猶為寬政也。若正統(tǒng)十三年，侍郎齊韶娶內(nèi)選百戶史宣之女，事發(fā)至夏月論斬，則其禍烈矣。又?jǐn)?shù)年，則英宗返正時，詰問達(dá)官吳宮保曰：“也先何以失信。當(dāng)時曾許以妹歸朕，今女安在？“也先云：“已為石亨奪去，且盡殺其媵矣。“上戒宮保勿言，亨坐大逆夷滅。淫夫漁色至此，真膽大于天，其中得其良死者幸也。
【京官避大轎】閣臣禮絕百僚，大小臣工，無不引避，唯太宰與抗禮，然亦有不盡然者。至太宰之出，唯大九卿尊官及詞林，則讓道駐馬，以俟其過，他五部則庶僚皆引避。雖科道雄劇，亦不敢抗。至少宰之出，其體同五部正卿，他亞卿則不然矣。至庶至士向來止避閣師及太宰，余卿貳俱竟于道上遙拱。
吾鄉(xiāng)陸五臺太宰，先于今上癸未、甲申間佐銓，遇庶常于道上，抑其引避，反大受窘辱，訴之閣下，亦不能直，因憤極語人曰：“當(dāng)今京師異類，不知等威，不避大轎者有四等：一為小閹宦，二為婦人，三為入朝象只，四為庶吉士?！爸T吉士聞之益恚恨，立意與抗，今不知何如？又如北京臺省諸公，遇六卿必避，而南京則不然。每道上相值，竟講敵禮，西臺尚以堂官之故，不與公會，至六科遇有公私吉兇之禮，直與正卿雁行并立，無少差等，亦異矣！
【大臣屢逐屢留】禮部尚書石瑁者，山西應(yīng)州人，宣德間進(jìn)士也。初為金華知府，以考察罷軟當(dāng)罷，適升布政行得留。
及為福建布政，又坐罷軟去，適升南吏部侍郎再留。會禮卿蕭暄以奏對失上旨，調(diào)南京，李文達(dá)薦瑁以代蕭。入朝，出班承旨不上御道，而竟趨右階。英宗大不怪，謂其舉動失措，有忝禮臣，勒令引退。比自陳疏上，上又云其人篤實(shí)可憐，但遲鈍耳，命姑留之。未幾，即病不能出，部事久廢。時孝恭皇后上仙，典禮煩冗，始命右侍郎鄒干署印，而瑁竟不言去，久之始卒于京邸。是時計典已重，何以升任即廢不行；而身被議者，又何恬然若不聞？此勒自陳時，李文達(dá)亦不引罪，又何必，彼石瑁者何足言，特大臣廉恥道喪可異耳。
【大計年分條款】大計考察之法，至今日詳備極矣，然孝宗朝尚未然。弘治元年，言官奏請考察在京五品以下庶官，則有年老有疾、罷軟無為素行不謹(jǐn)、浮躁淺露、才力不及，凡五條，而無貪酷。又另察五品以下堂上官，則年老、不謹(jǐn)、浮躁三款之外，又有升遷不協(xié)人望，大理寺丞一員，亦無貪、酷兩條。蓋其時待京朝官有禮，不忍以簠簋屠儈，輕加人也。又其年為戊申，初非己亥年分。意者如近例，主上新登極大計。然銓部初題本時，上命照成化十三年例，則斷非登極。又其年為丁酉，亦非己亥也。且其時計典不舉已十一年，今人動云六年大計，為祖宗定制，誤矣。此時五品以下官，分作二項。蓋如外計之有司與方面也，亦似有理。又“不協(xié)人望“一款，亦僅見于此舉，今日似亦可行。
【京官考察】京官六年一考察，昔無其例。自成化四年，用科道官魏元等言，奉圣旨：“是。有堂上官的，還會掌印官，公同考察。“八年奏淮，京官每十年一次考察。十三年又用御史載縉等言，要考察兩京五品以下官，奉旨照例會官考察。至弘治元年二月，河南道都御史吳泰等又請考察，得旨云：“這考察事，吏部看了來說。“則王介庵為冢宰也。時掌翰林院為少詹兼講學(xué)汪諧，請將本守侍讀以下官，淮成化十三年例，自會內(nèi)閣大學(xué)士考察。上曰：“雖有本院自考事例，吏部還會同翰林院黨官行事?！笆悄曛喭叻惨话偎膯T，而詞林無一人。
至弘治元年閏三月，吏部都察院考在京五品以下堂上官，僅去太仆寺丞周冕等五人耳。弘治十年正月，吏科都給事李源等、十三道御史徐升等，乞考察兩京五品以下及外任方面，上命如弘治元年例，考察共斥降九十五員。至弘治十四年閏七月，用南吏書傳汗奏，謂京官十年一考察，法太闊略，乞六年一考，從之。弘治十七年，又詔十年一考，尋以給事中許天錫言，命六年一考，著為令。至正德四年己巳，吏部尚書劉宇、侍郎張彩等，又請考察，時距弘治考察時止五年，蓋逆瑾意也。自是己亥兩年考察，遂為定例。蓋迄今尚未百年。
【外官考察】弘治六年，正月朝覲大計，吏部升謫方面、州縣等官一千四百員、雜職一千一百三十五員。上曰：“人材難得，事貴得實(shí)，人貴改過。祖宗愛惜人材，必待九年方斥。今因一人無稽之言，沒其積勤，使之不敢申理，豈治世所宜有。
爾等皆因舊弊不能改正，其方面知府，年未滿六年，有疾不妨治事，素行不謹(jǐn)，在未任之先，余官到任未及二年，非老疾貪酷顯著者，俱留治事?！坝谑欠矫婀僖韵?，山東僉事王經(jīng)等五十八人皆留，而府同知張文臬等俱未三年，亦視事如初矣。此時王三原為太宰，已為上所疑，故大典亦中格。且旨中“人材難得“云云，皆《大學(xué)術(shù)義補(bǔ)》中語，邱文莊為次揆所擬旨也。
王此時即宜辭位，而猶戀戀恩遇，不三月即為劉文泰事，上指為賣直沽名，不能安其位而去，亦可謂不見幾矣。又按弘治六年外計，吏部具大小庶官當(dāng)斥者二千人。閣臣邱濬上言：“唐虞三載黜陟，今有居官未半載而斥者，徒信人言，未必皆實(shí)。
非唐虞之言，亦非祖宗之制。“上然其言，以故未三載者俱留用。此事實(shí)錄不載，而見之黃泰泉所為邱文莊志中，可見邱之排王三原，不特劉文泰疏矣。史竟為邱諱之?！究疾煸L單】今制：匿名文書，禁不得行。唯內(nèi)外大計，吏部發(fā)出訪單，比填注繳納，各不著姓名。雖開列穢狀滿紙，莫知出于誰氏，然尚無人御覽者。至己未外計，浙江參政丁此呂以不謹(jǐn)罷，會有人言其枉，吏部竟以訪單進(jìn)呈，此呂遂追贓遣戍。人雖冤之，竟不曉單自何人？
【外察附批】正德三年戊辰，朝覲考察。疏入內(nèi)忽批出：“翰林學(xué)士吳儼，帷薄不修，著致仕養(yǎng)病。御史楊南金無疾欺詐，為民。“儼丁卯主順天試，以“為臣不易“為論題，劉瑾惡之。南金在臺時，為堂官劉宇所撻，羞怒請告，故宇讒之，瑾從中旨罷去。儼后起至南禮部尚書，謚文肅。而南金亦得復(fù)官。宇之附權(quán)亂法至此，瑾敗僅革宮銜致仕，真漏網(wǎng)。嘉靖丁巳內(nèi)計，戶部左侍郎謝九儀、兵部右侍郎沈良材，各以自陳，得旨調(diào)南京用矣。又科道拾遺疏下，上又附批謝九儀致仕，沈良材閑住。疏中無二人名也，亦異矣！又先辛丑外察，不及河南參政王慎中等二人，內(nèi)批俱以不謹(jǐn)閑住，則首揆貴溪意也。
其后，則今上丁丑星變考察，南刑部員外包大煥，以浮躁降，內(nèi)批以不謹(jǐn)閑住。南兵部郎中呂若愚不處，南給事傳作舟論之，內(nèi)批亦照不謹(jǐn)例閑住，則首揆江陵意也。
【大計不私至親】南禮卿陶四喬（承學(xué)），素負(fù)人望，又江陵同榜進(jìn)士，素以聲氣相重。及奪情事起，心稍不然。時江陵同邑人傳作舟，為南給事，方寄爪牙耳目，雄行于都中，陶又不甚禮之，乃讒之于江陵。會陶亦以事見忤，適辛巳大計，募人劾陶，苦無事款，適傳密寄陶諸罪狀至，江陵大喜，以授給事中御史，俾入糾劾疏。時商燕陽（為正）在臺中資最深，為陶姻家，又江陵門人也，苦救不能得，乃懇之江陵公。江陵怒，以惡語劫之。商無策挽回，陶遂為科道秦耀等所糾，得旨致仕。商后轉(zhuǎn)廷尉，將大用，亦以言罷。商敏練有能名，本非附江陵者，止此一事見訾，謂其畏禍坐親，遂不免。至壬辰外計，司銓者為太宰陸光祖，前御史屠叔方、黃正色，皆其至戚，俱以新任副使貶降，議者不言其薄。癸巳內(nèi)計，則吏部郎呂胤昌，為吏部尚書孫鑨嫡甥，以浮躁降調(diào)；吏科都給事黃三余，為考功郎中，趙南星之兒女至戚，以不謹(jǐn)閑住。一時輿論翕然，服其公。蓋人心之不可泯如此。
【六年大計】京朝官六年一大計，其法至嚴(yán)。先朝亦有以不公爭之者，如先王大父爭韋商臣等之類，然終不能得。唯穆守時考察科道后，起給事周世選、太仆魏時亮等，然非時考察言官，本非典制，特出高新鄭一時私意，故公論皆以為冤。今上辛巳，察典不謹(jǐn)去者，次年即起用，為今大司徒趙南渚（世卿），則初為南戶部郎，特疏譏切時政，江陵怒，劣升長史，旋中大計，尤為清議所推也。嗣后如顏鯨、管志道、張正鵠、馬猶龍，亦時情稱枉，薦章不絕，終不肯破例，蓋以非有大節(jié)表著，不得比前諸賢耳。自辛巳后，凡經(jīng)丁亥、癸巳己亥、乙巳四斥籍，無有議起廢者。唯邇來辛亥一察，物清洶洶，司黜幽者，被彈射無完膚，一時亦不能勝。近日遂議起徐比部大化，則不謹(jǐn)條中人也。錮人明時，誠可憫惜。然天荒一破，后來藉口憐才，恐大典難以堤防矣?！究疾炱评亢胫我院?，考察之法，始密而嚴(yán)。世宗于議禮諸臣，無所不假借，獨(dú)嚴(yán)于大計。罷斥者如教官王玠、光祿監(jiān)事錢子勛、御史虞守、隨州同知豐坊輩，俱百端獻(xiàn)媚于興邸，而上終不為破例，其嚴(yán)如此。然而降調(diào)諸臣如趙文華、彭澤、儲良才等，亦系考察人數(shù)，以權(quán)奸疏保，留復(fù)舊職。蓋以貶輕而斥重，故特免也。其后朱隆禧以進(jìn)秘方見幸，雖加銜終不見用，蓋以考察之故。而朱后以助米及建醮祝壽，其子際及呂希周輩以拒倭報功，皆升職致仕，亦以計典故耳。此后唯穆宗庚午，高新鄭以私怨斥張槚、魏時亮等，諸人至今上初元皆起用。
今上辛巳，大司農(nóng)趙世卿，先以建言忤江陵，劣升楚府長史，至是又以不謹(jǐn)斥，未幾即復(fù)原職，以至今官。而大計自此不能水錮矣。
嘉靖末年，都給事中厲汝進(jìn)，以劾嚴(yán)分宜降典史矣，未幾外計，即以逃斥之。是時察典嚴(yán)重，言者但指為嚴(yán)相修怨，而無敢救者。即穆宗登極，大霈言官，無一遺棄，而汝進(jìn)屢入薦章，獨(dú)不收召。使其在今日，則立致槐棘矣。萬戶侯何足道，寧止一李廣哉。
嘉靖末年，諭德唐汝楫，以分宜黨被，劾用不謹(jǐn)例閑住，然非考察也。穆宗龍飛，普進(jìn)舊講官，汝楫僅升太常少卿與致仕，當(dāng)時清議尚嚴(yán)如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