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第三百三十 鬼十五
作者：李昉張果女 華妃 郭知運 王光本 幽州衙將 韋氏女 崔尚 河湄人 中官
王鑑 李令問 僧韜光 僧儀光 尼員智 楊元英
張果女開元中，易州司馬張果女，年十五，病死。不忍遠棄，權(quán)瘞于東院閣下。后轉(zhuǎn)鄭州長史，以路遠須復(fù)送喪，遂留。俄有劉乙代之。其子常止閣中，日暮仍行門外，見一女子，容貌豐麗，自外而來。劉疑有相奔者，即前詣之，欣然款浹。同留共宿，情態(tài)纏綿，舉止閑婉。劉愛惜甚至，后暮輒來，達曙方去。經(jīng)數(shù)月，忽謂劉曰：“我前張司馬女，不幸夭沒，近殯此閣。命當(dāng)重活，與君好合。后三日，君可見發(fā)，徐候氣息，慎無橫見驚傷也?！敝钙渌幪幎ァ⒅疗谏跸?，獨與左右一奴夜發(fā)，深四五尺，得一漆棺。徐開視之，女顏色鮮發(fā)，肢體溫軟，衣服汝梳，無污壞者。舉置床上，細(xì)細(xì)有鼻氣。少頃，口中有氣，灌以薄糜，少少能咽，至明復(fù)活，漸能言語坐起。數(shù)日，始恐父母之知也，因辭以習(xí)書，不便出閣，常使赍飲食詣閣中。乙疑子有異，因其在外送客，竊視其房，見女存焉。問其所由，悉具白，棺木尚在床下，乙與妻歔欷曰：“此既冥期至感，何不早相聞？”遂匿于堂中。兒不見女，甚驚。父乃謂曰：“此既申契殊會，千載所無，白我何傷乎？而過為隱蔽。”因遣使詣鄭州，具以報果，因請結(jié)婚。父母哀感驚喜，則尅日赴婚，遂成嘉偶，后產(chǎn)數(shù)子。（原缺出處，明鈔本、陳校本俱作出《廣異記》）
開元年間，易州司馬張果的女兒，十五歲那年，得病死了。張果不忍把女兒葬在遠處，就暫埋葬在東院房中。張果后來轉(zhuǎn)任鄭州長史，因為路太遠來回運這女子不方便，就留在了這里。時間不長就有劉乙代替了他住在這里。劉乙的兒子常到這房子里來。太陽落山的時候他常在門外走動，有一天劉看見一個女子，容貌很美麗，從外面進來。劉以為她是個私奔的，就大膽地上前到女子身邊去試探，雙方都非常高興，都有誠意，就一同留在臥房共住。女子感情纏綿，舉止閑靜溫順，劉非常憐愛她，以后每天日落就來到臥房，到天亮才離去，過了幾個月，女子忽然對劉說：“我是以前張司馬的女兒，不幸早死，就近殯葬在這個樓閣，命里注定應(yīng)當(dāng)重新復(fù)活，與您融洽相處，過三天，您可以挖掘棺木，慢慢地等候氣息，您千萬不要無端地驚慌和悲傷?！彼钢脑岬囟x去。劉等到約定的日子非常高興，自己與身邊的一個奴仆在夜里挖掘墓地，深五、六尺，找到一個漆棺，慢慢地打開看看里面，見一個女子面容非常新鮮，四肢溫軟。衣服、頭發(fā)、妝飾都沒有損壞的地方，抬起她放在床上，微微有鼻氣，不一會兒，嘴里也有氣，用稀粥喂她，稍稍能下咽，等到天亮就復(fù)活了，漸漸能坐起來說話。過幾天，劉才擔(dān)心父母知道這回事，于是用練畫不方便出樓閣作借口，常派人把飯菜送到樓閣中。劉乙疑心兒子有些怪異，趁兒子到樓閣外送客，偷偷地看他的房屋，忽然看見一個女子在那里，問她從哪里來，她全都告訴了劉乙。此時棺材還在床下。劉乙和妻子嘆息說：“這既然是陰間最感動人的事，為什么不盡快早使我們知道？”于是將女子藏在堂屋中，兒子不見女子，很吃驚，父親便對兒子說：“這既是陰陽間特別的相會，是千載所沒有的，告訴我又有什么傷害？你何必做得這么隱蔽?！庇谑莿⒁遗扇说洁嵵?，把這件事全都報告給張果，借機請求結(jié)婚，女子的父母由悲哀轉(zhuǎn)為驚喜，便約定日子同意結(jié)婚，于是劉乙的兒子和張果的女兒結(jié)成好夫妻，以后生了幾個孩子。
華 妃開元初，華妃有寵，生慶王琮，薨葬長安。至二十八年，有盜欲發(fā)妃冢，遂于塋外百余步，偽筑大墳，若將葬者。乃于其內(nèi)潛通地道，直達冢中。剖棺，妃面如生，四肢皆可屈伸，盜等恣行凌辱。仍截腕取金釧，兼去其舌?？滞▔粢?，側(cè)立其尸，而于陰中置燭。悉取藏內(nèi)珍寶，不可勝數(shù)，皆徙置偽冢。乃于城中，以輛車載空棺會。日暮，便宿墓中，取諸物置魂車及送葬車中，方掩而歸。其未葬之前，慶王夢妃被發(fā)裸形，悲泣而來曰：“盜發(fā)吾冢，又加截辱，孤魂幽枉，如何可言。然吾必伺其敗于春明門也?！币騻湔f其狀而去。王素至孝，忽驚起涕泣。明旦入奏，帝乃召京兆尹萬年令，以物色備（廣異記備作補）盜甚急。及盜載物歸也，欲入春明門，門吏訶止之，乃搜車中，皆諸寶物，盡收群盜?？铰蛹捶?，逮捕數(shù)十人，皆貴戚子弟無行檢者。王乃請其魁帥五人，得親報仇，帝許之。皆探取五臟，烹而祭之，其余盡榜殺于京兆門外。改葬貴妃，王心喪三年。（出《廣異記》）
開元初，華妃得寵，生下慶三琮，死后葬在長安。到開元二十八年，有盜賊想要挖華妃墓，于是在原來墳?zāi)沟呐赃呉话俣嗖降牡胤?，偽筑了一個大墳?zāi)?，像要埋葬似的，又在墳?nèi)暗通地道，直通到原來的墳?zāi)怪?。剖開棺木一看，她面容如活人，四肢都可以彎曲伸直，盜賊等恣行凌辱，還截斷手腕拿下金釧，同時又割掉她的舌頭，又害怕她托夢，把尸體側(cè)立起來，而且在里面放上蠟燭，把棺內(nèi)的珍寶全都取走了，不可勝數(shù)，都放在偽筑的墳?zāi)怪?。于是在城中用輛車裝上空棺材，等到日落，便住在墓中，取出各種東西放在魂車和送葬的車中，才這樣遮掩著回來。在沒等他們?nèi)ニ驮嶂埃瑧c王就夢見華妃披發(fā)裸體，悲傷哭泣而來說：“盜賊挖了我的墳?zāi)梗偌由辖財辔业氖滞?，侮辱我，我的魂冤枉，怎么可以說出來，但是我一定等他在春明門毀敗?！庇谑窃敱M地說明了他們的形貌就離去了。慶王一向非常孝順，忽然驚起流淚哭泣，第二天早晨入朝奏明情況，皇帝便召集京兆尹萬年令調(diào)集精干人員去緊急捕捉盜賊。萬年令等人專門等盜賊裝上東西回去，再抓獲。這些盜賊想要進入春明門，門吏呵止他們，就搜查車中，全是各種各樣的寶物，全部抓獲群盜，拷打他們，他們立即就招服了。逮捕了幾十個人，都是些無品行的豪門親戚子弟，慶王請求嚴(yán)懲他們?yōu)槭椎奈鍌€人，得以親自報仇，皇帝答應(yīng)了他。他把這五個人的五臟都拿出來，烹飪他們，用以祭典華妃，其余盜賊都在京兆門外公布名單斬首，改葬貴妃。慶王哀傷了三年。
郭知運
開元中，涼州節(jié)度郭知運出巡，去州百里，于驛中暴卒。其魂遂出，令驛長鎖房勿開，因而卻回府，徒從不知也。至舍四十余日，處置公私事畢，遂使人往驛，迎己喪。既至，自看其殮。殮訖，因與家人辭訣，投身入棺，遂不復(fù)見。（出《廣異記》）開元年中，涼州節(jié)度使郭知運出去巡察，離開涼州百里地，郭知運在驛站暴死，他的魂就離開了身體，讓驛長鎖住房門不打開，他的魂就返回府衙中，他的隨從都不知道。郭知運回到家里四十多天，處理安排公私事結(jié)束，就派人去驛站迎回自己的尸體，棺到了以后，親自看自己的尸體裝殮，裝殮完畢，就和家人告辭訣別，投身入棺，于是不再出現(xiàn)。王光本
王光本，開元時為洛州別駕。春月，刺史使光本行縣。去數(shù)日，其妻李氏暴卒。及還，追以不親醫(yī)藥，意是枉死。居恒慟哭，哀感旁鄰，后十余日，屬諸子盡哭。光本因復(fù)慟哭百余聲，忽見李氏自幃而出，靚妝炫服，有逾平素。光本輟哭，問其死事，李氏云：“妾尚未得去，猶在此堂。聞君哀哭慟之甚，某在泉途，倍益凄感。語云：‘生人過悲，使幽壤不安?！潘寡砸?。自茲以往，不欲主君如是，以累幽冥耳?！币蚋秶诩胰?，度女為尼，放婢為平人，事事有理。留一食許，謂光本曰：“人鬼道殊，不宜久住，此益深恨。”言訖，入堂中遂滅。男女及他人，但聞李氏言，唯光本見耳。（出《廣異記》）
王光本，開元年時做洛州別駕，春季，刺史讓王光本去縣里，離家?guī)滋?，王妻李氏突然死去。王光本得噩耗后返回洛州家中，后悔因沒能親自請醫(yī)購藥使妻子死去，認(rèn)為是白白地死了，在那兒總是痛哭，哀痛感動了四鄰。過了十多天，連部下所有人全都痛哭，光本因為太痛苦又放聲痛哭一陣，忽然看見李氏從幃帳中走出來，穿著漂亮的衣服，有超過平常的美麗，王光本停止了痛哭，問她死的事，李氏說：“我還沒有離開這里，還在這個大堂，聽到您痛哭，痛哭得很厲害，我在黃泉路上，倍加凄感，聽人說，活人過于悲痛，使幽魂不安，我信了這句話，從此以后，不想讓您象這樣難過，而牽累陰間。”于是李氏囑咐家人，讓女兒念經(jīng)拜佛成尼姑，散放婢女為平民，件件事都有條理，過一頓飯左右時間，李氏對王光本說：“人與鬼道路不同，不適合長久呆在這里，在這里會越來越遺憾?！闭f完，進入堂中就不見了，兒女與其他人，只聽見李氏說話，只有王光本看見罷了。幽州衙將
開元中，有幽州衙將姓張者，妻孔氏，生五子而卒。后娶妻李氏，悍妒狠戾，虐遇五子，且鞭捶之。五子不堪其苦，哭于其母墓前，母忽于冢中出，撫其子，悲慟久之。因以白布巾題詩贈張曰：“不忿成故人，掩涕每盈巾。死生今有隔，相見永無因。匣里殘汝粉，留將與后人。黃泉無用處，恨作冢中塵。有意懷男女，無情亦任君。欲知腸斷處，明月照孤墳?！蔽遄拥迷?，以呈其父。其父慟哭，訴于連帥，帥上聞，勅李氏決一百，流嶺南，張停所職。（出《本事詩》）
開元年間，有個幽州衙將姓張的，他有妻子孔氏，生了五個孩子，后來死了。張后來又娶了個妻子李氏，她兇暴蠻橫，虐待五個孩子，每天用鞭子打他們，五個孩子受不了過分的痛苦，就去他們母親墳?zāi)骨翱奁?，母親忽然從墳?zāi)估锍鰜?，撫摸她的孩子，悲痛哭泣了很久，于是在白布巾上寫詩贈給張某說：“不忿成故人，掩涕每盈巾。死生今有隔，相見永無因。匣里殘妝粉，留將與后人。黃泉無用處，恨作冢中塵。有意懷男女，無情亦任君。欲知腸斷處，明月照孤墳?！蔽鍌€孩子得到詩，來獻給他的父親，他的父親向連帥痛哭訴說這事，連帥聽到這件事，又上報皇上?；噬舷略t，判決李氏受刑一百然后流放到嶺南去。張某的職事也被停止。韋氏女
洛陽韋氏，有女殊色。少孤，與兄居。鄰有崔氏子，窺見悅之。厚賂其婢，遂令通意，并有贈遺。女亦素知崔有風(fēng)調(diào)，乃許之，期于竹間紅亭之中。忽有曳履聲，疑崔將至，遂前赴之。乃見一人，身長七尺，張口哆唇，目如電光，直來擒女。女奔走驚叫，家人持火視之，但見白骨委積，血流滿地。兄乃詰婢得實。殺其婢而剪其竹也。（出《驚聽錄》）洛陽韋氏有一個女兒，容貌出眾，年少就成了孤兒，和哥哥住在一起。鄰居有個崔氏的兒子，偷偷看見韋氏的女兒，很喜歡她，用厚禮賄賂她的婢女，于是讓她說明他的意思，并有贈送的禮品。女子也一向知道崔氏的兒子有風(fēng)情，便答應(yīng)他，約定在竹林間紅亭之中見面。等候時忽然聽到有腳步聲，猜想崔某將要到了，于是上前赴約，突然就看見一個人，身長七尺，張嘴哆嗦嘴唇，目光如電光，直奔來抓她，女子奔跑驚叫，家人拿火把看看情況，只看見白骨落成一堆，血流滿地，韋氏女的哥哥便拷問婢女，得到了情況真實后，殺了那個婢女，并且砍斷了那里的竹子。
崔 尚
開元時，有崔尚者，著《無鬼論》，詞甚有理。既成，將進之。忽有道士詣門，求見其論。讀竟，謂尚曰：“詞理甚工，然天地之間，若云無鬼，此謬矣?！鄙兄^：“何以言之？”道士曰：“我則鬼也，豈可謂無？君若進本，當(dāng)為諸鬼神所殺。不如焚之。”因而不見，竟失其本。（出《玄怪錄》）
開元年間，有個叫崔尚的，著有《無鬼論》，論述很有道理，已經(jīng)成書。準(zhǔn)備向上進獻這書。忽然有個道士到他家門前，請求看看那本書。道士讀完，對崔尚說：“說理很嚴(yán)密，但是天地之間，如果說沒有鬼，這是錯誤的。”崔尚對他說：“憑什么這么說？”道士說：“我就是鬼，怎么能說沒有？您如果進獻此書，一定會被鬼神殺害，不如燒了書。”說完就不見了。同時失去那書。河湄人開元六年，有人泊舟于河湄者，見岸邊枯骨，因投食而與之。俄聞空中愧謝之聲，及詩曰：“我本邯鄲士，祗役死河湄。不得家人哭，勞君行路悲。”（出《靈怪錄》）
開元六年，有個乘船到河湄的人，看見岸邊白骨，于是扔些吃的東西給它。不一會聽到空中慚愧感謝之聲，還有詩道：“我本邯鄲士，祗役死河湄。不得家人哭，勞君行路悲?！?br>中 官
有中官行，宿于官坡館，脫絳裳，覆錦衣，燈下寢。忽見一童子，捧一樽酒，沖扉而入。續(xù)有三人至焉，皆古衣冠，相謂云：“崔常侍來何遲？”俄復(fù)有一人續(xù)至，凄凄然有離別之意，蓋崔常侍也。及至舉酒，賦詩聊句，末即崔常侍之詞也。中官將起，四人相顧，哀嘯而去，如風(fēng)雨之聲。及視其戶，扃閉如舊，但見酒樽及詩在。中官異之，旦館吏云：“里人有會者，失其酒樽?！敝泄俪鍪局?，乃里人所失者。聊句歌曰：“床頭錦衾斑復(fù)斑，架上朱衣殷復(fù)殷。空庭朗月閑復(fù)閑，夜長路遠山復(fù)山。”（出《靈怪集》）
有個中官在官坡館住宿，脫去紅外衣，蓋著錦緞衣，燈下睡覺，忽然看見一個童子捧一杯酒，沖門而進，接著有三個人也都來到這里，都穿戴古代衣服、帽子，互相說著話：“崔常侍來得怎么這樣遲？”不一會兒，又有一個人跟著進來，凄楚的樣子有離別的情態(tài)，大概是崔常侍，最后一句就是崔常侍的詞句。中官將要起來，四個人互相看了看，哀嘆長嘯而去，象風(fēng)雨之聲，等到再看那個門，關(guān)閂象原來的樣子，只見酒樽和詩還在，中官很奇怪，天亮?xí)r館吏說：“鄉(xiāng)里的人有個要見您的，丟了他的酒樽?！敝泄倌贸鼍票o他看，竟是他所丟失的，寫的詩歌是：“床頭錦衾斑復(fù)斑，架上朱衣殷復(fù)殷?？胀ダ试麻e復(fù)閑，夜長路遠山復(fù)山。”王 鑑
兗州王鑑，性剛鷙，無所憚畏，常陵侮鬼神。開元中，乘醉往莊，去郭三十里。鑑不涉此路，已五六年矣。行十里已來，會日暮。長林下見一婦人，問鑑所往。請寄一袱，而忽不見。乃開袱視之，皆紙錢枯骨之類。鑑笑曰：“愚鬼弄爾公?！辈唏R前去，忽遇十余人聚向火。時天寒，日已昏，鑑下馬詣之。話適所見，皆無應(yīng)者。鑑視之，向火之人半無頭，有頭者皆有面衣。鑑驚懼，上馬馳去。夜艾，方至莊，莊門已閉。頻打無人出，遂大叫罵。俄有一奴開門，鑑問曰：“奴婢輩今并在何處？”令取燈而火色青暗，鑑怒，欲撻奴，奴云：“十日來，一莊七人疾病，相次死盡?！辫a問：“汝且如何？”答曰：“亦已死矣。向者聞郎君呼叫，起尸來耳?！币蚝鲱嵠?，既無氣矣。鑑大懼，走投別村而宿。周歲，發(fā)疾而卒。（出《靈異集》，明鈔本、陳校本俱作出《靈怪集》）
兗州王鑑，性格剛直，無所懼怕，經(jīng)常辱罵鬼神。開元年間，趁著酒醉騎馬去了村莊，離城里三十里地，王鑑已有五六年不走這條路了，走了不到十里路，正趕上日落黃昏，高高的樹林下出現(xiàn)一個婦人，她問王鑑去哪里，請他寄送一個包裹，就忽然不見了。王鑑便打開包裹一看，里面都是紙錢和白骨之類的東西，王鑑笑著說：“蠢鬼戲弄你的老公?！彼万T著馬繼續(xù)向前走，忽然遇到十多個人圍著一堆火在烤火，當(dāng)時天氣很冷，天色已晚，王鑑下馬也到那里去，說了剛才所見到的情況，卻沒有一個人應(yīng)和的，王鑑看著他們，對著火的人一半沒有頭，有頭的人都戴著面紗，王鑑驚恐，上馬飛奔離去，天亮前，才到村莊，可村莊門已關(guān)上，不斷地敲打也沒人出來，于是大叫大罵。不一會兒，有一個奴仆開門，王鑑問道：“奴婢們現(xiàn)在都在什么地方？”王鑑讓那奴仆拿出油燈，可是火光黯淡。王鑑大怒，想要鞭打奴仆，奴婢說：“十天來，一個莊園七個人患病，一個接一個都死光了?！蓖蹊a問道：“那你怎么樣？”奴仆回答道：“我也已經(jīng)死了。剛才聽到郎君您呼叫，就站起來了。”說完便忽然顛倒下去，就沒有氣了。王鑑非?？謶郑艿絼e村住宿了，一年以后，他也發(fā)病死了。
李令問
李令問，開元中為秘書監(jiān)，左遷集州長史。令問好服玩飲饌，以奢聞于天下。其炙驢罌鵝之屬，慘毒取味。天下言服饌者，莫不祖述李監(jiān)，以為美談。令問至集州，染疾，久之漸篤。刺史以其名士，兼是同宗，恒令夜開城門，縱令問家人出入。刺史之子，嘗夜與奴私出游。至城門，遙見甲仗數(shù)百人，隨一火車，當(dāng)街而行。驚曰：“不聞有兵，何得此輩？”意欲馳告父，且復(fù)伺其所之。尋而已至城壕，火車從水上過，曾不漬滅，方知是鬼。走投其門，門已閉。不得歸，遂奔令問門中處之。既入，火車亦至令問中門外。其子雖恐懼，仍竊窺之。忽聞堂中十余人誦經(jīng)，甲仗等遲回良久。有一朱衣鬼，徑三踢關(guān)，聲如雷震，經(jīng)聲未絕?；疖囈粕咸秒A，遙見堂中燈火清靜，尚有十余人侍疾。朱衣鬼又抉窗欞，其聲如前，令問左右者皆走散。鬼自門持令問出，遂擲于火車中，群鬼擁之而去。其子還舍，述其事。刺史明日令人問疾。令問家中余口，無敢起者。使者叫呼方出，云：“昨夜被驚，至今戰(zhàn)懼未已。令問尸為鬼所擲，在堂西北陳重床之下。”家人乃集而哭焉。（出《靈怪錄》，明鈔本、陳校本俱作出《靈怪集》）
李令問，開元年間做秘書監(jiān)，以后提升為集州長史。令問喜好吃喝玩樂，以奢侈聞名天下。他燒烤驢肉、腌制鵝肉之類，招法狠毒地品其味道。天下講究吃喝的人，沒有不效法李監(jiān)的，把這件事稱為美談。李令問到集州，患了疾病，過了很久，病重了。刺史因為他是名士，同時又是同一宗族，經(jīng)常派人夜間打開城門，放李令問家人出入城門。刺史之子，曾經(jīng)夜間和奴仆偷偷地出去游玩。到了城門，很遠便看見幾百名衛(wèi)士，跟著一輛帶火焰的車，正當(dāng)街行進，便驚訝地問道：“沒聽說有兵事，為什么來這些人？”想要回奔告訴父親，又探察他們所到的地方。不久已到了護城河，帶火的車從水上經(jīng)過，不曾被浸滅，才知道是鬼。跑著找到城門，城門已關(guān)閉，不能回家，于是逃奔到李令問屋里停留。進去以后，帶火的車也到了李令問中門外，刺史的兒子雖然恐懼，仍然偷偷看外面。忽然聽到屋里十多人念誦經(jīng)書，穿鎧甲的士兵在那里逗留了很久。有一個穿紅衣服的鬼，一直連踢那個門閂，聲如雷霆。讀經(jīng)書的聲音也不停，帶火的車也移上堂前的臺階，很遠地看見屋中點著燈火，非常清靜，還有十多個人侍候病人。穿紅衣服的人，又戳壞了窗欞，那聲音象剛才的一樣，李令問左右的人都走散了，鬼從門那兒領(lǐng)著令問出來，于是把他放到帶火的車中，群鬼簇?fù)碇x去了。刺史的兒子回到屋里，陳述剛才的事。刺史第二天，派人問令問的病情，令問家里其他人沒有敢站起來的，刺史使者叫喊他們才出來，說：“昨夜被驚嚇，到現(xiàn)在驚嚇都沒消除，令問尸體被鬼扔掉，在堂屋西北角停放在床下。”家人才聚集而哭。
僧韜光
青龍寺僧和眾、韜光，相與友善。韜光富平人，將歸，謂和眾曰：“吾三數(shù)月不離家，師若行，必訪我?！焙捅娫S之，逾兩月余。（逾兩月余四字原空缺，據(jù)許本、黃本補。）和眾往中都，道出富平，因?qū)ろw光。和眾日暮至，離居尚遠，（離居尚遠四字原空缺，據(jù)許本、黃本補。）而韜光來迎之曰：“勞師相尋，故來迎候。”與行里余，將到家。謂和眾曰：“北去即是吾家，師但入須我，我有少務(wù)，要至村東，少選當(dāng)還?！毖砸褨|去。和眾怪之，竊言曰：“彼來迎候，何預(yù)知也？欲到家舍吾，何無情也？”至其家扣門，韜光父哭而出曰：“韜光師不幸，亡來十日，殯在村東北。常言師欲來，恨不奉見?！焙捅姷跹洚叄敢?，于韜光常所居房舍之。和眾謂韜光父曰：“吾適至村，而韜光師自迎吾來，相與談話里余。欲到，指示吾家而東去。云要至村東，少閑當(dāng)返。吾都不知是鬼，適見父，方知之?！表w光父母驚謂和眾曰：“彼既許來，來當(dāng)執(zhí)之。吾欲見也?！庇谑且咕茫w光復(fù)來，入房謂和眾曰：“貧居客來，無以供給?！焙捅娬埻驁?zhí)之叫呼。其父與家人并至，秉燭照之，形言皆韜光也。納之甕中，以盆覆之。甕中忽哀訴曰：“吾非韜光師，乃守墓人也。知師與韜光師善，故假為之。如不相煩，可恕造次，放吾還也?！逼浼也婚_之，甕中（甕中二字原空缺，據(jù)許本、黃本補。）密祈請轉(zhuǎn)苦。日出后卻覆，如驚飏飛去，而和眾亦還。后不復(fù)見（還后不復(fù)見五字原空缺，據(jù)許本、黃本補。）焉。（出《紀(jì)聞》）
青龍寺僧和眾、韜光，相互友好，韜光是富平人，將要回家，對和眾說：“我?guī)讉€月不離開家，師傅如果去，一定去看望?！焙捅姶饝?yīng)他了。過了兩個多月，和眾去中都，路過富平，就去找韜光。和眾日落時到了，離韜光居住的地方還很遠，可韜光就親自來迎接和眾說：“煩勞師傅找我，所以就來迎候您?！弊吡艘焕锒嗟?，將要到家，對和眾說：“向北去就是我家，師傅只進去等我，我有一點事情，溜跶到村東，稍等候一會就當(dāng)回來?！闭f完已向東去，和眾對此感到奇怪，自言自語道：“他來迎候我，怎么會預(yù)先知道呢？想要到他家卻扔下我，為什么這樣無情？”到了他家，敲他家門，韜光父親哭著出來說：“韜光師傅不幸，過世十多天，葬在村東北邊，他常說您想來，遺憾不能見面。”和眾吊唁完畢，韜光父親帶他進入室內(nèi)，在韜光常住的屋子里，和眾對韜光父親說：“我剛才到村子里，可韜光師傅親自迎接我來的，互相說著話，走一里多地，想要到您府上，他指著哪個是您家就向東去了，說要到村東，稍稍隔一會兒就當(dāng)回來。我不知道是鬼，正好碰到您，才知道是鬼?！表w光父母吃驚地對和眾說：“他既然答應(yīng)回來，回來就當(dāng)攔住他，我想看到他?！庇谑巧钜?，韜光又來了，進入房內(nèi)對和眾說：“我因貧困客居此地，沒有什么給你們的?！焙捅娬埱笸?，于是拉著他喊人。他的父親和家里人一同到了，拿著蠟燭照亮，相貌、說話都是韜光。把他放到大罈子里，用盆蓋上他，罈子里忽然有哀痛訴說聲：“我不是韜光師傅，是守墓的人。知道師傅您和韜光師傅很好，所以假裝是韜光，如果不麻煩您，可容我魯莽，放我回去吧?！彼依锶瞬淮蜷_蓋子，罈子里的鬼就頻繁請求訴苦。日出后拿開蓋子，象急風(fēng)吹走一樣，可是和眾也回去了，以后不再見到他。
僧儀光青龍寺禪師儀光，行業(yè)至高。開元十五年，有朝士妻喪，請之至家修福。師往其家數(shù)日，居于廡前，大申供養(yǎng)。俗每人死謁巫，即言其殺出日，必有妨害，死家多出避之。其夜，朝士家皆出北門潛去，不告師。師但于堂明燈誦經(jīng)，忽見二人侍之。夜將半，忽聞堂中人起取衣開門聲，有一婦人出堂，便往廚中營食，汲水吹火。師以為家人，不之怪也。及將曙，婦人進食，捧盤來前，獨帶面衣，徒跣。再拜言曰：“勞師降臨，今家人總出，恐齋粥失時，弟子故起，為師造之?！睅熤峭鋈?，乃受其獻。方祝，祝未畢，聞開堂北戶聲。婦人惶遽曰：“兒子來矣?！币虮几疤脙?nèi)，則聞哭?？蕻?，家人謁師，問安否。見盤中粥，問師曰：“弟子等夜來實避殃禍，不令師知，家中無人，此粥誰所造？”師笑不答，堂內(nèi)青衣驚曰：“亡者夜來尸忽橫臥，手有面汙，足又染泥。何謂也？”師乃指所造粥以示之，其家驚異焉。（出《紀(jì)聞》）
青龍寺禪師儀光，修持極其高深。開元十五年時，有個朝士的妻子死了，請儀光到他家修福，儀光師傅住在他家?guī)滋?，住在廂房，大加供養(yǎng)。風(fēng)俗有人死了都要拜問巫師，巫師說出死煞出現(xiàn)的時日，怕有妨害舉動，死人家大多出去躲避。那天夜里，這家人都從北門出去了，沒有告訴禪師。禪師只在正屋里點燈念經(jīng)，忽然看見有兩個人侍奉他。快到半夜的時候，忽然聽到正屋里有人站起來，有拿衣服開門的聲音，有一個婦人走出正屋，就到廚房里準(zhǔn)備吃的，打水弄火。師傅以為是家里主人，沒有對此感到奇怪。等到快要天亮，婦人吃飯，端著盤子上前來，只戴著面紗，光著腳，又拜見說：“煩勞師傅來到，現(xiàn)在家人都已出去，恐怕齋粥沒準(zhǔn)了，所以弟子起來給師傅送飯?！睅煾抵肋@是已亡之人，就接受她的進獻。才禱告，禱告沒完，聽到正屋北門有聲響，婦人恐惶，立即說：“兒子來了?！庇谑潜寂艿秸輧?nèi)，就聽到有哭聲，哭聲停止，家里人拜見師傅，問他安否?？匆姳P里的粥，問師傅說：“弟子們夜晚離開這里躲避災(zāi)禍，不讓師傅知道，家里沒有人，這粥是誰做的呢？”師傅笑著不回答，屋內(nèi)婢女驚訝地說：“死了的人忽然夜間尸體橫臥，手上有面跡，腳上沾有泥土，是為什么呢？”師傅就指著所做的粥來告訴他，那家人非常驚訝。
尼員智
廣敬寺尼員智，嘗與同侶于終南山中結(jié)夏。夏夜月明下，有哭而來者，其聲雄大，甚悲。既至，乃一人，長八尺余，立于廬前。聲不輟，遂至夜半，聲甚嗚咽，涕淚橫流。尼等執(zhí)心正念不懼，而哭者竟不言而去。（出《紀(jì)聞》）廣敬寺有個尼僧叫員智，曾經(jīng)和同伴，在終南山中歡度夏天歸去。夏天月夜中，忽然傳來一陣哭聲，那聲音宏大，很是悲涼。等哭聲漸近到這里，竟是一個人，長八尺多，站在屋前，哭聲不斷。于是到了半夜，哭聲很是幽咽低沉，淚流滿面。尼僧等人潛心念經(jīng)，毫無懼色，可哭著的人竟然不出言語就消失了。
楊元英
楊元英，則天時為太常卿，開元中，亡已二十載。其子因至冶成坊削家，識其父壙中劍。心異之，問削師：“何得此劍？”云：“有貴人形狀衣服，將令修理，期明日五時來取?！弊右馐歉甘?，復(fù)疑父冢為人所開。至日，與弟同往削師家室中，伺之。至?xí)r取劍，乃其父也，騎白馬，衣服如生時，從者五六人。兄弟出拜道左，悲涕久之。元英取劍下馬，引諸子于僻處，分處家事。末問：“汝母在家否？”云：“合葬已十五年?！痹⒀裕骸拔页醪恢！痹偃龂@息，謂子曰：“我有公事，不獲久住。明日，汝等可再至此，當(dāng)取少資，助汝辛苦?！弊尤缙谥?，元英亦至，得三百千，誡之云：“數(shù)日須用盡。”言訖訣去，子等隨行涕泣。元英又謂子曰：“汝等不了此事，人鬼路殊，寧有百年父子耶？”言訖訣去。子隨騁出上東門，遙望入邙山中，數(shù)十步忽隱不見。數(shù)日，市具都盡。三日后，市人皆得紙錢。（出《廣異記》）
楊元英，武則天時做太常卿，開元年間，過世已有二十年，他的兒子因為到冶成坊削家，突然發(fā)現(xiàn)了他父親墳?zāi)怪械膭?。心里感到奇怪，問削家?！霸趺吹玫竭@把寶劍。”答道：“有個穿戴高貴衣服的人，他讓人修理，說等到明天中午來取?！睏钤⒌膬鹤恿舷胧歉赣H給的，又懷疑父親的墳?zāi)贡蝗送陂_。到了第二天，他和弟弟一同去削師家里，等候那人，到了取劍時間，竟是他的父親，騎著白馬，穿的衣服都象活時穿的一樣，有五六個隨從。兄弟倆在道左出來拜見父親，悲泣了很久，元英拿劍下馬，引領(lǐng)兩個兒子到偏僻的地方，分別交代了家里的事，最后問他們的母親在家沒有。他們說：“合葬已十五年了?！痹⒄f：“我當(dāng)時不知道。”再三嘆息，對兒子說：“我有公事，不能久住。明天，你們可以再到這，應(yīng)當(dāng)拿走一點錢財，幫助你們過艱辛的生活?！眱鹤影雌趤淼搅耍⒁驳搅?，兒子拿到三百千銀兩，父親告誡他們說：“幾天內(nèi)一定要用完錢?！闭f完要訣別離去。兒子們就跟隨哭泣，元英又對兒子說：“你們不懂這事，人鬼道路不一樣，哪里有百年父子的呢？”說完就急忙訣別離去，兒子跟著騎上馬出走到東門，遙望父親進入邙山中，又幾十步忽然隱藏不見了。過幾天，買東西把錢用光了，三天后，商人所得都變成了紙錢。
王鑑 李令問 僧韜光 僧儀光 尼員智 楊元英
張果女開元中，易州司馬張果女，年十五，病死。不忍遠棄，權(quán)瘞于東院閣下。后轉(zhuǎn)鄭州長史，以路遠須復(fù)送喪，遂留。俄有劉乙代之。其子常止閣中，日暮仍行門外，見一女子，容貌豐麗，自外而來。劉疑有相奔者，即前詣之，欣然款浹。同留共宿，情態(tài)纏綿，舉止閑婉。劉愛惜甚至，后暮輒來，達曙方去。經(jīng)數(shù)月，忽謂劉曰：“我前張司馬女，不幸夭沒，近殯此閣。命當(dāng)重活，與君好合。后三日，君可見發(fā)，徐候氣息，慎無橫見驚傷也?！敝钙渌幪幎ァ⒅疗谏跸?，獨與左右一奴夜發(fā)，深四五尺，得一漆棺。徐開視之，女顏色鮮發(fā)，肢體溫軟，衣服汝梳，無污壞者。舉置床上，細(xì)細(xì)有鼻氣。少頃，口中有氣，灌以薄糜，少少能咽，至明復(fù)活，漸能言語坐起。數(shù)日，始恐父母之知也，因辭以習(xí)書，不便出閣，常使赍飲食詣閣中。乙疑子有異，因其在外送客，竊視其房，見女存焉。問其所由，悉具白，棺木尚在床下，乙與妻歔欷曰：“此既冥期至感，何不早相聞？”遂匿于堂中。兒不見女，甚驚。父乃謂曰：“此既申契殊會，千載所無，白我何傷乎？而過為隱蔽。”因遣使詣鄭州，具以報果，因請結(jié)婚。父母哀感驚喜，則尅日赴婚，遂成嘉偶，后產(chǎn)數(shù)子。（原缺出處，明鈔本、陳校本俱作出《廣異記》）
開元年間，易州司馬張果的女兒，十五歲那年，得病死了。張果不忍把女兒葬在遠處，就暫埋葬在東院房中。張果后來轉(zhuǎn)任鄭州長史，因為路太遠來回運這女子不方便，就留在了這里。時間不長就有劉乙代替了他住在這里。劉乙的兒子常到這房子里來。太陽落山的時候他常在門外走動，有一天劉看見一個女子，容貌很美麗，從外面進來。劉以為她是個私奔的，就大膽地上前到女子身邊去試探，雙方都非常高興，都有誠意，就一同留在臥房共住。女子感情纏綿，舉止閑靜溫順，劉非常憐愛她，以后每天日落就來到臥房，到天亮才離去，過了幾個月，女子忽然對劉說：“我是以前張司馬的女兒，不幸早死，就近殯葬在這個樓閣，命里注定應(yīng)當(dāng)重新復(fù)活，與您融洽相處，過三天，您可以挖掘棺木，慢慢地等候氣息，您千萬不要無端地驚慌和悲傷?！彼钢脑岬囟x去。劉等到約定的日子非常高興，自己與身邊的一個奴仆在夜里挖掘墓地，深五、六尺，找到一個漆棺，慢慢地打開看看里面，見一個女子面容非常新鮮，四肢溫軟。衣服、頭發(fā)、妝飾都沒有損壞的地方，抬起她放在床上，微微有鼻氣，不一會兒，嘴里也有氣，用稀粥喂她，稍稍能下咽，等到天亮就復(fù)活了，漸漸能坐起來說話。過幾天，劉才擔(dān)心父母知道這回事，于是用練畫不方便出樓閣作借口，常派人把飯菜送到樓閣中。劉乙疑心兒子有些怪異，趁兒子到樓閣外送客，偷偷地看他的房屋，忽然看見一個女子在那里，問她從哪里來，她全都告訴了劉乙。此時棺材還在床下。劉乙和妻子嘆息說：“這既然是陰間最感動人的事，為什么不盡快早使我們知道？”于是將女子藏在堂屋中，兒子不見女子，很吃驚，父親便對兒子說：“這既是陰陽間特別的相會，是千載所沒有的，告訴我又有什么傷害？你何必做得這么隱蔽?！庇谑莿⒁遗扇说洁嵵?，把這件事全都報告給張果，借機請求結(jié)婚，女子的父母由悲哀轉(zhuǎn)為驚喜，便約定日子同意結(jié)婚，于是劉乙的兒子和張果的女兒結(jié)成好夫妻，以后生了幾個孩子。
華 妃開元初，華妃有寵，生慶王琮，薨葬長安。至二十八年，有盜欲發(fā)妃冢，遂于塋外百余步，偽筑大墳，若將葬者。乃于其內(nèi)潛通地道，直達冢中。剖棺，妃面如生，四肢皆可屈伸，盜等恣行凌辱。仍截腕取金釧，兼去其舌?？滞▔粢?，側(cè)立其尸，而于陰中置燭。悉取藏內(nèi)珍寶，不可勝數(shù)，皆徙置偽冢。乃于城中，以輛車載空棺會。日暮，便宿墓中，取諸物置魂車及送葬車中，方掩而歸。其未葬之前，慶王夢妃被發(fā)裸形，悲泣而來曰：“盜發(fā)吾冢，又加截辱，孤魂幽枉，如何可言。然吾必伺其敗于春明門也?！币騻湔f其狀而去。王素至孝，忽驚起涕泣。明旦入奏，帝乃召京兆尹萬年令，以物色備（廣異記備作補）盜甚急。及盜載物歸也，欲入春明門，門吏訶止之，乃搜車中，皆諸寶物，盡收群盜?？铰蛹捶?，逮捕數(shù)十人，皆貴戚子弟無行檢者。王乃請其魁帥五人，得親報仇，帝許之。皆探取五臟，烹而祭之，其余盡榜殺于京兆門外。改葬貴妃，王心喪三年。（出《廣異記》）
開元初，華妃得寵，生下慶三琮，死后葬在長安。到開元二十八年，有盜賊想要挖華妃墓，于是在原來墳?zāi)沟呐赃呉话俣嗖降牡胤?，偽筑了一個大墳?zāi)?，像要埋葬似的，又在墳?nèi)暗通地道，直通到原來的墳?zāi)怪?。剖開棺木一看，她面容如活人，四肢都可以彎曲伸直，盜賊等恣行凌辱，還截斷手腕拿下金釧，同時又割掉她的舌頭，又害怕她托夢，把尸體側(cè)立起來，而且在里面放上蠟燭，把棺內(nèi)的珍寶全都取走了，不可勝數(shù)，都放在偽筑的墳?zāi)怪?。于是在城中用輛車裝上空棺材，等到日落，便住在墓中，取出各種東西放在魂車和送葬的車中，才這樣遮掩著回來。在沒等他們?nèi)ニ驮嶂埃瑧c王就夢見華妃披發(fā)裸體，悲傷哭泣而來說：“盜賊挖了我的墳?zāi)梗偌由辖財辔业氖滞?，侮辱我，我的魂冤枉，怎么可以說出來，但是我一定等他在春明門毀敗?！庇谑窃敱M地說明了他們的形貌就離去了。慶王一向非常孝順，忽然驚起流淚哭泣，第二天早晨入朝奏明情況，皇帝便召集京兆尹萬年令調(diào)集精干人員去緊急捕捉盜賊。萬年令等人專門等盜賊裝上東西回去，再抓獲。這些盜賊想要進入春明門，門吏呵止他們，就搜查車中，全是各種各樣的寶物，全部抓獲群盜，拷打他們，他們立即就招服了。逮捕了幾十個人，都是些無品行的豪門親戚子弟，慶王請求嚴(yán)懲他們?yōu)槭椎奈鍌€人，得以親自報仇，皇帝答應(yīng)了他。他把這五個人的五臟都拿出來，烹飪他們，用以祭典華妃，其余盜賊都在京兆門外公布名單斬首，改葬貴妃。慶王哀傷了三年。
郭知運
開元中，涼州節(jié)度郭知運出巡，去州百里，于驛中暴卒。其魂遂出，令驛長鎖房勿開，因而卻回府，徒從不知也。至舍四十余日，處置公私事畢，遂使人往驛，迎己喪。既至，自看其殮。殮訖，因與家人辭訣，投身入棺，遂不復(fù)見。（出《廣異記》）開元年中，涼州節(jié)度使郭知運出去巡察，離開涼州百里地，郭知運在驛站暴死，他的魂就離開了身體，讓驛長鎖住房門不打開，他的魂就返回府衙中，他的隨從都不知道。郭知運回到家里四十多天，處理安排公私事結(jié)束，就派人去驛站迎回自己的尸體，棺到了以后，親自看自己的尸體裝殮，裝殮完畢，就和家人告辭訣別，投身入棺，于是不再出現(xiàn)。王光本
王光本，開元時為洛州別駕。春月，刺史使光本行縣。去數(shù)日，其妻李氏暴卒。及還，追以不親醫(yī)藥，意是枉死。居恒慟哭，哀感旁鄰，后十余日，屬諸子盡哭。光本因復(fù)慟哭百余聲，忽見李氏自幃而出，靚妝炫服，有逾平素。光本輟哭，問其死事，李氏云：“妾尚未得去，猶在此堂。聞君哀哭慟之甚，某在泉途，倍益凄感。語云：‘生人過悲，使幽壤不安?！潘寡砸?。自茲以往，不欲主君如是，以累幽冥耳?！币蚋秶诩胰?，度女為尼，放婢為平人，事事有理。留一食許，謂光本曰：“人鬼道殊，不宜久住，此益深恨。”言訖，入堂中遂滅。男女及他人，但聞李氏言，唯光本見耳。（出《廣異記》）
王光本，開元年時做洛州別駕，春季，刺史讓王光本去縣里，離家?guī)滋?，王妻李氏突然死去。王光本得噩耗后返回洛州家中，后悔因沒能親自請醫(yī)購藥使妻子死去，認(rèn)為是白白地死了，在那兒總是痛哭，哀痛感動了四鄰。過了十多天，連部下所有人全都痛哭，光本因為太痛苦又放聲痛哭一陣，忽然看見李氏從幃帳中走出來，穿著漂亮的衣服，有超過平常的美麗，王光本停止了痛哭，問她死的事，李氏說：“我還沒有離開這里，還在這個大堂，聽到您痛哭，痛哭得很厲害，我在黃泉路上，倍加凄感，聽人說，活人過于悲痛，使幽魂不安，我信了這句話，從此以后，不想讓您象這樣難過，而牽累陰間。”于是李氏囑咐家人，讓女兒念經(jīng)拜佛成尼姑，散放婢女為平民，件件事都有條理，過一頓飯左右時間，李氏對王光本說：“人與鬼道路不同，不適合長久呆在這里，在這里會越來越遺憾?！闭f完，進入堂中就不見了，兒女與其他人，只聽見李氏說話，只有王光本看見罷了。幽州衙將
開元中，有幽州衙將姓張者，妻孔氏，生五子而卒。后娶妻李氏，悍妒狠戾，虐遇五子，且鞭捶之。五子不堪其苦，哭于其母墓前，母忽于冢中出，撫其子，悲慟久之。因以白布巾題詩贈張曰：“不忿成故人，掩涕每盈巾。死生今有隔，相見永無因。匣里殘汝粉，留將與后人。黃泉無用處，恨作冢中塵。有意懷男女，無情亦任君。欲知腸斷處，明月照孤墳?！蔽遄拥迷?，以呈其父。其父慟哭，訴于連帥，帥上聞，勅李氏決一百，流嶺南，張停所職。（出《本事詩》）
開元年間，有個幽州衙將姓張的，他有妻子孔氏，生了五個孩子，后來死了。張后來又娶了個妻子李氏，她兇暴蠻橫，虐待五個孩子，每天用鞭子打他們，五個孩子受不了過分的痛苦，就去他們母親墳?zāi)骨翱奁?，母親忽然從墳?zāi)估锍鰜?，撫摸她的孩子，悲痛哭泣了很久，于是在白布巾上寫詩贈給張某說：“不忿成故人，掩涕每盈巾。死生今有隔，相見永無因。匣里殘妝粉，留將與后人。黃泉無用處，恨作冢中塵。有意懷男女，無情亦任君。欲知腸斷處，明月照孤墳?！蔽鍌€孩子得到詩，來獻給他的父親，他的父親向連帥痛哭訴說這事，連帥聽到這件事，又上報皇上?；噬舷略t，判決李氏受刑一百然后流放到嶺南去。張某的職事也被停止。韋氏女
洛陽韋氏，有女殊色。少孤，與兄居。鄰有崔氏子，窺見悅之。厚賂其婢，遂令通意，并有贈遺。女亦素知崔有風(fēng)調(diào)，乃許之，期于竹間紅亭之中。忽有曳履聲，疑崔將至，遂前赴之。乃見一人，身長七尺，張口哆唇，目如電光，直來擒女。女奔走驚叫，家人持火視之，但見白骨委積，血流滿地。兄乃詰婢得實。殺其婢而剪其竹也。（出《驚聽錄》）洛陽韋氏有一個女兒，容貌出眾，年少就成了孤兒，和哥哥住在一起。鄰居有個崔氏的兒子，偷偷看見韋氏的女兒，很喜歡她，用厚禮賄賂她的婢女，于是讓她說明他的意思，并有贈送的禮品。女子也一向知道崔氏的兒子有風(fēng)情，便答應(yīng)他，約定在竹林間紅亭之中見面。等候時忽然聽到有腳步聲，猜想崔某將要到了，于是上前赴約，突然就看見一個人，身長七尺，張嘴哆嗦嘴唇，目光如電光，直奔來抓她，女子奔跑驚叫，家人拿火把看看情況，只看見白骨落成一堆，血流滿地，韋氏女的哥哥便拷問婢女，得到了情況真實后，殺了那個婢女，并且砍斷了那里的竹子。
崔 尚
開元時，有崔尚者，著《無鬼論》，詞甚有理。既成，將進之。忽有道士詣門，求見其論。讀竟，謂尚曰：“詞理甚工，然天地之間，若云無鬼，此謬矣?！鄙兄^：“何以言之？”道士曰：“我則鬼也，豈可謂無？君若進本，當(dāng)為諸鬼神所殺。不如焚之。”因而不見，竟失其本。（出《玄怪錄》）
開元年間，有個叫崔尚的，著有《無鬼論》，論述很有道理，已經(jīng)成書。準(zhǔn)備向上進獻這書。忽然有個道士到他家門前，請求看看那本書。道士讀完，對崔尚說：“說理很嚴(yán)密，但是天地之間，如果說沒有鬼，這是錯誤的。”崔尚對他說：“憑什么這么說？”道士說：“我就是鬼，怎么能說沒有？您如果進獻此書，一定會被鬼神殺害，不如燒了書。”說完就不見了。同時失去那書。河湄人開元六年，有人泊舟于河湄者，見岸邊枯骨，因投食而與之。俄聞空中愧謝之聲，及詩曰：“我本邯鄲士，祗役死河湄。不得家人哭，勞君行路悲。”（出《靈怪錄》）
開元六年，有個乘船到河湄的人，看見岸邊白骨，于是扔些吃的東西給它。不一會聽到空中慚愧感謝之聲，還有詩道：“我本邯鄲士，祗役死河湄。不得家人哭，勞君行路悲?！?br>中 官
有中官行，宿于官坡館，脫絳裳，覆錦衣，燈下寢。忽見一童子，捧一樽酒，沖扉而入。續(xù)有三人至焉，皆古衣冠，相謂云：“崔常侍來何遲？”俄復(fù)有一人續(xù)至，凄凄然有離別之意，蓋崔常侍也。及至舉酒，賦詩聊句，末即崔常侍之詞也。中官將起，四人相顧，哀嘯而去，如風(fēng)雨之聲。及視其戶，扃閉如舊，但見酒樽及詩在。中官異之，旦館吏云：“里人有會者，失其酒樽?！敝泄俪鍪局?，乃里人所失者。聊句歌曰：“床頭錦衾斑復(fù)斑，架上朱衣殷復(fù)殷。空庭朗月閑復(fù)閑，夜長路遠山復(fù)山。”（出《靈怪集》）
有個中官在官坡館住宿，脫去紅外衣，蓋著錦緞衣，燈下睡覺，忽然看見一個童子捧一杯酒，沖門而進，接著有三個人也都來到這里，都穿戴古代衣服、帽子，互相說著話：“崔常侍來得怎么這樣遲？”不一會兒，又有一個人跟著進來，凄楚的樣子有離別的情態(tài)，大概是崔常侍，最后一句就是崔常侍的詞句。中官將要起來，四個人互相看了看，哀嘆長嘯而去，象風(fēng)雨之聲，等到再看那個門，關(guān)閂象原來的樣子，只見酒樽和詩還在，中官很奇怪，天亮?xí)r館吏說：“鄉(xiāng)里的人有個要見您的，丟了他的酒樽?！敝泄倌贸鼍票o他看，竟是他所丟失的，寫的詩歌是：“床頭錦衾斑復(fù)斑，架上朱衣殷復(fù)殷?？胀ダ试麻e復(fù)閑，夜長路遠山復(fù)山。”王 鑑
兗州王鑑，性剛鷙，無所憚畏，常陵侮鬼神。開元中，乘醉往莊，去郭三十里。鑑不涉此路，已五六年矣。行十里已來，會日暮。長林下見一婦人，問鑑所往。請寄一袱，而忽不見。乃開袱視之，皆紙錢枯骨之類。鑑笑曰：“愚鬼弄爾公?！辈唏R前去，忽遇十余人聚向火。時天寒，日已昏，鑑下馬詣之。話適所見，皆無應(yīng)者。鑑視之，向火之人半無頭，有頭者皆有面衣。鑑驚懼，上馬馳去。夜艾，方至莊，莊門已閉。頻打無人出，遂大叫罵。俄有一奴開門，鑑問曰：“奴婢輩今并在何處？”令取燈而火色青暗，鑑怒，欲撻奴，奴云：“十日來，一莊七人疾病，相次死盡?！辫a問：“汝且如何？”答曰：“亦已死矣。向者聞郎君呼叫，起尸來耳?！币蚝鲱嵠?，既無氣矣。鑑大懼，走投別村而宿。周歲，發(fā)疾而卒。（出《靈異集》，明鈔本、陳校本俱作出《靈怪集》）
兗州王鑑，性格剛直，無所懼怕，經(jīng)常辱罵鬼神。開元年間，趁著酒醉騎馬去了村莊，離城里三十里地，王鑑已有五六年不走這條路了，走了不到十里路，正趕上日落黃昏，高高的樹林下出現(xiàn)一個婦人，她問王鑑去哪里，請他寄送一個包裹，就忽然不見了。王鑑便打開包裹一看，里面都是紙錢和白骨之類的東西，王鑑笑著說：“蠢鬼戲弄你的老公?！彼万T著馬繼續(xù)向前走，忽然遇到十多個人圍著一堆火在烤火，當(dāng)時天氣很冷，天色已晚，王鑑下馬也到那里去，說了剛才所見到的情況，卻沒有一個人應(yīng)和的，王鑑看著他們，對著火的人一半沒有頭，有頭的人都戴著面紗，王鑑驚恐，上馬飛奔離去，天亮前，才到村莊，可村莊門已關(guān)上，不斷地敲打也沒人出來，于是大叫大罵。不一會兒，有一個奴仆開門，王鑑問道：“奴婢們現(xiàn)在都在什么地方？”王鑑讓那奴仆拿出油燈，可是火光黯淡。王鑑大怒，想要鞭打奴仆，奴婢說：“十天來，一個莊園七個人患病，一個接一個都死光了?！蓖蹊a問道：“那你怎么樣？”奴仆回答道：“我也已經(jīng)死了。剛才聽到郎君您呼叫，就站起來了。”說完便忽然顛倒下去，就沒有氣了。王鑑非?？謶郑艿絼e村住宿了，一年以后，他也發(fā)病死了。
李令問
李令問，開元中為秘書監(jiān)，左遷集州長史。令問好服玩飲饌，以奢聞于天下。其炙驢罌鵝之屬，慘毒取味。天下言服饌者，莫不祖述李監(jiān)，以為美談。令問至集州，染疾，久之漸篤。刺史以其名士，兼是同宗，恒令夜開城門，縱令問家人出入。刺史之子，嘗夜與奴私出游。至城門，遙見甲仗數(shù)百人，隨一火車，當(dāng)街而行。驚曰：“不聞有兵，何得此輩？”意欲馳告父，且復(fù)伺其所之。尋而已至城壕，火車從水上過，曾不漬滅，方知是鬼。走投其門，門已閉。不得歸，遂奔令問門中處之。既入，火車亦至令問中門外。其子雖恐懼，仍竊窺之。忽聞堂中十余人誦經(jīng)，甲仗等遲回良久。有一朱衣鬼，徑三踢關(guān)，聲如雷震，經(jīng)聲未絕?；疖囈粕咸秒A，遙見堂中燈火清靜，尚有十余人侍疾。朱衣鬼又抉窗欞，其聲如前，令問左右者皆走散。鬼自門持令問出，遂擲于火車中，群鬼擁之而去。其子還舍，述其事。刺史明日令人問疾。令問家中余口，無敢起者。使者叫呼方出，云：“昨夜被驚，至今戰(zhàn)懼未已。令問尸為鬼所擲，在堂西北陳重床之下。”家人乃集而哭焉。（出《靈怪錄》，明鈔本、陳校本俱作出《靈怪集》）
李令問，開元年間做秘書監(jiān)，以后提升為集州長史。令問喜好吃喝玩樂，以奢侈聞名天下。他燒烤驢肉、腌制鵝肉之類，招法狠毒地品其味道。天下講究吃喝的人，沒有不效法李監(jiān)的，把這件事稱為美談。李令問到集州，患了疾病，過了很久，病重了。刺史因為他是名士，同時又是同一宗族，經(jīng)常派人夜間打開城門，放李令問家人出入城門。刺史之子，曾經(jīng)夜間和奴仆偷偷地出去游玩。到了城門，很遠便看見幾百名衛(wèi)士，跟著一輛帶火焰的車，正當(dāng)街行進，便驚訝地問道：“沒聽說有兵事，為什么來這些人？”想要回奔告訴父親，又探察他們所到的地方。不久已到了護城河，帶火的車從水上經(jīng)過，不曾被浸滅，才知道是鬼。跑著找到城門，城門已關(guān)閉，不能回家，于是逃奔到李令問屋里停留。進去以后，帶火的車也到了李令問中門外，刺史的兒子雖然恐懼，仍然偷偷看外面。忽然聽到屋里十多人念誦經(jīng)書，穿鎧甲的士兵在那里逗留了很久。有一個穿紅衣服的鬼，一直連踢那個門閂，聲如雷霆。讀經(jīng)書的聲音也不停，帶火的車也移上堂前的臺階，很遠地看見屋中點著燈火，非常清靜，還有十多個人侍候病人。穿紅衣服的人，又戳壞了窗欞，那聲音象剛才的一樣，李令問左右的人都走散了，鬼從門那兒領(lǐng)著令問出來，于是把他放到帶火的車中，群鬼簇?fù)碇x去了。刺史的兒子回到屋里，陳述剛才的事。刺史第二天，派人問令問的病情，令問家里其他人沒有敢站起來的，刺史使者叫喊他們才出來，說：“昨夜被驚嚇，到現(xiàn)在驚嚇都沒消除，令問尸體被鬼扔掉，在堂屋西北角停放在床下。”家人才聚集而哭。
僧韜光
青龍寺僧和眾、韜光，相與友善。韜光富平人，將歸，謂和眾曰：“吾三數(shù)月不離家，師若行，必訪我?！焙捅娫S之，逾兩月余。（逾兩月余四字原空缺，據(jù)許本、黃本補。）和眾往中都，道出富平，因?qū)ろw光。和眾日暮至，離居尚遠，（離居尚遠四字原空缺，據(jù)許本、黃本補。）而韜光來迎之曰：“勞師相尋，故來迎候。”與行里余，將到家。謂和眾曰：“北去即是吾家，師但入須我，我有少務(wù)，要至村東，少選當(dāng)還?！毖砸褨|去。和眾怪之，竊言曰：“彼來迎候，何預(yù)知也？欲到家舍吾，何無情也？”至其家扣門，韜光父哭而出曰：“韜光師不幸，亡來十日，殯在村東北。常言師欲來，恨不奉見?！焙捅姷跹洚叄敢?，于韜光常所居房舍之。和眾謂韜光父曰：“吾適至村，而韜光師自迎吾來，相與談話里余。欲到，指示吾家而東去。云要至村東，少閑當(dāng)返。吾都不知是鬼，適見父，方知之?！表w光父母驚謂和眾曰：“彼既許來，來當(dāng)執(zhí)之。吾欲見也?！庇谑且咕茫w光復(fù)來，入房謂和眾曰：“貧居客來，無以供給?！焙捅娬埻驁?zhí)之叫呼。其父與家人并至，秉燭照之，形言皆韜光也。納之甕中，以盆覆之。甕中忽哀訴曰：“吾非韜光師，乃守墓人也。知師與韜光師善，故假為之。如不相煩，可恕造次，放吾還也?！逼浼也婚_之，甕中（甕中二字原空缺，據(jù)許本、黃本補。）密祈請轉(zhuǎn)苦。日出后卻覆，如驚飏飛去，而和眾亦還。后不復(fù)見（還后不復(fù)見五字原空缺，據(jù)許本、黃本補。）焉。（出《紀(jì)聞》）
青龍寺僧和眾、韜光，相互友好，韜光是富平人，將要回家，對和眾說：“我?guī)讉€月不離開家，師傅如果去，一定去看望?！焙捅姶饝?yīng)他了。過了兩個多月，和眾去中都，路過富平，就去找韜光。和眾日落時到了，離韜光居住的地方還很遠，可韜光就親自來迎接和眾說：“煩勞師傅找我，所以就來迎候您?！弊吡艘焕锒嗟?，將要到家，對和眾說：“向北去就是我家，師傅只進去等我，我有一點事情，溜跶到村東，稍等候一會就當(dāng)回來?！闭f完已向東去，和眾對此感到奇怪，自言自語道：“他來迎候我，怎么會預(yù)先知道呢？想要到他家卻扔下我，為什么這樣無情？”到了他家，敲他家門，韜光父親哭著出來說：“韜光師傅不幸，過世十多天，葬在村東北邊，他常說您想來，遺憾不能見面。”和眾吊唁完畢，韜光父親帶他進入室內(nèi)，在韜光常住的屋子里，和眾對韜光父親說：“我剛才到村子里，可韜光師傅親自迎接我來的，互相說著話，走一里多地，想要到您府上，他指著哪個是您家就向東去了，說要到村東，稍稍隔一會兒就當(dāng)回來。我不知道是鬼，正好碰到您，才知道是鬼?！表w光父母吃驚地對和眾說：“他既然答應(yīng)回來，回來就當(dāng)攔住他，我想看到他?！庇谑巧钜?，韜光又來了，進入房內(nèi)對和眾說：“我因貧困客居此地，沒有什么給你們的?！焙捅娬埱笸?，于是拉著他喊人。他的父親和家里人一同到了，拿著蠟燭照亮，相貌、說話都是韜光。把他放到大罈子里，用盆蓋上他，罈子里忽然有哀痛訴說聲：“我不是韜光師傅，是守墓的人。知道師傅您和韜光師傅很好，所以假裝是韜光，如果不麻煩您，可容我魯莽，放我回去吧?！彼依锶瞬淮蜷_蓋子，罈子里的鬼就頻繁請求訴苦。日出后拿開蓋子，象急風(fēng)吹走一樣，可是和眾也回去了，以后不再見到他。
僧儀光青龍寺禪師儀光，行業(yè)至高。開元十五年，有朝士妻喪，請之至家修福。師往其家數(shù)日，居于廡前，大申供養(yǎng)。俗每人死謁巫，即言其殺出日，必有妨害，死家多出避之。其夜，朝士家皆出北門潛去，不告師。師但于堂明燈誦經(jīng)，忽見二人侍之。夜將半，忽聞堂中人起取衣開門聲，有一婦人出堂，便往廚中營食，汲水吹火。師以為家人，不之怪也。及將曙，婦人進食，捧盤來前，獨帶面衣，徒跣。再拜言曰：“勞師降臨，今家人總出，恐齋粥失時，弟子故起，為師造之?！睅熤峭鋈?，乃受其獻。方祝，祝未畢，聞開堂北戶聲。婦人惶遽曰：“兒子來矣?！币虮几疤脙?nèi)，則聞哭?？蕻?，家人謁師，問安否。見盤中粥，問師曰：“弟子等夜來實避殃禍，不令師知，家中無人，此粥誰所造？”師笑不答，堂內(nèi)青衣驚曰：“亡者夜來尸忽橫臥，手有面汙，足又染泥。何謂也？”師乃指所造粥以示之，其家驚異焉。（出《紀(jì)聞》）
青龍寺禪師儀光，修持極其高深。開元十五年時，有個朝士的妻子死了，請儀光到他家修福，儀光師傅住在他家?guī)滋?，住在廂房，大加供養(yǎng)。風(fēng)俗有人死了都要拜問巫師，巫師說出死煞出現(xiàn)的時日，怕有妨害舉動，死人家大多出去躲避。那天夜里，這家人都從北門出去了，沒有告訴禪師。禪師只在正屋里點燈念經(jīng)，忽然看見有兩個人侍奉他。快到半夜的時候，忽然聽到正屋里有人站起來，有拿衣服開門的聲音，有一個婦人走出正屋，就到廚房里準(zhǔn)備吃的，打水弄火。師傅以為是家里主人，沒有對此感到奇怪。等到快要天亮，婦人吃飯，端著盤子上前來，只戴著面紗，光著腳，又拜見說：“煩勞師傅來到，現(xiàn)在家人都已出去，恐怕齋粥沒準(zhǔn)了，所以弟子起來給師傅送飯?！睅煾抵肋@是已亡之人，就接受她的進獻。才禱告，禱告沒完，聽到正屋北門有聲響，婦人恐惶，立即說：“兒子來了?！庇谑潜寂艿秸輧?nèi)，就聽到有哭聲，哭聲停止，家里人拜見師傅，問他安否?？匆姳P里的粥，問師傅說：“弟子們夜晚離開這里躲避災(zāi)禍，不讓師傅知道，家里沒有人，這粥是誰做的呢？”師傅笑著不回答，屋內(nèi)婢女驚訝地說：“死了的人忽然夜間尸體橫臥，手上有面跡，腳上沾有泥土，是為什么呢？”師傅就指著所做的粥來告訴他，那家人非常驚訝。
尼員智
廣敬寺尼員智，嘗與同侶于終南山中結(jié)夏。夏夜月明下，有哭而來者，其聲雄大，甚悲。既至，乃一人，長八尺余，立于廬前。聲不輟，遂至夜半，聲甚嗚咽，涕淚橫流。尼等執(zhí)心正念不懼，而哭者竟不言而去。（出《紀(jì)聞》）廣敬寺有個尼僧叫員智，曾經(jīng)和同伴，在終南山中歡度夏天歸去。夏天月夜中，忽然傳來一陣哭聲，那聲音宏大，很是悲涼。等哭聲漸近到這里，竟是一個人，長八尺多，站在屋前，哭聲不斷。于是到了半夜，哭聲很是幽咽低沉，淚流滿面。尼僧等人潛心念經(jīng)，毫無懼色，可哭著的人竟然不出言語就消失了。
楊元英
楊元英，則天時為太常卿，開元中，亡已二十載。其子因至冶成坊削家，識其父壙中劍。心異之，問削師：“何得此劍？”云：“有貴人形狀衣服，將令修理，期明日五時來取?！弊右馐歉甘?，復(fù)疑父冢為人所開。至日，與弟同往削師家室中，伺之。至?xí)r取劍，乃其父也，騎白馬，衣服如生時，從者五六人。兄弟出拜道左，悲涕久之。元英取劍下馬，引諸子于僻處，分處家事。末問：“汝母在家否？”云：“合葬已十五年?！痹⒀裕骸拔页醪恢！痹偃龂@息，謂子曰：“我有公事，不獲久住。明日，汝等可再至此，當(dāng)取少資，助汝辛苦?！弊尤缙谥?，元英亦至，得三百千，誡之云：“數(shù)日須用盡。”言訖訣去，子等隨行涕泣。元英又謂子曰：“汝等不了此事，人鬼路殊，寧有百年父子耶？”言訖訣去。子隨騁出上東門，遙望入邙山中，數(shù)十步忽隱不見。數(shù)日，市具都盡。三日后，市人皆得紙錢。（出《廣異記》）
楊元英，武則天時做太常卿，開元年間，過世已有二十年，他的兒子因為到冶成坊削家，突然發(fā)現(xiàn)了他父親墳?zāi)怪械膭?。心里感到奇怪，問削家?！霸趺吹玫竭@把寶劍。”答道：“有個穿戴高貴衣服的人，他讓人修理，說等到明天中午來取?！睏钤⒌膬鹤恿舷胧歉赣H給的，又懷疑父親的墳?zāi)贡蝗送陂_。到了第二天，他和弟弟一同去削師家里，等候那人，到了取劍時間，竟是他的父親，騎著白馬，穿的衣服都象活時穿的一樣，有五六個隨從。兄弟倆在道左出來拜見父親，悲泣了很久，元英拿劍下馬，引領(lǐng)兩個兒子到偏僻的地方，分別交代了家里的事，最后問他們的母親在家沒有。他們說：“合葬已十五年了?！痹⒄f：“我當(dāng)時不知道。”再三嘆息，對兒子說：“我有公事，不能久住。明天，你們可以再到這，應(yīng)當(dāng)拿走一點錢財，幫助你們過艱辛的生活?！眱鹤影雌趤淼搅耍⒁驳搅?，兒子拿到三百千銀兩，父親告誡他們說：“幾天內(nèi)一定要用完錢?！闭f完要訣別離去。兒子們就跟隨哭泣，元英又對兒子說：“你們不懂這事，人鬼道路不一樣，哪里有百年父子的呢？”說完就急忙訣別離去，兒子跟著騎上馬出走到東門，遙望父親進入邙山中，又幾十步忽然隱藏不見了。過幾天，買東西把錢用光了，三天后，商人所得都變成了紙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