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一八回 李瑀雪夜克蔡州
作者：羅貫中卻說吳元濟引兵自秦亭道望汝陽而來，問吳秀琳曰：“此去汝陽有備、無備？先發(fā)何方為上？”秀琳曰：“近汝陽有一山，名九功山，若先占得此山，奪盡汝陽之勢。只恐裴度多謀，先有準備?！痹獫唬骸肮佘娭岜鲮`川，必皆聚于此處。”于是提軍前進。至九功山下，前部登山，只見山上旗幡豎立，鼓聲大震，風吹裴度招旗。諸軍大驚，山上山下，官軍分十面殺來，勢不可當。賊兵大敗，元濟急兜回馬，率領殘兵而退。暗思自謂驍勇無敵，精通兵法，天下無雙；不想朝廷又生此人，吾與裴度勢不兩立。次日，再整兵至九功山下搦戰(zhàn)，裴度出戰(zhàn)，山上官兵并不下來。至晚欲退，山上鼓角齊鳴，賊兵著忙，官軍也不下山來。欲要沖突上山，又畏嚴備，不敢進前。守至二更，欲回山上，官軍又鳴畫角，諸軍驟至。賊兵又折一陣，退回舊寨。次日，元濟單馬提軍驅(qū)至九功山下，穿連以為木柵寨。當夜三更，度差五百人分路各執(zhí)火炬下山，燒著糧草車，隨后以兵應之。兩兵混戰(zhàn)一夜，營寨又立不成。元濟退回舊寨，與秀琳商議曰：“汝陽急切未易取，不如先取干坡。干坡乃汝陽屯糧之所，若得干坡，汝陽必危?！痹獫肆魠切懔仗撏途殴ι较?，自率精兵沿山渡水取干坡。行了一夜，比及天明，元濟見山勢險惡，道路崎嶇，問左右：“此何地也？”答曰：“乃停馬谷?！痹獫振R自忖：倘或于此斷絕糧草，吾等如之奈何？正躊躇間，前軍來報：山后塵埃起處，必有伏兵。元濟急持兵看時，嚴綬、田希正兩軍齊出。元濟大驚，且戰(zhàn)且走。前面喊聲大震，裴度自引軍殺來。后人有詩云：
元濟心癡望列侯；行兵安及晉公謀。
中原尺地難恢復，一戰(zhàn)傷亡賊勢休。
元濟欲再往靈川，秀琳曰：“靈川寨被李光顏打破，辛永已死，軍兵皆投淮西去了?！庇谑窃獫煌`川，從山僻小路回蔡州。后面裴度引兵緊迫，元濟親自斷后，叫諸兵先自進前。賊兵三停已先去二停了，只有元濟在后。忽然一軍突出，為首乃唐朝大將李光顏交戰(zhàn)。元濟親自斷后，被官軍圍住，死戰(zhàn)不得脫。賊將蘇天然聽知元濟被圍，引數(shù)萬軍馬抖擻精神，沖殺官軍，人不敢近，左沖右突。元濟見有救兵來至，乘勢殺將出來。二人相合，殺散李光顏之兵。元濟軍馬盡皆力乏，蘇天然謂元濟曰：“某愿單馬斷后。天然亦是驍勇好漢，請大將放心前行。”后面官軍又追趕，天然匹馬單槍沖殺而來。官軍不敢逼近，李光顏交放箭，怎當官軍四合亂箭射來，天然獨力難支，被亂箭射死。元濟自回蔡州，痛傷天然、辛永二將沒于軍中，乃厚贈其子。因此賊眾多遭陣亡，皆歸怨于元濟。卻說唐鄧州節(jié)度使李瑀，李晟之子也。當在鄧州，聽知裴度追殺元濟于蔡州，怕他成其大功，亦引兵來相助。李祐言于瑀曰：“元濟所部精兵皆在洄曲，布散四境拒守。其守州城者，皆老弱之卒，宜率兵乘虛直抵其城下。北軍聞之，元濟不足擒矣?！崩瞵r從之。是夜初更左側，雪深三尺，瑀親自披掛，帶人馬，俱各偃旗息鼓，乘夜?jié)撔衅呤嗬?，直抵蔡州城下。正直天池鵝鴨無數(shù)，瑀令軍士驚起亂鳴，以混軍聲。時譙樓已四鼓矣，內(nèi)外守城之人無一知者。李祐、李忠義乃鋤城為坎，二人先自登城，后面壯士相繼從之。比及天色微明，軍士已自打人元濟所居外宅。早有人報知元濟曰：“官軍至矣！尚如此熟睡耶？”元濟尚臥在床，笑曰：“俘囚為盜，殆曉吾當盡殺之，何足為事?！毖晕唇^，又有一人來報：“城已陷矣！”元濟乃驚起，慌出庭外視之，見瑀軍洶涌而進，約有一萬余人，喊聲鼎沸，漸漸逼近。元濟乃帥左右登內(nèi)城拒戰(zhàn)。是時董重質(zhì)擁精兵萬余據(jù)守洄曲，瑀在軍中與眾商議，瑀曰：“今元濟勢已窮蹙，所望者重質(zhì)來救耳。吾欲得重質(zhì)來降，則元濟必死矣。”乃訪重質(zhì)家下老小，各厚賜金帛，以恩撫之。仍遣其子董傳道持書曉諭重質(zhì)。重質(zhì)知瑀恩厚，遂單騎直詣瑀營來降。二人接見，不勝大喜，即留重質(zhì)在軍中聽用。卻說元濟知重質(zhì)已降，無兵救援，遂在城上請罪，緣梯而下。瑀令軍士擒之，裝在檻車，押送京師。其余賊眾，瑀大加撫慰，不戮一人。靜軒觀此，有詩云：李瑀能分圣主憂，天兵赫赫下神州。
平生報國心如火，不斬樓蘭誓不休。
李瑀既擒了元濟，吩咐軍人嚴整隊伍，擺列旗槍，屯于鞠場，待裴度。
卻說裴度在后面追趕，人馬繼至，不料李瑀從間道雪夜而出，已先擒賊。又見軍士擺列，如迎敵之狀，度疑瑀與賊同謀，有懷異志，便欲避之?，r自披掛接見，拜于路左。瑀曰：“蔡人頑悖，不識上下之分，數(shù)十年矣。愿公因而示之，使知朝廷之尊?！倍嚷勓裕氖及?，方受之。瑀引人馬還屯文城，諸將請曰：“公始敗于朗山而不憂，勝于吳房而不取，冒大風盛雪而不止，孤軍深入而不懼，然卒以成功，皆眾人所不識也。請問其故？”瑀曰：“朗山不利，則賊輕我，不為備矣。取吳房，則其眾奔蔡，并力固守，故存之以分其兵。風雪陰晦，則烽火不接，不知吾至。孤軍深入，則人皆致死戰(zhàn)自倍矣。夫視遠者不顧近，慮大者不計細，若矜小勝、恤大敗，先自撓矣，何暇立功乎？”眾拜曰：“將軍神機妙算，非眾等所及也?！倍阮I兵回長安，帝大喜，加度為晉國公，賜爵，復入知政事。設太平筵宴，重賞三軍。當日帝與群臣正在飲酒間，忽人報言：“外國遣一番僧來進佛骨?！蔽粗f甚事來，且聽下回分解。總批：李瑀之論，凡智將皆能之，而其所不能者有二：失忌敵，恒情也，彼獨厚結李祐以圖其成；爭功，常態(tài)也，彼獨拜迎裴度以敦其讓。蓋李晟乃仁義之將，而瑀為其子，家法流傳；況其籌略，尤克肖乃父者乎！
元濟心癡望列侯；行兵安及晉公謀。
中原尺地難恢復，一戰(zhàn)傷亡賊勢休。
元濟欲再往靈川，秀琳曰：“靈川寨被李光顏打破，辛永已死，軍兵皆投淮西去了?！庇谑窃獫煌`川，從山僻小路回蔡州。后面裴度引兵緊迫，元濟親自斷后，叫諸兵先自進前。賊兵三停已先去二停了，只有元濟在后。忽然一軍突出，為首乃唐朝大將李光顏交戰(zhàn)。元濟親自斷后，被官軍圍住，死戰(zhàn)不得脫。賊將蘇天然聽知元濟被圍，引數(shù)萬軍馬抖擻精神，沖殺官軍，人不敢近，左沖右突。元濟見有救兵來至，乘勢殺將出來。二人相合，殺散李光顏之兵。元濟軍馬盡皆力乏，蘇天然謂元濟曰：“某愿單馬斷后。天然亦是驍勇好漢，請大將放心前行。”后面官軍又追趕，天然匹馬單槍沖殺而來。官軍不敢逼近，李光顏交放箭，怎當官軍四合亂箭射來，天然獨力難支，被亂箭射死。元濟自回蔡州，痛傷天然、辛永二將沒于軍中，乃厚贈其子。因此賊眾多遭陣亡，皆歸怨于元濟。卻說唐鄧州節(jié)度使李瑀，李晟之子也。當在鄧州，聽知裴度追殺元濟于蔡州，怕他成其大功，亦引兵來相助。李祐言于瑀曰：“元濟所部精兵皆在洄曲，布散四境拒守。其守州城者，皆老弱之卒，宜率兵乘虛直抵其城下。北軍聞之，元濟不足擒矣?！崩瞵r從之。是夜初更左側，雪深三尺，瑀親自披掛，帶人馬，俱各偃旗息鼓，乘夜?jié)撔衅呤嗬?，直抵蔡州城下。正直天池鵝鴨無數(shù)，瑀令軍士驚起亂鳴，以混軍聲。時譙樓已四鼓矣，內(nèi)外守城之人無一知者。李祐、李忠義乃鋤城為坎，二人先自登城，后面壯士相繼從之。比及天色微明，軍士已自打人元濟所居外宅。早有人報知元濟曰：“官軍至矣！尚如此熟睡耶？”元濟尚臥在床，笑曰：“俘囚為盜，殆曉吾當盡殺之，何足為事?！毖晕唇^，又有一人來報：“城已陷矣！”元濟乃驚起，慌出庭外視之，見瑀軍洶涌而進，約有一萬余人，喊聲鼎沸，漸漸逼近。元濟乃帥左右登內(nèi)城拒戰(zhàn)。是時董重質(zhì)擁精兵萬余據(jù)守洄曲，瑀在軍中與眾商議，瑀曰：“今元濟勢已窮蹙，所望者重質(zhì)來救耳。吾欲得重質(zhì)來降，則元濟必死矣。”乃訪重質(zhì)家下老小，各厚賜金帛，以恩撫之。仍遣其子董傳道持書曉諭重質(zhì)。重質(zhì)知瑀恩厚，遂單騎直詣瑀營來降。二人接見，不勝大喜，即留重質(zhì)在軍中聽用。卻說元濟知重質(zhì)已降，無兵救援，遂在城上請罪，緣梯而下。瑀令軍士擒之，裝在檻車，押送京師。其余賊眾，瑀大加撫慰，不戮一人。靜軒觀此，有詩云：李瑀能分圣主憂，天兵赫赫下神州。
平生報國心如火，不斬樓蘭誓不休。
李瑀既擒了元濟，吩咐軍人嚴整隊伍，擺列旗槍，屯于鞠場，待裴度。
卻說裴度在后面追趕，人馬繼至，不料李瑀從間道雪夜而出，已先擒賊。又見軍士擺列，如迎敵之狀，度疑瑀與賊同謀，有懷異志，便欲避之?，r自披掛接見，拜于路左。瑀曰：“蔡人頑悖，不識上下之分，數(shù)十年矣。愿公因而示之，使知朝廷之尊?！倍嚷勓裕氖及?，方受之。瑀引人馬還屯文城，諸將請曰：“公始敗于朗山而不憂，勝于吳房而不取，冒大風盛雪而不止，孤軍深入而不懼，然卒以成功，皆眾人所不識也。請問其故？”瑀曰：“朗山不利，則賊輕我，不為備矣。取吳房，則其眾奔蔡，并力固守，故存之以分其兵。風雪陰晦，則烽火不接，不知吾至。孤軍深入，則人皆致死戰(zhàn)自倍矣。夫視遠者不顧近，慮大者不計細，若矜小勝、恤大敗，先自撓矣，何暇立功乎？”眾拜曰：“將軍神機妙算，非眾等所及也?！倍阮I兵回長安，帝大喜，加度為晉國公，賜爵，復入知政事。設太平筵宴，重賞三軍。當日帝與群臣正在飲酒間，忽人報言：“外國遣一番僧來進佛骨?！蔽粗f甚事來，且聽下回分解。總批：李瑀之論，凡智將皆能之，而其所不能者有二：失忌敵，恒情也，彼獨厚結李祐以圖其成；爭功，常態(tài)也，彼獨拜迎裴度以敦其讓。蓋李晟乃仁義之將，而瑀為其子，家法流傳；況其籌略，尤克肖乃父者乎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