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九
作者：張預(yù)８１、唐李靖
李靖，字藥師，京兆三原人。姿貌魁秀，通書史。嘗謂所親曰：“丈夫遭遇，要當以功名取富貴，何至作章句儒。”其舅韓擒虎每與諭兵，輒嘆曰：“可與論孫吳者，非斯人，尚誰哉！”隋吏部尚書牛弘見之，曰：“王佐才也?！弊笃蜕錀钏剞云浯仓^曰：“卿終當坐此。”大業(yè)末，為馬邑丞。高祖擊突厥，靖察有非常志，自囚上急變，傳送江都，至長安，道梗。高祖已定京師，將斬之。靖呼曰：“公起兵為天下除暴亂，欲就大事，以私怨殺誼士乎？”秦王亦為請，得釋。蕭銑據(jù)江陵，詔靖安輯。至峽州，阻銑兵不得前。帝謂逗留，詔都督許紹斬靖，紹為請而免。開州蠻冉肇則寇夔州，趙郡王孝恭戰(zhàn)未利，靖率兵八百破其屯，要險設(shè)伏，斬肇則，俘禽五千。帝謂左右曰：“使功不如使過，靖果然?！币蚴蛛穭谠唬骸凹韧痪?，向事吾久已忘之?！本杆礻悎D銑十策。有詔拜靖行軍總管，兼攝孝恭行軍長史，軍政一委焉。武德四年，大閱兵夔州。時秋潦，濤瀨漲惡，銑以靖未能下，不設(shè)備。諸將亦請江平乃進，靖曰：“兵機事，以速為神。今士始集，銑不及知，若乘水傅壘，是震霆不及塞耳，就能倉卒召兵，無以御我，此必禽也?！毙⒐闹Ｖ蹘熯狄牧?，銑將文士洪以卒數(shù)萬屯清江，孝恭欲擊之，靖曰：“不可。士洪健將，下皆勇士，今新失荊門，悉銳拒我，此救敗之師，不可當。宜駐南岸，待其氣衰，乃取之?！毙⒐Р宦?，留靖守屯，自往與戰(zhàn)，大敗還。賊委舟散掠，靖視其亂，縱兵擊破之，取四百余艘，溺死者萬人。即率輕兵五千為先鋒，趨江陵，薄城而營，破其將楊君茂、鄭文秀，俘甲士四千。孝恭軍繼進，銑大懼，檄召江南兵，不及到，明日降。靖入其都，號令靜嚴，軍無私焉。或請靖籍銑將拒戰(zhàn)者家貲以賞軍，靖曰：“王者之兵，吊人而取有罪，彼其脅驅(qū)以來，藉以拒師，本非其情，不容以叛逆比之。今新定荊、郢，宜示寬大，以慰其心。若降而籍之，恐自荊而南，堅城劇屯，驅(qū)之死守，非計之善也。”止不籍。由是江、漢列城爭下。輔公＿據(jù)丹陽反，詔孝恭為帥，召靖入朝受方略，副孝恭東討，李世＿等七總管皆受節(jié)度。公＿遣馮惠亮以舟師三萬屯當涂，陳正通步騎二萬屯青林，自梁山連鎖以斷江道，筑卻月城，延袤十余里，為掎角。諸將議曰：“彼勁兵連柵，將不戰(zhàn)疲老我?guī)?。若直取丹陽，空其巢窟，惠亮等自降?！本冈唬骸安蝗弧Ｈ婋m精，而公＿所自將亦銳卒也，既保石頭，則牢未可拔。我留不得志，退有所忌，腹背蒙患，非百全計。且惠亮、正通百戰(zhàn)余賊，非怯野斗，今方持重待公＿立計爾。若出不意，挑攻其城，必破之。惠亮拔，公＿禽矣。”孝恭聽之。靖率黃君漢等水陸皆進，苦戰(zhàn)，殺傷萬余人，惠亮等亡去。靖將輕兵至丹陽，公＿懼，眾尚多，不能戰(zhàn)，乃出走，禽之，江南平。帝嘆曰：“靖乃銑、公＿之膏盲也，古韓、白、衛(wèi)、霍何以加！”八年，突厥寇太原，為行軍總管，以江淮兵萬人屯太谷。諸將多敗，獨靖以完軍歸。太宗踐祚，授刑部尚書，兼檢校中書令。突厥部種離畔，帝方圖進取，以兵部尚書為定襄道行軍總管，率勁騎三千繇馬邑趨惡陽嶺。頡利可汗大驚，曰：“兵不傾國來，靖敢提孤軍至此？”于是帳部數(shù)恐。靖縱諜者離其腹心，夜襲定襄，破之，可汗脫身遁磧口。進封代國公。帝曰：“李陵以步卒五千絕漠，然卒降匈奴，其功尚得書竹帛。靖以騎三千，蹀血虜庭，遂取定襄，古未有輩，足澡吾渭水之恥矣！”頡利走保鐵山，遣使者謝罪，請舉國內(nèi)附。以靖為定襄道總管往迎之，又遣鴻臚卿唐儉、將軍安修仁慰撫。靖謂副將張公謹曰：“詔使到，虜必自安，若萬騎赍二十日糧，自白道襲之，必得所欲?！惫斣唬骸吧弦雅c約降，行人在彼，奈何？”靖曰：“機不可失，韓信所以破齊也。如唐儉輩何足惜哉！”督兵疾進，行遇候羅，皆俘以從，去其牙七里乃覺，部眾震潰，斬萬余級，俘男女十萬，禽其子迭羅施，殺義成公主。頡利亡去，為大同道行軍總管張寶相禽以獻。于是斥地自陰山北至大漠矣。帝因大赦天下，賜民五日＿。御史大夫蕭＿劾靖持軍無術(shù)，縱士大掠，散失奇寶。帝召責之，靖無所辯，頓首謝。帝徐曰：“隋史萬歲破達頭可汗，不賞而誅。朕不然，赦公之罪，錄公之功?！蹦诉M左光祿大夫，既而曰：“向人譖短公，朕今悟矣?！边w尚書右仆射。靖每參議，恂恂似不能言，以沈厚稱。頃之，吐谷渾寇邊。帝謂侍臣曰：“靖能復(fù)起為帥乎？”靖往見房玄齡，曰：“吾雖老，尚堪一行。”帝喜，以為西海道行軍大總管，任城王道宗、侯君集、李大亮、李道彥、高甑生五總管兵皆屬。軍次伏俟城，吐谷渾盡火其莽，退保大非川。諸將議，春草未牙，馬弱不可戰(zhàn)。靖決策深入，遂逾積石山。大戰(zhàn)數(shù)十，多所殺獲，殘其國，國人多降，吐谷渾伏允愁蹙自經(jīng)死。靖更立大寧王慕容順而還。甑生軍繇鹽澤道，后期，靖簿責之。既歸而憾，與廣州長史唐奉義告靖謀反，有司按驗無狀，甑生等以誣罔論。靖乃闔門自守，賓客親戚一謝遣。改衛(wèi)國公。帝將伐遼，召靖入，謂曰：“公南平吳，北破突厥，西定吐谷渾，惟高麗未服，亦有意乎？”對曰：“往憑天威，得效尺寸功。今疾雖衰，陛下誠不棄，病且瘳矣?！钡蹜懫淅?，不許。病甚，帝幸其第，流涕曰：“公乃朕生平故人，于國有勞。今疾若此，為公憂之?！鞭?，年七十九。
孫子曰：“兵之情主速?！本钢^兵機以速為神。又曰：“亂而取之。”靖因敵散亂擊而破之。又曰：“出其不意?！本钙岂T惠亮及頡利。又曰：“死間者，為誑于外。”靖因唐儉使虜而襲破突厥是也。８２、唐李＿
李＿，字懋功，曹州離狐人。本姓徐氏。隋大業(yè)末，韋城翟讓為盜，＿年十七，往從之。說曰：“公鄉(xiāng)壤不宜自剽殘，宋、鄧商旅之會，御河在中，舟艦相屬，往邀取之，可以自資?！弊屓恢?。李密亡命雍丘，＿說讓推密為主。以奇計破王世充。時河南、山東大水，隋帝令饑人就食黎陽倉，吏不時發(fā)，死者日萬數(shù)。＿說密曰：“天下之亂本于饑，今若取黎陽粟以募兵，大事濟矣。”密以麾下兵五千付＿，濟河，襲黎陽，守之。開倉縱食，旬日，勝兵至二十萬。宇文化及引兵北上，密使＿守倉，周掘塹以自環(huán)?；肮ブ邽榈氐莱龆?，化及敗，引去。武德二年，密歸朝廷，其地東屬海，南至江，西直汝，北抵魏郡，＿統(tǒng)之，未有所屬。謂長史郭孝恪曰：“人眾土宇，皆魏公有也。吾若獻之，是利主之敗為己功，吾所羞也?！蹦虽浛たh戶口以啟密，請自上之。使至，高祖訝無表，使者以意聞。帝喜曰：“純臣也?！痹t授黎州總管，封英國公。賜姓，附宗正屬籍。詔＿總河南、山東兵以拒王世充。及密以謀反誅，帝遣使示密反狀。＿請收葬，詔從之。＿為密服，葬訖乃釋。俄為竇建德所陷，質(zhì)其父，使復(fù)守黎陽。三年，自拔來歸。從秦王伐東都，戰(zhàn)有功。東略地至虎牢，降鄭州司兵沈悅。平建德，俘世充，乃振旅還，秦王為上將，＿為下將，皆服金甲，乘戎輅，告捷于廟。太宗即位，拜并州都督。貞觀三年，為通漠道行軍總管，出云中，與突厥戰(zhàn)，走之。引兵與李靖合，因曰：“頡利若度磧，保于九姓，恐不可得。我若約赍薄之，不戰(zhàn)縛虜矣?！本复笙?，以與己合，于是意決。靖率眾夜發(fā)，＿勒兵從之。頡利欲走磧，＿前屯磧口，不得度，由是酋長率部落五萬降于＿。詔拜光祿大夫，行并州大都督府長史。父喪解，奪哀還官，徙封英。治并州十六年，以威肅聞。帝嘗曰：“煬帝不擇人守邊，勞中國筑長城以備虜。今我用＿守并，突厥不敢南，賢于長城遠矣！”后帝自將征高麗，以＿為遼東道行軍大總管。破蓋牟、遼東、白崖等城，從戰(zhàn)駐畢山，功多，封一子為郡公。延陀部落亂，詔將二百騎發(fā)突厥兵討之，大戰(zhàn)烏德＿山，破之，降其首領(lǐng)梯貞達干，而可汗咄摩支遁入荒谷，磧北遂定。＿既忠力，帝謂可托大事。嘗暴疾，醫(yī)曰：“用須灰可治?！钡勰俗约繇氁院退帯＜坝?，入謝，頓首流血。帝曰：“吾為社稷計，何謝為！”后留宴，顧曰：“朕思屬幼孤，無易公者。公昔不遺李密，豈負朕哉？”＿感涕，因嚙指流血。俄大醉，帝親解衣覆之。帝疾，謂太子曰：“爾于＿無恩，今以事出之，我死，宜即授以仆射，彼必致死力矣！”乃授迭州都督。高宗立，遂為尚書左仆射。太宗時，＿以畫像凌煙閣，至是，帝復(fù)命圖其形，自序之。高麗莫離支男生為其弟所逐，遣子乞師。詔＿為遼東道行軍大總管，率兵二萬討之。破其國，執(zhí)高藏、男建等，裂其地州縣之。詔＿獻俘昭陵，明先帝意，具軍容告于廟。進位太子太師。總章二年，卒，年八十六。帝曰：“＿奉上忠，事親孝，歷三朝未嘗有過，性廉謹，不立產(chǎn)業(yè)。今亡，當無贏貲。有司其厚恤之?！背?，＿拔黎陽倉，就食者眾，高季輔、杜正倫往客焉，及平虎牢，獲戴胄，咸引見臥內(nèi)，推禮之，后皆為名臣，世以＿知人。平洛陽，得單雄信，故人也。表其材武，且言：“若貸死，必有以報，請納官爵以贖?！辈辉S。乃號慟，割股肉蹈之曰：“生死永決，此肉同歸于土！”為收養(yǎng)其子焉。其用兵多籌算，料敵應(yīng)變，皆契事機。聞人善，抵掌嗟嘆。及戰(zhàn)勝，必推功于下。得金帛，盡散之士卒，無私貯。然持法嚴，故人為之用。臨事選將，必訾相其奇福艾者遣之。或問其故，答曰：“薄命之人，不足與成功名?！奔葲]，士皆為流涕。
孫子曰：“輔周則國必強?！保呤夭⒅?，太宗以謂賢于長城。又曰：“戰(zhàn)勝攻取不修其功者，兇。”＿每戰(zhàn)勝必推功于下。又曰：“擇人而任之?！保咧x將，必遣奇福艾者是也。８３、唐蘇定方
蘇烈，字定方，以字行，冀州武邑人。父邕，當隋季，率里中數(shù)千人為本郡討賊。定方驍悍有氣決，年十五，從父戰(zhàn)，數(shù)先登陷陣。邕卒，代領(lǐng)其眾，破劇賊張金稱、楊公卿，追北數(shù)十里。自是賊不舍境，鄉(xiāng)黨賴之。貞觀初，從李靖襲突厥頡利于磧口，率＿馬二百為前鋒，乘霧行，去賊一里許，霧霽，見牙帳，馳殺數(shù)十百人，頡利及隋公主惶窘各遁去，靖亦尋至，余黨悉降。從蔥嶺道大總管程知節(jié)征賀魯，至鷹娑川，賀魯率二萬騎來拒，總管蘇海政連戰(zhàn)未決，鼠尼施等復(fù)引二萬騎為援。定方始休士，見塵起，率精騎五百，逾嶺馳搗賊營，賊眾大潰，殺千余人，所棄鎧仗、牛馬藉籍山野不可計。副總管王文度疾其功，謬謂知節(jié)曰：“賊雖走，軍死傷者眾。今當結(jié)輜重陳間，被甲而趨，賊來即戰(zhàn)，是謂萬全?！庇殖C制收軍不深入。于是馬癯卒勞，無斗志。定方說知節(jié)曰：“天子詔討賊，今反自守，何功之立哉？且公為大將，而閫外之事不得專，顧副將乃得專之，胡不因文度待天子命？”不從。至恒篤城，有胡人降，文度猥曰：“師還而降，且為賊，不如殺之，取其貲?！倍ǚ皆唬骸按四俗宰髻\耳，寧曰伐叛！”及分財，定方一不取。太宗知之，比知節(jié)等還，悉下吏，當死，貸為民。擢定方伊麗道行軍大總管，復(fù)征賀魯，以任雅相、回紇婆潤為副。出金山北，先擊處木昆部，破之，俟斤＿獨祿擁眾萬帳降，定方撫之，發(fā)其千騎并回紇萬人，進至曳河。賀魯率十姓兵十萬拒戰(zhàn)，輕定方兵少，舒左右翼包之。定方今步卒據(jù)高，攢＿外向，親引勁騎陣北原，賊三突步陣，不能入，定方因其亂擊之，鏖戰(zhàn)三十里，斬首數(shù)萬級，賊大奔。明日，振兵復(fù)進，五弩矢畢舉眾降，賀魯獨與處木昆屈律啜數(shù)百騎西走。定方令副將蕭嗣業(yè)、回紇婆潤率雜虜兵趨邪羅斯川追北，定方與雅相領(lǐng)新附兵絕其后。會大雪，吏請少休，定方曰：“虜恃雪，方止舍，謂我不能進，若縱使遠遁，則莫能禽?！彼炖毡M至雙河，與彌射、步真合，距賀魯所百里，下令陣而行，薄金牙山。方賀魯將畋，定方縱擊，破其牙下數(shù)萬人，悉歸所部。賀魯走石國，彌射子元爽以兵與嗣業(yè)會，縛賀魯以還。由是修亭障，列蹊隧，定疆畛，問疾收＿，唐之州縣極西海矣。高宗臨軒，定方戎服奉賀魯以獻。策功拜左驍衛(wèi)大將軍、邢國公。會思結(jié)闕俟斤都曼先鎮(zhèn)諸胡，劫所部及疏勒、朱俱波、偈＿陀三國復(fù)叛，詔定方還為安撫大使。率兵至葉葉水，而賊堞馬頭川。定方選精卒萬、騎三千襲之，晝夜馳三百里，至其所。都曼驚，戰(zhàn)無素，遂大敗，走馬頭城。師進攻之，都曼計窮，遂面縛降。俘獻于干陽殿，有司請論如法。定方頓首請曰：“臣向諭陛下意，許以不死，愿丐其命?！钡墼唬骸半逓榍淙??！蹦隋吨?。蔥嶺以西遂定。遷左武衛(wèi)大將軍。出為神丘道大總管，率師討百濟。自成山濟海至熊津口，賊瀕江屯兵，定方出左涯，乘山而陣，與之戰(zhàn)，賊敗死者數(shù)千。王師乘潮而上，舳艫銜尾進，鼓而噪，定方將步騎夾引，直趨其都城。賊傾國來，酣戰(zhàn)，破之，殺虜萬人，乘勝入其郛，王義慈及太子隆北走。定方進圍其城，義慈子泰自立為王，率眾固守。義慈之孫文思曰：“王與太子出，而叔豈得擅為王？若王師還，我父子安得全？”遂率左右縋城下，人多從之，泰不能止。定方使士登城，建唐旗幟。于是泰開門請命，其將禰植與義慈降，隆及諸城送款，百濟平，俘義慈、隆、泰等獻東都。定方所滅三國，皆生執(zhí)其王，賞賚珍寶不勝計。干封二年，卒。
孫子曰：“微乎微乎，至于無形?！倍ǚ匠遂F行而破頡利。又曰：“速乘人之不及?！倍ǚ揭妷m起而馳搗賊營。又曰：“出其不意?！倍ǚ街斒蜒┒费谑且病＃福?、唐薛仁貴薛仁貴，絳州龍門人。少貧賤，以田為業(yè)。其妻曰：“夫有高世之材，要須遇時乃發(fā)。今天子自征遼東，求猛將，此難得之時，君盍圖功名以自顯？”乃往應(yīng)募。王師攻安市城，高麗莫離支遣將高延壽等率兵二十萬拒戰(zhàn)，太宗命諸將分擊之。仁貴恃驍悍，欲立奇功，乃著白衣自＿顯，持戟，腰＿兩弓，呼而馳，所向披靡。軍乘之，賊遂奔潰。帝望見，遣使馳問：“先鋒白衣者誰？”曰：“薛仁貴?！钡壅僖姡诞?，賜金帛人馬甚眾，授游擊將軍。師還，帝謂曰：“朕舊將皆老，欲擢驍勇付閫外事，莫如卿者。朕不喜得遼東，喜得＿將?！边w右領(lǐng)軍中郎將。蘇定方討賀魯，仁貴上疏曰：“臣聞兵出無名，事故不成；明其為賊，敵乃可服。今泥熟不事賀魯，為其所破，虜系妻子。王師有于賀魯部落轉(zhuǎn)得其家口者，宜悉取以還，厚加賚遣，使百姓知賀魯為暴而陛下至德也?！钡奂{之，遂還其家屬，泥熟請隨軍效死。詔副鄭仁泰為鐵勒道行軍總管。將行，宴內(nèi)殿，帝曰：“古善射有穿七札者，卿試以五甲射焉?！比寿F一發(fā)洞貫，帝大驚，更取堅甲賜之。時九姓眾十余萬，令驍騎數(shù)十人來挑戰(zhàn)，仁貴發(fā)三矢，輒殺三人，于是虜氣懾，皆降。仁貴慮為后患，悉坑之。轉(zhuǎn)討磧北余眾，禽偽葉護兄弟三人以歸。軍中歌曰：“將軍三箭定天山，壯士長歌入漢關(guān)。”九姓遂衰。鐵勒有思結(jié)、多覽葛等部，先保天山，及仁泰至，懼而降，仁泰不納，虜其家以賞軍，賊相率遁去。吐蕃入寇，命為邏娑道行軍大總管，率將軍阿史那道真、郭待封擊之，以援吐谷渾。待封嘗為鄯城鎮(zhèn)守，與仁貴等夷，及是，恥居其下，頗為節(jié)度。初，軍次大非川，將趨烏海，仁貴曰：“烏海地險而瘴，吾入死地，可謂危道，然速則有功，遲則敗。今大非嶺寬平，可置二柵，悉內(nèi)輜重，留萬人守之，吾倍道淹賊不整，滅之矣?！蹦思s赍，至河口，遇賊，破之，多所殺掠，獲牛羊萬計。進至烏海城，以待后援。待封初不從，領(lǐng)輜重踵進，吐蕃率眾二十萬邀擊取之，糧仗盡沒，待封保險。仁貴退軍大非川，吐蕃益兵四十萬來戰(zhàn)，王師大敗。仁貴與吐蕃將論欽陵約和，乃得還，吐谷渾遂沒。仁貴嘆曰：“今歲在庚午，星在降婁，不應(yīng)有事西方，鄧艾所以死于蜀，吾固知必敗?！庇性t原死，除名為庶人。未幾，高麗余眾叛，起為雞林道總管。復(fù)坐事貶象州，會赦還。帝思其功，乃召見曰：“今遼西不寧，瓜、沙路絕，卿安得高枕不為朕指麾耶？”于是拜瓜州長史、右領(lǐng)軍衛(wèi)將軍、檢校代州都督，率兵擊突厥元珍于云州。突厥問曰：“唐將謂誰？”曰：“薛仁貴。”突厥曰：“吾聞薛將軍流象州死矣，安得復(fù)生？”仁貴脫兜鍪見之，突厥相視失色，下馬羅拜稍稍遁去。仁貴因進擊，大破之，斬首萬級，獲生口三萬，牛馬稱是。永淳二年，卒。
孫子曰：“將者，國之輔。”仁貴立功而太宗喜得＿將。又曰：“三軍可奪氣?！比寿F發(fā)三矢而虜氣懾。又曰：“上下同欲者，勝?！比寿F將帥不和而有大非川之敗。又曰：“天地孰得？”仁貴謂歲在庚午，不應(yīng)有事西方。又曰：“將軍可奪心。”仁貴脫兜鍪而突厥遁是也。
８５、唐裴行儉裴行儉，字守約，絳州聞喜人。貞觀中，舉明經(jīng)，調(diào)左屯衛(wèi)倉曹參軍。時蘇定方為大將軍，謂曰：“吾用兵，世無可教者，今子也賢。”乃盡畀以術(shù)。儀鳳二年，十姓可汗阿史那都支及李遮匐誘蕃落以動安西，與吐蕃連和，朝廷欲討之。行儉議曰：“吐蕃叛援方熾，敬玄失律，審禮喪元，安可更為西方生事？今波斯王死，其子泥涅師質(zhì)京師，有如遣使立之，即路出二蕃，若權(quán)以制事，可不勞而成功也?！钡垡蛟t行儉冊送波斯王，且為安撫大食使。經(jīng)莫賀延磧，風礫晝冥，導(dǎo)者迷，將士饑乏。行儉止營，致祭，令曰：“水泉非遠?！北娚侔病６矶茝仫L恬，行數(shù)百步，水草豐美，后來者莫識其處。眾皆驚，以方漢貳師將軍。至西州，諸蕃郊迎，行儉召豪杰千余人自隨。揚言：“大熱，未可以進，宜駐軍須秋?！倍贾б椫?，不設(shè)備。行儉徐召四鎮(zhèn)酋長，偽約畋，謂曰：“吾念此樂未始忘，孰能從吾獵者？”于是子弟愿從者萬人，乃陰勒部伍。數(shù)日，倍道而進，去都支帳十余里，先遣其所親問安否，外若閑暇，非討襲者。又使人趣召都支。都支本與遮匐計，及秋拒使者，已而聞軍至，倉卒不知所出，率子弟五百余人詣營謁，遂禽之。是日，傳契箭，召諸部酋長悉來請命，并執(zhí)送碎葉城。簡精騎，約赍，襲遮匐。道獲遮匐使者，釋之，俾前往諭其主，并言都支已禽狀，遮匐乃降，悉俘至京師。將吏為刻石碎葉城以紀功。帝親勞宴，曰：“行儉提孤軍深入萬里，兵不血刃，而叛黨禽夷，可謂文武兼?zhèn)湟?，其兼授二職?！奔窗荻Y部尚書兼右衛(wèi)大將軍。調(diào)露元年，突厥阿史德溫傅反，單于管二十四州叛應(yīng)之，眾數(shù)十萬。都護蕭嗣業(yè)討賊不克，死敗系踵。詔行儉為定襄道行軍大總管討之。率大仆少卿李思文、營州都督周道務(wù)部兵十八萬，合西軍程務(wù)挺、東軍李文＿等，總?cè)嗳f，旗幟亙千里行，儉咸節(jié)制之。先是，嗣業(yè)饋糧，數(shù)為虜鈔，軍餒死。行儉曰：“以謀制敵可也?！币蛟p為糧車三百乘，車伏壯士五輩，赍陌刀、勁弩，以羸兵挽進，又伏精兵踵其后。虜果掠車，羸兵走險。賊驅(qū)就水草，解鞍牧馬。方取糧車中，而壯士突出，伏兵至，殺獲幾盡，自是糧車無敢近者。大軍次單于北，暮，已立營，塹壕既周，行儉更命徙營高岡。吏白：“士安堵，不可擾。”不聽，促徙之。比夜，風雨暴至，前立營所，水深丈余，眾莫不駭嗟，問何以知之，行儉曰：“自今第如我節(jié)制，毋問我所以知也?！辟\據(jù)黑山，數(shù)戰(zhàn)皆敗，行儉縱兵，前后殺虜不可勝計。偽可汗泥熟匐為其下所殺，持首來降，又禽大首領(lǐng)奉職而還，余黨走狼山。行儉既還，阿史那伏念偽稱可汗，復(fù)與溫傅合。明年，行儉還總諸軍，頓代州之陘口，縱反間，說伏念，令與溫傅相貳。伏念懼，密送款，且請縛溫傅自效。行儉秘不布，密以聞。后數(shù)日，煙塵漲天而南，斥候惶駭，行儉曰：“此伏念執(zhí)溫傅來降，非他也。且受降如受敵?！蹦穗穱纻?，遣單使往勞。既而果然。于是，突厥余黨悉平。帝悅，遣戶部尚書崔知悌勞軍。初，行儉許伏念以不死，侍中裴炎害其功，建言：“伏念為程務(wù)挺脅逐，又磧北回紇逼之，計窮而降?！弊鋽胤罴皽馗涤诙际校袃€之功不錄。行儉嘆曰：“渾、＿之事，古今恥之。但恐殺降則后無復(fù)來矣！”遂稱疾不出。永淳元年，卒。行儉通陰陽、歷術(shù)，每戰(zhàn)，豫道勝日。善知人，所引偏裨，若程務(wù)挺、崔智＿、王方翼、黨金毗、郭大封、李多祚、黑齒常之，類為世名將，＿奏至剌史將軍者數(shù)十人。嘗賜馬及珍鞍，令史私馳馬，馬蹶鞍壞，懼而逃。行儉招還之，不加罪。初，平都支、遮匐，獲環(huán)寶不貲，藩酋將士愿觀焉，行儉因宴，遍出示坐者。有瑪瑙盤廣二尺，文彩粲然，軍吏趨跌盤碎，惶怖，叩頭流血。行儉笑曰：“爾非故也，何至是？”色不少吝。帝賜都支資產(chǎn)皿金三千余物，橐駝馬牛稱是，行儉分給親故洎麾下，數(shù)日輒盡。
孫子曰：“用而示之不用。”行儉實欲襲都支，而偽示以閑暇。又曰：“因利而制權(quán)。”行儉因敵鈔掠而伏兵糧車。又曰：“犯之以事，勿告以言。”行儉不告士卒以徙營之由。又曰：“事莫密于間?！毙袃€縱反間而縛溫傅是也。
８６、唐唐休＿唐，安休＿，以字行，京兆始平人。舉明經(jīng)高第，為營州戶曹參軍。會突厥誘奚、契丹叛，都督周道務(wù)以兵授休＿，破之于蜀護山，數(shù)馘多，遷朔州長史。永淳中，突厥圍豐州，都督崔智辨死戰(zhàn)，朝廷議棄豐保靈、夏。休＿以為不可，上疏曰：“豐州控河遏寇，號為襟帶，自秦、漢以來，?？たh之。土田良美。宜耕牧。隋季喪亂，不能堅守，乃遷就寧、慶，戎羯得以乘利而交侵，始以靈、夏為邊。唐初，募人以實之，西北一隅得以完固。今而廢之，則河傍地復(fù)為賊有，而靈、夏亦不足自安，非國家利也?！备咦趶钠溲浴４构爸?，遷安西副都護。會吐蕃破焉耆，安息道大總管韋待價等敗，休＿收其潰亡，以定西土，授靈州都督。乃陳方略，請復(fù)四鎮(zhèn)。武后遣王孝杰拔龜茲等城，自休＿倡之。圣歷中，授涼州都督、右肅政御史大夫、持節(jié)隴右諸軍副大使。吐蕃大將＿莽布支率騎數(shù)萬寇涼州，入洪源谷。休＿以兵數(shù)千臨高望之，見賊旗鎧鮮明，謂麾下曰：“吐蕃自欽陵死，贊婆降，莽布支新將兵，欲以示武，且其下皆貴臣酋豪子弟，騎雖精，不習戰(zhàn)，吾為諸君取之?！蹦吮患紫鹊?，六戰(zhàn)皆克，斬一將，獲首二千五百，筑京觀而還。吐蕃來請和，既宴，使者屢覘休＿，后問焉，對曰：“洪源之戰(zhàn)，是將軍多殺臣士卒，其勇無比，今愿識之?！焙筻诞?，擢為右武威、金吾二衛(wèi)大將軍。西突厥烏質(zhì)勒失諸蕃和，舉兵相攻，安西道閉。武后詔休＿與宰相計議，不少選，畫所當施行者。既而邊州建請屯置，盡如休＿策。后曰：“恨用卿晚。”進拜夏官尚書、同鳳閣鸞臺三品。后誚楊再思、李嶠、姚元崇等曰：“休＿練知邊事，卿輩十不當一?！备奶佑沂?，仍知政事。會契丹入塞，復(fù)以夏官尚書檢校幽營等州都督、安東都護。延和元年，卒，年八十六。休＿以儒者號知兵，自碣石逾四鎮(zhèn)，其間綿地幾萬里，山川夷阻，障塞之要，皆能言之，故行師料敵未嘗敗。惟張仁愿議筑受降城，而休＿獨謂不可，卒就之，而漠南無虜患。始老，已逾八十，猶托倚權(quán)近求復(fù)用，頗為時譏訾云。
孫子曰：“厲于廊廟之上，以誅其事。”休＿對武后計議邊事，盡如其策。又曰：“計險厄遠近，上將之道?！毙荩哂谏酱ㄒ淖瑁阅苎灾且?。８７、唐張仁愿
張仁愿，華州下＿人。本名仁＿，以睿宗諱音近避之。有文武材。武后時，累遷殿中侍御史。萬歲通天中，監(jiān)察御史孫承景監(jiān)清邊軍，戰(zhàn)還，自圖先鋒當矢石狀。武后嘆曰：“御史乃能如是乎！”擢為右肅政臺中丞，詔仁愿即敘其麾下功。仁愿先問承景破敵曲折，承景實不行，所問皆窮。仁愿劾奏承景罔上，虛列虜級。貶為崇仁令，以仁愿代為中丞，檢校幽州都督。默啜寇趙、定，還出塞，仁愿以兵邀之，賊引去。遷并州都督長史。朔方軍總管沙吒忠義為突厥所敗，詔仁愿攝御史大夫代之。既至，賊已去，引兵踵擊，夜掩其營破之。始，朔方軍與突厥以河為界。北涯有拂云祠，突厥每犯邊，必先謁祠禱解，然后料兵渡而南。時默啜悉兵西擊突騎施，仁愿請乘虛取漠南地，于河北筑三受降城，絕虜南寇路。唐休＿以為：“兩漢以下皆北守河，今筑城虜腹中，終為所有?！比试腹陶垼凶趶闹?。表留歲滿兵以助功，咸陽兵二百人逃歸，仁愿禽之，尺斬城下，軍中股栗，役者盡力，六旬而三城就。以拂云為中城，南直朔方，西城南直靈武，東城南直榆林，三壘相拒各四百余里，其北皆大磧也，斥地三百里而遠。又于牛頭朝那山北置烽候千八百所。自是突厥不敢逾山牧馬，朔方益無寇，歲損費億計，減鎮(zhèn)兵數(shù)萬。初建三城也，不置壅門、曲敵、戰(zhàn)格?；蛟唬骸斑叧菬o守備，可乎？”仁愿曰：“兵貴攻取，賤退守?？苤粒敳⒘Τ鼍?，有回望城者斬。何事守備，退忸其心哉！”后常元楷代為總管，始筑壅門，議者益重仁愿而輕元楷。景龍二年，拜左衛(wèi)大將軍、同中書門下三品，封韓國公。還朝，卒。仁愿為將，號令嚴，將吏信伏，按邊撫帥，賞罰必直功罪。后人思之，為立祠受降城，出師輒享焉。宰相文武兼者，當時稱李靖，郭元振、唐休＿、仁愿云。
孫子曰：“能使敵人不得至者，害之也?！比试钢芙党?，而絕虜南寇路。又曰：“兵之情，圍則御，不得已則闕?！比试覆恢蜜臻T，而令使并力拒敵。又曰：“賞罰孰明。”仁愿賞罰必直功過是也。
８８、唐王＿王＿，滄州景城人。擢明經(jīng)高第，嘗為桂州都督。州有兵，舊常仰餉衡、永。＿始筑羅郛，罷戍卒，埭江，開屯田數(shù)千頃，以息轉(zhuǎn)曹，百姓賴之。后遷朔方軍副大總管、安北大都護。吐蕃以精甲十萬寇臨洮，次大來谷，其酋坌達延以兵踵而前。＿率所部二千與臨洮軍合，料奇兵七百，易胡服，夜襲，去賊五里。令曰：“前遇寇，士大呼，鼓角應(yīng)之?！辟\驚，疑伏在旁，自相斗死者萬計。俄而薛訥至武階，距大來二十里，賊陣兩軍間，亙一舍而近。＿往迎訥，夜使壯士銜枚鏖突，虜駭引去，追至洮水，敗之，俘獲如積。后突厥默啜為拔曳固所殺，其下多降，分置河曲。既而小殺繼立，降者稍稍叛去。上言：“突厥向以國亂，故款塞。今徙處河曲，使內(nèi)伺邊鄙，久必為患。虜脫南牧，降帳必與連衡，以相應(yīng)接，表里有敵，雖韓、彭、孫、吳，無所就功。請至農(nóng)隙，令朔方軍大陳兵，召酋豪，告以禍福，啖以金繒，且言南方麋鹿魚米之饒，并遷置淮右、河南。不二十年，漸服諸華，料以充兵，則皆勁卒。議者若謂降狄不可以南處，則高麗舊俘置沙漠之西，城傍編夷居青、徐之右，何獨降胡不可徙歟？臣復(fù)料議者必曰：故事，置于河曲，前日已寧，今無獨異。且往者頡利破亡，邊鄙安定，故降戶得以久安。今虜未殄滅，此降人皆戚屬，固不與往年同也。臣請以三策料之：悉其部落置內(nèi)地，獲精兵之實，閉黠虜之患，此上策也；亭障之下，蕃華參處，廣屯戍，為備擬，費甚人勞，下策也；置之朔塞，滋成禍萌，此無策也。不然，前至河冰，且必有變?！睍磮螅斠雅?，乃敕＿將并州兵濟河以討。＿間行，卷甲舍幕趨山谷，夜遇雪，恐失期，誓于神曰：“＿事君不以忠，不討有罪，天所殛者，當自蒙罰，士眾無罪。心誠忠，而天監(jiān)之，則止雪反風，以獎成功?！倍矶妄R。時叛胡分二道走，＿自東道追及之，獲級二千。以功遷左散騎常侍、朔方行軍大總管。蘭也胡康待賓據(jù)長泉反，陷六州，詔郭知運與＿討平之。元宗以宮人賜知運等，＿獨不敢取，曰：“臣之事君，猶子事父，詎有嘗近闈掖而臣子敢當乎？誓死以免。”見聽。初，＿奏：“朔方兵力有余，愿罷知運，獨當戍?！蔽磮?，而知運至，故不協(xié)。＿所降附，知運輒縱擊，賊意＿賣己，乃復(fù)叛。卒，贈尚書左丞相。＿氣貌偉特，時謂為獨虎相。感慕節(jié)義，有古人風。其操下肅一，吏人畏愛。孫子曰：“動如雷震?！保吡钍孔浯蠛?，鼓角應(yīng)之，而敵驚潰。又曰：“卒善而養(yǎng)之?！保咭越堤斄弦猿浔瑒t皆勁卒。又曰：“上下同欲者，勝。”＿與知運不協(xié)而賊叛是也。８９、唐郭元振
郭震，字元振，魏州貴鄉(xiāng)人，以字行。少有大志，十六為太學生。家嘗送資錢四十萬，會有服者叩門，自言五世未葬，愿假以治喪。元振舉與之，無少吝，一不質(zhì)名氏。十八舉進士，為通泉尉。會吐蕃乞和，其大將論欽陵請罷四鎮(zhèn)兵，披十姓之地，乃以元振充使，因覘虜情。還，上疏曰：“利或生害，害亦生利。國家之患，唯吐蕃與默啜耳。今皆和附，是將大利于中國也。若圖之不審，害且隨之。欽陵欲裂十姓地，解四鎮(zhèn)兵，此動靜之機，不可輕也。若直遏其意，恐邊患必甚于前，宜以策緩之，使其和望勿絕，而惡不得萌，固當取舍審也。夫患在外者，十姓、四鎮(zhèn)是也；患在內(nèi)者，甘、涼、瓜、肅是也。關(guān)隴屯戍，向三十年，力用困竭，脫甘、涼有一日警，豈堪廣調(diào)發(fā)耶？善為國者，先料內(nèi)以敵外，不貪外以害內(nèi)，然后安平可保。欽陵以四鎮(zhèn)近己，畏我侵掠，此吐蕃之要；然青海、吐渾密邇蘭、鄯，易為我患，亦國家之要。今宜報欽陵曰：‘四鎮(zhèn)本扼諸蕃走集，以分其力，使不得并兵東侵。今委之，則蕃力益強，易以擾動。保后無東意，當以吐渾諸部、青海故地歸于我，則俟斤部落還吐蕃矣。’此足杜欽陵口，而和議未絕。且四鎮(zhèn)久附，其倚國之心，豈與吐蕃等？今未知利害情實而分裂之，恐傷諸國意，非制御之算?！焙髲闹Ｓ盅裕骸巴罗脶媸靡?，咸愿解和。以欽陵欲裂四鎮(zhèn)，專制其國，故未歸款。陛下誠能歲發(fā)和親使，而欽陵常不從，則其下必怨，設(shè)欲大舉，固不能，斯離間之漸也?！焙笕黄溆?。后數(shù)年，吐蕃君臣相猜攜，卒誅欽陵。久之，突厥、吐蕃聯(lián)兵寇涼州，后方御洛城門宴，邊報遽至，因輟樂，拜元振為涼州都督，即遣之。初，州境輪廣才四百里，虜來必傅城下。元振始于南硤口置和戎城，北磧置白亭軍，制束要路，遂拓境千五百里，自是州無虜憂。又遣甘州剌史李漢通＿田，盡水陸之利，稻收迭衍。舊涼州粟斛售數(shù)千，至是歲數(shù)登，至匹縑易數(shù)十斛，支＿十年，牛羊被野。治涼五歲，善撫御，夷夏畏慕。西突厥酋烏質(zhì)勒部落盛強，款塞愿和，元振即牙帳與計事。會大雨雪，元振立不動，至夕凍冽。烏質(zhì)勒已老，數(shù)拜伏，不勝寒，會罷即死。其子娑葛以元振計殺其父，謀勒兵襲擊。副使解琬知之，勸元振夜遁，元振不聽，堅臥營為不疑者。明日，素服往吊，道逢娑葛兵。虜不意元振來，遂不敢逼，揚言迎衛(wèi)。進至其帳，修吊贈禮，哭甚哀，為留數(shù)十日助喪事。娑葛感義，更遣使獻馬五千、駝二百、牛羊十余萬。制詔元振為金山道行軍大總管。烏質(zhì)勒之將闕啜忠節(jié)與娑葛交怨，屢相侵，而闕啜兵弱不支。元振奏請追闕啜入宿衛(wèi)，徙部落置瓜、沙間，詔許之。闕啜遂行。至播仙城，遇經(jīng)略使周以悌，以悌說之曰：“國家厚秩待君，以部落有兵故也。今獨行入朝，一羈旅胡人耳，何以自全？”乃教重寶賂宰相，無入朝；請發(fā)安西兵導(dǎo)吐蕃以擊娑葛；求阿史那獻為可汗以招十姓；請郭虔＿使拔汗那＿其鎧馬以助軍，既得復(fù)仇，部落更存。闕啜然之，即勒兵擊于闐坎城，下之。因所獲，遣人間道赍黃金分遺宗楚客，使就其謀。元振知之，上疏曰：“國家往歲不與吐蕃十姓、四鎮(zhèn)而不擾邊者，蓋其諸豪泥婆羅等屬國自有攜貳，故贊普南征，身殞寇庭，國中大亂，嫡庶競立，將相爭權(quán)，自相剪屠，士馬疫癘，才力困窮，顧人事、天時兩不諧契，所以屈志于漢，非實忘十姓、四鎮(zhèn)也。如其有力，后且必爭。今忠節(jié)忽國家大計，欲為吐蕃鄉(xiāng)導(dǎo)主人，四鎮(zhèn)危機恐從此啟。吐蕃得志，忠節(jié)亦當在賊掌股，若焉復(fù)得事我哉？往吐蕃于國無有恩力，猶欲爭十姓、四鎮(zhèn)。今若效力立恩，則請分于闐、疏勒者，欲何理抑之？且其國諸蠻及婆羅門方自嫌阻，藉令求我助討者，亦何以拒之？是以古之賢人，不望夷狄妄惠，非不欲其力，懼后求無厭，益生中國事也。臣愚以為用吐蕃之力，不見其便。又請阿史那獻者，豈非以可汗子孫能招綏十姓乎？且斛瑟羅及懷道與獻父元慶、叔仆羅、兄＿子，俱可汗子孫也。往四鎮(zhèn)以他匐十姓之亂，請元慶為可汗，卒亦不能招來，而元慶沒賊，四鎮(zhèn)淪陷。忠節(jié)亦嘗請以斛瑟羅及懷道為可汗矣，十姓來附而碎葉幾危。又吐蕃亦嘗以＿子、仆羅并拔布為可汗矣，亦不能得十姓而皆自亡滅。此非佗，其子孫無惠下之才，恩義素絕故也。豈力不能招懷，且復(fù)為四鎮(zhèn)患，則冊可汗子孫其效固試矣。獻又遠于其父兄，人心何繇即附，若兵力足取十姓，不必要須可汗子孫也。又請以郭虔＿＿兵稅馬于拔汗那。往虔＿已嘗與忠節(jié)擅入其國，臣時在疏勒，不聞得一甲一馬，而拔汗那挾忿侵擾，南導(dǎo)吐蕃，將＿子，以擾四鎮(zhèn)。且虔＿往至拔汗那國，四面無助，若履虛邑，猶引＿子為敝。況今北有娑葛，知虔＿之西，必引以相援，拔汗那倚堅城而抗于內(nèi)，突厥邀伺于外，虔＿等豈能復(fù)如往年得安易之幸哉？”疏奏不省。楚客等因建遣攝御史中丞馮嘉賓持節(jié)安撫闕啜，以御史呂守素處置四鎮(zhèn)，以牛師獎為安西副都護，代元振領(lǐng)甘、涼兵，召吐蕃并力擊娑葛。娑葛之使娑臘知楚客謀，馳報之。娑葛怒，即發(fā)兵出安西、撥換、焉耆、疏勒各五千騎。于是闕啜在計舒河與嘉賓會，娑葛兵奄至，禽闕啜，殺嘉賓、呂守素、牛師獎，遂陷安西，四鎮(zhèn)路絕。元振屯疏勒水上，未敢動。楚客復(fù)表周以悌代元振，且以阿史那獻為十姓可汗，置軍焉耆以取娑葛。娑葛遺元振書，且言：“無仇于唐，而楚客等受闕啜金，欲加兵擊滅我，故懼死而斗。且請斬楚客?！痹褡嗥錉?。楚客大怒，誣元振有異圖，召將罪之。元振使子鴻間道奏乞留西土，不敢歸京師。以悌乃得罪，流白州，而赦娑葛。睿宗立，召為太仆卿。將行，安西酋長有嫠面哭送者，旌節(jié)下玉門關(guān)，去涼州猶八百里，城中爭具壺漿歡迎，都督嗟嘆以聞。進同中書門下三品。玄宗講武驪山，既三令，帝親鼓之，元振遽奏禮止，帝怒軍容不整，引坐纛下，將斬之。劉幽求、張說扣馬首諫曰：“元振有大功，雖得罪，當宥。”乃赦死，流新州。開元元年，帝思舊功，起為饒州司馬。道病卒。
孫子曰：“智者必雜于利害?！痹裾埐涣T四鎮(zhèn)兵。又曰：“親而離之?！痹耖g吐蕃而誅欽陵。又曰：“能使敵人不得至者，害之也?！痹裰煤腿?、白亭二城，而虜不得近涼州是也。
９０、唐李嗣業(yè)李嗣業(yè)，字嗣業(yè)，京兆高陵人。長七尺，膂力絕眾。開元中，從安西都護來曜討十姓蘇祿，先登捕虜，累功為昭武校尉。后應(yīng)募安西，軍中初用陌刀，而嗣業(yè)尤善，每戰(zhàn)必為先鋒，所向摧北。高仙芝討勃律，表嗣業(yè)陌刀將。時吐蕃兵十萬屯娑勒城，據(jù)山瀕水，聯(lián)木作郛，以扼王師。仙芝潛軍夜?jié)艌D河，令曰：“及午破賊，不者皆死?！彼脴I(yè)提步卒升山，頹石四面以擊賊，又立大旗先走險，諸將從之。虜不虞軍至，因大潰，投崖谷死者十七八。鼓而驅(qū)至勃律，禽其主，平之。虜號為“神通大將”。大食運兵攻四鎮(zhèn)，仙芝率兵二萬深入，為大食所敗，殘卒數(shù)千。事急，嗣業(yè)謀曰：“將軍深履賊境，后援既絕，我與將軍俱前死，尚誰報朝廷者？不如守白石嶺以為后計。”仙芝曰：“吾方收合余燼，明日復(fù)戰(zhàn)?！彼脴I(yè)曰：“事去矣，不可坐須＿醢?！奔瘩Y守白石，仙芝乃得還。表嗣業(yè)功，進右金吾大將軍，留為疏勒鎮(zhèn)使。城一隅地，屢筑輒壞，嗣業(yè)祝之，有白龍見，因其處＿祠以祭，城遂不壞。漢耿恭故井久涸，禱已，泉復(fù)出。初討勃律也，通道蔥嶺，有大石塞隘，以足蹶之，抵穹壑，識者以為至誠所感云。安祿山反，肅宗追之，詔至，即引道，與諸將割臂盟曰：“所過郡縣，秋毫不可犯。”至鳳翔，上謁，帝喜曰：“今日卿至，賢于數(shù)萬眾。事之濟否，固在卿輩?！蹦嗽t與郭子儀、仆固懷恩掎角。常為先鋒，以巨＿笞斗，賊值，類崩潰。進四鎮(zhèn)、伊西、北庭行軍兵馬使。廣平王收長安，嗣業(yè)統(tǒng)前軍，陣于香積祠北。賊酋李歸仁擁精騎薄戰(zhàn)，王師注矢遂之，走未及營，賊大出，掩追騎，還蹂王師，于是亂不能陣。嗣業(yè)謂子儀曰：“今日不蹈萬死取一生，則軍無類矣?！奔刺怀珠L刀，大呼出陣前，殺數(shù)十人，陣復(fù)整。步卒二千以陌刀、長柯斧堵進，所向無前。歸仁匿兵營左，覘軍勢，王分回紇銳兵擊其伏，嗣業(yè)出賊背合攻之，自日中至昃，斬首六萬級，填澗壑死幾半，賊東走，遂平長安。進收東都，嗣業(yè)戰(zhàn)多。與子儀等圍相州，師老，諸將無功，獨嗣業(yè)被堅數(shù)奮，為諸軍冠。中流矢，臥帳中，方愈，忽聞金鼓聲，知與賊戰(zhàn)，大呼，創(chuàng)潰，流血數(shù)升卒。嗣業(yè)忠毅憂國，不計居產(chǎn)，有宛馬十匹，前后賞賜，皆上于官以助軍云。
孫子曰：“將者，安危之主?！彼脴I(yè)既至，肅宗謂賢于數(shù)萬眾。又曰：“死焉不得?！彼脴I(yè)持刀堵進而敗歸仁是也。
李靖，字藥師，京兆三原人。姿貌魁秀，通書史。嘗謂所親曰：“丈夫遭遇，要當以功名取富貴，何至作章句儒。”其舅韓擒虎每與諭兵，輒嘆曰：“可與論孫吳者，非斯人，尚誰哉！”隋吏部尚書牛弘見之，曰：“王佐才也?！弊笃蜕錀钏剞云浯仓^曰：“卿終當坐此。”大業(yè)末，為馬邑丞。高祖擊突厥，靖察有非常志，自囚上急變，傳送江都，至長安，道梗。高祖已定京師，將斬之。靖呼曰：“公起兵為天下除暴亂，欲就大事，以私怨殺誼士乎？”秦王亦為請，得釋。蕭銑據(jù)江陵，詔靖安輯。至峽州，阻銑兵不得前。帝謂逗留，詔都督許紹斬靖，紹為請而免。開州蠻冉肇則寇夔州，趙郡王孝恭戰(zhàn)未利，靖率兵八百破其屯，要險設(shè)伏，斬肇則，俘禽五千。帝謂左右曰：“使功不如使過，靖果然?！币蚴蛛穭谠唬骸凹韧痪?，向事吾久已忘之?！本杆礻悎D銑十策。有詔拜靖行軍總管，兼攝孝恭行軍長史，軍政一委焉。武德四年，大閱兵夔州。時秋潦，濤瀨漲惡，銑以靖未能下，不設(shè)備。諸將亦請江平乃進，靖曰：“兵機事，以速為神。今士始集，銑不及知，若乘水傅壘，是震霆不及塞耳，就能倉卒召兵，無以御我，此必禽也?！毙⒐闹Ｖ蹘熯狄牧?，銑將文士洪以卒數(shù)萬屯清江，孝恭欲擊之，靖曰：“不可。士洪健將，下皆勇士，今新失荊門，悉銳拒我，此救敗之師，不可當。宜駐南岸，待其氣衰，乃取之?！毙⒐Р宦?，留靖守屯，自往與戰(zhàn)，大敗還。賊委舟散掠，靖視其亂，縱兵擊破之，取四百余艘，溺死者萬人。即率輕兵五千為先鋒，趨江陵，薄城而營，破其將楊君茂、鄭文秀，俘甲士四千。孝恭軍繼進，銑大懼，檄召江南兵，不及到，明日降。靖入其都，號令靜嚴，軍無私焉。或請靖籍銑將拒戰(zhàn)者家貲以賞軍，靖曰：“王者之兵，吊人而取有罪，彼其脅驅(qū)以來，藉以拒師，本非其情，不容以叛逆比之。今新定荊、郢，宜示寬大，以慰其心。若降而籍之，恐自荊而南，堅城劇屯，驅(qū)之死守，非計之善也。”止不籍。由是江、漢列城爭下。輔公＿據(jù)丹陽反，詔孝恭為帥，召靖入朝受方略，副孝恭東討，李世＿等七總管皆受節(jié)度。公＿遣馮惠亮以舟師三萬屯當涂，陳正通步騎二萬屯青林，自梁山連鎖以斷江道，筑卻月城，延袤十余里，為掎角。諸將議曰：“彼勁兵連柵，將不戰(zhàn)疲老我?guī)?。若直取丹陽，空其巢窟，惠亮等自降?！本冈唬骸安蝗弧Ｈ婋m精，而公＿所自將亦銳卒也，既保石頭，則牢未可拔。我留不得志，退有所忌，腹背蒙患，非百全計。且惠亮、正通百戰(zhàn)余賊，非怯野斗，今方持重待公＿立計爾。若出不意，挑攻其城，必破之。惠亮拔，公＿禽矣。”孝恭聽之。靖率黃君漢等水陸皆進，苦戰(zhàn)，殺傷萬余人，惠亮等亡去。靖將輕兵至丹陽，公＿懼，眾尚多，不能戰(zhàn)，乃出走，禽之，江南平。帝嘆曰：“靖乃銑、公＿之膏盲也，古韓、白、衛(wèi)、霍何以加！”八年，突厥寇太原，為行軍總管，以江淮兵萬人屯太谷。諸將多敗，獨靖以完軍歸。太宗踐祚，授刑部尚書，兼檢校中書令。突厥部種離畔，帝方圖進取，以兵部尚書為定襄道行軍總管，率勁騎三千繇馬邑趨惡陽嶺。頡利可汗大驚，曰：“兵不傾國來，靖敢提孤軍至此？”于是帳部數(shù)恐。靖縱諜者離其腹心，夜襲定襄，破之，可汗脫身遁磧口。進封代國公。帝曰：“李陵以步卒五千絕漠，然卒降匈奴，其功尚得書竹帛。靖以騎三千，蹀血虜庭，遂取定襄，古未有輩，足澡吾渭水之恥矣！”頡利走保鐵山，遣使者謝罪，請舉國內(nèi)附。以靖為定襄道總管往迎之，又遣鴻臚卿唐儉、將軍安修仁慰撫。靖謂副將張公謹曰：“詔使到，虜必自安，若萬騎赍二十日糧，自白道襲之，必得所欲?！惫斣唬骸吧弦雅c約降，行人在彼，奈何？”靖曰：“機不可失，韓信所以破齊也。如唐儉輩何足惜哉！”督兵疾進，行遇候羅，皆俘以從，去其牙七里乃覺，部眾震潰，斬萬余級，俘男女十萬，禽其子迭羅施，殺義成公主。頡利亡去，為大同道行軍總管張寶相禽以獻。于是斥地自陰山北至大漠矣。帝因大赦天下，賜民五日＿。御史大夫蕭＿劾靖持軍無術(shù)，縱士大掠，散失奇寶。帝召責之，靖無所辯，頓首謝。帝徐曰：“隋史萬歲破達頭可汗，不賞而誅。朕不然，赦公之罪，錄公之功?！蹦诉M左光祿大夫，既而曰：“向人譖短公，朕今悟矣?！边w尚書右仆射。靖每參議，恂恂似不能言，以沈厚稱。頃之，吐谷渾寇邊。帝謂侍臣曰：“靖能復(fù)起為帥乎？”靖往見房玄齡，曰：“吾雖老，尚堪一行。”帝喜，以為西海道行軍大總管，任城王道宗、侯君集、李大亮、李道彥、高甑生五總管兵皆屬。軍次伏俟城，吐谷渾盡火其莽，退保大非川。諸將議，春草未牙，馬弱不可戰(zhàn)。靖決策深入，遂逾積石山。大戰(zhàn)數(shù)十，多所殺獲，殘其國，國人多降，吐谷渾伏允愁蹙自經(jīng)死。靖更立大寧王慕容順而還。甑生軍繇鹽澤道，后期，靖簿責之。既歸而憾，與廣州長史唐奉義告靖謀反，有司按驗無狀，甑生等以誣罔論。靖乃闔門自守，賓客親戚一謝遣。改衛(wèi)國公。帝將伐遼，召靖入，謂曰：“公南平吳，北破突厥，西定吐谷渾，惟高麗未服，亦有意乎？”對曰：“往憑天威，得效尺寸功。今疾雖衰，陛下誠不棄，病且瘳矣?！钡蹜懫淅?，不許。病甚，帝幸其第，流涕曰：“公乃朕生平故人，于國有勞。今疾若此，為公憂之?！鞭?，年七十九。
孫子曰：“兵之情主速?！本钢^兵機以速為神。又曰：“亂而取之。”靖因敵散亂擊而破之。又曰：“出其不意?！本钙岂T惠亮及頡利。又曰：“死間者，為誑于外。”靖因唐儉使虜而襲破突厥是也。８２、唐李＿
李＿，字懋功，曹州離狐人。本姓徐氏。隋大業(yè)末，韋城翟讓為盜，＿年十七，往從之。說曰：“公鄉(xiāng)壤不宜自剽殘，宋、鄧商旅之會，御河在中，舟艦相屬，往邀取之，可以自資?！弊屓恢?。李密亡命雍丘，＿說讓推密為主。以奇計破王世充。時河南、山東大水，隋帝令饑人就食黎陽倉，吏不時發(fā)，死者日萬數(shù)。＿說密曰：“天下之亂本于饑，今若取黎陽粟以募兵，大事濟矣。”密以麾下兵五千付＿，濟河，襲黎陽，守之。開倉縱食，旬日，勝兵至二十萬。宇文化及引兵北上，密使＿守倉，周掘塹以自環(huán)?；肮ブ邽榈氐莱龆?，化及敗，引去。武德二年，密歸朝廷，其地東屬海，南至江，西直汝，北抵魏郡，＿統(tǒng)之，未有所屬。謂長史郭孝恪曰：“人眾土宇，皆魏公有也。吾若獻之，是利主之敗為己功，吾所羞也?！蹦虽浛たh戶口以啟密，請自上之。使至，高祖訝無表，使者以意聞。帝喜曰：“純臣也?！痹t授黎州總管，封英國公。賜姓，附宗正屬籍。詔＿總河南、山東兵以拒王世充。及密以謀反誅，帝遣使示密反狀。＿請收葬，詔從之。＿為密服，葬訖乃釋。俄為竇建德所陷，質(zhì)其父，使復(fù)守黎陽。三年，自拔來歸。從秦王伐東都，戰(zhàn)有功。東略地至虎牢，降鄭州司兵沈悅。平建德，俘世充，乃振旅還，秦王為上將，＿為下將，皆服金甲，乘戎輅，告捷于廟。太宗即位，拜并州都督。貞觀三年，為通漠道行軍總管，出云中，與突厥戰(zhàn)，走之。引兵與李靖合，因曰：“頡利若度磧，保于九姓，恐不可得。我若約赍薄之，不戰(zhàn)縛虜矣?！本复笙?，以與己合，于是意決。靖率眾夜發(fā)，＿勒兵從之。頡利欲走磧，＿前屯磧口，不得度，由是酋長率部落五萬降于＿。詔拜光祿大夫，行并州大都督府長史。父喪解，奪哀還官，徙封英。治并州十六年，以威肅聞。帝嘗曰：“煬帝不擇人守邊，勞中國筑長城以備虜。今我用＿守并，突厥不敢南，賢于長城遠矣！”后帝自將征高麗，以＿為遼東道行軍大總管。破蓋牟、遼東、白崖等城，從戰(zhàn)駐畢山，功多，封一子為郡公。延陀部落亂，詔將二百騎發(fā)突厥兵討之，大戰(zhàn)烏德＿山，破之，降其首領(lǐng)梯貞達干，而可汗咄摩支遁入荒谷，磧北遂定。＿既忠力，帝謂可托大事。嘗暴疾，醫(yī)曰：“用須灰可治?！钡勰俗约繇氁院退帯＜坝?，入謝，頓首流血。帝曰：“吾為社稷計，何謝為！”后留宴，顧曰：“朕思屬幼孤，無易公者。公昔不遺李密，豈負朕哉？”＿感涕，因嚙指流血。俄大醉，帝親解衣覆之。帝疾，謂太子曰：“爾于＿無恩，今以事出之，我死，宜即授以仆射，彼必致死力矣！”乃授迭州都督。高宗立，遂為尚書左仆射。太宗時，＿以畫像凌煙閣，至是，帝復(fù)命圖其形，自序之。高麗莫離支男生為其弟所逐，遣子乞師。詔＿為遼東道行軍大總管，率兵二萬討之。破其國，執(zhí)高藏、男建等，裂其地州縣之。詔＿獻俘昭陵，明先帝意，具軍容告于廟。進位太子太師。總章二年，卒，年八十六。帝曰：“＿奉上忠，事親孝，歷三朝未嘗有過，性廉謹，不立產(chǎn)業(yè)。今亡，當無贏貲。有司其厚恤之?！背?，＿拔黎陽倉，就食者眾，高季輔、杜正倫往客焉，及平虎牢，獲戴胄，咸引見臥內(nèi)，推禮之，后皆為名臣，世以＿知人。平洛陽，得單雄信，故人也。表其材武，且言：“若貸死，必有以報，請納官爵以贖?！辈辉S。乃號慟，割股肉蹈之曰：“生死永決，此肉同歸于土！”為收養(yǎng)其子焉。其用兵多籌算，料敵應(yīng)變，皆契事機。聞人善，抵掌嗟嘆。及戰(zhàn)勝，必推功于下。得金帛，盡散之士卒，無私貯。然持法嚴，故人為之用。臨事選將，必訾相其奇福艾者遣之。或問其故，答曰：“薄命之人，不足與成功名?！奔葲]，士皆為流涕。
孫子曰：“輔周則國必強?！保呤夭⒅?，太宗以謂賢于長城。又曰：“戰(zhàn)勝攻取不修其功者，兇。”＿每戰(zhàn)勝必推功于下。又曰：“擇人而任之?！保咧x將，必遣奇福艾者是也。８３、唐蘇定方
蘇烈，字定方，以字行，冀州武邑人。父邕，當隋季，率里中數(shù)千人為本郡討賊。定方驍悍有氣決，年十五，從父戰(zhàn)，數(shù)先登陷陣。邕卒，代領(lǐng)其眾，破劇賊張金稱、楊公卿，追北數(shù)十里。自是賊不舍境，鄉(xiāng)黨賴之。貞觀初，從李靖襲突厥頡利于磧口，率＿馬二百為前鋒，乘霧行，去賊一里許，霧霽，見牙帳，馳殺數(shù)十百人，頡利及隋公主惶窘各遁去，靖亦尋至，余黨悉降。從蔥嶺道大總管程知節(jié)征賀魯，至鷹娑川，賀魯率二萬騎來拒，總管蘇海政連戰(zhàn)未決，鼠尼施等復(fù)引二萬騎為援。定方始休士，見塵起，率精騎五百，逾嶺馳搗賊營，賊眾大潰，殺千余人，所棄鎧仗、牛馬藉籍山野不可計。副總管王文度疾其功，謬謂知節(jié)曰：“賊雖走，軍死傷者眾。今當結(jié)輜重陳間，被甲而趨，賊來即戰(zhàn)，是謂萬全?！庇殖C制收軍不深入。于是馬癯卒勞，無斗志。定方說知節(jié)曰：“天子詔討賊，今反自守，何功之立哉？且公為大將，而閫外之事不得專，顧副將乃得專之，胡不因文度待天子命？”不從。至恒篤城，有胡人降，文度猥曰：“師還而降，且為賊，不如殺之，取其貲?！倍ǚ皆唬骸按四俗宰髻\耳，寧曰伐叛！”及分財，定方一不取。太宗知之，比知節(jié)等還，悉下吏，當死，貸為民。擢定方伊麗道行軍大總管，復(fù)征賀魯，以任雅相、回紇婆潤為副。出金山北，先擊處木昆部，破之，俟斤＿獨祿擁眾萬帳降，定方撫之，發(fā)其千騎并回紇萬人，進至曳河。賀魯率十姓兵十萬拒戰(zhàn)，輕定方兵少，舒左右翼包之。定方今步卒據(jù)高，攢＿外向，親引勁騎陣北原，賊三突步陣，不能入，定方因其亂擊之，鏖戰(zhàn)三十里，斬首數(shù)萬級，賊大奔。明日，振兵復(fù)進，五弩矢畢舉眾降，賀魯獨與處木昆屈律啜數(shù)百騎西走。定方令副將蕭嗣業(yè)、回紇婆潤率雜虜兵趨邪羅斯川追北，定方與雅相領(lǐng)新附兵絕其后。會大雪，吏請少休，定方曰：“虜恃雪，方止舍，謂我不能進，若縱使遠遁，則莫能禽?！彼炖毡M至雙河，與彌射、步真合，距賀魯所百里，下令陣而行，薄金牙山。方賀魯將畋，定方縱擊，破其牙下數(shù)萬人，悉歸所部。賀魯走石國，彌射子元爽以兵與嗣業(yè)會，縛賀魯以還。由是修亭障，列蹊隧，定疆畛，問疾收＿，唐之州縣極西海矣。高宗臨軒，定方戎服奉賀魯以獻。策功拜左驍衛(wèi)大將軍、邢國公。會思結(jié)闕俟斤都曼先鎮(zhèn)諸胡，劫所部及疏勒、朱俱波、偈＿陀三國復(fù)叛，詔定方還為安撫大使。率兵至葉葉水，而賊堞馬頭川。定方選精卒萬、騎三千襲之，晝夜馳三百里，至其所。都曼驚，戰(zhàn)無素，遂大敗，走馬頭城。師進攻之，都曼計窮，遂面縛降。俘獻于干陽殿，有司請論如法。定方頓首請曰：“臣向諭陛下意，許以不死，愿丐其命?！钡墼唬骸半逓榍淙??！蹦隋吨?。蔥嶺以西遂定。遷左武衛(wèi)大將軍。出為神丘道大總管，率師討百濟。自成山濟海至熊津口，賊瀕江屯兵，定方出左涯，乘山而陣，與之戰(zhàn)，賊敗死者數(shù)千。王師乘潮而上，舳艫銜尾進，鼓而噪，定方將步騎夾引，直趨其都城。賊傾國來，酣戰(zhàn)，破之，殺虜萬人，乘勝入其郛，王義慈及太子隆北走。定方進圍其城，義慈子泰自立為王，率眾固守。義慈之孫文思曰：“王與太子出，而叔豈得擅為王？若王師還，我父子安得全？”遂率左右縋城下，人多從之，泰不能止。定方使士登城，建唐旗幟。于是泰開門請命，其將禰植與義慈降，隆及諸城送款，百濟平，俘義慈、隆、泰等獻東都。定方所滅三國，皆生執(zhí)其王，賞賚珍寶不勝計。干封二年，卒。
孫子曰：“微乎微乎，至于無形?！倍ǚ匠遂F行而破頡利。又曰：“速乘人之不及?！倍ǚ揭妷m起而馳搗賊營。又曰：“出其不意?！倍ǚ街斒蜒┒费谑且病＃福?、唐薛仁貴薛仁貴，絳州龍門人。少貧賤，以田為業(yè)。其妻曰：“夫有高世之材，要須遇時乃發(fā)。今天子自征遼東，求猛將，此難得之時，君盍圖功名以自顯？”乃往應(yīng)募。王師攻安市城，高麗莫離支遣將高延壽等率兵二十萬拒戰(zhàn)，太宗命諸將分擊之。仁貴恃驍悍，欲立奇功，乃著白衣自＿顯，持戟，腰＿兩弓，呼而馳，所向披靡。軍乘之，賊遂奔潰。帝望見，遣使馳問：“先鋒白衣者誰？”曰：“薛仁貴?！钡壅僖姡诞?，賜金帛人馬甚眾，授游擊將軍。師還，帝謂曰：“朕舊將皆老，欲擢驍勇付閫外事，莫如卿者。朕不喜得遼東，喜得＿將?！边w右領(lǐng)軍中郎將。蘇定方討賀魯，仁貴上疏曰：“臣聞兵出無名，事故不成；明其為賊，敵乃可服。今泥熟不事賀魯，為其所破，虜系妻子。王師有于賀魯部落轉(zhuǎn)得其家口者，宜悉取以還，厚加賚遣，使百姓知賀魯為暴而陛下至德也?！钡奂{之，遂還其家屬，泥熟請隨軍效死。詔副鄭仁泰為鐵勒道行軍總管。將行，宴內(nèi)殿，帝曰：“古善射有穿七札者，卿試以五甲射焉?！比寿F一發(fā)洞貫，帝大驚，更取堅甲賜之。時九姓眾十余萬，令驍騎數(shù)十人來挑戰(zhàn)，仁貴發(fā)三矢，輒殺三人，于是虜氣懾，皆降。仁貴慮為后患，悉坑之。轉(zhuǎn)討磧北余眾，禽偽葉護兄弟三人以歸。軍中歌曰：“將軍三箭定天山，壯士長歌入漢關(guān)。”九姓遂衰。鐵勒有思結(jié)、多覽葛等部，先保天山，及仁泰至，懼而降，仁泰不納，虜其家以賞軍，賊相率遁去。吐蕃入寇，命為邏娑道行軍大總管，率將軍阿史那道真、郭待封擊之，以援吐谷渾。待封嘗為鄯城鎮(zhèn)守，與仁貴等夷，及是，恥居其下，頗為節(jié)度。初，軍次大非川，將趨烏海，仁貴曰：“烏海地險而瘴，吾入死地，可謂危道，然速則有功，遲則敗。今大非嶺寬平，可置二柵，悉內(nèi)輜重，留萬人守之，吾倍道淹賊不整，滅之矣?！蹦思s赍，至河口，遇賊，破之，多所殺掠，獲牛羊萬計。進至烏海城，以待后援。待封初不從，領(lǐng)輜重踵進，吐蕃率眾二十萬邀擊取之，糧仗盡沒，待封保險。仁貴退軍大非川，吐蕃益兵四十萬來戰(zhàn)，王師大敗。仁貴與吐蕃將論欽陵約和，乃得還，吐谷渾遂沒。仁貴嘆曰：“今歲在庚午，星在降婁，不應(yīng)有事西方，鄧艾所以死于蜀，吾固知必敗?！庇性t原死，除名為庶人。未幾，高麗余眾叛，起為雞林道總管。復(fù)坐事貶象州，會赦還。帝思其功，乃召見曰：“今遼西不寧，瓜、沙路絕，卿安得高枕不為朕指麾耶？”于是拜瓜州長史、右領(lǐng)軍衛(wèi)將軍、檢校代州都督，率兵擊突厥元珍于云州。突厥問曰：“唐將謂誰？”曰：“薛仁貴。”突厥曰：“吾聞薛將軍流象州死矣，安得復(fù)生？”仁貴脫兜鍪見之，突厥相視失色，下馬羅拜稍稍遁去。仁貴因進擊，大破之，斬首萬級，獲生口三萬，牛馬稱是。永淳二年，卒。
孫子曰：“將者，國之輔。”仁貴立功而太宗喜得＿將。又曰：“三軍可奪氣?！比寿F發(fā)三矢而虜氣懾。又曰：“上下同欲者，勝?！比寿F將帥不和而有大非川之敗。又曰：“天地孰得？”仁貴謂歲在庚午，不應(yīng)有事西方。又曰：“將軍可奪心。”仁貴脫兜鍪而突厥遁是也。
８５、唐裴行儉裴行儉，字守約，絳州聞喜人。貞觀中，舉明經(jīng)，調(diào)左屯衛(wèi)倉曹參軍。時蘇定方為大將軍，謂曰：“吾用兵，世無可教者，今子也賢。”乃盡畀以術(shù)。儀鳳二年，十姓可汗阿史那都支及李遮匐誘蕃落以動安西，與吐蕃連和，朝廷欲討之。行儉議曰：“吐蕃叛援方熾，敬玄失律，審禮喪元，安可更為西方生事？今波斯王死，其子泥涅師質(zhì)京師，有如遣使立之，即路出二蕃，若權(quán)以制事，可不勞而成功也?！钡垡蛟t行儉冊送波斯王，且為安撫大食使。經(jīng)莫賀延磧，風礫晝冥，導(dǎo)者迷，將士饑乏。行儉止營，致祭，令曰：“水泉非遠?！北娚侔病６矶茝仫L恬，行數(shù)百步，水草豐美，后來者莫識其處。眾皆驚，以方漢貳師將軍。至西州，諸蕃郊迎，行儉召豪杰千余人自隨。揚言：“大熱，未可以進，宜駐軍須秋?！倍贾б椫?，不設(shè)備。行儉徐召四鎮(zhèn)酋長，偽約畋，謂曰：“吾念此樂未始忘，孰能從吾獵者？”于是子弟愿從者萬人，乃陰勒部伍。數(shù)日，倍道而進，去都支帳十余里，先遣其所親問安否，外若閑暇，非討襲者。又使人趣召都支。都支本與遮匐計，及秋拒使者，已而聞軍至，倉卒不知所出，率子弟五百余人詣營謁，遂禽之。是日，傳契箭，召諸部酋長悉來請命，并執(zhí)送碎葉城。簡精騎，約赍，襲遮匐。道獲遮匐使者，釋之，俾前往諭其主，并言都支已禽狀，遮匐乃降，悉俘至京師。將吏為刻石碎葉城以紀功。帝親勞宴，曰：“行儉提孤軍深入萬里，兵不血刃，而叛黨禽夷，可謂文武兼?zhèn)湟?，其兼授二職?！奔窗荻Y部尚書兼右衛(wèi)大將軍。調(diào)露元年，突厥阿史德溫傅反，單于管二十四州叛應(yīng)之，眾數(shù)十萬。都護蕭嗣業(yè)討賊不克，死敗系踵。詔行儉為定襄道行軍大總管討之。率大仆少卿李思文、營州都督周道務(wù)部兵十八萬，合西軍程務(wù)挺、東軍李文＿等，總?cè)嗳f，旗幟亙千里行，儉咸節(jié)制之。先是，嗣業(yè)饋糧，數(shù)為虜鈔，軍餒死。行儉曰：“以謀制敵可也?！币蛟p為糧車三百乘，車伏壯士五輩，赍陌刀、勁弩，以羸兵挽進，又伏精兵踵其后。虜果掠車，羸兵走險。賊驅(qū)就水草，解鞍牧馬。方取糧車中，而壯士突出，伏兵至，殺獲幾盡，自是糧車無敢近者。大軍次單于北，暮，已立營，塹壕既周，行儉更命徙營高岡。吏白：“士安堵，不可擾。”不聽，促徙之。比夜，風雨暴至，前立營所，水深丈余，眾莫不駭嗟，問何以知之，行儉曰：“自今第如我節(jié)制，毋問我所以知也?！辟\據(jù)黑山，數(shù)戰(zhàn)皆敗，行儉縱兵，前后殺虜不可勝計。偽可汗泥熟匐為其下所殺，持首來降，又禽大首領(lǐng)奉職而還，余黨走狼山。行儉既還，阿史那伏念偽稱可汗，復(fù)與溫傅合。明年，行儉還總諸軍，頓代州之陘口，縱反間，說伏念，令與溫傅相貳。伏念懼，密送款，且請縛溫傅自效。行儉秘不布，密以聞。后數(shù)日，煙塵漲天而南，斥候惶駭，行儉曰：“此伏念執(zhí)溫傅來降，非他也。且受降如受敵?！蹦穗穱纻?，遣單使往勞。既而果然。于是，突厥余黨悉平。帝悅，遣戶部尚書崔知悌勞軍。初，行儉許伏念以不死，侍中裴炎害其功，建言：“伏念為程務(wù)挺脅逐，又磧北回紇逼之，計窮而降?！弊鋽胤罴皽馗涤诙际校袃€之功不錄。行儉嘆曰：“渾、＿之事，古今恥之。但恐殺降則后無復(fù)來矣！”遂稱疾不出。永淳元年，卒。行儉通陰陽、歷術(shù)，每戰(zhàn)，豫道勝日。善知人，所引偏裨，若程務(wù)挺、崔智＿、王方翼、黨金毗、郭大封、李多祚、黑齒常之，類為世名將，＿奏至剌史將軍者數(shù)十人。嘗賜馬及珍鞍，令史私馳馬，馬蹶鞍壞，懼而逃。行儉招還之，不加罪。初，平都支、遮匐，獲環(huán)寶不貲，藩酋將士愿觀焉，行儉因宴，遍出示坐者。有瑪瑙盤廣二尺，文彩粲然，軍吏趨跌盤碎，惶怖，叩頭流血。行儉笑曰：“爾非故也，何至是？”色不少吝。帝賜都支資產(chǎn)皿金三千余物，橐駝馬牛稱是，行儉分給親故洎麾下，數(shù)日輒盡。
孫子曰：“用而示之不用。”行儉實欲襲都支，而偽示以閑暇。又曰：“因利而制權(quán)。”行儉因敵鈔掠而伏兵糧車。又曰：“犯之以事，勿告以言。”行儉不告士卒以徙營之由。又曰：“事莫密于間?！毙袃€縱反間而縛溫傅是也。
８６、唐唐休＿唐，安休＿，以字行，京兆始平人。舉明經(jīng)高第，為營州戶曹參軍。會突厥誘奚、契丹叛，都督周道務(wù)以兵授休＿，破之于蜀護山，數(shù)馘多，遷朔州長史。永淳中，突厥圍豐州，都督崔智辨死戰(zhàn)，朝廷議棄豐保靈、夏。休＿以為不可，上疏曰：“豐州控河遏寇，號為襟帶，自秦、漢以來，?？たh之。土田良美。宜耕牧。隋季喪亂，不能堅守，乃遷就寧、慶，戎羯得以乘利而交侵，始以靈、夏為邊。唐初，募人以實之，西北一隅得以完固。今而廢之，則河傍地復(fù)為賊有，而靈、夏亦不足自安，非國家利也?！备咦趶钠溲浴４构爸?，遷安西副都護。會吐蕃破焉耆，安息道大總管韋待價等敗，休＿收其潰亡，以定西土，授靈州都督。乃陳方略，請復(fù)四鎮(zhèn)。武后遣王孝杰拔龜茲等城，自休＿倡之。圣歷中，授涼州都督、右肅政御史大夫、持節(jié)隴右諸軍副大使。吐蕃大將＿莽布支率騎數(shù)萬寇涼州，入洪源谷。休＿以兵數(shù)千臨高望之，見賊旗鎧鮮明，謂麾下曰：“吐蕃自欽陵死，贊婆降，莽布支新將兵，欲以示武，且其下皆貴臣酋豪子弟，騎雖精，不習戰(zhàn)，吾為諸君取之?！蹦吮患紫鹊?，六戰(zhàn)皆克，斬一將，獲首二千五百，筑京觀而還。吐蕃來請和，既宴，使者屢覘休＿，后問焉，對曰：“洪源之戰(zhàn)，是將軍多殺臣士卒，其勇無比，今愿識之?！焙筻诞?，擢為右武威、金吾二衛(wèi)大將軍。西突厥烏質(zhì)勒失諸蕃和，舉兵相攻，安西道閉。武后詔休＿與宰相計議，不少選，畫所當施行者。既而邊州建請屯置，盡如休＿策。后曰：“恨用卿晚。”進拜夏官尚書、同鳳閣鸞臺三品。后誚楊再思、李嶠、姚元崇等曰：“休＿練知邊事，卿輩十不當一?！备奶佑沂?，仍知政事。會契丹入塞，復(fù)以夏官尚書檢校幽營等州都督、安東都護。延和元年，卒，年八十六。休＿以儒者號知兵，自碣石逾四鎮(zhèn)，其間綿地幾萬里，山川夷阻，障塞之要，皆能言之，故行師料敵未嘗敗。惟張仁愿議筑受降城，而休＿獨謂不可，卒就之，而漠南無虜患。始老，已逾八十，猶托倚權(quán)近求復(fù)用，頗為時譏訾云。
孫子曰：“厲于廊廟之上，以誅其事。”休＿對武后計議邊事，盡如其策。又曰：“計險厄遠近，上將之道?！毙荩哂谏酱ㄒ淖瑁阅苎灾且?。８７、唐張仁愿
張仁愿，華州下＿人。本名仁＿，以睿宗諱音近避之。有文武材。武后時，累遷殿中侍御史。萬歲通天中，監(jiān)察御史孫承景監(jiān)清邊軍，戰(zhàn)還，自圖先鋒當矢石狀。武后嘆曰：“御史乃能如是乎！”擢為右肅政臺中丞，詔仁愿即敘其麾下功。仁愿先問承景破敵曲折，承景實不行，所問皆窮。仁愿劾奏承景罔上，虛列虜級。貶為崇仁令，以仁愿代為中丞，檢校幽州都督。默啜寇趙、定，還出塞，仁愿以兵邀之，賊引去。遷并州都督長史。朔方軍總管沙吒忠義為突厥所敗，詔仁愿攝御史大夫代之。既至，賊已去，引兵踵擊，夜掩其營破之。始，朔方軍與突厥以河為界。北涯有拂云祠，突厥每犯邊，必先謁祠禱解，然后料兵渡而南。時默啜悉兵西擊突騎施，仁愿請乘虛取漠南地，于河北筑三受降城，絕虜南寇路。唐休＿以為：“兩漢以下皆北守河，今筑城虜腹中，終為所有?！比试腹陶垼凶趶闹?。表留歲滿兵以助功，咸陽兵二百人逃歸，仁愿禽之，尺斬城下，軍中股栗，役者盡力，六旬而三城就。以拂云為中城，南直朔方，西城南直靈武，東城南直榆林，三壘相拒各四百余里，其北皆大磧也，斥地三百里而遠。又于牛頭朝那山北置烽候千八百所。自是突厥不敢逾山牧馬，朔方益無寇，歲損費億計，減鎮(zhèn)兵數(shù)萬。初建三城也，不置壅門、曲敵、戰(zhàn)格?；蛟唬骸斑叧菬o守備，可乎？”仁愿曰：“兵貴攻取，賤退守?？苤粒敳⒘Τ鼍?，有回望城者斬。何事守備，退忸其心哉！”后常元楷代為總管，始筑壅門，議者益重仁愿而輕元楷。景龍二年，拜左衛(wèi)大將軍、同中書門下三品，封韓國公。還朝，卒。仁愿為將，號令嚴，將吏信伏，按邊撫帥，賞罰必直功罪。后人思之，為立祠受降城，出師輒享焉。宰相文武兼者，當時稱李靖，郭元振、唐休＿、仁愿云。
孫子曰：“能使敵人不得至者，害之也?！比试钢芙党?，而絕虜南寇路。又曰：“兵之情，圍則御，不得已則闕?！比试覆恢蜜臻T，而令使并力拒敵。又曰：“賞罰孰明。”仁愿賞罰必直功過是也。
８８、唐王＿王＿，滄州景城人。擢明經(jīng)高第，嘗為桂州都督。州有兵，舊常仰餉衡、永。＿始筑羅郛，罷戍卒，埭江，開屯田數(shù)千頃，以息轉(zhuǎn)曹，百姓賴之。后遷朔方軍副大總管、安北大都護。吐蕃以精甲十萬寇臨洮，次大來谷，其酋坌達延以兵踵而前。＿率所部二千與臨洮軍合，料奇兵七百，易胡服，夜襲，去賊五里。令曰：“前遇寇，士大呼，鼓角應(yīng)之?！辟\驚，疑伏在旁，自相斗死者萬計。俄而薛訥至武階，距大來二十里，賊陣兩軍間，亙一舍而近。＿往迎訥，夜使壯士銜枚鏖突，虜駭引去，追至洮水，敗之，俘獲如積。后突厥默啜為拔曳固所殺，其下多降，分置河曲。既而小殺繼立，降者稍稍叛去。上言：“突厥向以國亂，故款塞。今徙處河曲，使內(nèi)伺邊鄙，久必為患。虜脫南牧，降帳必與連衡，以相應(yīng)接，表里有敵，雖韓、彭、孫、吳，無所就功。請至農(nóng)隙，令朔方軍大陳兵，召酋豪，告以禍福，啖以金繒，且言南方麋鹿魚米之饒，并遷置淮右、河南。不二十年，漸服諸華，料以充兵，則皆勁卒。議者若謂降狄不可以南處，則高麗舊俘置沙漠之西，城傍編夷居青、徐之右，何獨降胡不可徙歟？臣復(fù)料議者必曰：故事，置于河曲，前日已寧，今無獨異。且往者頡利破亡，邊鄙安定，故降戶得以久安。今虜未殄滅，此降人皆戚屬，固不與往年同也。臣請以三策料之：悉其部落置內(nèi)地，獲精兵之實，閉黠虜之患，此上策也；亭障之下，蕃華參處，廣屯戍，為備擬，費甚人勞，下策也；置之朔塞，滋成禍萌，此無策也。不然，前至河冰，且必有變?！睍磮螅斠雅?，乃敕＿將并州兵濟河以討。＿間行，卷甲舍幕趨山谷，夜遇雪，恐失期，誓于神曰：“＿事君不以忠，不討有罪，天所殛者，當自蒙罰，士眾無罪。心誠忠，而天監(jiān)之，則止雪反風，以獎成功?！倍矶妄R。時叛胡分二道走，＿自東道追及之，獲級二千。以功遷左散騎常侍、朔方行軍大總管。蘭也胡康待賓據(jù)長泉反，陷六州，詔郭知運與＿討平之。元宗以宮人賜知運等，＿獨不敢取，曰：“臣之事君，猶子事父，詎有嘗近闈掖而臣子敢當乎？誓死以免。”見聽。初，＿奏：“朔方兵力有余，愿罷知運，獨當戍?！蔽磮?，而知運至，故不協(xié)。＿所降附，知運輒縱擊，賊意＿賣己，乃復(fù)叛。卒，贈尚書左丞相。＿氣貌偉特，時謂為獨虎相。感慕節(jié)義，有古人風。其操下肅一，吏人畏愛。孫子曰：“動如雷震?！保吡钍孔浯蠛?，鼓角應(yīng)之，而敵驚潰。又曰：“卒善而養(yǎng)之?！保咭越堤斄弦猿浔瑒t皆勁卒。又曰：“上下同欲者，勝。”＿與知運不協(xié)而賊叛是也。８９、唐郭元振
郭震，字元振，魏州貴鄉(xiāng)人，以字行。少有大志，十六為太學生。家嘗送資錢四十萬，會有服者叩門，自言五世未葬，愿假以治喪。元振舉與之，無少吝，一不質(zhì)名氏。十八舉進士，為通泉尉。會吐蕃乞和，其大將論欽陵請罷四鎮(zhèn)兵，披十姓之地，乃以元振充使，因覘虜情。還，上疏曰：“利或生害，害亦生利。國家之患，唯吐蕃與默啜耳。今皆和附，是將大利于中國也。若圖之不審，害且隨之。欽陵欲裂十姓地，解四鎮(zhèn)兵，此動靜之機，不可輕也。若直遏其意，恐邊患必甚于前，宜以策緩之，使其和望勿絕，而惡不得萌，固當取舍審也。夫患在外者，十姓、四鎮(zhèn)是也；患在內(nèi)者，甘、涼、瓜、肅是也。關(guān)隴屯戍，向三十年，力用困竭，脫甘、涼有一日警，豈堪廣調(diào)發(fā)耶？善為國者，先料內(nèi)以敵外，不貪外以害內(nèi)，然后安平可保。欽陵以四鎮(zhèn)近己，畏我侵掠，此吐蕃之要；然青海、吐渾密邇蘭、鄯，易為我患，亦國家之要。今宜報欽陵曰：‘四鎮(zhèn)本扼諸蕃走集，以分其力，使不得并兵東侵。今委之，則蕃力益強，易以擾動。保后無東意，當以吐渾諸部、青海故地歸于我，則俟斤部落還吐蕃矣。’此足杜欽陵口，而和議未絕。且四鎮(zhèn)久附，其倚國之心，豈與吐蕃等？今未知利害情實而分裂之，恐傷諸國意，非制御之算?！焙髲闹Ｓ盅裕骸巴罗脶媸靡?，咸愿解和。以欽陵欲裂四鎮(zhèn)，專制其國，故未歸款。陛下誠能歲發(fā)和親使，而欽陵常不從，則其下必怨，設(shè)欲大舉，固不能，斯離間之漸也?！焙笕黄溆?。后數(shù)年，吐蕃君臣相猜攜，卒誅欽陵。久之，突厥、吐蕃聯(lián)兵寇涼州，后方御洛城門宴，邊報遽至，因輟樂，拜元振為涼州都督，即遣之。初，州境輪廣才四百里，虜來必傅城下。元振始于南硤口置和戎城，北磧置白亭軍，制束要路，遂拓境千五百里，自是州無虜憂。又遣甘州剌史李漢通＿田，盡水陸之利，稻收迭衍。舊涼州粟斛售數(shù)千，至是歲數(shù)登，至匹縑易數(shù)十斛，支＿十年，牛羊被野。治涼五歲，善撫御，夷夏畏慕。西突厥酋烏質(zhì)勒部落盛強，款塞愿和，元振即牙帳與計事。會大雨雪，元振立不動，至夕凍冽。烏質(zhì)勒已老，數(shù)拜伏，不勝寒，會罷即死。其子娑葛以元振計殺其父，謀勒兵襲擊。副使解琬知之，勸元振夜遁，元振不聽，堅臥營為不疑者。明日，素服往吊，道逢娑葛兵。虜不意元振來，遂不敢逼，揚言迎衛(wèi)。進至其帳，修吊贈禮，哭甚哀，為留數(shù)十日助喪事。娑葛感義，更遣使獻馬五千、駝二百、牛羊十余萬。制詔元振為金山道行軍大總管。烏質(zhì)勒之將闕啜忠節(jié)與娑葛交怨，屢相侵，而闕啜兵弱不支。元振奏請追闕啜入宿衛(wèi)，徙部落置瓜、沙間，詔許之。闕啜遂行。至播仙城，遇經(jīng)略使周以悌，以悌說之曰：“國家厚秩待君，以部落有兵故也。今獨行入朝，一羈旅胡人耳，何以自全？”乃教重寶賂宰相，無入朝；請發(fā)安西兵導(dǎo)吐蕃以擊娑葛；求阿史那獻為可汗以招十姓；請郭虔＿使拔汗那＿其鎧馬以助軍，既得復(fù)仇，部落更存。闕啜然之，即勒兵擊于闐坎城，下之。因所獲，遣人間道赍黃金分遺宗楚客，使就其謀。元振知之，上疏曰：“國家往歲不與吐蕃十姓、四鎮(zhèn)而不擾邊者，蓋其諸豪泥婆羅等屬國自有攜貳，故贊普南征，身殞寇庭，國中大亂，嫡庶競立，將相爭權(quán)，自相剪屠，士馬疫癘，才力困窮，顧人事、天時兩不諧契，所以屈志于漢，非實忘十姓、四鎮(zhèn)也。如其有力，后且必爭。今忠節(jié)忽國家大計，欲為吐蕃鄉(xiāng)導(dǎo)主人，四鎮(zhèn)危機恐從此啟。吐蕃得志，忠節(jié)亦當在賊掌股，若焉復(fù)得事我哉？往吐蕃于國無有恩力，猶欲爭十姓、四鎮(zhèn)。今若效力立恩，則請分于闐、疏勒者，欲何理抑之？且其國諸蠻及婆羅門方自嫌阻，藉令求我助討者，亦何以拒之？是以古之賢人，不望夷狄妄惠，非不欲其力，懼后求無厭，益生中國事也。臣愚以為用吐蕃之力，不見其便。又請阿史那獻者，豈非以可汗子孫能招綏十姓乎？且斛瑟羅及懷道與獻父元慶、叔仆羅、兄＿子，俱可汗子孫也。往四鎮(zhèn)以他匐十姓之亂，請元慶為可汗，卒亦不能招來，而元慶沒賊，四鎮(zhèn)淪陷。忠節(jié)亦嘗請以斛瑟羅及懷道為可汗矣，十姓來附而碎葉幾危。又吐蕃亦嘗以＿子、仆羅并拔布為可汗矣，亦不能得十姓而皆自亡滅。此非佗，其子孫無惠下之才，恩義素絕故也。豈力不能招懷，且復(fù)為四鎮(zhèn)患，則冊可汗子孫其效固試矣。獻又遠于其父兄，人心何繇即附，若兵力足取十姓，不必要須可汗子孫也。又請以郭虔＿＿兵稅馬于拔汗那。往虔＿已嘗與忠節(jié)擅入其國，臣時在疏勒，不聞得一甲一馬，而拔汗那挾忿侵擾，南導(dǎo)吐蕃，將＿子，以擾四鎮(zhèn)。且虔＿往至拔汗那國，四面無助，若履虛邑，猶引＿子為敝。況今北有娑葛，知虔＿之西，必引以相援，拔汗那倚堅城而抗于內(nèi)，突厥邀伺于外，虔＿等豈能復(fù)如往年得安易之幸哉？”疏奏不省。楚客等因建遣攝御史中丞馮嘉賓持節(jié)安撫闕啜，以御史呂守素處置四鎮(zhèn)，以牛師獎為安西副都護，代元振領(lǐng)甘、涼兵，召吐蕃并力擊娑葛。娑葛之使娑臘知楚客謀，馳報之。娑葛怒，即發(fā)兵出安西、撥換、焉耆、疏勒各五千騎。于是闕啜在計舒河與嘉賓會，娑葛兵奄至，禽闕啜，殺嘉賓、呂守素、牛師獎，遂陷安西，四鎮(zhèn)路絕。元振屯疏勒水上，未敢動。楚客復(fù)表周以悌代元振，且以阿史那獻為十姓可汗，置軍焉耆以取娑葛。娑葛遺元振書，且言：“無仇于唐，而楚客等受闕啜金，欲加兵擊滅我，故懼死而斗。且請斬楚客?！痹褡嗥錉?。楚客大怒，誣元振有異圖，召將罪之。元振使子鴻間道奏乞留西土，不敢歸京師。以悌乃得罪，流白州，而赦娑葛。睿宗立，召為太仆卿。將行，安西酋長有嫠面哭送者，旌節(jié)下玉門關(guān)，去涼州猶八百里，城中爭具壺漿歡迎，都督嗟嘆以聞。進同中書門下三品。玄宗講武驪山，既三令，帝親鼓之，元振遽奏禮止，帝怒軍容不整，引坐纛下，將斬之。劉幽求、張說扣馬首諫曰：“元振有大功，雖得罪，當宥。”乃赦死，流新州。開元元年，帝思舊功，起為饒州司馬。道病卒。
孫子曰：“智者必雜于利害?！痹裾埐涣T四鎮(zhèn)兵。又曰：“親而離之?！痹耖g吐蕃而誅欽陵。又曰：“能使敵人不得至者，害之也?！痹裰煤腿?、白亭二城，而虜不得近涼州是也。
９０、唐李嗣業(yè)李嗣業(yè)，字嗣業(yè)，京兆高陵人。長七尺，膂力絕眾。開元中，從安西都護來曜討十姓蘇祿，先登捕虜，累功為昭武校尉。后應(yīng)募安西，軍中初用陌刀，而嗣業(yè)尤善，每戰(zhàn)必為先鋒，所向摧北。高仙芝討勃律，表嗣業(yè)陌刀將。時吐蕃兵十萬屯娑勒城，據(jù)山瀕水，聯(lián)木作郛，以扼王師。仙芝潛軍夜?jié)艌D河，令曰：“及午破賊，不者皆死?！彼脴I(yè)提步卒升山，頹石四面以擊賊，又立大旗先走險，諸將從之。虜不虞軍至，因大潰，投崖谷死者十七八。鼓而驅(qū)至勃律，禽其主，平之。虜號為“神通大將”。大食運兵攻四鎮(zhèn)，仙芝率兵二萬深入，為大食所敗，殘卒數(shù)千。事急，嗣業(yè)謀曰：“將軍深履賊境，后援既絕，我與將軍俱前死，尚誰報朝廷者？不如守白石嶺以為后計。”仙芝曰：“吾方收合余燼，明日復(fù)戰(zhàn)?！彼脴I(yè)曰：“事去矣，不可坐須＿醢?！奔瘩Y守白石，仙芝乃得還。表嗣業(yè)功，進右金吾大將軍，留為疏勒鎮(zhèn)使。城一隅地，屢筑輒壞，嗣業(yè)祝之，有白龍見，因其處＿祠以祭，城遂不壞。漢耿恭故井久涸，禱已，泉復(fù)出。初討勃律也，通道蔥嶺，有大石塞隘，以足蹶之，抵穹壑，識者以為至誠所感云。安祿山反，肅宗追之，詔至，即引道，與諸將割臂盟曰：“所過郡縣，秋毫不可犯。”至鳳翔，上謁，帝喜曰：“今日卿至，賢于數(shù)萬眾。事之濟否，固在卿輩?！蹦嗽t與郭子儀、仆固懷恩掎角。常為先鋒，以巨＿笞斗，賊值，類崩潰。進四鎮(zhèn)、伊西、北庭行軍兵馬使。廣平王收長安，嗣業(yè)統(tǒng)前軍，陣于香積祠北。賊酋李歸仁擁精騎薄戰(zhàn)，王師注矢遂之，走未及營，賊大出，掩追騎，還蹂王師，于是亂不能陣。嗣業(yè)謂子儀曰：“今日不蹈萬死取一生，則軍無類矣?！奔刺怀珠L刀，大呼出陣前，殺數(shù)十人，陣復(fù)整。步卒二千以陌刀、長柯斧堵進，所向無前。歸仁匿兵營左，覘軍勢，王分回紇銳兵擊其伏，嗣業(yè)出賊背合攻之，自日中至昃，斬首六萬級，填澗壑死幾半，賊東走，遂平長安。進收東都，嗣業(yè)戰(zhàn)多。與子儀等圍相州，師老，諸將無功，獨嗣業(yè)被堅數(shù)奮，為諸軍冠。中流矢，臥帳中，方愈，忽聞金鼓聲，知與賊戰(zhàn)，大呼，創(chuàng)潰，流血數(shù)升卒。嗣業(yè)忠毅憂國，不計居產(chǎn)，有宛馬十匹，前后賞賜，皆上于官以助軍云。
孫子曰：“將者，安危之主?！彼脴I(yè)既至，肅宗謂賢于數(shù)萬眾。又曰：“死焉不得?！彼脴I(yè)持刀堵進而敗歸仁是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