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七八回 探寡媳老婦哭監(jiān) 奉來文賢令押解
作者:不題撰人卻說顏太太聽罷道:“你卻是一番憐愛媳婦的好意,我可不能自主。是否能令你前去,須要問老爺。你在這里等一會兒,我叫人去與老爺說?!币蚣春傲艘粋€仆婦,使她去顏縣令那里告知。哪知顏縣令早已藏在附近處所,聽得清楚。仆婦走到顏縣令面前,就將顏太太使她前來的話,說了一遍。顏縣令也是允許。那仆婦來說明,王氏便千恩萬謝,告退出去。這里顏縣令與顏太太又議論一番。顏縣令又道:“吳氏這身孕,據(jù)王氏所說,雖然的確無疑;惟恐案結(jié)之后,吳氏分娩之時,楊氏族中不免又有一番議論。必得想個法兒,此時代他預(yù)先留下地步,以杜將來人之多言才好。且待我慢慢想來,再作計議便了?!鳖佁谂砸矘O稱是。不表顏縣令處處留心,矜孤恤寡。
且說王氏出了縣衙,先去會著楊士興,將以上的話告訴一遍,楊士興也無話說。王氏便往押所而來,到了門口,并無阻擋。原來顏縣令已著人招呼過來。王氏一直進(jìn)去,見了媳婦,便想起兒子,好不悲慘。又見媳婦那種情形,更加傷感不已。吳氏一見婆婆進(jìn)來,止不住抱頭痛哭,道:“娘呀!莫非是與你不孝媳婦,夢中相見罷!你媳婦累得你兒子送了性命,我是百身莫贖。但是你老人家偌大年紀(jì),將來依靠何人早晚侍奉?媳婦已是不孝,還累及我的親娘到此看我,你媳婦更加有罪了?!?br>自己說了一遍。王氏見他如此,本來有一肚皮話,要與媳婦談?wù)?,因此反而一句說不出來,只是相對而哭。
姑媳二人正在哭得難解難分,忽然走進(jìn)一禁卒,向王氏喝道:“你這老太婆好不知進(jìn)退!你雖然是奉了太爺之命,到此看你媳婦,可知道這是什么地方,怎容得你兩個人這樣的哭起來?你進(jìn)來時候兒也久了,還不給我快些兒出去么?”一迭連聲趕王氏出去。王氏被禁卒這一陣大喝,更是有話不能說了。還是吳氏在旁,帶著哭向禁卒哀告道:“公差爺!且不必動怒,讓我婆婆與奴家稍談片刻,隨當(dāng)請我婆婆送些茶錢敬與公差爺笑納便了?!蹦墙渎犃诉@番話,因故意說道:“不因?yàn)槟闫畔眱蓚€這般苦惱,哪里容得你進(jìn)來?既是如此相商,你們有什么話,可趕緊兒講完了出去?!蓖跏线B連答應(yīng)道:“多謝公差爺,我說完了話使出去的?!蹦墙湔f著,也就走了出去。王氏才搶進(jìn)一步,向吳氏耳畔低聲問道:“為娘的昨日被縣令太太喊進(jìn)去告訴我,說是你近日嘔吐時作,不思飲食。此間看管的人,報與縣太爺知道??h太爺即命醫(yī)生代你診治。后來據(jù)醫(yī)生說,你不是病,是恭喜了,才有一個多月。因此縣太爺便疑惑起來,使縣令太太將我喊進(jìn)去問。為娘的已代你說明白了。我聽見這句話,所以不放心,好容易求了太太,轉(zhuǎn)求縣太爺,才準(zhǔn)我到此看你。我的兒,為娘的記得你那月事,不是我大富回來的前三日么?我兒你可實(shí)告訴了我,好使我放心?!眳鞘下犃诉@句話,不覺面紅過耳,羞愧難勝,因道:“這總是你媳婦作的孽,你老人家還問他作什么呢?無論是與否,好在你媳婦打定主意,只等縣太爺判明你兒子如何中毒身死,我便隨你兒子去了。只不過可憐娘日后無人侍奉,亦說不得這句話了。何必生在世間,被人家恥笑,連父母翁姑都不能兼顧,問什么別的事呢?”王氏聽了這番話,卻是一悲一喜。喜的是兒子雖死,現(xiàn)在媳婦已有身孕,將來還可生個遺腹子孤兒,傳宗接代;悲的是媳婦負(fù)屈含冤,口口聲聲皆是要死,因此又不免流了許多眼淚。因道:“我兒,你的心我已明白了,聽說縣太爺已詳報出去。好在縣太爺是個最清不過的青天,將來不致使你含冤負(fù)屈。就是為娘的,現(xiàn)在已深自懊悔,大不該聽信人言。為今之計,我兒既有了身孕,更見我兒子死得苦??蓱z為娘的,將來無人侍奉。能得托祖宗保佑,你日后生個遺腹子,一來為我家傳宗接代,二來為娘的,也可有人侍奉。我的兒,你切切不可存那尋死的心。我兒子已死,這已是挽回不來的了;你若再死去,使為娘的尚有什么指望呢?勸你好好的保養(yǎng),不要糟蹋了身子,等事結(jié)之后,就可回家,雖說不能如兒子在日一家團(tuán)聚,到底也算骨肉重圓。我的兒,聽為娘的話是不錯的。我也不能與你多談了,過兩日再進(jìn)來看你罷!”王氏說了這番話,吳氏也無他言,只說了一句:“娘呀!怎怪得你老人家?這皆是你不孝的媳婦命苦,帶累了楊氏一家。你老人家也可早些出去罷,免得那班人再啰嗦?!闭f著,又催了兩次。王氏無奈,只得別了媳婦,含著兩眼的淚,悻悻而去。吳氏見婆婆已去,自己又暗恨了一回,哭泣了一回,暫且按下。
再說顏縣令這日接到施公來文,令他將楊懷仁控告侄孫媳謀害親夫一案,即率原、被告,人證,尸屬、尸親,及犯婦母家人等,一并解往淮安,聽候親提訊問。當(dāng)下顏縣令即刻備了申文,報起解日期,交來人帶回呈繳。一面將原、被告,尸親,以及吳氏之父吳有德,一并傳齊,即日押解前往。當(dāng)下顏縣令又找了兩只船,一只是自己坐的,一只是給原、被告人等及差役坐的。這日押解動身,開船而去。卻好順風(fēng),不過一日時光,已抵淮安城下,將船停泊。當(dāng)即飭差先將楊吳氏、楊懷仁押解進(jìn)城,分別寄交山陽縣官寓羈禁;其尸屬人等,亦著來差妥為看管,聽候提訊。顏縣令這才上岸,坐轎進(jìn)城,先到漕督衙門稟見。當(dāng)有漕轅巡捕官稟報進(jìn)去。施公聞?wù)f原、被告,人證,俱已由阜寧縣解來,現(xiàn)在轅門候示,當(dāng)即傳見。巡捕官傳諭出來,顏縣令即便趨進(jìn)。一見了施公,請安已畢,站立一旁。施公命他坐下,有人獻(xiàn)了茶。顏縣令稟道:“卑職自奉大人親提的公事,已將楊懷仁,楊吳氏,原、被告,人證,俱已解到,現(xiàn)在寄交山陽縣,分別羈押,聽大人明斷!”施公道:“據(jù)貴縣來文詳訴各節(jié),足見貴縣慎重民命,欽佩之至?,F(xiàn)已解到,候本部堂明日午堂親訊便了?!庇绾螌彸鰧?shí)情,且看下回分解。
且說王氏出了縣衙,先去會著楊士興,將以上的話告訴一遍,楊士興也無話說。王氏便往押所而來,到了門口,并無阻擋。原來顏縣令已著人招呼過來。王氏一直進(jìn)去,見了媳婦,便想起兒子,好不悲慘。又見媳婦那種情形,更加傷感不已。吳氏一見婆婆進(jìn)來,止不住抱頭痛哭,道:“娘呀!莫非是與你不孝媳婦,夢中相見罷!你媳婦累得你兒子送了性命,我是百身莫贖。但是你老人家偌大年紀(jì),將來依靠何人早晚侍奉?媳婦已是不孝,還累及我的親娘到此看我,你媳婦更加有罪了?!?br>自己說了一遍。王氏見他如此,本來有一肚皮話,要與媳婦談?wù)?,因此反而一句說不出來,只是相對而哭。
姑媳二人正在哭得難解難分,忽然走進(jìn)一禁卒,向王氏喝道:“你這老太婆好不知進(jìn)退!你雖然是奉了太爺之命,到此看你媳婦,可知道這是什么地方,怎容得你兩個人這樣的哭起來?你進(jìn)來時候兒也久了,還不給我快些兒出去么?”一迭連聲趕王氏出去。王氏被禁卒這一陣大喝,更是有話不能說了。還是吳氏在旁,帶著哭向禁卒哀告道:“公差爺!且不必動怒,讓我婆婆與奴家稍談片刻,隨當(dāng)請我婆婆送些茶錢敬與公差爺笑納便了?!蹦墙渎犃诉@番話,因故意說道:“不因?yàn)槟闫畔眱蓚€這般苦惱,哪里容得你進(jìn)來?既是如此相商,你們有什么話,可趕緊兒講完了出去?!蓖跏线B連答應(yīng)道:“多謝公差爺,我說完了話使出去的?!蹦墙湔f著,也就走了出去。王氏才搶進(jìn)一步,向吳氏耳畔低聲問道:“為娘的昨日被縣令太太喊進(jìn)去告訴我,說是你近日嘔吐時作,不思飲食。此間看管的人,報與縣太爺知道??h太爺即命醫(yī)生代你診治。后來據(jù)醫(yī)生說,你不是病,是恭喜了,才有一個多月。因此縣太爺便疑惑起來,使縣令太太將我喊進(jìn)去問。為娘的已代你說明白了。我聽見這句話,所以不放心,好容易求了太太,轉(zhuǎn)求縣太爺,才準(zhǔn)我到此看你。我的兒,為娘的記得你那月事,不是我大富回來的前三日么?我兒你可實(shí)告訴了我,好使我放心?!眳鞘下犃诉@句話,不覺面紅過耳,羞愧難勝,因道:“這總是你媳婦作的孽,你老人家還問他作什么呢?無論是與否,好在你媳婦打定主意,只等縣太爺判明你兒子如何中毒身死,我便隨你兒子去了。只不過可憐娘日后無人侍奉,亦說不得這句話了。何必生在世間,被人家恥笑,連父母翁姑都不能兼顧,問什么別的事呢?”王氏聽了這番話,卻是一悲一喜。喜的是兒子雖死,現(xiàn)在媳婦已有身孕,將來還可生個遺腹子孤兒,傳宗接代;悲的是媳婦負(fù)屈含冤,口口聲聲皆是要死,因此又不免流了許多眼淚。因道:“我兒,你的心我已明白了,聽說縣太爺已詳報出去。好在縣太爺是個最清不過的青天,將來不致使你含冤負(fù)屈。就是為娘的,現(xiàn)在已深自懊悔,大不該聽信人言。為今之計,我兒既有了身孕,更見我兒子死得苦??蓱z為娘的,將來無人侍奉。能得托祖宗保佑,你日后生個遺腹子,一來為我家傳宗接代,二來為娘的,也可有人侍奉。我的兒,你切切不可存那尋死的心。我兒子已死,這已是挽回不來的了;你若再死去,使為娘的尚有什么指望呢?勸你好好的保養(yǎng),不要糟蹋了身子,等事結(jié)之后,就可回家,雖說不能如兒子在日一家團(tuán)聚,到底也算骨肉重圓。我的兒,聽為娘的話是不錯的。我也不能與你多談了,過兩日再進(jìn)來看你罷!”王氏說了這番話,吳氏也無他言,只說了一句:“娘呀!怎怪得你老人家?這皆是你不孝的媳婦命苦,帶累了楊氏一家。你老人家也可早些出去罷,免得那班人再啰嗦?!闭f著,又催了兩次。王氏無奈,只得別了媳婦,含著兩眼的淚,悻悻而去。吳氏見婆婆已去,自己又暗恨了一回,哭泣了一回,暫且按下。
再說顏縣令這日接到施公來文,令他將楊懷仁控告侄孫媳謀害親夫一案,即率原、被告,人證,尸屬、尸親,及犯婦母家人等,一并解往淮安,聽候親提訊問。當(dāng)下顏縣令即刻備了申文,報起解日期,交來人帶回呈繳。一面將原、被告,尸親,以及吳氏之父吳有德,一并傳齊,即日押解前往。當(dāng)下顏縣令又找了兩只船,一只是自己坐的,一只是給原、被告人等及差役坐的。這日押解動身,開船而去。卻好順風(fēng),不過一日時光,已抵淮安城下,將船停泊。當(dāng)即飭差先將楊吳氏、楊懷仁押解進(jìn)城,分別寄交山陽縣官寓羈禁;其尸屬人等,亦著來差妥為看管,聽候提訊。顏縣令這才上岸,坐轎進(jìn)城,先到漕督衙門稟見。當(dāng)有漕轅巡捕官稟報進(jìn)去。施公聞?wù)f原、被告,人證,俱已由阜寧縣解來,現(xiàn)在轅門候示,當(dāng)即傳見。巡捕官傳諭出來,顏縣令即便趨進(jìn)。一見了施公,請安已畢,站立一旁。施公命他坐下,有人獻(xiàn)了茶。顏縣令稟道:“卑職自奉大人親提的公事,已將楊懷仁,楊吳氏,原、被告,人證,俱已解到,現(xiàn)在寄交山陽縣,分別羈押,聽大人明斷!”施公道:“據(jù)貴縣來文詳訴各節(jié),足見貴縣慎重民命,欽佩之至?,F(xiàn)已解到,候本部堂明日午堂親訊便了?!庇绾螌彸鰧?shí)情,且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