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二十二

作者:顧炎武
○四?!稌氛x言天地之勢,四邊有水。鄒衍書言九州之外,有大瀛海環(huán)之,是九州居水內(nèi),故以州為名。然《五經(jīng)》無西海、北海之文,而所謂四海者,亦概萬國而言之爾?!稜栄拧罚骸熬乓陌诵U六戎五狄,謂之四海?!薄吨芏Y·校人》:“凡將有事于四海山川?!弊ⅲ骸八暮*q四方也?!眲t海非真水之名。《易》卦兌為澤,而不言海?!抖Y記·鄉(xiāng)飲酒義》曰:“祖天地之左海也,”則又以見右之無海矣。《虞書》禹言:“予決九川,距四海,”據(jù)《禹貢》,但有一海,而南海之名,猶之西河即此河爾。
《禹貢》之言海有二:“東漸于海”,實言之海也;“聲教訖于四?!?,概言之海也。
宋洪邁謂海一而已,地勢西北高,東南下,所謂東北南三海,其實一也,北至于青、滄,則曰北海;南至于交、廣,則曰南海;東漸吳、越,則曰東海;無繇有所謂西海者?!对姟贰ⅰ稌?、《禮經(jīng)》之稱四海,蓋引類而言之。至于《莊子》所謂窮發(fā)之北有冥海,及屈原所謂指西海以為期,皆寓言爾。程大昌謂條支之西有海,先漢使固嘗見之,而載諸史。后漢班超又遣甘英輩親至其地,而西海之西又有大秦,夷人與海商皆常往來,霍去病封狼居胥山,其山實臨瀚海。蘇武、郭吉皆為匈奴所幽、置諸北海之上,而《唐史》又言,突厥部北海之北有骨利干國,在海北岸。然則《詩》、《書》所稱四海,實環(huán)華裔而四之,非寓言也。然今甘州有居延海,西寧有青海,云南有滇海,安知漢、唐人所見之海非此類邪?
○九州九州之名始見于《禹貢》《周禮·職方氏》疏曰“自神農(nóng)以上,有大九州:柱州、迎州、神州之等;至黃帝以來,德不及遠,惟于神州之內(nèi)分為九州?!鄙w天下有九州,古之帝者皆治之,后世德薄,止治神州。神州者,東南一州也。此謊誕之說,固無足采。然中國之大,亦未有窮其涯域者,尹耕《兩鎮(zhèn)志》引《漢書·地理志》,言黃帝方制萬里,畫野分州,得百里之國萬區(qū),而疑不盡于禹九州之內(nèi)。且曰:以今觀之,涿鹿,東北之極陬也,而黃帝以之建都;釜山,塞上之小山也,而黃帝以之合符,則當時藩國之在其西北者可知也。秦、漢以來,匈奴他部如爾朱宇文之類,往往祖黃帝,稱昌意后,亦一證也。厥后昌意降居,帝摯遜位,至于洪水之災,天下分絕,而諸侯之不朝者有矣,以《書》考之,禹別九州;而舜又肇十一州,其分為幽、并、營者,皆在冀之東北,必其前閉而后通,前距而后服者也。而此三州以外,則舜不得而有之矣。此后世幅員所以止于禹跡九州之內(nèi),而天地之氣亦自西北而趨于東南,日荒日辟,而今猶未已也。騶子之言雖不盡然,亦豈可謂其無所自哉。
幽、并、營三州,在《禹貢》九州之外,先儒謂以冀、青二州地廣而分之,殆非也。幽則今涿、易以北,至塞外之地。并則今忻、代以北,至塞外之地,營則今遼東大寧之地。其山川皆不載之《禹貢》,故靡得而詳,然而益、稷之書謂“弼成五服,至于五千”,則冀方之北不應僅數(shù)百里而止?!哆|史·地理志》言幽州在渤、碣之間,并州北有代、朔、營州,東暨遼海?!稜I衛(wèi)志》言冀州以南,歷洪水之變,夏后始制城郭,其人士著而居。并、營以北,勁風多寒,隨陽遷徙,歲無寧居,曠土萬里。或其說之有所本也。劉三吾《書》傳謂孔氏以遼東屬青州,隔越巨海,道里殊遠,非所謂因高山大川以為限之意,蓋幽、并、營三州皆分冀州之地,今亦未有所考。
禹畫九州在前,舜肇十二州在后。肇,始也。昔但有九州,今有十二州,自舜始也。然則謂《禹貢》九州為盡虞、夏之疆域者,疏矣。
夏。商以后,沿上世九州之名,各就其疆理所及而分之,故每代小有不同。《周禮·量人》:“掌建國之法,以分國為九州,”曰“分”,則不循于其舊可知矣。
州有二名。《舜典》“肇十有二州”,《禹貢》“九州”,大名也。《周禮·大司徒》:“五黨為州。”《州長》注:“二千五百家為州?!薄蹲髠鳌べ沂迥辍罚骸皶x作州兵,”《宣十一年》:“楚子入陳鄉(xiāng),取一人焉以歸,謂之夏州,”《昭二十二年》:“晉籍談、荀躒帥九州之戎?!薄栋哪辍罚骸笆棵锬酥戮胖葜帧!薄妒吣辍罚骸靶l(wèi)侯登城以望見戎州?!薄秶Z》:“謝西之九州如何?”并小名也。陳祥道《禮書》:“二百一十國謂之州,五黨亦謂之州;萬二千五百家謂之遂,一夫之間亦謂之遂;王畿謂之縣,五鄙亦謂之縣,”○六國獨燕無后春秋之時,楚最強,楚之官,今尹最貴,而其力令尹者皆同姓之親。至于六國已滅之后,而卒能自立以亡秦者、楚也。嘗考夫七國之時,人主多任其貴戚,如孟嘗、平原、信陵三公子;毋論楚之昭陽,昭奚恤、昭睢,韓之公仲、公叔,趙之公子成、趙豹,趙奢,齊之田嬰、田忌、田單,單之功至于復齊國,至秦則不用矣,而徑陽、高陵之輩,猶以擅國聞。獨燕蔑有。子之之于王噲,未知其親疏。自昭王以降,無一同姓之見于史者。及陳、項兵起,立六國后,而孫心王楚,儋王齊,咎王魏,已而歇王趙,成王韓,惟燕人乃立韓廣,豈王喜之后無一人與?不然,燕人之哀太子丹,豈下于懷王,而忍亡之也?蓋燕宗之不振久矣,嗚呼!楚用其宗而立懷王者,楚也;燕用非其宗而立韓廣者,燕也。然則晉無公族而六卿分,秦無子弟而閻樂弒,魏削藩王而陳留篡于司馬,宋卑宗子而二帝辱于金人,皆是道矣。《詩》曰:“宗子維城,無俾城壞,無獨斯畏。”人君之獨也,可不畏哉!
○郡縣《漢書·地理志》言:“秦并兼四海,以為周制微弱,終為諸侯所喪,故不立尺土之封,分天下為郡縣,蕩滅前圣之苗裔,靡有孑遺?!焙笾娜俗媸銎湔f,以為廢封建,立郡縣,皆始皇之所為也,以余觀之,殆不然。《左傳·僖公三十三年》:“晉襄公以再命命先茅之縣賞胥臣。”《宣公十一年》:“楚子縣陳?!薄妒辍罚骸班嵅娉轮o曰:‘使改事君夷于九縣?!薄妒迥辍罚骸皶x侯賞士伯以瓜衍之縣?!薄冻晒辍罚骸绊n獻子曰:‘成師以出,而敗楚之二縣。’”《襄公二十六年》:“蔡聲子曰:‘晉人將與之縣,以比叔向?!薄度辍罚骸敖{縣人或年長矣?!薄墩压辍罚骸岸釉唬骸畷x之別縣,不惟州。’”《五年》:“啟疆曰:‘韓賦七邑,皆成縣也’”又曰:“因其十家九縣,其余四十縣。”《十年》:“叔向曰:陳人聽命,而遂縣之?!薄抖四辍罚骸皶x分祁氏之田以為七縣,分羊舌氏之田以為三縣?!薄栋Ч吣辍罚骸白釉唬骸碇偎?,申俘也。文王以為令尹,實縣申息?!薄蛾套哟呵铩罚骸拔粑蚁染腹韫苤俸c其縣十七。”《說苑》:“景公令吏致千家之縣一于晏子。”《戰(zhàn)國策》:“智過言于智伯曰:‘破趙則封二子者各萬家之縣一。’”《史記·秦本紀》:“武公十年,伐邦冀戎,初縣之。十一年,初縣杜、鄭。”《吳世家》:“王余祭三年,予慶封朱方之縣?!眲t當春秋之世,滅人之國者,固已為縣矣。
《史記》:“吳王發(fā)九郡兵伐齊,”范對楚王曰:“楚南塞厲門而郡江東?!备拭^秦王曰:“宜陽,大縣。”名曰縣,其實郡也。春申君言于楚王曰:“淮北地邊齊,其事急,請以為郡便。”《匈奴傳》言趙武靈王置云中、雁門、代郡,燕置上谷、漁陽、右北平、遼西、遼東郡,以拒胡。又言魏有河西上郡,以與戎界邊。則當七國之世,而固已有郡矣。
吳起為西河守,馮亭為上黨守,李伯為代郡守,西門豹為鄴令,荀況為蘭陵令,城渾說楚新城令,衛(wèi)有蒲守,韓有南陽假守。魏有安邑令。蘇代曰:“請以三萬戶之都封太守,千戶封縣令?!倍R威王朝諸縣令長七十二人,則六國之未入于秦,而固已先為守令長矣。故史言樂毅下齊七十余城皆為郡縣。而齊王遺楚懷王書曰:“四國爭事秦,則楚為郡縣矣?!睆垉x說燕昭王曰:“今時趙之于秦,猶郡縣也。”安得謂至始皇而始罷侯置守邪?傳稱禹會諸侯,執(zhí)玉帛者萬國,至周武王僅千八百國,春秋時見于經(jīng)傳者百四十余國,又并而為十二諸侯,又并而為七國,此固其勢之所必至。秦雖欲復古之制,一一而封之,亦有所不能。而謂罷侯置守之始于秦,則儒生不通古今之見也。
秦分天下為三十六郡,其中西河、上郡則因魏之故,云中、雁門、代郡則趙武靈王所置,上谷、漁陽、右北平、遼西、遼東郡則燕所置?!妒酚洝凡恢镜乩恚娭谛倥畟?。孟堅《志》皆謂之秦置者,以漢之所承者秦,不言魏、趙、燕爾。秦始皇議封建,實無其本。假使用淳于越之言,而行封建,其所封者不過如穰侯、徑陽、華陽、高陵君之屬而已,豈有建國長世之理。
○秦始皇未滅二國古封建之國其未盡滅于秦始皇者,《衛(wèi)世家》言:“二世元年,廢衛(wèi)君角為庶人?!笔鞘蓟蕰r衛(wèi)未嘗亡也?!对绞兰摇费裕骸霸揭源松ⅲT族子爭立,或為王,或為君,濱于江南海上,服朝于楚?!薄肚厥蓟时炯o》言:“二十五年,王翦遂定荊江南地,降越君?!睗h興,有東海王搖、閩越王無諸之屬,是越未嘗亡也。《西南夷傳》又言:“秦滅諸侯,唯楚苗裔尚有滇王?!比粍t謂秦滅五等而立郡縣,亦舉其大勢然耳。○漢王子侯漢王子侯之盛,無過哀、平之間。《王莽傳》:五威將帥七十二人,還奏事,漢諸侯王為公者悉上璽緩為民。《后漢·光武紀》:“建武二年十二月戊午,詔曰:惟宗室列侯為王莽所廢,先靈無所依歸,朕甚憫之,其并復故國。若侯身已沒,屬所上其子孫,見名尚書封拜。”是皆絕于莽而復封于光武之時。然《漢書》表、傳中往往言“王莽篡位,絕”,而《表》言安眾侯崇,居攝元年舉兵,為王莽所滅。侯寵,建武二年,以崇從父弟紹封。十三年,侯松嗣,今見。”師古曰:“作《表》時見為侯也。”《表》言“今見”者止此一人,是光武之時侯身已沒者,其子孫亦但隨宜封拜而已。惟安眾之以故國紹封者,褒崇之忠,非通例也。又《莽傳》云:“嘉新公國師,以符命力予四輔。明德侯劉龔、率禮侯劉嘉等凡三十二人,皆知天命,或獻天符,或貢昌言,或捕告反寇,諸劉與三十二人同宗共祖者,勿罷,賜姓曰王。唯國師公以女配莽子,故不賜姓。”《武五子傳》:“廣陽王嘉以獻符命,封扶美侯,賜姓王氏,”《諸侯王表》:“魯王閔獻神書,言莽德封列侯,賜姓王?!薄爸猩酵醭啥极I書,言莽德,封列侯,賜姓王?!薄锻踝雍畋怼罚骸靶锣l(xiāng)侯佟,元始五年,上書言莽宜居攝,莽篡位,賜姓王?!比舸酥悾馕湄M得而復封之乎?又《王子侯表》序曰:“元始之際,王莽攝朝,偽褒宗室侯及王之孫焉。居攝而愈多,非其正,故弗錄,旋踵亦絕?!庇挚梢娒z位之所封者,光武皆不紹封也。夫惟于親親之中而寓褒忠之意,則于安眾之封見之。史文雖略,千載之下可以情測也。此一代之大典,不可不論。
《武五子傳》:“昌邑王賀,廢封為?;韬睿?。元帝復封賀子代宗為海昏侯。傳子至孫,今見為侯?!薄侗怼吩疲骸百R以神爵三年薨,坐故行淫辟,不得置后,初元三年,厘侯代宗,以賀子紹封,傳至孫原侯保世嗣,傳至曾孫侯會邑嗣,免,建武復封。”是光武之復封有此二人,安眾以褒忠,?;枰試L居尊位故與?
《功臣表》:“蕭何九世孫禹,王莽始建國元年更為蕭鄉(xiāng)侯。莽敗,絕?!薄安軈⑹缹O宏,舉兵佐軍,詔封平陽侯,十一世侯曠嗣,今見?!狈枪馕渲∮凇艉疃裼谄疥栆玻怯泄Σ缓?,高帝法也。
紅陽侯王泓,以與諸劉結(jié)恩,父丹降為將軍,戰(zhàn)死。富平侯張純,以先來詣闕,皆得紹封,而杜憲、趙牧并以先降梁王,不得嗣,光武命功之典如此。○漢侯國《漢書·地理志》,京兆尹、左馮翊、右扶風并無侯國,以在畿內(nèi)故也。然《功臣侯表》有陽陵侯傅寬、高陵侯王虞人,《恩澤侯表》有高陵侯翟方進,并左馮翊縣名。《功臣侯表》平陵侯蘇建、平陵侯范明友,右扶風縣名。而高陵下曰“瑯琊”,二平陵下曰“武當”,則知此鄉(xiāng)名之同于縣者,而非三輔也。若后漢則新豐侯單超、新豐侯段、京兆縣夏陽侯馮異、櫟陽侯景丹、臨晉侯楊賜,并左馮翊縣。好侯耿、槐里侯萬修,槐里侯竇武、槐里侯皇甫嵩、邑侯宋弘、侯董卓,并右扶風縣。而嵩傳云:“食槐里、美陽兩縣,八千戶?!鄙w東都之后,三輔同于郡國矣。
《地理志》侯國有注有不注,殆不可曉意者,班史亦仍前人之文,止據(jù)其時之見在者而書之乎?
○都《詩》毛氏傳:“下邑曰都,”后人以為人君所居,非也??贾?jīng),則《書》之云“大都小伯”,《詩》之云“在浚之都”,“作都于向”者,皆下邑也?!蹲髠鳌吩唬骸跋韧踔疲蠖疾贿^參國之一,中五之一,小九之一。”又曰:“邑有宗廟、先君之主曰都,無曰邑。”故晉二五言于獻公曰:“狄之廣莫于晉為都。”謂蒲也、屈也。士伯謂叔孫昭子曰:“將館子于都。”謂箕也。公孫朝謂季平子曰:“有都以衛(wèi)國也。”謂成也。仲由為季氏宰,將墮三都,謂后阝也、費也、成也。萊章曰:“往歲克敵,今又勝都?!敝^廩丘也?!睹献印罚骸巴踔疄槎颊撸贾迦搜?。”謂平陸也。《韓子》:“衛(wèi)嗣君以一都買一胥靡。”謂左氏也。《史記》趙良勸商君歸十五都,灌園于鄙。秦王謂藺相如:召有司按圖,指從此以往十五都予趙。齊王令章子將五都之兵,因北地之眾以伐燕。張儀說楚王,請效萬家之都以為湯沐之邑。而陳恢見沛公亦曰:“宛,大郡之都也?!逼涿加凇吨芏Y·小司徒》:“九夫為井,四井為邑,四邑為丘,四丘為甸,四甸為縣,四縣為都?!倍踔拥芩猓肮渲梢卦谘?,于是乎有都宗人、都司馬,其后乃為大邑之稱耳。故《詩》云:“彼都人士。”《禮記·月令》:“命農(nóng)勉作,毋休于都?!倍追蛘迫憾伎h鄙之治。商子言百都之尊爵厚祿,《史記》信陵君之諫魏王,謂所亡于秦者,大縣數(shù)十,名都數(shù)百。則皆小邑之稱也。三代以上,若湯居毫,太王居,并言居,不言都。至秦始皇始言:“吾聞周文王都豐,武王都鎬。豐鎬之間,帝王之都也。”而項羽分立諸侯王,遂各以其所居之地為都。王莽下書言周有東都、西都之居,而以洛陽為新室東都,常安為新室西部,后世因之,遂以古者下邑之名為今代京師之號,蓋習而不察矣。《史記·商君傳》:“筑冀闕、宮庭于咸陽,秦自雍徙都之。而集小都鄉(xiāng)邑聚為縣,置令丞,凡三十一縣?!鄙隙迹瑖贾?;下都,都鄙之都。史文兼古今語。
《漢書·晁錯傳》言:“憂勞百姓,列侯就都。”是以所封國邑為都。《后漢書·安帝紀》:“徙金城郡,都襄武?!薄洱媴鳌罚骸盁斍挤N號多等皆降,始復得還都令居。”是以郡治為都。而《食貸志》言:“長安及五都?!币月尻枺?、臨淄、宛、成都為五都,而長安不與焉,此又所謂通邑大都居一方之會者也。若后世國都之名,專于天子,而諸侯王不敢稱矣。
《史記》:“孝景中三年,軍東都門外。”此時未有東都,其曰東都門,猶言東郭門也。《三輔黃圖》:“長安城東出北頭第一門曰宣平門,民間所謂東都門?!?br>○鄉(xiāng)里以縣統(tǒng)鄉(xiāng),以鄉(xiāng)統(tǒng)里,備書之者《史記》:“老子,楚苦縣歷鄉(xiāng)曲仁里人”;“樗里子室在昭王廟西,渭南陰鄉(xiāng)樗里”是也。書縣里而不言鄉(xiāng):《史記》:“高祖沛豐邑中陽里人?!奥櫿T深井里人。”“淳于意師臨淄元里公乘陽慶。”《漢書》:“衛(wèi)太子亡至湖泉鳩里”是也。亦有書鄉(xiāng)而不言里:《史記》:“陳丞相平,陽武戶牖鄉(xiāng)人。”“王翦,頻陽東鄉(xiāng)人”是也。
古時鄉(xiāng)亦有城。《漢書·朱邑傳》:“其子葬之桐鄉(xiāng)西郭外。”
○都鄉(xiāng)《集古錄·宋宗愨母夫人墓志》:“涅陽縣都鄉(xiāng)安眾里人。”又云:“◆于秣陵縣都鄉(xiāng)石泉里。”都鄉(xiāng)之制,前史不載。按都鄉(xiāng)蓋即今之坊廂也。《漢濟陰太守孟郁堯廟碑》:“成陽仲氏屬都鄉(xiāng)高相里。”
○都鄉(xiāng)侯后漢封國之制,有鄉(xiāng)侯,有都鄉(xiāng)侯。傳中言都鄉(xiāng)侯者甚多,皇甫嵩封槐里侯,忤中常侍趙忠、張讓,削戶六千,更封都鄉(xiāng)侯。具珍有罪,詣獄,謝上還東武侯印緩,詔貶為都鄉(xiāng)侯。是都鄉(xiāng)侯在列侯之下也。趙忠以與誅梁冀功,封都鄉(xiāng)侯。延嘉八年,貶為關內(nèi)侯。是都鄉(xiāng)侯在關內(nèi)侯之上也。良賀卒,帝封其養(yǎng)子為都鄉(xiāng)侯,三百戶。是都鄉(xiāng)侯所食之戶數(shù)也”梁冀得罪,徙封比景都鄉(xiāng)侯,是都鄉(xiāng)侯亦必有所封之地,而不言者,史略之也。鄉(xiāng)侯,都亭侯,亭侯,或言地,或不言地,亦同此。
○封君七國雖稱王,而其臣不過稱君,孟嘗君、平原君、信陵君、春申君是也。秦則有稱侯者,如穗侯、應侯、文信侯,而蔡澤但為剛成君。漢興,列侯曰侯,關內(nèi)侯曰君??装砸詭熧n爵關內(nèi)侯,號褒成君。其薨也,溢日烈君。宋時《登科錄》必書某縣某鄉(xiāng)某里人?!妒捝娇h志》曰:“改鄉(xiāng)為都,改里為圖,自元始?!薄都味h志》曰:“圖即里也,不曰里而曰圖者,以每里冊籍首列一圖,故名曰圖?!笔且?。今俗省作“‘◆”。謝少連作《歙志》,乃曰:“◆音鄙?!蹲髠鳌范急捎姓?,即其立名之始?!逼湔f鑿矣。
○亭秦制:十里一亭,十亭一鄉(xiāng)。以今度之,蓋必有居舍,如今之公署。鄭康成《周禮·遺人》注曰:“若今亭有室矣?!惫拾粤晡局估顝V宿亭下。張禹奏請平陵肥牛亭部處,上以賜禹,徙亭它所,而《漢書》注云:“亭有兩卒:一為亭父,掌開閉掃除;一為求盜,掌逐捕盜賊”是也。如今之村堡?!俄n非子入“吳起為魏西河守。秦有小亭,臨境。起攻亭,一朝而拔之,”《漢書》“息夫躬歸國,未有第宅,守居丘亭,奸人以為侯家富,常反守之。”《匈奴傳》“見畜布野而無人牧者,怪之,乃攻亭。”叫麥漢書·公孫瓚傳》“卒逢鮮卑數(shù)百騎,乃退人空亭”是也。又必有人民,如今之鎮(zhèn)集。漢封功臣有亭侯是也,亦謂之下亭,《風俗通》:“鮑宣州牧行部,多宿下亭”是也。其都亭則如今之關廂。司馬相如往臨邛,舍都亭。嚴延年母止都亭,不肯入府。何并斬王林卿奴頭,并所剝建鼓,置都亭下。《后漢書》:“陳王寵有強弩數(shù)千張,出軍都亭。會稽太守尹興使陸續(xù)于都亭賦民饣粥。酒泉龐娥刺殺仇人于都亭。《吳志》:魏使邢貞拜權為吳王,權出都亭候貞”是也。京師亦有都亭。《后漢書》:張綱埋其車輪于洛陽都亭。竇武召會北軍五校士屯都亭,何進率左右羽林五營士屯都亭。王喬為葉令,帝迎取其鼓置都亭下是也。蔡質(zhì)《漢儀》:洛陽二十四街,街一亭;十二城門,門一亭,人謂之旗亭。《史記·三代世表》,諸先生言:“與方士考功會旗亭下”是也。后代則但有郵亭、驛亭之名,而失古者居民之義矣。○亭侯《通典》:“獻帝建安初,封曹操為費亭侯。亭侯之制自此始也。”恐不然。靈帝以解讀亭侯人繼?!痘傅奂o》:封單超等五人為縣侯,尹勛等七人為亭侯。列傳中為亭侯者甚多,大抵皆在章和以后。丁言能薄功微,得鄉(xiāng)亭厚矣。樊宏愿還壽張,食小鄉(xiāng)亭。則建武中似已有亭侯矣。
○社社之名起于古之國社、里社,故古人以鄉(xiāng)為社。《大戴禮》:“千乘之國,受命于天子,通其四疆,教其書社?!薄豆茏印罚骸胺搅锩簧纭笔且病!蹲髠鳌ふ压迥辍罚骸褒R侯唁公曰:‘自莒疆以西,請致千社。’”注:“二十五家為社,千社二萬五千家?!薄栋Ч迥辍罚骸褒R與衛(wèi)地自濟以西、禚媚杏以南書社五百?!薄蛾套印罚骸熬肮梏斁厣疥帞?shù)百社?!庇衷唬骸熬肮撽逃枰云疥幣c槁邑反市者十一社?!庇衷唬骸拔粑嵯染腹詴缥灏俜夤苤?,不辭而受。”《荀子》:“與之書社三百,而富人莫之敢拒,”《戰(zhàn)國策》:“秦王使公子他謂趙王曰:‘大國不義,以告敝邑,而賜之二社之地。’”《商子》:“湯武之戰(zhàn),士卒坐陳者,里有書社,”《呂氏春秋》:“武王勝殷,諸大夫賞以書社。”又曰:“衛(wèi)公子啟方以書社四十下衛(wèi)。”又曰:“越王請以故吳之地,陰江之浦書社三百以封墨子?!苯窈幽稀⑻?、青州鄉(xiāng)鎮(zhèn)猶以社為稱。古者春秋祭社,一鄉(xiāng)之人無不會集,《三國志》注:“蔣濟為太尉,嘗與桓范會社下”是也?!稘h書·五行志》“兗州刺史浩賞禁民私所自立社?!背辑懺唬骸芭f制二十五家為一社,而民或十家、五家共為田社,是私社。”《隋書·禮儀志》“百姓二十五家為一社。其舊社及人稀者不限?!焙笕司弁浇Y(jié)會亦謂之社,萬歷末,士人相會課文,各立名號,亦曰某社某社。崇禎中,有陸文升奏訐張溥等復社一事,至奉旨察勘,在事之官多被降罰?!端问贰ぱ︻亗鳌贰耙莺佬绽罴祝Y(jié)客數(shù)十人,號沒命社。”《曾鞏傳》“章丘民聚黨村落間,號霸王社?!薄妒鄠鳌贰皳P州群不逞為俠于閭里,號亡命社?!倍迥┳S郡城有黑社、白社之名。《元史·泰定帝紀》:“禁饑民結(jié)扁擔社,傷人者杖一百?!辈恢裰咳撕稳《艘病L靻⒁院?,士子書刺往來,社字猶以為泛,而曰盟,曰社盟,此《遼史》之所謂刺血友也。今日人情相與,惟年、社、鄉(xiāng)、宗四者而已。除卻四者,便然喪其天下焉?!饸v代帝王陵寢宋太祖干德四年十月癸亥,詔歷代帝王陵寢,太昊以下十六帝,各給守陵五戶,蠲其他役,長吏春秋奉祀;商中宗以下十帝,各給三戶,歲一享;秦始皇以下十五帝,各給二戶,三歲一祭;周桓王以下三十八帝,州縣常禁樵采;仍詔吳越國王錢淑修奉禹墓。其時天下未一,而首發(fā)此詔,可謂盛德之事。惜當日儒臣考之不審,以致傳訛后世,如云周文王、武王、成王、康王并葬京兆咸陽縣者,按劉向曰:“文、武、周公葬于畢。”《皮記·周本紀》“太史公曰:畢在鎬東南杜中。”《皇覽》曰:“文王、武王、周公家皆在京兆長安鎬聚東杜中。”郭璞《山海經(jīng)》注同。《書》序:“周公亮,成王葬于畢?!眰髟唬骸安桓页贾芄适菇?、武之墓?!闭x曰:“按《帝王世紀》云:“文,武葬于畢,畢在杜南?!薄稌x書·地道記》亦云:“畢在杜南,與畢陌別。”
《史記·周本紀》正義引《括地志》曰:“文王、武王墓在雍州萬年縣西南二十八里畢原上?!贝似湓谖妓隙趴h之中甚明。而今乃祭于渭北咸陽縣之北十五里,蓋據(jù)顏師古《劉向傳》注:“畢陌在長安西北四十里”之誤。按《史記·秦本紀》集解引《皇覽》曰:“秦武王冢在扶風安陵縣西北畢陌中大冢是也,人以為周文王冢,非也,周文王冢在杜中?!庇帧肚厥蓟时炯o》未正義曰:“《括地志》云:秦惠文王陵在雍州咸陽縣西北一十四里?!庇衷疲骸扒氐课渫趿暝谟褐菹剃柨h西十里,俗名周武王陵,非也?!笔俏羧艘艳q之甚明。今祭周之文王、武王而于秦惠文王、悼武王之墓,不亦誣乎!至云后魏孝文帝氏陵在耀州富平縣東南,尤謬?!段簳费裕旱坌⒂谖拿鞔蠛螅擞谟拦塘陽|北里余營壽宮,遂有終焉之志。及遷洛陽,乃自表氵厘西,以為山陵之所,而方山虛宮,號曰萬年堂云。其曰方山者,代都也。氵厘西者,洛陽也。孝文自代遷洛,安得葬富平哉。葬富平者,西魏之文帝,乃孝文之孫,名寶炬,以南陽王,為字文泰所立,在位十七年,葬永陵。《魏書》出于東朝,不載其事。而《北史》為立本紀,且曰:“嘗登逍遙觀,望嵯峨山,謂左右曰:‘望此令人有脫屣之意。’”然則今富平縣東南三十里之陵即永陵也。
上有宋碑,乃謬指為孝文之葬,而歷代因之,豈非五代喪亂之余,在朝罕淹通之士,而率爾頒行,不遑尋究,以至于今日乎?嗟乎,近事之著在史書灼如此,而世之儒生且不能知,乃欲與之考橋山,訂蒼梧,其茫然而失據(jù)也宜矣!又考《冊府元龜》:“唐高宗顯慶二年二月,帝在洛陽宮,遣使以少牢祭漢光武、后魏孝文帝陵。”則孝文之祭在洛陽,于唐時未誤。又曰:“憲宗元和十四年正月,詔以周文王、武王柯在咸陽縣,俾有司修飾?!眲t似已在渭北矣?!段簳罚骸靶⑽奶投荒晡逶拢彩拐咭蕴渭乐芪耐跤阱?、武王于鎬?!薄端鍟贰鞍阎芪耐?、武王于澧、渭之郊。”《舊唐書》“周文王、大公配祭于澧,周武王、周公、召公配祭于鎬。”并與《皇覽》之言合,自古所傳當在渭南。又韓文公《南山詩》“前尋徑杜墅,堂蔽畢原陋?!币嘀^其在杜中。韓即元和間人,或其遺跡未泯。憲宗之詔言詞不言墓,非一地也。
干德四年詔,誤以魏孝文、文帝為一人。《淳化閣帖》誤以梁高祖武帝為二人。○堯家靈臺《漢書·地理志》“濟陰成陽有堯冢靈臺。”《后漢書·章帝紀》“元和二年二月,東巡狩,使使者詞唐堯于成陽靈臺。”《安帝紀》“延光三年二月庚寅,使使者祠唐堯于成陽?!薄痘视[》云:“堯冢在濟陰成陽?!被矢χk《帝王世紀》云:“堯葬濟陰成陽西北四十里,是為谷林,”《水經(jīng)注》“城陽西二里有堯陵,陵南一里有堯母慶都陵,于城為西南,稱日靈臺。鄉(xiāng)日崇仁,邑號修義,皆立廟,四周列水潭而不流。水澤通泉,泉不耗竭,至豐魚筍,不敢采捕。廟前并列數(shù)碑,括柏成林。二陵南北列,馳道徑通,皆以磚砌之,尚修整。堯陵東城西五十徐步,中山夫人詞,堯妃也,石壁階墀仍舊,南西北三面長櫟聯(lián)蔭,扶疏里余。中山夫人洞南有仲山甫冢,冢西有石廟,羊虎破碎略盡。于城為西南,在靈臺之東北,”《宋史》“神宗熙寧元年七月已卯,知催州韓鋒言:‘堯陵在雷澤縣東林山,陵南有堯母慶都靈臺廟。請敕本州春秋致祭,置守陵五戶,免其租,奉灑掃,從之。”而《集古錄》有漢堯祠及堯母詞碑,是廟與碑宋時猶在也。然開寶之詔,帝堯之祠乃在鄆州,意者自石晉開運之初,黃河決于曹、濮,堯陵為水所浸,乃移之高地乎?而后代因之,不復考正矣。舜涉方乃死,見于《書》。禹會諸侯于涂山,見于《傳》。惟堯不聞有巡狩之事?!赌印吩唬骸皥虮苯毯醢说遥浪?,葬蛩山之陰。舜西教乎七戎,道死,葬南已之市。禹東教乎九夷,道死,葬會稽之山?!贝藨?zhàn)國時人之說也。自此以后,《呂氏春秋》則曰“堯葬于林”,太史公則曰“堯作游成陽”,劉向則曰“堯葬濟陰”,《竹書紀年》則曰“帝堯八十九年作游宮于陶,九十年帝游居于陶,一百年帝涉于陶”?!墩f文》“陶,再成丘也,在濟陰有堯城,堯嘗所居,故堯號陶唐氏?!倍鴪蛑沂级ㄓ诔申栆樱珗蚨?、平陽相去甚遠,毫期之年,禪位之后,豈復有巡游之事哉?囚堯愜朱之說,并出于《竹書》,而鄄城之跡亦復相近?!对姟贰ⅰ稌匪惠d,千世之遠,其安能信之?
《山海經(jīng)·海外南經(jīng)》“狄山,帝堯葬于陽。”注:“《呂氏春秋》曰:堯葬和林。”今成陽縣西。東阿縣城次鄉(xiāng)中、儲陽縣湘亭南皆有堯冢。”
《臨汾縣志》曰:“堯陵在城東七十里,俗謂之神林。高一百五十尺,廣二百徐步,旁皆山石,惟此地為平土,深丈余,其廟正殿三間,龐十間,山后有河一道,有金泰和二年碑記。竊考舜涉方乃死,其后在九疑。禹會諸侯于江南,計功而崩,其陵在會稽。惟堯之巡狩不見經(jīng)傳,而此其國都之地,則此陵為堯陵無疑也?!卑粗舅摚茷榻?;但自漢以來,皆云堯葬濟陰成陽,未敢以往人之言為信。
○主飼《漢書·萬石君傳》“石慶為齊相,齊人為立石相祠?!薄队诙▏鴤鳌贰案赣诠珵榭h獄吏,郡中為之立生飼,號曰于公洞。”《漢紀》“奕布為燕相,有治跡,民為之立生詞。”此后世生祠之始。
今代無官不建生飼,然有去任未幾而毀其像、易其主者。川日唐書》“狄仁杰為魏州刺史,人吏為立生祠。及去職,其子暉為魏州司功參軍,貪暴,為人所惡,乃毀仁杰之祠。”則唐時已有之矣。《后漢書》“張翁為越太守,有遺愛。其子湍復為太守,蠻人歡喜,奉迎道路,曰:‘郎君儀貌類我府君。’后湍頗失其心,有欲叛者,諸蠻耆老相曉語曰:‘當為先府君故。’遂以得安。”然則魏人之因子而毀其父祠,曾越售蠻人之不若邪。
○主碑《西京雜記》“平陵曹敞,其師吳章為王莽所殺,人無敢收葬者,弟子皆更名他師。敞時為司徒椽,獨稱吳章弟子,收葬其尸。平陵人生為立碑于吳章墓側(cè)?!贝松⒈伎h。
《晉書》“南陽王模為公師藩等所攻,廣平太守丁紹率眾救模,模感紹德,敕國人為紹生立碑?!薄疤票驗槭钩止?jié)監(jiān)幽州諸軍事,百姓追慕彬功德,生為立碑作頌。”史之所書,居官而生立碑者,有此二事。唐武后圣歷二年,制州縣長吏,非奉有敕旨,毋得擅立碑。劉禹錫《高陵令劉君遺愛碑序》曰:“太和四年,高陵人李仕清等六十三人,具前令劉君之德,詣縣,請以金石刻,縣令以狀申于府,府以狀考于明法吏,吏上言。謹按寶應詔書,凡以政績將立碑者,具所紀之文上尚書考功,有司考其詞,宜有紀者乃奏。明年八月庚午,詔曰:可?!眰?nèi)仗茣む嶅珎鳌贰案目脊T外郎。刺史有驅(qū)迫人吏上言政績,請刊石紀德者,瀚探得其情,條責廉使,巧跡遂露。人服其敏識?!笔翘茣r頌官長德政之碑必上考功,奉旨乃得立。《宋史》言:“太祖建隆元年十月戊子,詔諸道長貳,有異政請立碑者,委參軍驗實以聞?!苯袷懒⒈槐卣堉迹呅栔畽嗖僦韵?,不但溢美之文無以風勸,而植于道旁,亦無過而視之者,不旋睡而與他人作鎮(zhèn)石矣。
《冊府允龜眾“宋為相,奏言:‘臣伏見韶州奏事云:廣州與臣立遺愛頌。夫碑所以頌德紀功,臣在郡日,課無所稱,幸免罪戾。一介俗吏,何足書能,濫承恩施?見在樞密,以臣光寵,成彼諂諛。欲革此風,望自臣始,請敕廣府即停。’從之。時鄭州百姓亦為前刺史孟溫禮樹碑,因是亦命罷之。”
張籍《送裴相公赴鎮(zhèn)太原詩人“明年塞北清蕃落,應建生柯請立碑?!币詴x公之勛名而頌祝之辭止此,當日碑詞之難得可知矣?!饛埞亍短饕唤y(tǒng)志·永平府名宦》有唐張仲素。德宗時,以列將事盧龍軍節(jié)度使張允伸,耀平州刺史。允伸卒,詔仲素代為節(jié)度使同平章事??贾隆⑴f《唐書》列傳,則云:張仲武為盧龍節(jié)度使,破降回鵲,又破奚北部及山奚,威加北翟,擢累檢校司徒同中書門下平章事,卒。子直方,多不法,畏下變起,奔京師軍中,以張允伸總后務,詔賜族節(jié),在鎮(zhèn)二十三年,比歲豐登,邊鄙無虞。張公素以軍校事允伸,擢平州刺史,允伸卒,子簡會為副大使。公素以兵來會喪,簡會出奔,詔以公素為節(jié)度使。性暴厲,眸子多白,燕人號白眼相公。為李茂勛所襲,奔京師,貶復州司戶參軍。按盧龍節(jié)度使前往三人皆張姓,日仲武,曰允伸,曰公素。今乃合二名而曰仲素,及詳其歷官,即公素也,又其逐簡會,在懿宗咸通十三年,距德宗時甚遠,且又安取此篡奪暴戾之人而載之名宦乎?今灤州乃耙之名宦祠。吁!其辱朝廷之典而貽千載之笑也已。
又考唐時別有一張仲素,字繪之。元和中為翰林學士,有詩名?!杜f唐書·楊放陵傳》所謂屯田員外郎張仲素,白居易《燕子樓詩》序所謂司勛員外郎張仲素績之。即其人也,然非盧龍節(jié)度使。
○王亙《肇慶府志》“宋王亙,淳熙中為博羅令,筑隨龍、蘇村二堤,民賴其利。后知南恩。”《一統(tǒng)志》誤作“王旦。”今《博羅名宦》稱:“宋丞相文正公,前博羅令?!倍恢恼磭L為此官。淳熙,又孝宗年號也。蓋士不讀書,而把典之荒唐也久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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