忠貴〔一〕第十一
作者：王符世有莫盛之福，又有莫痛之禍。處莫高之位者，不可以無莫大之功。竊亢龍之極貴者〔二〕，未嘗不破亡也。成天地之大功者，未嘗不蕃昌也〔三〕。
〔一〕后漢書本傳作“貴忠”。○鐸按：本篇敘錄云：“位以德興，德貴忠立?！敝矣谝蝗硕\于兆民者，則不得謂之忠。蓋忠可貴，而有辨焉。賊于民者，天罰之。天罰之，實民罰之也。凡言天者，托之以說教耳。
〔二〕“者”字舊脫?！踩匙⒁娝假t篇。
帝王之所尊敬〔一〕，天之所甚愛者，民也〔二〕。今人臣受君之重位，牧天之所甚愛〔三〕，焉可以不安而利之，養(yǎng)而濟之哉〔四〕﹖是以君子任職則思利民〔五〕，達(dá)上則思進賢〔六〕，功孰大焉﹖故居上而下不重也，在前而后不殆也〔七〕。書稱“天工人其代之〔八〕”，王者法天而建官〔九〕，自公卿以下，至于小司〔一０〕，輒〔一一〕非天官也﹖是故明主不敢以私愛，忠臣不敢以誣能〔一二〕。夫竊人之財，猶謂之盜〔一三〕，況偷天官以私己乎〔一四〕﹖以罪犯人，必加誅罰，況乃犯天，得無咎乎〔一五〕？
〔一〕本傳作“夫帝王之所尊敬者天也”。按春秋繁露郊義篇云：“天者，百神之君也；王者之所最尊也”?！痂I按：當(dāng)從本傳，天、民韻?！捕诚迨哪曜髠鳎骸畮煏缭唬骸疤熘異勖裆跻?！”’
〔三〕襄十四年左傳：‘師曠曰：“天生民而立之君，使司牧之?！薄瘽h書鮑宣傳云：“為天牧養(yǎng)元元?！?br>〔四〕漢書高帝紀(jì)十一年詔曰：“賢人已與我共平之矣，而不與吾共安利之可乎﹖”晁錯傳云：“知所以安利萬民，則海內(nèi)必從矣?！币紫缔o下傳云：“萬民以濟。”
〔五〕桓六年左傳云：“上思利民，忠也?！闭f苑建本篇云：“賢臣之事君也，茍有可以安國家利民人者，不避其難，不憚其勞，以成其義。”政理篇云：“知為吏者，奉法利民?！?br>〔六〕漢書楚元王傳劉向封事云：“賢人在上位，則引其類而聚之于朝?！背撸骸K子曰：“忠臣之于君也，必進賢人以輔之。”呂氏春秋贊能篇云：“功無大乎進賢。”〔七〕文子道德篇：‘老子曰：“居上而民不重，居前而眾不害?！薄?br>〔八〕皋陶謨?！痂I按：已見思賢篇。
〔九〕后漢書劉玄傳：‘李淑云：“三公上應(yīng)臺宿，九卿下括河海，故天工人其代之。”’論衡紀(jì)妖篇云：“天官百二十，與地之王者無以異也。地之王者，官屬備具，法象天官，稟取制度?！被赴四旯騻魇枰呵镎f云：“立三臺以為三公，北斗九星為九卿，二十七大夫內(nèi)宿部衛(wèi)之，列八十一紀(jì)以為元士，凡百二十官焉?！?br>〔一０〕按后漢時有上司、小司之稱。中論譴交篇云：“下及小司，列城墨綬，莫不相商以得人，自矜以下士?！毙∷?，謂官職之卑者。其稱上司者，皆謂司馬。光武改司馬為太尉，故太尉稱上司，見后漢書郎顗、劉愷、楊震傳，及后漢紀(jì)章帝元和三年。若史弼傳云：“承望上司，誣陷良善”，吳佑傳章懷注引陳留耆舊傳云：“佑處同僚無私書之問，上司無箋檄之敬”，則皆以為上官之通稱矣。
〔一一〕“輒”疑“孰”。
〔一二〕管子法法篇云：“明君不以祿爵私所愛，忠臣不誣能以干爵祿?！薄痂I按：誣能，謂本無能而自以為能。荀子君道篇：“臣不能而誣能，則是臣詐也?！表n非子二柄篇：“君見好，則群臣誣能。”語皆本于管子。
〔一三〕僖廿四年左傳介之推語。
〔一四〕○鐸按：僖二十四年左傳“偷”作“貪”。俞樾云：‘“貪”讀為“探”。探，取也。“偷”亦“取”也?！瘎⑽匿吭唬骸巴堤臁被蜃笫吓f說?！?br>〔一五〕○鐸按：遏利篇云：“盜人必誅，況乃盜天乎﹖得無受禍焉﹖”注見彼。五代建侯，開國成家，傳嗣百世，歷載千數(shù)〔一〕，皆以能當(dāng)天官，功加百姓。周公東征，后世追思〔二〕，召公甘棠，人不忍伐，〔三〕見愛如是，豈欲私害之者哉〔四〕﹖此其后之封君多矣〔五〕，或不終身，或不期月，而莫隕墜，其世無者，載莫盈百，是人何也哉〔六〕﹖
〔一〕注見思賢篇。
〔二〕詩破斧。
〔三〕詩甘棠。〔四〕史記商君傳集解引新序云：‘昔周、召施善政，及其死也，后世思之，“蔽芾甘棠”之詩是也。嘗舍于樹下，后世思其德，不忍伐其樹，況其身乎﹖’今新序佚此文。
〔五〕史記樂書云：“封君世辟?！?br>〔六〕“而莫”以下，文有脫誤。按漢書高惠高后文功臣表敘引杜業(yè)說云：“昔唐以萬國致時雍之政，虞、夏以之多群后饗共己之治。湯法三圣，殷氏太平。周封八百，重繹來賀。成王察牧野之克，顧群后之勤，知其恩結(jié)于民心，功光于王府也，故追述先父之志，錄遺老之策，高其位，大其寓。至其沒也，世主嘆其功，無民而不思。所息之樹且猶不伐，況其廟乎﹖是以燕、齊之祀與周并傳，子繼弟及，歷載不墮。豈無刑辟﹖繇祖之竭力，故支庶賴焉。跡漢功臣，亦皆割符世爵，受山、河之誓。百余年閑，而襲封者盡，或絕失姓，或乏無主，朽骨孤于墓，苗裔流于道。以往況今，甚可悲傷?！贝宋淖浴拔宕币韵拢髳d本于彼?！笆呛我苍铡币妱駥⑵?，此“人”字亦疑衍?！痂I按：“莫”下疑脫“不”字。“世無”疑當(dāng)作“撫世”，語見下文及德化篇?！耙病币僧?dāng)作“在”。
五代之臣，以道事君〔一〕，以仁撫世，澤及草木〔二〕，兼利外內(nèi)，普天率土〔三〕，莫不被德〔四〕，其所安全，真天工也。是以福祚流衍〔五〕，本枝百世〔六〕。季世之臣〔七〕，不思順天，而時主是諛，謂破敵者為忠，多殺者為賢。白起、蒙恬〔八〕，秦以為功，天以為賊。息夫、董賢〔九〕，主以為忠，天以為盜。此等之儔，雖見貴于時君，然上不順天心，下不得民意〔一０〕，故卒泣血號咷，以辱終也〔一一〕。易曰：“德薄而位尊，智小而謀大，力少而任重，鮮不及矣〔一二〕?！笔枪实虏环Q其任，其禍必酷；能不稱其位，其殃必大。
〔一〕論語。
〔二〕漢書嚴(yán)助傳淮南王上書云：“恩至禽獸，澤及草木?！?br>〔三〕后漢書班彪后固傳明堂詩：“普天率土，各以其職?！闭聭炎ⅲ骸娦⊙旁唬骸颁咛熘拢峭跬?；率土之濱，莫非王臣?！薄捌铡币唷颁摺币??！?br>〔四〕漢書禮樂志：‘董仲舒云：“德化被四海?！薄参濉碀h書敘傳王命論云：“福祚流于子孫?！薄擦吃娢耐??！爸Α苯褡鳌爸А?。莊六年左傳引詩與此同。
〔七〕昭三年左傳：‘晏子曰：“此季世也。”’
〔八〕并見史記。
〔九〕并見漢書?！惨唬啊碀h書元后傳：‘王章云：“上順天心，下安百姓?！薄趺髟疲骸俺许樚煨?，快百姓意?！薄惨灰弧骋淄蜕狭骸捌獫i如?！甭蒙暇牛骸奥萌讼刃筇枂G?！被茨献涌姺Q訓(xùn)云：‘小人在上位，如寢關(guān)曝纊，不得須臾寧，故易曰：“乘馬班如，泣血漣如?！毖孕∪颂幏瞧湮?，不可長也?！惨欢骋紫缔o下傳?！吧佟苯癖咀鳌靶 保剖?jīng)作“少”。按晉書山濤傳云：“德薄位高，力少任重。”后漢書朱馮虞鄭周列傳贊章懷注引易同。荀子儒效篇：“能小而事大，辟之是猶力之少而任重也。”亦用易語。錢宮詹大昕云：‘三國志王修傳注引魏略：“力少任重?！睗h書王莽傳：“自知德薄位尊，力少任大?！苯癖尽吧佟弊鳌靶 ?，惟北宋景佑本是“少”字?！痂I按：經(jīng)義述聞二王念孫曰：‘“少”與“小”形聲皆相似，又涉上句“知小”而誤耳。今本作“力小”，乃后人依俗本改之。集解引虞注尚未改。又潛夫論及群書治要、顏師古漢書敘傳注引易并作“力少而任重”。明涂禎本鹽鐵論毀學(xué)篇：“故德薄而位高，力少而任重”，即本系辭傳文，張之象本復(fù)改“少”為“小”?！?br>且夫竊位之人〔一〕，天奪其鑒〔二〕，神惑其心。是故貧賤之時，雖有鑒明之資〔三〕，仁義之志，一旦富貴，則背親捐〔四〕舊，喪其本心〔五〕。皆疏骨肉而親便辟〔六〕，薄知友而厚狗馬〔七〕。財貨滿于仆妾〔八〕，祿賜盡于猾奴〔九〕。寧見朽貫千萬，而不忍賜人一錢；寧積粟腐倉，而不忍貸人一斗〔一０〕。人多驕肆，〔一一〕負(fù)債不償〔一二〕，骨肉怨望于家〔一三〕，細(xì)民謗讟于道〔一四〕。前人以敗，后爭襲之，誠可傷也。
〔一〕注見賢難篇。
〔二〕僖二年左傳云：“是天奪之鑒，而益其疾也?！薄痂I按：晉語二作“天奪其鑒”?！捌洹豹q“之”也。荀子君道篇：“然而求卿相輔佐，則獨不若是其公也?！表n詩外傳二“其”作“之”，是“其”與“之”同也。他例詳經(jīng)傳釋詞卷五、卷九。
〔三〕王先生云：‘“鑒明”當(dāng)依本傳作“明察”，鑒、察形近而訛?！^培按：“鑒”蓋“賢”之誤，漢書五行志云：“人君有賢明之材，畏天威命?！蓖醢齻髟疲骸笆辣赜惺ブ?，而后有賢明之臣?！薄菜摹场熬琛迸f作“損”，據(jù)傳改。
〔五〕孟子云：“此之謂失其本心?！?br>〔六〕史記伍子胥傳云：“疏骨肉之親?！薄氨佟弊x為“嬖”。漢書佞幸傳贊云：“咎在親便嬖。”
〔七〕鹽鐵論散不足篇云：“百姓或短褐不完，而犬馬衣文繡?！闭f苑正諫篇：‘咎犯曰：“民有饑色，而馬有粟秩?！薄?br>〔八〕史記孟嘗君傳云：“仆妾余粱肉，而士不厭糟糠?！?br>〔九〕漢書貢禹傳云：“祿賜愈多，家日以益富?！币磺薪?jīng)音義一引三蒼云：“猾，黠惡也?！笔酚涁浿硞髟疲骸拌铟锱?，人之所患也?！?br>〔一０〕史記平準(zhǔn)書云：“京師之錢累巨萬，貫朽而不可校。太倉之粟，陳陳相因，充溢露積于外，至腐敗而不可食?！备咦婕o(jì)云：“實不持一錢?！碧锞粗偈兰以疲骸疤锍?fù)修厘子之政，以大斗出貨，以小斗收?！庇[八百四十“一斗”作“一升”。按此文即墨子尚同上篇所云；“腐●余財，不以相分?！?br>〔一一〕管子霸言篇云；“富而驕肆者復(fù)貧?！?br>〔一二〕說文云：“償，還也?！薄皞北緯嘧鳌柏?zé)”，責(zé)、債古今字?！痂I按：漢書宣元六王傳淮陽憲王傳：“舅張博言負(fù)責(zé)數(shù)百萬，愿王為償?！睅煿抛ⅲ骸柏?zé)，謂假貸人財物未償者也?！睗h時驕貴多假貸于民，其實勒索也。事亦見三式、斷訟篇?！惨蝗趁娊枪蛟疲骸肮侨庀嘣??！编嵭姽{云：“骨肉之親相疏遠(yuǎn)，則以親親之望，易以生怨?！卑丛?、望同義，史記陳余傳：‘
余怒曰：“不意君之望臣深也?！薄麟[云：“望，怨責(zé)也?！薄痂I按：說文：“●，責(zé)望也?！睍鴤魍ㄒ浴巴睘橹?。漢書文三王傳梁孝王傳：“上由此怨望于梁王?！本笆鮽鹘家淄鮽鳎骸敖终D，與其后祝詛上，語怨望。”陳湯傳：“海內(nèi)怨望?！薄霸雇倍制搅?。
〔一四〕晏子春秋諫下云：“不顧細(xì)民。”昭元年左傳云：“民無謗讟。”○鐸按；宣十二年左傳注；“讟，謗也?！薄爸r讟”亦二字平列。歷觀前世貴人之用心也，與嬰兒等〔一〕。嬰兒有常病，貴臣有常禍〔二〕，父母有常失，人君有常過。嬰兒常病，傷飽也；貴臣常禍，傷寵也。父母常失，在不能已于媚子〔三〕；人君常過，在不能已于驕臣〔四〕。哺乳太多〔五〕，則必掣縱而生
〔六〕；貴富太盛，則必驕佚而生過〔七〕。是故媚子以賊其軀者，非一門也；驕臣用滅其家者，非一世也〔八〕?；蛞员撑褭M逆不道〔九〕，或以德薄不稱其貴。文昌奠功，司命舉過〔一０〕，觀惡深淺，稱罪降罰，或捕格斬首〔一一〕，或拉髆掣胸〔一二〕，掊死深阱〔一三〕，銜刀都市〔一四〕，殭尸破家，覆宗滅族者，皆無功于民氓者也。而后人貪權(quán)冒寵，蓄積無極〔一五〕，思登顛隕之臺〔一六〕，樂循覆車之跡〔一七〕，愿裨福祚〔一八〕，以備員滿貫者〔一九〕，何世無之﹖〔一〕“與嬰”二字舊空，據(jù)程本。釋名釋長幼云：“人始生曰嬰兒。胸前曰嬰，抱之嬰前，乳養(yǎng)之也?！?br>〔二〕“貴臣”程本作“貴人”。按本傳及意林并作“貴臣”，下同。
〔三〕詩思齊毛傳：“媚，愛也。”
〔四〕后漢書陳元傳云：“人君患在自驕，不患驕臣?！?br>〔五〕漢書賈誼傳云：“抱哺其子”，顏師古注；“哺，
也?！?br>〔六〕說文手部：“
，引縱曰
?！?br>部：“瘛，小兒瘛瘲病也。”戴侗六書故云：“瘛瘲謂小兒風(fēng)驚，乍掣乍縱。掣，搐也；縱則掣而乍舒也。”玉篇云：“
，小兒瘨病?！卑此貑柎笃嬲撛疲骸?br>瘛筋攣。”○鐸按：今謂小兒驚風(fēng)，漢書藝文志有瘲瘛方三十卷，即治此病者。
〔七〕趙策：公子牟曰：“貴不與富期而富至，富不與粱肉期而粱肉至，粱肉不與驕奢期而驕奢至，驕奢不與死亡期而死亡至。累世以前，坐此者多矣。”成六年左傳云：“國饒則民驕佚?！薄痂I按：史記貨殖傳：“游媚貴富?！薄舶恕炒呵锓甭渡碇B(yǎng)重于義篇云：“忘義而殉利，去理而走邪，以賊其身，而禍其家?！薄百\軀”猶“賊身”。漢書梅福傳云：“漢興以來，社稷三危，呂、霍、上官，皆母后之家也。親親之道，全之為右，當(dāng)與之賢師良傅，教以忠孝之道。今乃尊寵其位，授以魁柄，使之驕逆，至于夷滅，此失親親之大者也。”此文意與彼同。
〔九〕橫逆不道，即述赦篇所云“大逆不道”也。漢書陳湯傳云；“不道無正法，以所犯劇易為罪?！贝竽?，不道之劇者。
〔一０〕史記天官書云：“斗魁戴匡六星曰文昌宮，四曰司命。”禮記祭法：“司命”，鄭注：“司命主督察三命?！笔柙疲骸适显疲骸八久撸牟龑m星。”’白虎通壽命篇云：“隨命者，隨行為命，欲使民務(wù)仁立義無滔天，滔天則司命舉過，言則用以弊之。”后漢書張衡傳章懷注引春秋佐助期曰：“司命神名為滅黨，長八尺，小鼻，望羊，多髭，
瘦，通于命運期度?！?br>〔一一〕后漢書劉盆子傳章懷注：“相拒而殺之曰格?！卑礉h書馮奉世后野王傳：“池陽令并素行貪污，野王部督郵掾趙都按驗，得其主守盜十金罪，收捕。并不首吏，都格殺?！鳖亷煿抛ⅲ骸安皇桌?，謂不伏從收捕也?！?br>〔一二〕莊元年公羊傳：“搚干而殺之”，何休注：“搚，折聲也。”釋文：‘“搚”亦作“拉”?！屆屪巳菰疲骸俺?，制也。制頓之使順己也。”鹽鐵論散不足篇云：“吏捕索掣頓，不以道理?！崩m(xù)漢書五行志載梁冀事云：“吏卒掣頓，折其要脊?！?br>〔一三〕周禮掌囚：“凡殺人者，踣諸巿?！编嵶ⅲ骸磅?，僵尸也?！薄稗濉迸c“踣”同?！摆濉眰髯鳌袄巍薄０础摆濉鄙w“”之誤。廣韻云：‘“”與“牢”同?！瘽h碑“太牢”字多作“”。鹽鐵論褒賢篇云：“身在深牢，莫知恤視。”后漢書黨錮傳范滂傳論云：“幽深牢，破室族?！薄痂I按：漢書谷永傳：“又以掖庭獄大為亂阱”，顏注：“穿地為坑阱以拘系罪人也。”“阱”與“阱”同，今謂地牢也。
〔一四〕漢書王嘉傳云：“奉職負(fù)國，當(dāng)伏刑都巿，以示萬眾。”○鐸按：三式篇：“其耗亂無狀者，皆銜刀瀝血于市。”銜刀，謂以刀斷脰，猶今俗言“刀嵌頸”也。
〔一五〕楚語：‘斗且廷見令尹子常，歸以語其弟曰：“令尹問蓄聚積實，如餓豺狼焉，殆必亡者也?！薄氖四曜髠髟疲骸柏澯陲嬍?，冒于貨賄，聚歛積實，不知紀(jì)極?！倍抛ⅲ骸懊啊币唷柏潯币??！?br>〔一六〕太玄經(jīng)上次七：“升于顛臺。”
〔一七〕新書連語：‘周諺曰：“前車覆而后車戒?！薄n詩外傳五云：“前車覆而后車不誡，是以后車覆也。”后漢書隗囂傳云：“循覆車之軌。”
〔一八〕詩采菽云：“福祿膍之”，毛傳：“膍，厚也?！薄榜浴迸c“膍”同。儀禮覲禮鄭注：‘“裨”之為言“埤”也?！姳遍T毛傳：“埤，厚也?！?br>〔一九〕史記平原君傳云：‘秦之圍邯鄲，趙使平原君求救合縱于楚，約與食客門下二十人偕，得十九人，余無可取者。門下有毛遂者，前自贊于平原君曰：“愿君即以遂備員而行?！薄瘡堌┫鄠髟疲骸白陨晖兰嗡乐螅┫嘟砸粤泻罾^嗣，娖娖廉謹(jǐn)，為丞相備員而已?！毙曜髠鳎骸行谢缸釉唬骸笆辜财涿?，以盈其貫，將可殪也?！薄n非子說林下云：‘有與悍者鄰，欲賣宅而避之。人曰：“是其貫將滿也，子姑待之?！贝鹪唬骸拔峥制湟晕覞M貫也?！薄痂I按：今猶謂數(shù)之極限為“滿貫”，古語之遺也。當(dāng)呂氏之貴也，太后稱制而專政，祿、產(chǎn)秉事而握權(quán)，擅立四王，多封子弟，兼據(jù)將相，外內(nèi)盤結(jié)，自以雖湯、武興，五霸作，弗能危也。于是廢仁義而尚威虐，滅禮信而務(wù)譎詐。海內(nèi)怨痛，人欲其亡，故一朝摩滅而莫之哀也〔一〕?；羰现F，專相幼主，誅滅同僚，廢帝立帝，莫之敢違。禹繼父位，山、云屏事，諸婿專典禁兵，婚姻本族〔二〕。王氏之貴，九侯五將〔三〕，朱輪二十三〔四〕。太后專政，秉權(quán)三世。莽為宰衡，封安漢公，居攝假號，身當(dāng)南面，卒以篡位，十有余年，自以居之已久，威立恩行，永無禍敗，故遂肆心恣意，私近忘遠(yuǎn)，崇聚群小，重賦殫民，以奉無功，動為奸詐，托之經(jīng)義，迷罔百姓，欺誣天地。自以我密，人莫之知，皇天從上鑒其奸，神明自幽照其態(tài)，豈有誤哉〔五〕！
〔一〕事見漢書高后紀(jì)。晉語云：“一朝而滅，莫之哀也?！卑捶窖栽疲骸澳Γ瑴缫??！薄澳Α迸c“靡”通。漢書司馬遷傳云：“古者富貴而名摩滅，不可勝紀(jì)?！弊忠嘧鳌懊印?，賈山傳云：“萬鈞之所壓，無不糜滅者?！薄捕呈乱姖h書霍光傳。“屏”當(dāng)作“秉”。魏相傳：‘相奏封事言：“光死，子復(fù)為大將軍，兄子秉樞機，昆弟諸婿據(jù)權(quán)埶，在兵官?！薄瘡堄韨髟疲骸翱偙T事”，亦“秉事”之證。王先生云：‘“本族”疑“帝族”?！痂I按；上文“祿、產(chǎn)秉事”，足證“屏事”之誤?；艄鈧鳎骸晷焐唬骸盎羰媳鼨?quán)日久。”’“秉事”即“秉權(quán)”也?！氨鼨?quán)”亦見下文?！踩碀h書王莽傳云：“家凡九侯五大司馬?！薄拔鍖ⅰ奔础拔宕笏抉R”也。元后傳：‘解光奏：“曲陽侯根宗重身尊，三世據(jù)權(quán)，五將秉政?！薄逍兄驹疲骸拔鍖⑹罊?quán)。”
〔四〕漢書楚元王傳劉向封事云：“王氏一姓，乘朱輪華轂者二十三人?！?br>〔五〕事見漢書王莽傳。按此言呂、霍、王氏事，大恉本劉向封事。
夫鳥以山為卑而橧巢其上，魚以淵為淺而穿穴其中，卒所以得之者餌也〔一〕。貴戚懼家之不吉而聚諸令名〔二〕，懼門之不堅而為作鐵樞〔三〕，卒其以敗者〔四〕，非苦禁忌少〔五〕而門樞朽也，?？喑缲斬浂序溬浴擦常鞍傩斩裥臓?。
〔一〕曾子疾病篇文。大戴禮“橧”作“曾”，“穿”作“蹶”。說苑敬慎篇、談叢篇并作“穿”?！鸾?jīng)義述聞十一王念孫曰：‘“蹶穴”與“曾巢”對文。蹶者，穿也。言更于淵中穿土為穴也。廣雅曰：“●，穿也。”●、蹶通?！痂I按：荀子法行篇“橧”作“增”，“穿”作“堀”，并字異而義同。
〔二〕史記秦始皇紀(jì)云：“阿房宮成，欲更擇令名名之?！薄熬邸眰髯鳌爸啤?。按“聚”乃“制”之誤。西京雜記云：“初修上林苑，群臣遠(yuǎn)方各獻名果異樹，亦有制為美名，以標(biāo)奇麗?！薄爸泼币嘁蛔C。
〔三〕說文云：“樞，戶樞也?！?br>〔四〕本傳“其”下有“所”字，天中記十五同?！痂I按；本書雖或以“以”為“所以”，然例以上文，則當(dāng)作“所以”。
〔五〕漢書藝文志論陰陽家云：“拘者為之，則牽于禁忌?！?br>〔六〕漢書貢禹傳云：“守相崇財利?！蓖跎虃髟疲骸巴貘P顓權(quán)，行多驕僭?！薄痂I按：“崇”與“叢”同，聚也。上文“崇聚”平列。
孔子曰：“不患無位，患己不立〔一〕?！笔枪嗜顺疾环钭穸Y法，竭精思職〔二〕，推誠輔君，效功百姓，下自附于民氓，上承順于天心，而乃欲任其私知，竊君威德，以陵下民，反戾天地，欺誣神明，偷進茍得，以自奉厚；居累卵之危，而圖泰山之安〔三〕，為朝露之行〔四〕，而思傳世之功〔五〕，譬猶始皇之舍德任刑，而欲計一以至于萬也〔六〕。豈不惑哉！
〔一〕論語作“患所以立”?！痂I按：劉寶楠論語正義謂此所引當(dāng)是以義增成?！捕碀h書梅福傳云：“厲志竭精。”
〔三〕漢書枚乘傳諫吳王書云：“必若所欲為，危于絫卵，難于上天。變所欲為，易于反掌，安于泰山?！薄菜摹呈酚浬叹齻鳎骸w良曰：“君之危，如朝露?！薄?br>〔五〕墨子所染篇云：“功名傳于后世?！睗h書禮樂志郊祀歌云：“傳世無疆?！?br>〔六〕漢書賈山傳云：‘古者圣王作謚，三四十世耳。秦皇帝曰：“死而以謚法，是父子名號有時相襲也。以一至萬，則世世不相復(fù)也。”故死而號曰始皇帝，其次曰二世皇帝者，欲以一至萬也?！?/div>
〔一〕后漢書本傳作“貴忠”。○鐸按：本篇敘錄云：“位以德興，德貴忠立?！敝矣谝蝗硕\于兆民者，則不得謂之忠。蓋忠可貴，而有辨焉。賊于民者，天罰之。天罰之，實民罰之也。凡言天者，托之以說教耳。
〔二〕“者”字舊脫?！踩匙⒁娝假t篇。
帝王之所尊敬〔一〕，天之所甚愛者，民也〔二〕。今人臣受君之重位，牧天之所甚愛〔三〕，焉可以不安而利之，養(yǎng)而濟之哉〔四〕﹖是以君子任職則思利民〔五〕，達(dá)上則思進賢〔六〕，功孰大焉﹖故居上而下不重也，在前而后不殆也〔七〕。書稱“天工人其代之〔八〕”，王者法天而建官〔九〕，自公卿以下，至于小司〔一０〕，輒〔一一〕非天官也﹖是故明主不敢以私愛，忠臣不敢以誣能〔一二〕。夫竊人之財，猶謂之盜〔一三〕，況偷天官以私己乎〔一四〕﹖以罪犯人，必加誅罰，況乃犯天，得無咎乎〔一五〕？
〔一〕本傳作“夫帝王之所尊敬者天也”。按春秋繁露郊義篇云：“天者，百神之君也；王者之所最尊也”?！痂I按：當(dāng)從本傳，天、民韻?！捕诚迨哪曜髠鳎骸畮煏缭唬骸疤熘異勖裆跻?！”’
〔三〕襄十四年左傳：‘師曠曰：“天生民而立之君，使司牧之?！薄瘽h書鮑宣傳云：“為天牧養(yǎng)元元?！?br>〔四〕漢書高帝紀(jì)十一年詔曰：“賢人已與我共平之矣，而不與吾共安利之可乎﹖”晁錯傳云：“知所以安利萬民，則海內(nèi)必從矣?！币紫缔o下傳云：“萬民以濟。”
〔五〕桓六年左傳云：“上思利民，忠也?！闭f苑建本篇云：“賢臣之事君也，茍有可以安國家利民人者，不避其難，不憚其勞，以成其義。”政理篇云：“知為吏者，奉法利民?！?br>〔六〕漢書楚元王傳劉向封事云：“賢人在上位，則引其類而聚之于朝?！背撸骸K子曰：“忠臣之于君也，必進賢人以輔之。”呂氏春秋贊能篇云：“功無大乎進賢。”〔七〕文子道德篇：‘老子曰：“居上而民不重，居前而眾不害?！薄?br>〔八〕皋陶謨?！痂I按：已見思賢篇。
〔九〕后漢書劉玄傳：‘李淑云：“三公上應(yīng)臺宿，九卿下括河海，故天工人其代之。”’論衡紀(jì)妖篇云：“天官百二十，與地之王者無以異也。地之王者，官屬備具，法象天官，稟取制度?！被赴四旯騻魇枰呵镎f云：“立三臺以為三公，北斗九星為九卿，二十七大夫內(nèi)宿部衛(wèi)之，列八十一紀(jì)以為元士，凡百二十官焉?！?br>〔一０〕按后漢時有上司、小司之稱。中論譴交篇云：“下及小司，列城墨綬，莫不相商以得人，自矜以下士?！毙∷?，謂官職之卑者。其稱上司者，皆謂司馬。光武改司馬為太尉，故太尉稱上司，見后漢書郎顗、劉愷、楊震傳，及后漢紀(jì)章帝元和三年。若史弼傳云：“承望上司，誣陷良善”，吳佑傳章懷注引陳留耆舊傳云：“佑處同僚無私書之問，上司無箋檄之敬”，則皆以為上官之通稱矣。
〔一一〕“輒”疑“孰”。
〔一二〕管子法法篇云：“明君不以祿爵私所愛，忠臣不誣能以干爵祿?！薄痂I按：誣能，謂本無能而自以為能。荀子君道篇：“臣不能而誣能，則是臣詐也?！表n非子二柄篇：“君見好，則群臣誣能。”語皆本于管子。
〔一三〕僖廿四年左傳介之推語。
〔一四〕○鐸按：僖二十四年左傳“偷”作“貪”。俞樾云：‘“貪”讀為“探”。探，取也。“偷”亦“取”也?！瘎⑽匿吭唬骸巴堤臁被蜃笫吓f說?！?br>〔一五〕○鐸按：遏利篇云：“盜人必誅，況乃盜天乎﹖得無受禍焉﹖”注見彼。五代建侯，開國成家，傳嗣百世，歷載千數(shù)〔一〕，皆以能當(dāng)天官，功加百姓。周公東征，后世追思〔二〕，召公甘棠，人不忍伐，〔三〕見愛如是，豈欲私害之者哉〔四〕﹖此其后之封君多矣〔五〕，或不終身，或不期月，而莫隕墜，其世無者，載莫盈百，是人何也哉〔六〕﹖
〔一〕注見思賢篇。
〔二〕詩破斧。
〔三〕詩甘棠。〔四〕史記商君傳集解引新序云：‘昔周、召施善政，及其死也，后世思之，“蔽芾甘棠”之詩是也。嘗舍于樹下，后世思其德，不忍伐其樹，況其身乎﹖’今新序佚此文。
〔五〕史記樂書云：“封君世辟?！?br>〔六〕“而莫”以下，文有脫誤。按漢書高惠高后文功臣表敘引杜業(yè)說云：“昔唐以萬國致時雍之政，虞、夏以之多群后饗共己之治。湯法三圣，殷氏太平。周封八百，重繹來賀。成王察牧野之克，顧群后之勤，知其恩結(jié)于民心，功光于王府也，故追述先父之志，錄遺老之策，高其位，大其寓。至其沒也，世主嘆其功，無民而不思。所息之樹且猶不伐，況其廟乎﹖是以燕、齊之祀與周并傳，子繼弟及，歷載不墮。豈無刑辟﹖繇祖之竭力，故支庶賴焉。跡漢功臣，亦皆割符世爵，受山、河之誓。百余年閑，而襲封者盡，或絕失姓，或乏無主，朽骨孤于墓，苗裔流于道。以往況今，甚可悲傷?！贝宋淖浴拔宕币韵拢髳d本于彼?！笆呛我苍铡币妱駥⑵?，此“人”字亦疑衍?！痂I按：“莫”下疑脫“不”字。“世無”疑當(dāng)作“撫世”，語見下文及德化篇?！耙病币僧?dāng)作“在”。
五代之臣，以道事君〔一〕，以仁撫世，澤及草木〔二〕，兼利外內(nèi)，普天率土〔三〕，莫不被德〔四〕，其所安全，真天工也。是以福祚流衍〔五〕，本枝百世〔六〕。季世之臣〔七〕，不思順天，而時主是諛，謂破敵者為忠，多殺者為賢。白起、蒙恬〔八〕，秦以為功，天以為賊。息夫、董賢〔九〕，主以為忠，天以為盜。此等之儔，雖見貴于時君，然上不順天心，下不得民意〔一０〕，故卒泣血號咷，以辱終也〔一一〕。易曰：“德薄而位尊，智小而謀大，力少而任重，鮮不及矣〔一二〕?！笔枪实虏环Q其任，其禍必酷；能不稱其位，其殃必大。
〔一〕論語。
〔二〕漢書嚴(yán)助傳淮南王上書云：“恩至禽獸，澤及草木?！?br>〔三〕后漢書班彪后固傳明堂詩：“普天率土，各以其職?！闭聭炎ⅲ骸娦⊙旁唬骸颁咛熘拢峭跬?；率土之濱，莫非王臣?！薄捌铡币唷颁摺币??！?br>〔四〕漢書禮樂志：‘董仲舒云：“德化被四海?！薄参濉碀h書敘傳王命論云：“福祚流于子孫?！薄擦吃娢耐??！爸Α苯褡鳌爸А?。莊六年左傳引詩與此同。
〔七〕昭三年左傳：‘晏子曰：“此季世也。”’
〔八〕并見史記。
〔九〕并見漢書?！惨唬啊碀h書元后傳：‘王章云：“上順天心，下安百姓?！薄趺髟疲骸俺许樚煨?，快百姓意?！薄惨灰弧骋淄蜕狭骸捌獫i如?！甭蒙暇牛骸奥萌讼刃筇枂G?！被茨献涌姺Q訓(xùn)云：‘小人在上位，如寢關(guān)曝纊，不得須臾寧，故易曰：“乘馬班如，泣血漣如?！毖孕∪颂幏瞧湮?，不可長也?！惨欢骋紫缔o下傳?！吧佟苯癖咀鳌靶 保剖?jīng)作“少”。按晉書山濤傳云：“德薄位高，力少任重。”后漢書朱馮虞鄭周列傳贊章懷注引易同。荀子儒效篇：“能小而事大，辟之是猶力之少而任重也。”亦用易語。錢宮詹大昕云：‘三國志王修傳注引魏略：“力少任重?！睗h書王莽傳：“自知德薄位尊，力少任大?！苯癖尽吧佟弊鳌靶 ?，惟北宋景佑本是“少”字?！痂I按：經(jīng)義述聞二王念孫曰：‘“少”與“小”形聲皆相似，又涉上句“知小”而誤耳。今本作“力小”，乃后人依俗本改之。集解引虞注尚未改。又潛夫論及群書治要、顏師古漢書敘傳注引易并作“力少而任重”。明涂禎本鹽鐵論毀學(xué)篇：“故德薄而位高，力少而任重”，即本系辭傳文，張之象本復(fù)改“少”為“小”?！?br>且夫竊位之人〔一〕，天奪其鑒〔二〕，神惑其心。是故貧賤之時，雖有鑒明之資〔三〕，仁義之志，一旦富貴，則背親捐〔四〕舊，喪其本心〔五〕。皆疏骨肉而親便辟〔六〕，薄知友而厚狗馬〔七〕。財貨滿于仆妾〔八〕，祿賜盡于猾奴〔九〕。寧見朽貫千萬，而不忍賜人一錢；寧積粟腐倉，而不忍貸人一斗〔一０〕。人多驕肆，〔一一〕負(fù)債不償〔一二〕，骨肉怨望于家〔一三〕，細(xì)民謗讟于道〔一四〕。前人以敗，后爭襲之，誠可傷也。
〔一〕注見賢難篇。
〔二〕僖二年左傳云：“是天奪之鑒，而益其疾也?！薄痂I按：晉語二作“天奪其鑒”?！捌洹豹q“之”也。荀子君道篇：“然而求卿相輔佐，則獨不若是其公也?！表n詩外傳二“其”作“之”，是“其”與“之”同也。他例詳經(jīng)傳釋詞卷五、卷九。
〔三〕王先生云：‘“鑒明”當(dāng)依本傳作“明察”，鑒、察形近而訛?！^培按：“鑒”蓋“賢”之誤，漢書五行志云：“人君有賢明之材，畏天威命?！蓖醢齻髟疲骸笆辣赜惺ブ?，而后有賢明之臣?！薄菜摹场熬琛迸f作“損”，據(jù)傳改。
〔五〕孟子云：“此之謂失其本心?！?br>〔六〕史記伍子胥傳云：“疏骨肉之親?！薄氨佟弊x為“嬖”。漢書佞幸傳贊云：“咎在親便嬖。”
〔七〕鹽鐵論散不足篇云：“百姓或短褐不完，而犬馬衣文繡?！闭f苑正諫篇：‘咎犯曰：“民有饑色，而馬有粟秩?！薄?br>〔八〕史記孟嘗君傳云：“仆妾余粱肉，而士不厭糟糠?！?br>〔九〕漢書貢禹傳云：“祿賜愈多，家日以益富?！币磺薪?jīng)音義一引三蒼云：“猾，黠惡也?！笔酚涁浿硞髟疲骸拌铟锱?，人之所患也?！?br>〔一０〕史記平準(zhǔn)書云：“京師之錢累巨萬，貫朽而不可校。太倉之粟，陳陳相因，充溢露積于外，至腐敗而不可食?！备咦婕o(jì)云：“實不持一錢?！碧锞粗偈兰以疲骸疤锍?fù)修厘子之政，以大斗出貨，以小斗收?！庇[八百四十“一斗”作“一升”。按此文即墨子尚同上篇所云；“腐●余財，不以相分?！?br>〔一一〕管子霸言篇云；“富而驕肆者復(fù)貧?！?br>〔一二〕說文云：“償，還也?！薄皞北緯嘧鳌柏?zé)”，責(zé)、債古今字?！痂I按：漢書宣元六王傳淮陽憲王傳：“舅張博言負(fù)責(zé)數(shù)百萬，愿王為償?！睅煿抛ⅲ骸柏?zé)，謂假貸人財物未償者也?！睗h時驕貴多假貸于民，其實勒索也。事亦見三式、斷訟篇?！惨蝗趁娊枪蛟疲骸肮侨庀嘣??！编嵭姽{云：“骨肉之親相疏遠(yuǎn)，則以親親之望，易以生怨?！卑丛?、望同義，史記陳余傳：‘
余怒曰：“不意君之望臣深也?！薄麟[云：“望，怨責(zé)也?！薄痂I按：說文：“●，責(zé)望也?！睍鴤魍ㄒ浴巴睘橹?。漢書文三王傳梁孝王傳：“上由此怨望于梁王?！本笆鮽鹘家淄鮽鳎骸敖终D，與其后祝詛上，語怨望。”陳湯傳：“海內(nèi)怨望?！薄霸雇倍制搅?。
〔一四〕晏子春秋諫下云：“不顧細(xì)民。”昭元年左傳云：“民無謗讟。”○鐸按；宣十二年左傳注；“讟，謗也?！薄爸r讟”亦二字平列。歷觀前世貴人之用心也，與嬰兒等〔一〕。嬰兒有常病，貴臣有常禍〔二〕，父母有常失，人君有常過。嬰兒常病，傷飽也；貴臣常禍，傷寵也。父母常失，在不能已于媚子〔三〕；人君常過，在不能已于驕臣〔四〕。哺乳太多〔五〕，則必掣縱而生
〔六〕；貴富太盛，則必驕佚而生過〔七〕。是故媚子以賊其軀者，非一門也；驕臣用滅其家者，非一世也〔八〕?；蛞员撑褭M逆不道〔九〕，或以德薄不稱其貴。文昌奠功，司命舉過〔一０〕，觀惡深淺，稱罪降罰，或捕格斬首〔一一〕，或拉髆掣胸〔一二〕，掊死深阱〔一三〕，銜刀都市〔一四〕，殭尸破家，覆宗滅族者，皆無功于民氓者也。而后人貪權(quán)冒寵，蓄積無極〔一五〕，思登顛隕之臺〔一六〕，樂循覆車之跡〔一七〕，愿裨福祚〔一八〕，以備員滿貫者〔一九〕，何世無之﹖〔一〕“與嬰”二字舊空，據(jù)程本。釋名釋長幼云：“人始生曰嬰兒。胸前曰嬰，抱之嬰前，乳養(yǎng)之也?！?br>〔二〕“貴臣”程本作“貴人”。按本傳及意林并作“貴臣”，下同。
〔三〕詩思齊毛傳：“媚，愛也。”
〔四〕后漢書陳元傳云：“人君患在自驕，不患驕臣?！?br>〔五〕漢書賈誼傳云：“抱哺其子”，顏師古注；“哺，
也?！?br>〔六〕說文手部：“
，引縱曰
?！?br>部：“瘛，小兒瘛瘲病也。”戴侗六書故云：“瘛瘲謂小兒風(fēng)驚，乍掣乍縱。掣，搐也；縱則掣而乍舒也。”玉篇云：“
，小兒瘨病?！卑此貑柎笃嬲撛疲骸?br>瘛筋攣。”○鐸按：今謂小兒驚風(fēng)，漢書藝文志有瘲瘛方三十卷，即治此病者。
〔七〕趙策：公子牟曰：“貴不與富期而富至，富不與粱肉期而粱肉至，粱肉不與驕奢期而驕奢至，驕奢不與死亡期而死亡至。累世以前，坐此者多矣。”成六年左傳云：“國饒則民驕佚?！薄痂I按：史記貨殖傳：“游媚貴富?！薄舶恕炒呵锓甭渡碇B(yǎng)重于義篇云：“忘義而殉利，去理而走邪，以賊其身，而禍其家?！薄百\軀”猶“賊身”。漢書梅福傳云：“漢興以來，社稷三危，呂、霍、上官，皆母后之家也。親親之道，全之為右，當(dāng)與之賢師良傅，教以忠孝之道。今乃尊寵其位，授以魁柄，使之驕逆，至于夷滅，此失親親之大者也。”此文意與彼同。
〔九〕橫逆不道，即述赦篇所云“大逆不道”也。漢書陳湯傳云；“不道無正法，以所犯劇易為罪?！贝竽?，不道之劇者。
〔一０〕史記天官書云：“斗魁戴匡六星曰文昌宮，四曰司命。”禮記祭法：“司命”，鄭注：“司命主督察三命?！笔柙疲骸适显疲骸八久撸牟龑m星。”’白虎通壽命篇云：“隨命者，隨行為命，欲使民務(wù)仁立義無滔天，滔天則司命舉過，言則用以弊之。”后漢書張衡傳章懷注引春秋佐助期曰：“司命神名為滅黨，長八尺，小鼻，望羊，多髭，
瘦，通于命運期度?！?br>〔一一〕后漢書劉盆子傳章懷注：“相拒而殺之曰格?！卑礉h書馮奉世后野王傳：“池陽令并素行貪污，野王部督郵掾趙都按驗，得其主守盜十金罪，收捕。并不首吏，都格殺?！鳖亷煿抛ⅲ骸安皇桌?，謂不伏從收捕也?！?br>〔一二〕莊元年公羊傳：“搚干而殺之”，何休注：“搚，折聲也。”釋文：‘“搚”亦作“拉”?！屆屪巳菰疲骸俺?，制也。制頓之使順己也。”鹽鐵論散不足篇云：“吏捕索掣頓，不以道理?！崩m(xù)漢書五行志載梁冀事云：“吏卒掣頓，折其要脊?！?br>〔一三〕周禮掌囚：“凡殺人者，踣諸巿?！编嵶ⅲ骸磅?，僵尸也?！薄稗濉迸c“踣”同?！摆濉眰髯鳌袄巍薄０础摆濉鄙w“”之誤。廣韻云：‘“”與“牢”同?！瘽h碑“太牢”字多作“”。鹽鐵論褒賢篇云：“身在深牢，莫知恤視。”后漢書黨錮傳范滂傳論云：“幽深牢，破室族?！薄痂I按：漢書谷永傳：“又以掖庭獄大為亂阱”，顏注：“穿地為坑阱以拘系罪人也。”“阱”與“阱”同，今謂地牢也。
〔一四〕漢書王嘉傳云：“奉職負(fù)國，當(dāng)伏刑都巿，以示萬眾。”○鐸按：三式篇：“其耗亂無狀者，皆銜刀瀝血于市。”銜刀，謂以刀斷脰，猶今俗言“刀嵌頸”也。
〔一五〕楚語：‘斗且廷見令尹子常，歸以語其弟曰：“令尹問蓄聚積實，如餓豺狼焉，殆必亡者也?！薄氖四曜髠髟疲骸柏澯陲嬍?，冒于貨賄，聚歛積實，不知紀(jì)極?！倍抛ⅲ骸懊啊币唷柏潯币??！?br>〔一六〕太玄經(jīng)上次七：“升于顛臺。”
〔一七〕新書連語：‘周諺曰：“前車覆而后車戒?！薄n詩外傳五云：“前車覆而后車不誡，是以后車覆也。”后漢書隗囂傳云：“循覆車之軌。”
〔一八〕詩采菽云：“福祿膍之”，毛傳：“膍，厚也?！薄榜浴迸c“膍”同。儀禮覲禮鄭注：‘“裨”之為言“埤”也?！姳遍T毛傳：“埤，厚也?！?br>〔一九〕史記平原君傳云：‘秦之圍邯鄲，趙使平原君求救合縱于楚，約與食客門下二十人偕，得十九人，余無可取者。門下有毛遂者，前自贊于平原君曰：“愿君即以遂備員而行?！薄瘡堌┫鄠髟疲骸白陨晖兰嗡乐螅┫嘟砸粤泻罾^嗣，娖娖廉謹(jǐn)，為丞相備員而已?！毙曜髠鳎骸行谢缸釉唬骸笆辜财涿?，以盈其貫，將可殪也?！薄n非子說林下云：‘有與悍者鄰，欲賣宅而避之。人曰：“是其貫將滿也，子姑待之?！贝鹪唬骸拔峥制湟晕覞M貫也?！薄痂I按：今猶謂數(shù)之極限為“滿貫”，古語之遺也。當(dāng)呂氏之貴也，太后稱制而專政，祿、產(chǎn)秉事而握權(quán)，擅立四王，多封子弟，兼據(jù)將相，外內(nèi)盤結(jié)，自以雖湯、武興，五霸作，弗能危也。于是廢仁義而尚威虐，滅禮信而務(wù)譎詐。海內(nèi)怨痛，人欲其亡，故一朝摩滅而莫之哀也〔一〕?；羰现F，專相幼主，誅滅同僚，廢帝立帝，莫之敢違。禹繼父位，山、云屏事，諸婿專典禁兵，婚姻本族〔二〕。王氏之貴，九侯五將〔三〕，朱輪二十三〔四〕。太后專政，秉權(quán)三世。莽為宰衡，封安漢公，居攝假號，身當(dāng)南面，卒以篡位，十有余年，自以居之已久，威立恩行，永無禍敗，故遂肆心恣意，私近忘遠(yuǎn)，崇聚群小，重賦殫民，以奉無功，動為奸詐，托之經(jīng)義，迷罔百姓，欺誣天地。自以我密，人莫之知，皇天從上鑒其奸，神明自幽照其態(tài)，豈有誤哉〔五〕！
〔一〕事見漢書高后紀(jì)。晉語云：“一朝而滅，莫之哀也?！卑捶窖栽疲骸澳Γ瑴缫??！薄澳Α迸c“靡”通。漢書司馬遷傳云：“古者富貴而名摩滅，不可勝紀(jì)?！弊忠嘧鳌懊印?，賈山傳云：“萬鈞之所壓，無不糜滅者?！薄捕呈乱姖h書霍光傳。“屏”當(dāng)作“秉”。魏相傳：‘相奏封事言：“光死，子復(fù)為大將軍，兄子秉樞機，昆弟諸婿據(jù)權(quán)埶，在兵官?！薄瘡堄韨髟疲骸翱偙T事”，亦“秉事”之證。王先生云：‘“本族”疑“帝族”?！痂I按；上文“祿、產(chǎn)秉事”，足證“屏事”之誤?；艄鈧鳎骸晷焐唬骸盎羰媳鼨?quán)日久。”’“秉事”即“秉權(quán)”也?！氨鼨?quán)”亦見下文?！踩碀h書王莽傳云：“家凡九侯五大司馬?！薄拔鍖ⅰ奔础拔宕笏抉R”也。元后傳：‘解光奏：“曲陽侯根宗重身尊，三世據(jù)權(quán)，五將秉政?！薄逍兄驹疲骸拔鍖⑹罊?quán)。”
〔四〕漢書楚元王傳劉向封事云：“王氏一姓，乘朱輪華轂者二十三人?！?br>〔五〕事見漢書王莽傳。按此言呂、霍、王氏事，大恉本劉向封事。
夫鳥以山為卑而橧巢其上，魚以淵為淺而穿穴其中，卒所以得之者餌也〔一〕。貴戚懼家之不吉而聚諸令名〔二〕，懼門之不堅而為作鐵樞〔三〕，卒其以敗者〔四〕，非苦禁忌少〔五〕而門樞朽也，?？喑缲斬浂序溬浴擦常鞍傩斩裥臓?。
〔一〕曾子疾病篇文。大戴禮“橧”作“曾”，“穿”作“蹶”。說苑敬慎篇、談叢篇并作“穿”?！鸾?jīng)義述聞十一王念孫曰：‘“蹶穴”與“曾巢”對文。蹶者，穿也。言更于淵中穿土為穴也。廣雅曰：“●，穿也。”●、蹶通?！痂I按：荀子法行篇“橧”作“增”，“穿”作“堀”，并字異而義同。
〔二〕史記秦始皇紀(jì)云：“阿房宮成，欲更擇令名名之?！薄熬邸眰髯鳌爸啤?。按“聚”乃“制”之誤。西京雜記云：“初修上林苑，群臣遠(yuǎn)方各獻名果異樹，亦有制為美名，以標(biāo)奇麗?！薄爸泼币嘁蛔C。
〔三〕說文云：“樞，戶樞也?！?br>〔四〕本傳“其”下有“所”字，天中記十五同?！痂I按；本書雖或以“以”為“所以”，然例以上文，則當(dāng)作“所以”。
〔五〕漢書藝文志論陰陽家云：“拘者為之，則牽于禁忌?！?br>〔六〕漢書貢禹傳云：“守相崇財利?！蓖跎虃髟疲骸巴貘P顓權(quán)，行多驕僭?！薄痂I按：“崇”與“叢”同，聚也。上文“崇聚”平列。
孔子曰：“不患無位，患己不立〔一〕?！笔枪嗜顺疾环钭穸Y法，竭精思職〔二〕，推誠輔君，效功百姓，下自附于民氓，上承順于天心，而乃欲任其私知，竊君威德，以陵下民，反戾天地，欺誣神明，偷進茍得，以自奉厚；居累卵之危，而圖泰山之安〔三〕，為朝露之行〔四〕，而思傳世之功〔五〕，譬猶始皇之舍德任刑，而欲計一以至于萬也〔六〕。豈不惑哉！
〔一〕論語作“患所以立”?！痂I按：劉寶楠論語正義謂此所引當(dāng)是以義增成?！捕碀h書梅福傳云：“厲志竭精。”
〔三〕漢書枚乘傳諫吳王書云：“必若所欲為，危于絫卵，難于上天。變所欲為，易于反掌，安于泰山?！薄菜摹呈酚浬叹齻鳎骸w良曰：“君之危，如朝露?！薄?br>〔五〕墨子所染篇云：“功名傳于后世?！睗h書禮樂志郊祀歌云：“傳世無疆?！?br>〔六〕漢書賈山傳云：‘古者圣王作謚，三四十世耳。秦皇帝曰：“死而以謚法，是父子名號有時相襲也。以一至萬，則世世不相復(fù)也。”故死而號曰始皇帝，其次曰二世皇帝者，欲以一至萬也?！?/div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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