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十八回 青　　糞

話說同安縣城中有龔昆，娶妻李氏，家最豐饒，性多慳吝。適一日岳父李長者生日，昆備禮命仆長財(cái)往賀，臨行囑道：“別物可遜他受些，此鵝決不可令他受了。”長財(cái)應(yīng)諾而去，及到李長者家，長者見其禮亦喜，又問道：“官人何不自來飲酒？”長財(cái)?shù)溃骸芭家蛩兹?，未得來賀?！遍L者令廚子受禮，廚子見其禮物菲薄，擇其稍厚者略受一二，遂乃受其鵝。長財(cái)不悅，恐回家主人見責(zé)，飲酒幾杯，悶悶挑其筐而回?；氐浇且焕锿?，見田中有一群白鵝，長財(cái)四顧無人，乃下田揀其大者捉一只，放在魚池盡將毛洗濕，放入籠中。誰知鵝仆者名招祿，偶回家去，在山旁撞見長財(cái)，籠中無鵝，及復(fù)來田，但見長財(cái)捉鵝放入籠中而去。招祿且叫且趕，長財(cái)并不理他，只管行去。行了一望路，偶遇招祿主人在縣回來，招祿叫聲：“官人，前面挑籠的盜了我家鵝，可速拿住。”其主聞知，一手扭住。長財(cái)放下，乃道：“你這些人好無禮，無故扯人何干？”主道：“你盜我鵝，還說扯你何干？”二人爭鬧。偶有過路眾人，乃為息爭道：“既是他盜的鵝，眾人與你解釋，可捉轉(zhuǎn)入群鵝中，如即合伙，就是你的；如不合伙，相追相逐，定是他的?！遍L財(cái)?shù)溃骸氨娙搜灾欣?，可轉(zhuǎn)去試之?！遍L財(cái)放出鵝來入于群中，眾鵝見其羽毛皆濕，不似前樣，眾鵝相追相逐，并不合伙。眾人皆道：“此鵝系長財(cái)?shù)?，你主仆二人何欺心如此？可捉還他?！逼渲鞅槐娙藫尠?，覺得無趣，乃將招祿大罵。招祿道：“我分明前路見他籠中無鵝，及到田時(shí)，見他捉鵝上岸，如何鵝不合伙？”心中不忿，必要明白，二人扭打。
偶值包公行經(jīng)此地，見二人打鬧，問是何事？二人各以其故言之。包公細(xì)看其鵝，心中思忖：說是招祿之鵝，何為不合其伙？說是長財(cái)?shù)?，他豈敢平白賴人？其中必有緣故。想得一計(jì)，叫二人各自回家，帶鵝縣中，吩咐明早來領(lǐng)去。
次日，公差喚二人進(jìn)衙領(lǐng)鵝，包公親看，乃道：“此鵝是招祿的?！遍L財(cái)?shù)溃骸袄蠣?，昨日憑眾人皆說是小人的，今日如何斷與他去？”包公道：“你家住城中，養(yǎng)鵝必是粟谷；他居住城外，放在田間，所食皆草菜。鵝食粟谷，撒糞必黃；如食草菜，撒糞必青。今糞皆青，你如何混爭？”長財(cái)乃道：“既說是他的，昨日為何放彼群鵝之中相逐相追，不合他伙？”包公道：“你這奴才還自強(qiáng)辯！你將水洗其毛皆濕，眾鵝見其毛不同，安有不追逐者乎？”鵝給還祿，喝左右重責(zé)長財(cái)二十板趕出。邑人聞之，一縣傳頌，皆稱包公為神明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