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三回 天風(fēng)樓兩夫人看火 新花園諸名士標(biāo)題
作者:天虛我生卻說寶珠和婉香、蕊珠在那里看月,忽一片紅光照的滿天通紅。外面一片聲喧嚷起來,便似鼎沸似的。寶珠和婉香三人多嚇呆了。柳夫人聽見,忙教停下鼓樂,問是什么。丫頭們都說:“光景外頭失了火了?!绷蛉?、袁夫人等聽了都吃驚不小,忙多到回廊上來看。見東南角上透出火頭,那火星直冒上去。袁夫人失色道:“這光景不遠(yuǎn),你們丫頭們快往園門上問去。”那些丫頭們,小的都嚇的應(yīng)不出了,大的急得發(fā)顫。還是老婆子們有些見識,便去了七八個(gè)。一時(shí)飛跑上來回道:“園門上小廝說東府里失了火了。這會子老爺吩咐把里外的門都上了鎖,只放一班管家進(jìn)去。以外的都打了出來,連這園門也鎖了去了?!痹蛉说葲]聽完便渾身發(fā)戰(zhàn);婉香和蕊珠多急得要哭了;賽兒、茜云早哇的哭了。一時(shí)間把個(gè)洗翠亭鬧的不成樣子。還是柳夫人再三把眾人寬了心,說:“小廝們的話也作不得準(zhǔn),既園門鎖了去,咱們不如到天風(fēng)樓看看去,到底燒的是哪一個(gè)院子?!痹蛉艘娬f的是,便教玉梅和湘蓮?qiáng)A扶了。柳夫人也叫殿春和賞春攙了。藕香卻有膽量,便將著銀雁的手,跟著出來。
這里婉香等都嚇的一堆兒動彈不得,柳夫人叫寶珠陪著。自己便和袁夫人藕香三人出來,急急的上了山坡,早聽見“啪辣辣”倒屋子的聲響。及走上天風(fēng)樓第二層,已早是滿樓通紅,如同白晝一般。再上一層看那東南角上的火,卻似一盆子烈炭,濃煙烈焰的竄著??吹靥幨菛|正院后面,沿過東去,卻剛剛把東正院圍了,兩面燒著。側(cè)耳聽時(shí),只有些澆水的聲音和倒屋子聲,那人聲卻一點(diǎn)也沒得了。遠(yuǎn)遠(yuǎn)見東正院瓦上站著許多人在那里救??纯磩倿跸氯ィ瞿腔鹦侵睋渖蠘谴皝?。
殿春等忙關(guān)了窗子。又竄起一個(gè)火頭燒的更兇,那風(fēng)刮刮的望南吹來。柳夫人和袁夫人多急的念佛喚祖宗了,那腿條子多和彈棉花似的抖著。幾個(gè)丫頭扶住了,請兩位夫人坐下。柳夫人和袁夫人、藕香只面面廝窺,再也講不出一句話。足有兩個(gè)多時(shí)辰,那火頭才漸漸的矬下去。殿春等都道:“好了!好了!這會子不妨事了。太太好請下面坐坐去罷?!痹蛉诉€呆呆的看著那火,一會子聽見滿地里嗚嗚的掌起號來,打起太平鑼來才放心。是救烏了,那天還是通紅的。柳夫人望那東正院,原好好的存在,因道:“咱們下去罷,不知道孩子們急得哪樣了呢?!痹蛉伺旅涝频燃眽模愫土蛉恕⑴合阆聛?。到園門口,早有幾個(gè)小廝迎上來問安。報(bào)說:“是東正院墻外,民房里起了火,把咱們東府里大廚房沿?zé)?。這會子還在那里運(yùn)水澆呢。老爺傳話,說請兩位太太放心!府里原沒損失了一點(diǎn)物件。此刻外面府道官兒都來問安,正亂著,請?zhí)趫@里坐一會兒。這園門怕有雜人進(jìn)來,仍鎖了。”柳夫人等聽了,多放了心,臉兒也和轉(zhuǎn)了,便仍到洗翠亭來。見走廊上的燈多烏熄了好些,里面靜悄悄的,照滿了一亭的月色。進(jìn)亭看時(shí),見丫頭們和些女戲子多擠在一堆兒。婉香早嚇個(gè)半死,這會子回過來,倒在那里嗚嗚咽咽的哭。見柳夫人等進(jìn)來,都道:“好了!太太回來了?!痹蛉撕团合愣嗝χ鴮捨克麄兊溃骸安环潦拢粺舜髲N房,這會子熄了?!睂氈橐虻溃骸皠傂P們來回過了。別的不打緊,只是茜妹妹和婉姐姐嚇壞了,怎么處?!痹蛉嗣θタ窜缭?,見茜云倒在美云懷里,哭得淚人兒似的。袁夫人哄著他說:“哭不得,回來老爺要打呢?!避缭撇艥u漸的住了聲。這里柳夫人也安慰著婉香。婉香只覺心里搖搖的慌,連應(yīng)的聲音也顫巍巍的。柳夫人便叫春研和笑春攙扶了回到惜紅軒睡去。寶珠知他心慌,便囑軟玉和蕊珠兩個(gè)陪他去。自己因柳夫人在,不敢走開。軟玉等便同著婉香去了。
這里美云等多說要回東府里瞧瞧去,叫丫頭們?nèi)タ?,回來說園門還鎖著,連惜紅軒的便門也鎖著未開。美云等無奈,只得再耐著??纯茨翘焐系募t光也漸漸淡了,忽然遠(yuǎn)遠(yuǎn)的雞啼起來。柳夫人因詫異道:“怕天明了么?”看那月兒果然墜下西去,東面的天泛作魚肚白色。那池面上風(fēng)來有些荷花香,卻很涼的。大家都覺得紗衫兒嫌薄了。剛寶珠說:“涼的很。”卻好春妍和海棠捧著兩緞匣衣服進(jìn)來。是婉香打量著天涼了沒處拿衣服去,把自己夾紗襖兒檢了七件,又把寶珠的夾紗袍子檢了兩件,一件兒是給賽兒穿的。于是大家都添上了衣服。那天已是大亮,亭子里的洋燈已沒得光了。丫頭們拿吹管子來吹熄了,覺得滿屋子多是煤氣。那地下兩架風(fēng)扇還“刮扎扎”的煽動,藕香便親自把機(jī)器弄停了。
大家肚子里多空空的有些餓了,剛要著丫頭們向園里小廚房要點(diǎn)心去。只見笑春和愛兒一手提著半明不滅的羊角風(fēng)燈,一手托著一架攢匣進(jìn)來。原來也是婉香送來的點(diǎn)心,大家便胡亂吃了些。春妍又送一盤子熱茶來,眾人吃了。卻好小丫頭跑來說:“園門開了,請?zhí)托〗銈冞M(jìn)去罷?!贝蠹衣犃耍愣及纹鹉_來走去。似候城門開了似的,一行人出了園門,早有許多婆子們問安。
柳夫人和袁夫人帶著寶珠等到東府里來看,只見東正院西廊下和天井里都潑的滿地是水,有些熱烘烘的氣息。秦文、秦珍、秦瓊都站在卷篷下講話。見柳夫人進(jìn)來,秦文便問了驚。秦珍兄弟請安,寶珠等又請了秦文等安。秦文才道:“這場子火險(xiǎn)呢!二太太受驚了么。幸而女孩子們多不在這里,不然還不知道亂的什么樣,哪里還干得來事!”袁夫人因問:“敢便這壁隔外么?”秦文指道:“可不是,你們不瞧這墻也烘裂了。快不要老站在那邊,仔細(xì)倒下來。你們還是南正院坐去罷。孩子們倦了,要睡盡睡去。茜兒便也睡園子里去,或是跟太太睡到南正院去。你那屋子里也攪得不成樣兒了,不進(jìn)去罷。寶珠也睡去,橫豎你也干不了什么正經(jīng)?!贝蠹冶愣鄳?yīng)著回了出去。
這里秦文問秦珍道:“你去踏看過了,到底燒了這一夜,壞了多少民房?”秦珍道:“熱地上還有火煤著,看不仔細(xì)。剛地保回說共燒了三十四家民房,連這里大廚房共有五十幾家門面。這火還是對街廣貨鋪上里洋油燈上失的,因南風(fēng)起了直撲過這壁來。兩對街夾燒著,所以勢頭兇的很,一時(shí)便救不下來。咱們這廚房,水師里派了五架洋龍還保不住。這東正院還是洋人帶了藥龍上瓦去,才保住了。”秦文道:“這洋人是誰派來的?”秦珍道:“是中丞請來的,中丞因是咱們府里,也親到彈壓。后門是兩縣把守的?!鼻匚狞c(diǎn)點(diǎn)首兒,因道:“這邊的墻是直裂還不打緊。這里后面和茜兒院子后面的這一帶墻,你瞧,把水打矬了腰。怕馬上就要坍的,還撲向里面,打下來還了得。你喊總管,快去喊幾個(gè)工匠來,拆做了才穩(wěn)當(dāng)?!鼻卣鋺?yīng)著。秦文又向秦瓊道:“你去帳房里督著,外面開銷各處義龍局的賞封。你也不用多嘴,只暗暗記下數(shù)兒。不要回來又開上一大筆沒一點(diǎn)兒查考。”秦瓊應(yīng)著便同秦珍出去了。這里秦文因各大憲多來過了,該得親自謝去,便換了公服也出去了不提。
且說這一場火不打緊,倒把婉香嚇壞了。次日醒來,便心驚膽戰(zhàn)的發(fā)寒發(fā)熱起來。寶珠本來也不受用了,卻因婉香病了便把自己忘卻,也不覺什么了。只是日夜伴著婉香,遞茶送藥的,忙了半個(gè)多月。后來還是金有聲給他瞧好了。
已是嫩涼天氣,七月到了。這幾天里面,秦府里都忙個(gè)不了:修屋子、打墻頭、起廚房。秦文又將新燒卻的白地買了些回來,足有十五畝。用圍墻圈了,蓋起一所東花園來。興工動土的,足足忙了一年。好不容易才竣了工,里外一切油漆裝折齊備。秦文看了甚是得意,覺得與西花園不同。別具一種瀟灑幽雅的景致,不是起先那么一味子講究富麗的樣兒。便想請幾位清客們來題額。因喚秦珍進(jìn)來商議請哪幾位。秦珍便開了名單,并各人的履歷進(jìn)來,一排兒寫著道:
白劍秋年二十六歲江蘇吳縣進(jìn)士;李冠英年三十四歲浙江仁和人,辛卯舉人;
何祝春年二十二歲浙江仁和人,附貢;
桑春年四十七歲湖南衡陽人,附貢;
華夢庵年二十三歲浙江仁和學(xué)稟生;薛筱梅年五十歲安徽歙縣人,附生;
林冠如年十九歲安徽定遠(yuǎn)縣增生;
盛蘧仙年十九歲浙江錢塘人,優(yōu)貢。
秦文看畢,因指道:“這李冠英和薛筱梅、桑春幾位,我倒見過。那白劍秋的詩集我也讀過,他還有位令妹喚什么白素秋的,也有一部《嫩碧山房》的詩稿行世,都好的很。這何祝春敢便是別號駢枝生的么?”秦珍道:“是。他和華夢庵、盛蘧仙兩人最是莫逆。三人常合刻些詩詞曲稿,所以人都稱做‘三人家’的便是?!鼻匚男α诵?,又道:“我倒沒見過這幾位的筆墨。”秦珍因道:“老爺怎么沒見來,前兒老爺在南書廳拿進(jìn)來看的那部《三野叢談》,便是他三人的。老爺還說很有些學(xué)問識見的話。”秦文道:“哦,這個(gè)便是他三人的么?”因拈著須點(diǎn)點(diǎn)頭。便把單子交與秦珍道:“你寫帖子分頭請去,就明兒在新花園里請他們標(biāo)題罷了。”秦珍答應(yīng)出去。不知那幾人來與不來,且看下回分解。正是:入座但宴題字客,開門端候看花人。
這里婉香等都嚇的一堆兒動彈不得,柳夫人叫寶珠陪著。自己便和袁夫人藕香三人出來,急急的上了山坡,早聽見“啪辣辣”倒屋子的聲響。及走上天風(fēng)樓第二層,已早是滿樓通紅,如同白晝一般。再上一層看那東南角上的火,卻似一盆子烈炭,濃煙烈焰的竄著??吹靥幨菛|正院后面,沿過東去,卻剛剛把東正院圍了,兩面燒著。側(cè)耳聽時(shí),只有些澆水的聲音和倒屋子聲,那人聲卻一點(diǎn)也沒得了。遠(yuǎn)遠(yuǎn)見東正院瓦上站著許多人在那里救??纯磩倿跸氯ィ瞿腔鹦侵睋渖蠘谴皝?。
殿春等忙關(guān)了窗子。又竄起一個(gè)火頭燒的更兇,那風(fēng)刮刮的望南吹來。柳夫人和袁夫人多急的念佛喚祖宗了,那腿條子多和彈棉花似的抖著。幾個(gè)丫頭扶住了,請兩位夫人坐下。柳夫人和袁夫人、藕香只面面廝窺,再也講不出一句話。足有兩個(gè)多時(shí)辰,那火頭才漸漸的矬下去。殿春等都道:“好了!好了!這會子不妨事了。太太好請下面坐坐去罷?!痹蛉诉€呆呆的看著那火,一會子聽見滿地里嗚嗚的掌起號來,打起太平鑼來才放心。是救烏了,那天還是通紅的。柳夫人望那東正院,原好好的存在,因道:“咱們下去罷,不知道孩子們急得哪樣了呢?!痹蛉伺旅涝频燃眽模愫土蛉恕⑴合阆聛?。到園門口,早有幾個(gè)小廝迎上來問安。報(bào)說:“是東正院墻外,民房里起了火,把咱們東府里大廚房沿?zé)?。這會子還在那里運(yùn)水澆呢。老爺傳話,說請兩位太太放心!府里原沒損失了一點(diǎn)物件。此刻外面府道官兒都來問安,正亂著,請?zhí)趫@里坐一會兒。這園門怕有雜人進(jìn)來,仍鎖了。”柳夫人等聽了,多放了心,臉兒也和轉(zhuǎn)了,便仍到洗翠亭來。見走廊上的燈多烏熄了好些,里面靜悄悄的,照滿了一亭的月色。進(jìn)亭看時(shí),見丫頭們和些女戲子多擠在一堆兒。婉香早嚇個(gè)半死,這會子回過來,倒在那里嗚嗚咽咽的哭。見柳夫人等進(jìn)來,都道:“好了!太太回來了?!痹蛉撕团合愣嗝χ鴮捨克麄兊溃骸安环潦拢粺舜髲N房,這會子熄了?!睂氈橐虻溃骸皠傂P們來回過了。別的不打緊,只是茜妹妹和婉姐姐嚇壞了,怎么處?!痹蛉嗣θタ窜缭?,見茜云倒在美云懷里,哭得淚人兒似的。袁夫人哄著他說:“哭不得,回來老爺要打呢?!避缭撇艥u漸的住了聲。這里柳夫人也安慰著婉香。婉香只覺心里搖搖的慌,連應(yīng)的聲音也顫巍巍的。柳夫人便叫春研和笑春攙扶了回到惜紅軒睡去。寶珠知他心慌,便囑軟玉和蕊珠兩個(gè)陪他去。自己因柳夫人在,不敢走開。軟玉等便同著婉香去了。
這里美云等多說要回東府里瞧瞧去,叫丫頭們?nèi)タ?,回來說園門還鎖著,連惜紅軒的便門也鎖著未開。美云等無奈,只得再耐著??纯茨翘焐系募t光也漸漸淡了,忽然遠(yuǎn)遠(yuǎn)的雞啼起來。柳夫人因詫異道:“怕天明了么?”看那月兒果然墜下西去,東面的天泛作魚肚白色。那池面上風(fēng)來有些荷花香,卻很涼的。大家都覺得紗衫兒嫌薄了。剛寶珠說:“涼的很。”卻好春妍和海棠捧著兩緞匣衣服進(jìn)來。是婉香打量著天涼了沒處拿衣服去,把自己夾紗襖兒檢了七件,又把寶珠的夾紗袍子檢了兩件,一件兒是給賽兒穿的。于是大家都添上了衣服。那天已是大亮,亭子里的洋燈已沒得光了。丫頭們拿吹管子來吹熄了,覺得滿屋子多是煤氣。那地下兩架風(fēng)扇還“刮扎扎”的煽動,藕香便親自把機(jī)器弄停了。
大家肚子里多空空的有些餓了,剛要著丫頭們向園里小廚房要點(diǎn)心去。只見笑春和愛兒一手提著半明不滅的羊角風(fēng)燈,一手托著一架攢匣進(jìn)來。原來也是婉香送來的點(diǎn)心,大家便胡亂吃了些。春妍又送一盤子熱茶來,眾人吃了。卻好小丫頭跑來說:“園門開了,請?zhí)托〗銈冞M(jìn)去罷?!贝蠹衣犃耍愣及纹鹉_來走去。似候城門開了似的,一行人出了園門,早有許多婆子們問安。
柳夫人和袁夫人帶著寶珠等到東府里來看,只見東正院西廊下和天井里都潑的滿地是水,有些熱烘烘的氣息。秦文、秦珍、秦瓊都站在卷篷下講話。見柳夫人進(jìn)來,秦文便問了驚。秦珍兄弟請安,寶珠等又請了秦文等安。秦文才道:“這場子火險(xiǎn)呢!二太太受驚了么。幸而女孩子們多不在這里,不然還不知道亂的什么樣,哪里還干得來事!”袁夫人因問:“敢便這壁隔外么?”秦文指道:“可不是,你們不瞧這墻也烘裂了。快不要老站在那邊,仔細(xì)倒下來。你們還是南正院坐去罷。孩子們倦了,要睡盡睡去。茜兒便也睡園子里去,或是跟太太睡到南正院去。你那屋子里也攪得不成樣兒了,不進(jìn)去罷。寶珠也睡去,橫豎你也干不了什么正經(jīng)?!贝蠹冶愣鄳?yīng)著回了出去。
這里秦文問秦珍道:“你去踏看過了,到底燒了這一夜,壞了多少民房?”秦珍道:“熱地上還有火煤著,看不仔細(xì)。剛地保回說共燒了三十四家民房,連這里大廚房共有五十幾家門面。這火還是對街廣貨鋪上里洋油燈上失的,因南風(fēng)起了直撲過這壁來。兩對街夾燒著,所以勢頭兇的很,一時(shí)便救不下來。咱們這廚房,水師里派了五架洋龍還保不住。這東正院還是洋人帶了藥龍上瓦去,才保住了。”秦文道:“這洋人是誰派來的?”秦珍道:“是中丞請來的,中丞因是咱們府里,也親到彈壓。后門是兩縣把守的?!鼻匚狞c(diǎn)點(diǎn)首兒,因道:“這邊的墻是直裂還不打緊。這里后面和茜兒院子后面的這一帶墻,你瞧,把水打矬了腰。怕馬上就要坍的,還撲向里面,打下來還了得。你喊總管,快去喊幾個(gè)工匠來,拆做了才穩(wěn)當(dāng)?!鼻卣鋺?yīng)著。秦文又向秦瓊道:“你去帳房里督著,外面開銷各處義龍局的賞封。你也不用多嘴,只暗暗記下數(shù)兒。不要回來又開上一大筆沒一點(diǎn)兒查考。”秦瓊應(yīng)著便同秦珍出去了。這里秦文因各大憲多來過了,該得親自謝去,便換了公服也出去了不提。
且說這一場火不打緊,倒把婉香嚇壞了。次日醒來,便心驚膽戰(zhàn)的發(fā)寒發(fā)熱起來。寶珠本來也不受用了,卻因婉香病了便把自己忘卻,也不覺什么了。只是日夜伴著婉香,遞茶送藥的,忙了半個(gè)多月。后來還是金有聲給他瞧好了。
已是嫩涼天氣,七月到了。這幾天里面,秦府里都忙個(gè)不了:修屋子、打墻頭、起廚房。秦文又將新燒卻的白地買了些回來,足有十五畝。用圍墻圈了,蓋起一所東花園來。興工動土的,足足忙了一年。好不容易才竣了工,里外一切油漆裝折齊備。秦文看了甚是得意,覺得與西花園不同。別具一種瀟灑幽雅的景致,不是起先那么一味子講究富麗的樣兒。便想請幾位清客們來題額。因喚秦珍進(jìn)來商議請哪幾位。秦珍便開了名單,并各人的履歷進(jìn)來,一排兒寫著道:
白劍秋年二十六歲江蘇吳縣進(jìn)士;李冠英年三十四歲浙江仁和人,辛卯舉人;
何祝春年二十二歲浙江仁和人,附貢;
桑春年四十七歲湖南衡陽人,附貢;
華夢庵年二十三歲浙江仁和學(xué)稟生;薛筱梅年五十歲安徽歙縣人,附生;
林冠如年十九歲安徽定遠(yuǎn)縣增生;
盛蘧仙年十九歲浙江錢塘人,優(yōu)貢。
秦文看畢,因指道:“這李冠英和薛筱梅、桑春幾位,我倒見過。那白劍秋的詩集我也讀過,他還有位令妹喚什么白素秋的,也有一部《嫩碧山房》的詩稿行世,都好的很。這何祝春敢便是別號駢枝生的么?”秦珍道:“是。他和華夢庵、盛蘧仙兩人最是莫逆。三人常合刻些詩詞曲稿,所以人都稱做‘三人家’的便是?!鼻匚男α诵?,又道:“我倒沒見過這幾位的筆墨。”秦珍因道:“老爺怎么沒見來,前兒老爺在南書廳拿進(jìn)來看的那部《三野叢談》,便是他三人的。老爺還說很有些學(xué)問識見的話。”秦文道:“哦,這個(gè)便是他三人的么?”因拈著須點(diǎn)點(diǎn)頭。便把單子交與秦珍道:“你寫帖子分頭請去,就明兒在新花園里請他們標(biāo)題罷了。”秦珍答應(yīng)出去。不知那幾人來與不來,且看下回分解。正是:入座但宴題字客,開門端候看花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