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四回 張琦大戰(zhàn)青溪嶺

卻說洪皓自金密奏順昌之捷，金人震恐喪魄，所遺燕地重寶珍器，悉徙而北，意欲棄燕以南。朝廷中外聞洪皓之奏，皆上賀，以為中興在即。卻說兀朮至陳州，憤怒不息。其平日所恃以為強者，因順昌之戰(zhàn)，十損七八。數(shù)諸將罪過，皆鞭之。遂還汴京，遣酈瓊與葛王烏祿屯毫州，以備宋兵追襲。約撒離喝出涇州，分劉锜之勢，自與一班胡將屯汴京，將報順昌之役。卻說撒離喝在鳳翔聞兀朮戰(zhàn)敗，約以出兵，即與部將鶻眼郎君、孛堇哈哩寇涇州。吳璘聽得撒離喝兵出涇州，與楊政議曰：“近日哨報順昌之捷，金人挫刃。兀朮又會胡眾復出，我同君駐兵大蟲嶺，候敵虜來寇，一鼓破之。”楊政依其計，與吳璘夾山而營。撒離喝與眾從渭河而進，聞宋兵屯大蟲嶺，即率步騎，登高覘吳璘寨柵，因謂所屬曰：“善戰(zhàn)者立于不敗之地，此難與爭也。”乃引兵趨?州。?州守將田晟知的，即遣驍將張琦，引兵五十，拒之于青溪嶺，仍差人會胡世將來援。田晟自守在涇州。卻說撒離喝人馬前抵青溪嶺，張琦教軍守寨門，自領三千騎迎敵。正遇撒離喝，張琦驟馬橫刀來戰(zhàn)撒離喝。交馬不數(shù)合，忽嶺側兩彪軍殺出，上首孛堇哈哩，下首鶻眼郎君，率胡兵卻抄在張琦背后，把琦圍在垓心。琦死戰(zhàn)不得脫，折兵大半。正危急之間，喊聲大起，西北角一彪軍殺來，乃胡世將遣來救援王彥、楊從儀也，與張琦夾攻金兵。撒離喝不知地理，恐中宋人計，與眾將乘勢殺奔鳳翔。至涇州，又遇田晟據(jù)山為陣，逮虜壁未定，奮兵擊之。金人前后受敵，大敗落荒逃遁。田晟奪其兵馬甚眾。撒離喝拔寨，連夜走還鳳翔。時岳飛亦以其軍長驅以鬫中原，糾合兩河忠義，東援劉锜，西援郭浩，又遣李實、牛皋相繼出敵。張憲敗金將韓常于穎昌，遂復淮寧府。郝晟復鄭州，張應、韓清復西京，楊遇復南城軍，喬握堅復趙州，金府尹李成棄河南遁走，他將所至皆捷。自是宋軍大振，虜寇不暇為謀矣。
卻說金將韓常戰(zhàn)敗于張憲，遣人詣汴京取救。兀朮遣遼將苗酋應之。苗酋辭了兀朮，領數(shù)萬人馬來援潁昌，遇張憲于滑州。兩陣對圓，張憲橫槍勒馬立于門旗下，罵曰：“反復羯奴，今日將來送死！”苗酋大怒，舞刀直取張憲。張憲舉槍交還。
二人戰(zhàn)上數(shù)十合，城北一派鼓聲，韓常抄出陣后，兩壁夾攻，張憲不能抵擋，跑馬望城西而走。金兵乘勢追襲，張憲率眾走上大楓嶺屯扎。苗酋以精兵圍之。次日，嶺上宋兵看時，見胡騎漫山塞野，隊伍甚是整齊。宋兵不敢下嶺。憲密遣人求救于張浚張俊聽知張憲被困，即遣統(tǒng)制王德引兵援潁昌。王德引兵二萬人，前抵潁昌。正值金人圍逼張憲，王德喊聲而進，苗酋勒馬來迎。兩下混戰(zhàn)，王德以步軍往來沖突，殺死金人無數(shù)。張憲在嶺上望見救兵來到，以敢死士憑高殺下。韓常兵大敗，自相踐踏，死者不可勝數(shù)。苗酋引眾急退，王德遂復了潁昌。
將引兵還，又得張俊檄文到，著令提兵援宿州。王德謂張憲曰：“足下權且守住潁昌，須候岳侯來會，我提眾前救宿州?！睆垜椨嬛Z，王德即率所部兼程自壽春馳至蘄縣。前與金游騎相遇，王德以勁卒沖破之，遂入蘄城。戒令軍士偃旗息鼓，遣人于城壕俟敵。游騎繞逼城下，見內(nèi)略無動靜，自相謂曰：“宋人莫非有謀，勿墜其阱也?！奔闯穱ァＦ矫?，王德遙望見金人退去，因潛師趨宿州。約束部士，候夜半薄金營。金兵正不知何處軍到，自相驚亂。王德乘亂擊之，死者枕籍。平明，金將高統(tǒng)軍手將馬秦師眾騎阻汴水邀戰(zhàn)。王德嚴陣，策馬先濟，步騎從之。德遙謂金人曰：“吾與爾大小百戰(zhàn)，雖爾國有名王貴酋來戰(zhàn)，亦莫不糜碎，汝何為首，敢來邀戰(zhàn)？今日若卸甲倒戈納降，尚留殘生，不然，目下必誅?！备呓y(tǒng)軍久聞王德英雄，遂投兵納降。德大喜，令人勸諭馬秦。馬秦已馳入城，閉門固守。王德怒叱其子順曰：“爾若取不得宿州，休來見我！”王順得令，與部將花云迭囊砂于城下，令軍士攀垣而上。城上矢石如注，宋軍不能近前。王順手執(zhí)蠻牌，首先登城，部下相繼而進，遂拔了宿州。馬秦進退無地，只得解甲歸降。王德平了宿州，著令高統(tǒng)軍與花云鎮(zhèn)守，自以勝兵乘勢趨亳州，與張俊軍會于城父。張俊見王德一路報捷，甚喜，謂之曰：“足下真能克敵，待復取亳州，吾當重保君爵?！钡略唬骸拔┰噶⒋绻σ詧蟪?，封賞非所望?！奔慈张c俊分兵攻西南二門。城里葛王烏祿聽得王德攻打毫州，謂酈瓊曰：“夜叉驍勇，未易當也?！背艘挂静咳笋R開東門遁去。王德入毫州，請于俊曰：“稱兵威已振，宜乘勝進齲”俊曰：“今諸郡新復，人心未安，待岳少保兵到，進兵未晚矣?！蓖醯氯恢?，遂領兵還鎮(zhèn)江。秋七月，諸鎮(zhèn)連以捷音奏聞，帝下詔，罪狀兀朮失信，著令西河忠義用心剿戮，仍差人赍詔催促岳飛領兵前進。詔曰：敕岳飛：金賊背約，兀朮領兵南來。劉锜在順昌雖有捷奏，然孤軍不易支梧，已委卿發(fā)騎策應。續(xù)報撒離喝犯同州，郭浩會合諸路人馬，掩其奔沖。卿之一軍，兩彪形勢相接。況卿忠義武略，志慕古人，若銳師擊其中，左可圖復京師，右可謀援關陜，外與河北相應，乃中興大計。
卿必已有所處，唯此機會不可不乘。付此親札，想宜體悉。
故敕。付岳飛。
使臣接詔已去，不提。有中丞王次翁，近為秦檜互黨，故凡可以為檜施設者，無不盡力為之。及聞金人南寇，恐秦檜得罪，因奏曰：“前日國是，初無主議。事有小變，更用他相。
后來者未必賢，而排黜異黨，紛紛累月不能定。愿陛下以為至戒。”帝深然之。秦檜感德之，由是益安據(jù)其位，公論不能撼搖矣。
卻說岳飛承詔，留大軍于潁昌，令王貴守之。召回張憲，命諸將分道出戰(zhàn)。自以輕騎駐郾城，兵勢甚銳，將直搗汴京，以檄文示中原兩河官吏。檄曰：契勘偽齊僭號，窩據(jù)汴都。舊忝臺臣，累蒙任使。是宜執(zhí)節(jié)效死，圖報國恩，乃敢背棄君父，無天而行。以祖宗涵養(yǎng)之澤，翻為讎怨；率華夏禮義之俗，甘事腥?。紫色余分，擬亂正統(tǒng)。想其面目，何以臨人。方且妄圖襄漢之行，欲窺川蜀之路。專犯不提，自速誅夷。我國家厄運已銷，中興在即。天時既順，人意悉諧。所在皆賈勇之夫，思共快不平之忿。今王師已盡壓淮、泗，東過海、沂。馬日騎交馳，羽檄迭至。故我得兼收南陽智謀之士，提大河忠孝之人。仗義以行，乘時而動。金洋之兵出其西，荊湖之師繼其后。雖同心一德，足以吞彼國之梟群；然三令五申，豈忍殘吾宋之赤子。爾應陷沒州縣官吏兵民等，原非本意，諒皆協(xié)從。屈于賊威，歸逃無路。我今奉辭伐罪，拯溺蘇枯。惟務安集，秋毫無犯。倘能開門納款，肉袒迎降。或愿倒戈以前驅，或列壺漿而在道。自應悉乃舊貫，不改職業(yè)。盡除戎索，咸用漢條。如或執(zhí)迷不悟，甘為叛人。嗾桀犬以吠堯，詈獵師以哭虎。議當躬行天罰，玉石俱焚。禍并宗親，辱及父祖。掛今日之逆黨，遺千載之惡名。順逆二途，早宜擇處。兵戈既逼，雖悔何追。謹連黃榜在前，各宜知悉。
岳飛傳示檄文去后，其太行山忠義壯士，及兩河豪杰皆會合來歸，以此備知金兵聲息，并地理險易矣。